爱情困流 上——夜弦辰歌

两个人目光交替数秒，林森他们几个出来，叶籽接着进去。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才结束了两个人对视的视线。两人都心知肚明，叶籽很快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而林森却一直想不通为何会见到叶籽，这个人似乎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才对。

林森一行人走到1201门口按响了门铃，只响了一下便有人开门。那人恭敬地欠身问他：“是林先生么？楚先生在里面等您。”

林森点点头，随侍者进去，远远地便看到了倚在沙发上的男人。雷宇没有骗他，对方长的的确很帅，不对，是英俊，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产生一种迷乱的错觉。

与他相比，林森十足一个邋遢的大男人。林森移步走到他面前，楚笑泽才悠闲地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你好，林先生……”

林森伸出手回握了他的手，眼睛早把他打量了一遍，这个男人保养的实在太好了，手有着不属于男人的滑腻。“你好，楚先生……”林森依旧是那身休闲打扮，其实他要是穿商务衬衫之类的应该也很帅，可是他一直觉得那些东西太讲究了，并不适合他。

楚笑泽从他进门时早就把他来来回回地观察了好几遍，看来雷宇这次真的上心了，这人他是第一次见到，根本没有任何资料参考，对方的行事方式与习惯都把握不住。从哪边能捞到最大的利润，他现在也说不清。他手里的货物最终归谁，还是个未知数。

“坐啊……别客气，我跟你们宇哥的交情挺好的……”楚笑泽微笑着给林森让坐。

林森丝毫没有拘谨地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相信楚先生应该明白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了，我们可以给你七十万到九十万……以后你在猫城那个区的乱七八糟的费啊之类的我们可以全免……”这时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林森在办正事时的严谨，虽然他平时跟夏继南相处时脑袋有些抽线。

楚笑泽没有想到他能这么直白，他笑的颇为轻松地耸耸肩说：“其实林先生没必要这么快就说的，我们可以聊点别的，比如饮食啊健身啊之类的，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合作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是楚笑泽为人处事的一种方法之一，顾左右而言他。

林森摊摊手，“我就是个大老粗，什么健身啊饮食啊是你们上层人做的事，我做不来。”林森其实很讨厌这种人，自视其高，总是觉得数自己最有优势，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林先生说笑了，你们宇哥也爱玩这些的……”楚笑泽此时觉得这人挺豪爽的，大概心里真没啥道道，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一眼被看透的，雷宇又怎么会派他来？

“我看林先生挺豪爽的，那户外运动什么的呢？”楚笑泽很有耐心地陪他周旋，刚才他开的条件，现在他正在和叶籽的对比。

林森发现了这个人的狡猾，他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对方在周旋？“先不说这些，楚先生觉得那条件怎么样？”

“这个……”楚笑泽佯装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这时却有个随从焦急地走上来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楚笑泽脸色明显一变，转而又很快恢复，然后笑着对林森说：“不好意思，出了点事，我得离开一会儿，你回去转告雷宇，说我一想好就给他电话，失陪了。”说完脸色凝重地离开了。

林森脑海中像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抓住，就不见了。看着楚笑泽带着人离开，他自己在这坐着也无趣，最后带着人走了。

夏继南回到家中就睡觉了，一直睡到下午五六点钟才起来，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就打开电脑玩游戏。由于林森把电脑搞的全是病毒，他又重装了一下，花了不少时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晚上七八点钟，直到他接到夏继惜打来的电话。

夏继惜的身边很吵，由于信号不好，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但是夏继南能清楚地听到她的抽泣声，声音已经明显地有些嘶哑：“阿南，爸爸他出车祸了……就在今天晚饭后妈妈推着他散步时，那车子刹车失灵，结果……现在还在抢救中……”夏继南一下子从座位上蹿起来，情绪激动地急声问她：“你们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

“三院这边……”夏继惜报了地址，抽泣着扣上电话。对她来说，或许让她哭的还有别的事情，这只是个借口罢了。学费、医药费，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夏继南胡乱地穿上衣服，把放在衣柜里的存款卡带上，迅速地赶了过去。

36.所谓狗血

这个时间点，路上有点塞车，夏继南坐在后座上，反复地催促着司机师傅开快一些。司机被他催的不耐烦，转过头丢了几个白眼，语气极不友善：“我也想快点啊，你没看到外面堵车么，有钱自己买车来开啊……拜托……”

车内气氛仿佛降至冰点，夏继南坐在那里干着急，虽然他这个叔叔没怎么管过他的事，可是必竟是唯一的亲人，还有夏继惜，她对夏继南来说一直都很重要。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才缓慢地开到三院门口，足足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夏继南丢给他钱时，对方明显地不耐烦，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

问了周围的护士，夏继南一路小跑到急救室那边，老远就看到夏继惜绻缩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边是她的母亲。多年的劳碌让女人看起来比她真实的年龄要大上很多，她看到了夏继南，可是头立刻又转向一边。这让夏继南步子变得有些僵硬，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好夏继惜及时看见了他，急忙起身走了过去：“阿南，爸爸他还在里面……”她刚才哭过了，眼睛还有些发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疲惫和憔悴。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可是还是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让她措手不及。

同她一样，夏继南此时心里也很烦堵，这样的家庭本来支撑起来就已经很困难，偏偏又遇到这种事情。“姐，别担心，叔叔没事的……”说着看了看依旧挺着身子坐在那里的女人，把卡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夏继惜：“拿着，虽然不是太多，先用着……那司机抓到没有？”

夏继惜开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接过了卡，攥在手里摇了摇头：“当时天太晚了，妈她没看清……”夏继惜转头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女人，走过去把卡放在她手里，女人的手指本来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不过后来还是握住了存折没有说话。

过道里有护士忙碌地跑来跑去，夏继南侧了侧身子倚在墙上让开路。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夏继南拿出来看了看，原来是一条短信：“吃饭了没有？伤口没事了吧，再疼就要去医院了……FROM：叶籽。”

夏继南嘴角不自觉地上挑了一下，手指轻按键盘：“还没呢，你呢？”按了发送，很快地收到回复：“您的消息已发送成功。”夏继南把手机放回口袋，看了看急救室门口依旧亮着的灯。

收到短信时叶籽正在签着文件，按开看了一下，之后又放在了一边。这份文件他已经看了有半个小时了，听管家说，萧长烨在他从楚笑泽那里回来之前就送过来了。这就说明阳天如果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把事情搞定，那他大部分利润就都能到手了。反复地想着以后的计划，叶籽点了支烟拿在手里，最近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抽烟了。

夏继南等了好久都没见有回复，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就坦然起来。在急诊室外面的三个人都各怀心事，时间因此变得飞快。一个小时之后，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有护士匆匆地跑出来，夏继惜急忙起身迎上去，声音颤抖的不像话：“怎么样了……里面怎么样了？！”

护士显然被她的情绪弄的有些为难，挣脱开她的手：“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先别激动，病人现在失血过多，血库里这个型的血告急……”

夏继惜急的泪又快掉下来，声音变得有些哽咽：“那输我的！我是他女儿，应该没问题的……”夏继南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却上前一把拉开了夏继惜：“还是输我的吧……”

护士看了看他们，点点头说：“跟我来吧，先去验个血，情况紧急，快一点。”

女人从头到尾坐在那里都没有动，看着他们焦急地跟着护士离去，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她只是觉得很疲惫，二十年来，她没有一天是轻松的。

只要有钱交的话，医院的办中效率还是挺高的。验血、抽血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护士对站在一旁的夏继惜说：“你好好照顾他一下，让他多躺一会儿……”

夏继惜点点头，看着那里躺着的夏继南，声音里满是愧疚：“不好意思，阿南，爸妈那样对你，你还……”

夏继南听了朝她笑了笑说：“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就当是为了你也值得的……”当时不是没嫉恨过，甚至到现在还是不能完全释怀，这些事早已经在他的成长里深深地打上了烙印。可是，他却一直把夏继惜当成相依为命的亲人。

相对无言，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走出临时病房，继续到急救室门口守着。刚才有工作人员过来催着去交钱，女人刚要起身，夏继惜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卡说：“妈，我去吧……”女人没说话，默默坐下。

这里只剩下夏继南和她两个人，找不到合适的话，良久，女人才欠疚地对他说：“谢谢……”

“没事。”夏继南利落地说出这两个字，当中的疏远女人很明显地听出来了。他不是圣母，有些事情，的确，永远都不可能被原谅，因为成长这种事，从来不能重新来过。

卡里本来就只有五千多块钱，都是平时夏继南打工攒下来的，这次一下子刷掉了快三千，剩下的住院费、医药费之类的还得另算钱。夏继惜那里其实还有些钱，但是下学期的学费、书费还得交，打工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

夏继南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走上前问：“卡里还剩下多少钱？别担心……”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担心，钱，他也拿不出来。都只是孩子，让他们去哪里弄那么多钱。

夏继惜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安慰夏继南。

直到十一点，手术室的门才又一次打开。夏父被推了出来，腿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扣着氧气罩，上身赤裸着，松弛的皮肤显示着他的苍老。

医师疲倦地摘下口罩走到他们面前，有些遗憾的语气：“病人现在虽然已经稳住，但是我们怀疑他有癌症……现在还不确定，明天还需要抽些骨髓验证一下猜测。”

“什么？！……”本来就已经担惊受怕至极的夏继惜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就有些站不住了，还好夏继南眼明手快的扶住他。倒是夏母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对医生来说这样的事见的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好了，病人先送到病房，你们去休息吧，如果是的话，那长期住在特护还要多交些钱……”

等夏父被推出了好远，夏继惜才愣愣地转头问夏母：“妈，爸他不是肝炎么……”

女人没说话，良久才说：“你回学校吧，我在这就行了。”说完朝病房的方向走去，根本不理会夏继惜的追问。

已经没有泪了，现在剩下的只是无助。夏继惜问身边的人：“阿南，怎么办……”

夏继南安慰似地搂了搂她的肩膀：“你过去病房照顾叔叔吧，我出去一下。”

夏继惜点点头，她已经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甚至刚才她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要不去贷款……

夏继南把她送到病房门口，才放心地转身离开。他穿过幽长的走廊，走出这座楼。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夏继南取出来按开看：“睡了没，刚处理完事情，晚安。FROM：叶籽。”

有一瞬间，他想冲动地拨过去电话，跟对方讲他现在有点无助，甚至再冲动一点，可以跟他借些钱。不过最后都没有，他连林森的电话都没有拔出去。

他既骄傲又倔强，不想服输，也不想向任何人低头。把手机里的电话薄来回翻了数遍，最后下定决心给雷宇打电话。那张名片虽然被他扔了，可号码却被存了起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可能因为这个号码知道的人少，雷宇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平时的吊儿郎当。

“喂……哪位？”

“夏继南。”说出名字的时候，手指握紧了一下，对未知的事情，他心底也有点害怕。

“哦~~~原来是你，什么事？”对方低声笑了，就像笃定他一定会打来电话一样。

“我需要钱，上次的事如果我答应你，能给我多少？”

“那得看你要多少了……”雷宇语气轻松地说着。

“先给我五万吧，不够再说。”夏继南抬头看了看被霓虹映的发亮的夜空，语气竟然有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苍凉。

“啧，真少……说个地点吧，我派人送过去，不够，再来拿。”雷宇倒很痛快，毕竟最后还是他赚到了。

夏继南报了地址，然后把电话挂上，夜里的医院寂静的让人心里害怕。

37.转折点

雷宇的人办事效率很高，钱很快很快就送到了。夏继南从对方手里接过那张银行卡，说了句谢谢。对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离开了，因为是夜里，没人会注意到夏继南握的有些发白的手指节。

此时的他心里是压抑的，就像尊严被践踏了一般，原来生活有时真的会让人产生这种卑贱的感觉。他以为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却没想到，当事情发生的一刹那，那被逼至绝境的心情，远远不是伪装的坚强与倔强就能抵挡的了的。

他转身向楼里走去，楼道仿佛比刚才更要幽长很多。恍惚间他想到秦汉曾说过的话：“阿南，你累了，就来我这里歇歇……”还有叶籽的温柔，一腔难掩的深情，他曾问过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以及林森玩笑时的戏言：“我养你，你不要再打工了……”甚至萧青则吊儿郎当，没脸没皮的示爱：“我想追你啊……”不能回应，哪个都不能回应，心底就像有个旋涡，把无助时的柔软渣都不剩地全吸了进去，冷……不仅别人觉得冷，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冷……成长果真是件撕心裂肺的事，与这比起来，谁爱谁，谁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重要？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秦汉的离去虽然他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可是，心，是真疼。少年时的暧昧不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中间那层纸谁也不去捅破，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反正只能是朋友。而对叶籽呢？夏继南抬头，看了看头顶散发着白光的节能灯，他心底也给不出明确的答案，但他承认，自己是动心了。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往里看了几眼，夏继惜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而自己的婶婶却在一旁有些发呆地坐着，眼睛在女儿和丈夫身上来回地转换。似乎看到了夏继南，女人起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