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困流 上——夜弦辰歌

门被从里面轻轻地打开了，女人走出来，看了几眼夏继南，然后低着声音说：“跟我过来一下吧，有些话要跟你说……”

夏继南被这句突兀的话弄的不明所以，在原地呆了片刻，才跟着女人的步子往楼梯的拐角处走去。女人在一个窗子前停了下来，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夏继南，缓缓说：“这些年来应该跟你说句对不起，现在我想通了，以前的事就过去吧……”声音里透着沧桑，能明显地听出女人这些年的不易。

夏继南听完之后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了看窗外蓝黑色的天宇，声音清冷：“既然过去了，何必再提。”何必呢，既然不能补偿什么，又何必重翻旧事。

无疑，女人听了是觉得内疚的，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决定把一切事都说清楚，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癌症晚期了，并不是所谓的股骨头坏死，或者肝炎。如果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吧。

“你是他的孩子，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似乎一句话，女人就耗尽了全部了勇气。她开始哽咽起来，这件事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此刻说出来应该轻松才是，可她却感到的是灭顶的悲伤。

夏继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她：“什么？！你说什么……”他父母早就死了，他只有一个叔叔，一下子，全部乱套了。

女人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滴下来，鼻音重的厉害：“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说完就低声哭了起来，这个在她心底埋藏了多半辈子的秘密。

夏继南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往后踉跄了几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为什么？……”

“是他畜生！！是他喝了酒强奸你妈……”女人咬牙切齿地低吼出这句话，时空仿佛被拉回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加班回家的她看到满身酒气的丈夫和衣衫不整的嫂子……当时夏继惜只有三岁多，在旁边瞪着双眼无辜地看着。那个年代，即使她哭过、闹过，最后仍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地过日子。

“原来我并不是孤儿……”喃喃地说出这句话，夏继南的眼泪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股脑地全涌了出来。究竟有多久没这样地流过眼泪了，原来所谓的‘亲生父亲’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管过问过他的事……

“你爸爸是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才出事的……你妈妈很爱你爸爸，才会……”说到这里，女人又哭了起来，她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少年，想伸手去拉他一把，却被无情地推到了一边。

时间在此刻戛然而止，夏继南用手抱住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哽咽着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为什么……”原来自己又爱又恨的父亲是他大伯，原来他不是父亲和母亲相爱才有的产物，这是件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啊！

“他半年多前就查出了是癌症晚期，我恨了他半辈子，现在也该到头了……我对阿惜没有尽到做妈的责任，阿惜也不喜欢我，这就是报应……”提到自己的女儿，女人悲从中来，看了看无助的少年，女人从他身边绕过去，离开了。

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只剩下夏继南，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此刻的他显得格外的脆弱不堪。凌晨的光景，天和地都是一片寂静，可心底的某一处，却似喷薄而出的火山一般。坐的久了，身体渐渐有些僵硬，背后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他倒希望这痛能再狠再久一些，这样才能时刻提醒着，自己是鲜活存在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起身走到窗前，天空被霓虹映衬的失去了原本的面目，暗蓝里偏偏生硬地多出几种不和谐的杂色。他现在急需要一个怀抱，或者并不需要诉说，只要安静地相处就好。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夏继南伸手把它拿出来，他没想到，竟然会是叶籽发来的短信。他并没有立即按开，而是又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按开短信，看到那句话时，手指微妙地动了一下，刚压制住的委屈顿时又翻江倒海。因为觉得他关心自己，所以在他面前才会觉得委屈。

叶籽说：“小说上写的，凌晨四点钟想起的人，是最爱的人。”以前在凌晨茫然醒来时，总会在脑海里勾勒某个人的影子，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你。人之间的遇合离散本就是这样奇妙的事，既然跋山涉水才能遇见你，并爱上你，那我便舍了脸皮不要，也要让你爱上我。

夏继南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四点零一分。或许是太过悲伤，或许是太过无助，或许是太过寂寞，或许是太多其他……夏继南顷刻间就把电话拔了出去，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电话就被接通，之后便传来叶籽温柔如水的声音：“喂……阿南，你也没睡么？呵呵……”叶籽现在很开心，因为这是认识以来，夏继南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被他的笑声扰乱了心神，夏继南又想起了那些深夜里亲吻与拥抱……于是，声音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难掩的温柔，“嗯，你能过来陪陪我么？”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几乎是想都没想，叶籽立刻答应说：“好，你在家里么？”

“我在三院门口等你，路上小心。”夏继南挂上电话，从未仔细观察过凌晨四点钟的天空，原来四点钟的天空是沉睡的，沉睡的只剩下心底最直白的情绪，最简单的想法。委屈时想靠着他的肩膀，无助时想念着他的温柔，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住进了心里，就像他最初所说的那句话：眼前的都只是风景，我想给你细水长流。

夏继南下楼去医院门口等他，路过病房的时候，看到里面疲倦地支着下巴发呆的女人。卡被从口袋里掏出来，由于握的太紧，卡的棱角硌的掌心发疼。女人注意到了他，眼神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走了出来。

尴尬地对峙，两个人都哭过了，又加上一夜没睡，眼睛有些发红。是女人先开的口，她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了，哈……我也不比你幸运多少……”其实有时被欺骗，也是一种幸福，结局总是太过绝对，太过残酷。

夏继南没有说话，卡硌的掌心越来越疼，最后他还是选择把卡递给了女人。然后冷冰冰地对她说：“密码是123456，不够再给我打电话……这并不是代表原谅……”说完只给女人留下个背影。他不是圣母，他没有那么多的慈悲之心，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原谅了又有何用？

外面起了风，刘海被吹的有些凌乱，心里就像流淌着一首感伤的曲子，一下一下地毫不留情地敲击着心壁。远远地就看到叶籽倚在车子旁边等他，黑色的T恤，让他身上平添了几分霸气。手里的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地闪着，他时不时地会抽上一口。

看到夏继南过来，叶籽便灭了手里的烟迎了上去，走到他面前，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

叶籽的动作让夏继南莫名地觉得安心，声音里多了几分亲近：“没事，家里人有点事，不过现在没问题了……”

叶籽看出了夏继南的气色不大好，又担心地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夏继南再次摇摇头，手突然被叶籽握住，十指相扣的握法。第一次主动地试着回握，夏继南的掌心有些发热。

感觉到夏继南的变化，叶籽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走到车前，帮他打开车门说：“上车。”

夏继南难得乖巧地上去，车门被砰一声关上，随后叶籽也坐了上来。车里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暗，所以当叶籽欺身压过来时，夏继南觉得就像是一个幻觉。

嘴唇被温柔且霸道地封住，舌头被来回地反复吸嚅，有淡淡烟草味。叶籽的手渐渐地滑到他的腰上，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阿南……想要你……”随后夏继南只觉得脖子上一疼，叶籽一边用力地啃咬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都是我的，这也是我的……”

夏继南被他的孩子气逗的哭笑不得，胳膊有些迟疑地攀上他的脖子，声音染上了几分情欲：“你果真是高级……啊……”脖子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剩下的话好大会才被说出：“色魔……”

38.浪漫私奔（1）

车里的气氛变得极其暧昧，叶籽的嘴唇又移到夏继南的嘴上，反复地撕磨啃噬。直到夏继南受不了地大口喘着气，叶籽才满足放开他。手勾上少年略显尖削的下巴，鼻尖对着鼻尖，气息混合在了一起。叶籽用听起来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问他：“要不要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哪里……”面对突然变得邪魅的叶籽，夏继南有点不习惯，声音陌生的连他自己都不敢认。

“我们私奔吧……”似乎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对方，叶籽又吻住了他的嘴唇。有点凉凉的，触感又极其柔软的嘴唇。

“唔……放……开……”舌尖突然被叶籽咬了一下，乍然而来的痛感，让夏继南皱起了眉头，伸出手想要推开他。

这次叶籽很听话地放开了他，可身子却仍然没有离开，而是偏了偏头，倚在他肩膀上。就这样好大会儿没有动作，夏继南小小地推了他一把，在嘴里小声嘟囔着：“喂……刚才你先咬的我……”

叶籽听了偏过头对着夏继南温柔地笑笑，然后特认真地问他：“咬疼了么？来……帮你揉揉……”

“滚……”夏继南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腰又被叶籽双手结实地扣住，夏继南挣扎了一下，“你这人……”

“嘘……让我安静地靠会儿……”叶籽轻声地说着，将身体的重量全部搁在夏继南身上。其实他晚上根本没睡，本来和夏继南说完晚安是要去睡的，可是却接到阳天的电话，不得不又去处理事情。由于身份的特殊，以及家族事务的繁冗，大概，他也是寂寞的。

天色渐亮，晨光透过车窗浸在两个人的身上，头紧靠着头，身体紧密相贴，温度从表层传到心底，似乎寻找了这么久，倔强了这么久之后，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世事流离，人情冷暖，在此刻通通戛然而止。叶籽在他耳旁低喃：“阿南，我很喜欢你……”

“嗯。”其实我也是，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因为喜欢，才不敢真正的接近。怕这样难得的感情，终有一天是悲剧散场。

叶籽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发动了车子，朝某个方向开去。夏继南没有问他要带自己自己哪里，耳旁始终回荡着一句话：“凌晨四点钟想起的人，是最爱的人。”就放纵一次吧，手伸进口袋把手机拿出来，按了关机。

叶籽听到了手机关机的提示报告，嘴角有些不自觉地上扬。

凌晨的街道上是空旷的，耳边只有车子呼啸而过时所带来的风声。夏继南歪着头打量着叶籽，他虽然才二十几岁，眉眼间却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稳重，让人忍不住想起一个词：“少年老成。”

似乎发现了被这样认真的凝视，由于在开车，叶籽只能稍稍转了了下头问他：“怎么了？”

夏继南迟疑了一下，才说：“在想你为什么会是同性恋。”

听到这样的回答，叶籽轻声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原因么……医学上说，好像是天生的。”

“那你家里知道么？……”夏继南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句话，这样的场合下本来就不该说的。

叶籽听了却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依旧轻松地笑着说：“我姑姑知道，父母从小就不在身边，他们不大管我的私生活的。”

几句交谈之后，车里又变得安静下来。现在已经五点多了，路上有了稀疏的行人，太阳在东方吐出了几抹红色，比起日间的炽热，这时的太阳要可爱很多。

此时正好到达了目的地，叶籽把车子熄了火，停在一边。然后顺着夏继南的目光看去，问道：“喜欢？”

夏继南没说话，眼睛来回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说道：“嗯？带我来火车站干什么？”

叶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神秘地笑了笑：“私奔。”看着有点发愣的夏继南，手推了他一下：“走啦，下车。”说完率先推开车门，走下去。

夏继南随后也跟着走下来，早晨的火车站很安静，不像日间的拥挤，只有少数来送人的手里提满了行礼。

不知道是由于人少的原故，还是叶籽根本就不怕被人看到，他抓住了夏继南的手，拉着他走进了售票大厅。之后捡了一个离的较近的售票口，准备买票。可能是因为上了夜班，售票员一脸的疲惫，习惯性收钱，然后输上地点打票，可是当她找零无意瞥到两个人握着的手时，脸上的倦怠神色立马换成了兴奋。以至于票打出来了好大会儿她还没去拿，最后还是叶籽提醒的她。

接过找回的零钱，收好两张去A城的特快车票，叶籽拉着夏继南的手转身离去。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售票员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的眼神。

而这件事在许多年以后她偶尔还会想起，这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加完夜班后不觉得那么疲惫。那两个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人，虽然是同性，但看起来却是如此般配。

车子是六点整的，现在离六点整还有十几分钟。在候车区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叶籽对夏继南说：“等我一下，去买点东西，署片要不要？”

夏继南被叶籽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又不是小孩子……”

抛给他一个宠腻的眼神，叶籽朝某一角的超市走去。边走着边拔通了阳天的电话，对方很快接通，可能一夜没睡或是醒的极早，对方的声音极其清明：“喂……小师弟有什么事？”没有了平日狐狸似的狡猾感觉，正儿八经的让人不太习惯。

叶籽应了一声，尽量把事情长话短说：“那批货差不多到月底就能全部到手，雷宇那边全交给你了，楚笑泽这边有我。”

对方听完似乎哂笑了一下，音调里比刚才多出了几分调侃：“我说……你是不是带着那小子私奔了？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去A城吧……”阳天手里夹了根烟站到窗前，一夜未眠让他现在多少有点疲惫。

叶籽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想了想才道：“你知道那批货对叶家很重要，我要到A城去见见师父……”眼看着就要到了超市门口，叶籽打算挂掉电话之前又对阳天说：“你有事需要我跟师父说么？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阳天的眼睛眯了起来，比起狡猾来，此刻的他更让人觉得阴鸷，又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对着话筒喷着烟雾，“没有，那就这样吧，你注意安全。”

叶籽应了一声，挂上电话之后走进超市。随便买了些饮品之类的东西，从这里到A城顶多也就四个小时，准备去付钱的时候，还真的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两袋署片。其实……是他自己喜欢吃署片，他很喜欢吃零食，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一个嗜好，曾被阳天嘲笑过很多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