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困流 中——夜弦辰歌

“好啊，你还有事情吧，该起来了。”夏继南说着转过身来对他笑了笑。

叶籽被他突然的转变弄的不知如何是好，不相信地看了他一会，才笑了起来：“你不生气了？”

夏继南沉默，连着几天抽了太多的烟，让他的肺部极不舒服。

叶籽似乎立马来了精神，很快地从床上起来，去洗涮间洗涮，然后给了他个早安吻，带上门离开了。

夏继南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刚才叶籽跟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一定要离开，不然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就会沉沦下去，趁现在还有机会……”

对，还有机会！想到这里，夏继南迅速地从床上起来，穿好被弄皱的衣服。

他走到门口，听着门外的动静，似乎还有人走动，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对话声。看来，从正门出去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了。

他朝房间的四周看了看，除了门，能出去的地方就只有窗子了。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夏继南还是决定要试试这个最蠢的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因为是在早晨，并不会被太多的人看到。夏继南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子，还好，并没有被封住。

快二十层的高度，从窗口看去，一切都显得那样渺小，像蒙了层雾般的不真实。

叶籽随时都可能回来，他有的时间并不是太多。咬咬牙，他小心地从窗口爬出去。还好外面有类似于屋檐的十厘米左右的石灰砖可以落下脚。

他的手用力地巴着窗子，努力朝半米之外的排水管道靠近，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来，他潜意识地往下看了看，顿时一片晕眩。

咬咬牙，稳了几秒钟，一想到那个男人比这都要可怕，便又有了决心。

到现在，他都还是在害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他。温柔的、暴躁的，或者还有其他的，他从没见到过的另外一个他。

还好，半分钟之后，他如愿攀住了排水管的管道，由于楼层太高修理不方便，排水管道的固定功夫还是做的极其牢固的。夏继南扬起嘴角笑了笑，在心里想：从这里摔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应该连人形都认不出来了的吧？

他灵活地一点一点往下爬，才十几分钟，身上就像是被水洗了一般，衣服早已湿透。经过不牢固的地方，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就这样飘下去了。

以前被人说倔强偏激他从来都不信，可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事情从来都不考虑后果。就算是喜欢了，又能如何？还是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及实现自己被钢铁森林阻挡住的愿望。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害怕。

半个多小时才爬下去三层，夏继南的嘴角终于露出微笑。虽然汗液在嘴角挑起来的时候，流到嘴里，虽然苦的涩的，可心底却依然为这样自由地呼吸着空气感到欣喜。

这样，每爬下一层时他就觉得心里极其快乐和满足。从这样的角度俯瞰整个城市，它真的很小很小。

老人坐在沙发里，看着监控器里显示的一切，一句话都没说。李从风早已皱起来眉头，这么高的地方，说白了，对方就是找死，可那少年真有种！

谁也不知道这个心机深沉的老人在想什么，他看起来是那样慈祥和蔼。其实这些年来，死死生生看的多了，心底也便淡了。可是当他看到少年跃出窗口的那一刻，竟想起来当年自己亲手送进监狱里的胞弟。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从不顾及后果。

他可以不去伤害他，但能不能活下去，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想到这里，就招呼坐在不远处的人说道：“从风，一会给叶籽挂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说这里有点事。”

李从风点点头，随后出了房间。直到走到走廊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电话在口袋里装着，紧紧贴着皮肤，手在上面按了好大会，最后才拿出来拔了那个号码。

“喂……从风叔叔，什么事？”

李从风反复思考了好大会，才开口说道：“小叶子，老爷子一会让你过来一趟……”

“哦，那你帮忙告诉爷爷，我一会就到……”叶籽正在买早餐回来的路上，本来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下人去做，可是他这次却是亲手做的一切。

“嗯，好……”

“那就这样了，没事我挂了。”再有几个路口就回到家了，一想能见到夏继南，他心底便很开心。

“小叶子……”李从风突然又叫了他一声。

“嗯？从风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没，我是想问，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把老爷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李从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才敢把这句话问出来。

叶籽沉默了，他不知道李从风这样问代表什么，是不是他做的一些事被老爷子发现了？他心里这样想着，李从风见他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道：“你不用瞒从风叔叔，前些时候我跟你姑姑商量过了，她没什么意见了，反正老爷子年纪大了，早该金盆洗手了。”

叶籽见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才稍稍应了一句：“嗯，都差不多了。”

李从风这才舒了一口气：“一会你找个借口推一下老爷子吧，阿南可能出事了。”

听到这里，叶籽抓方向盘的手立马一颤，车子曲折地划了个弯，引得旁边同行的车子主人暴粗口。

叶籽电话都没来得及挂上就被丢到一边，车子顿时被加足了马力。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妥，这才又摸索到手机给家里守着的人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叶籽压着声音问道：“房间里的人怎么样了？！”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可语气和平时比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异同。

“少爷……还在啊……”侍者的话有些打哏。

听到这些，叶籽舒了一口气，语调瞬间放缓了很多：“那你现在进去确定一下，立刻告诉我什么情况。”

“好的，少爷，你等等……”侍者急忙拿备用的钥匙打开门，他还觉得少爷是多虑了，可打开门的一看，他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有人！

叶籽听到他的惊讶声，极其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人……人没了！少爷……”侍者看到大开的窗子，下意识地走到窗户边上往下看去……那个小小人影，立即落入眼帘。

侍者的声音比刚才颤抖的更厉害了：“少爷……他……他从窗户逃出去了……！”

“什么？！”叶籽猛地踩了刹车，要不是系着安全带，整个人肯定会被掀飞出去。

他拿手扶住额头，稳了好大会情绪，才鼓起勇气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侍者又看了几眼，确定了才敢说：“好像……好像下了十几层的样子了……”看到这幅景象，他实在吓的要死，更何况……人是在他不班的时候没有的！

“快！马上给我找救援措施，他要有一点事，他要有一点事……！”叶籽无助地爬在方向盘上，手颤的连握方向盘的力气都没有了。似乎某种情绪再压也压制不住一般，那是从未尝试过的感觉，长这么大，第一次渴望拥有一个人，没想到却是……对方连命都不要了，也不想和他多呆在一起一会儿。这看起来多么讽刺啊！旁边还放着温热的早餐，辗转了半个城市买回来的东西，放在那里像个笑话。

难道不够温柔吗？难道对他不够好吗？可到底，要怎么做才算对一个人好？拥抱、接吻、做爱，不就是这样吗？叶籽无助地用手扶着额头，有片刻的呆滞。

62.逃（2）

侍者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叶籽这么激动，跟随他这么久了，就算他在真生气的时候，表面也依旧一片温和。可是这次，隔着电话就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火气。他只能抖着声音回话：“好……好……少爷我马上去做……”说完之后，对方并没有说话，大约十几秒钟之后才说：“去吧。”语气丝毫让人听不出来，这个男人刚才在发怒。

手心里面早已汗湿的厉害，这不像秋天该有的反应。车子已经熄了火，叶籽试了好大会都没有打着，心里越是着急，头越是钻心的疼。

他只能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地喘气，希望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静下来。这几天情绪越发难以控制，都让他不得不相信医生的话：如果再拿大量的药物去克制，体内的生理机能会随时紊乱。

来不及细细思索，叶籽只给自己三分钟的时间，去平复身体里面喷薄欲出的情绪。头上的细汗来不及擦拭，车子宛如脱弦的利箭一般飞奔出去。

衬衫的领口因为体内升腾的热度被粗暴地扯开，因为车速过快，放在副架驶坐上的早餐早就弄的车内一片狼藉。

七点半时，上班族已经也动，路上的情况可想而知。可是将近半个城市，叶籽只用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楼下，旁边早就围起了不少人，都抬头看着正在十几楼处往下爬的人。

那个人轻的仿若暴风雨中的衰草，一个不留意，就会凄惨地夭折。那么高的地方，叶籽举目望去，他周身全是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他的轮廓。

旁边的侍者见他来了，便匆匆忙忙地走上去说：“少爷……我们派人上去了，不用……担心……”

叶籽没说话，又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拳头死紧，指甲陷进肉里，不觉得疼。“嗯。”他只象征性地点点头。

夏继南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汗，被风吹干了多少次。手疼的已经麻木，他不敢往下看，那种晕眩随时会让他支撑不住地摔下去。而摔下去意味着什么，他扯开嘴角苦涩地笑笑，一了百了。

“咯拉……”夏继南落脚的的短小铁棍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突然断裂。夏继南脚下踩空，只能拼命抓住上面的承载物。一瞬的失重，让他头上立刻冒出汗水。他只能移动着去找就近的，可以暂时落脚的事物。

只是，最近的离他也要半米。

那些墙上多也的铁棍之类的是用来架接一些东西的，日久失修，并不牢固。更何况这个楼上，根本没住多少人，更不会有人去细心打理这些施工完成后留下的痕迹。

叶籽就算离的很远，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夏继南突然悬空的身体让控制力极佳的他差点要惊呼出来！

“快快，九楼，八楼，七楼……快去！安全措施！不要惊动警方，疏散周围的人群！”叶籽情绪激动地把这些说出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早就发抖的手。难道真是如爷爷所说的，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拥有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么？！

周围有些好奇的人仍然挤着要往前来，可是看到叶籽的表情去迟疑地退了回去。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周遭的气场，冷的能让人全身的汗毛立刻竖起来。

眼看着夏继南越来越难以支撑，叶籽再也呆不住半分，跟着忙成一团的人上了八楼。八楼的安全措施已经布置好，电梯到达的时候，叶籽还是虚浮着步子走进去。

他吩咐他们，不许弄出一点声响，不能让他有一点察觉，不然他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没谁会知晓。

叶籽从一个隐蔽的窗口往上看去，隔的近了，叶籽看清楚了少年手上的刮痕，有的地方被铁丝刺进去，现在还往外冒着血。那刺目的颜色，叶籽看在眼里，胸口发闷。

夏继南的手艰难的挪动了一下，想缓解一下被压迫的地方，可是谁料那个空调附近的铁丝网竟然是坏的！差一点就掉了下去！要不是他反应快的话，也许此刻他已经没了任何的知觉。

突然很想笑，想朝着天空大喊几声，释放心中的烦躁不安。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竟然有想死的想法，既已身无长物，又生有何恋？只是这个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几秒钟之后，他尝试着去握附近的铁网。

想知道我有多倔强么？不是一直都想看么？那我就做给你看。他相信叶籽现在正站在某个地方看他，他也相信对方的心在疼，如果这次再被他捉到，自己是再没有脱身的机会的！

既然你设陷阱在先，一步一步缓慢的计划，又怎么会害怕承担今时今日的结果呢？谁捕猎的时候能有百分之百地把握不被猎物所伤？有时，有些猎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个场景，只让站在窗口的人倍感揪心，那样的笑声也传进他的耳里，然后是少年帅气的脸在脑海中重现。似乎再也支撑不下半分，叶籽叫来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弄架直升飞机，警察局那边不用管，军区的事，他们无权干涉。”

“是，少爷，老太爷那边……”此刻身旁跟着的人正是叶籽的心腹，现在的局势他心里明白，所以有所挂虑。

只见叶籽听了摆摆手道：“去吧。”

夏继南发现自己支持的越来越辛苦，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身上的伤口处的血凝固后又立即流出血来。手不像是自己的，难道要废掉了么？他能格外清晰地感觉到骨头断裂的“咔叭”声。

“咔叭咔叭咔叭……”好疼，真想立刻松开手。风好像越来越大，耳朵里轰鸣声也越来越厉害。

夏继南使出最后的力气朝下面大声说道：“叶籽！你能看见我吗？！呵呵呵呵……看清楚，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啊，真的……”夏继南困难地换了口气，“他就是这个样子……你该明白的，其实我们有地方很像，不是吗？”

夏继南说完就静静地吊挂在那里，他在等死。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地想听到男人的回话。

“阿南……阿南……你再撑一会！”叶籽控制不住早就有些颤抖的声音，头伸出窗外，焦急地看着吊在那里的人。

“呵呵……这么高的地方，你还能抱的住我吗？”如果我跳下去，你能接的住我吗。

“我做事从来不想后果，就算真心喜欢了，也不能保证在你身边呆多久……”夏继南的气息已经渐渐微弱，说出这些话很已极为困难。

“我知道……”叶籽额头上的汗来不及擦，双眼直直地盯着夏继南，生怕一个眨眼的时间，对方就不见了。

夏继南接着又说：“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想不明白……”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话，听到叶籽口中竟然似五雷轰顶。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人陷在爱里，又哪来的理智。

“其实我自己也犯贱，一想到你曾经对我好，就忍不下心……自己犯贱就是找死，不是么。呵呵……”

叶籽的心被揪了起来，疼，非常疼，疼到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去完美的解释。“阿南，你下来，我不再关着你了好不好？我们去看海，你别再吓我……”叶籽手指冰凉，他只想再拖延些时间，再撑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就没事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底还是被惧怕占据。

“好啊，一起去……”似乎只有生死攸关的时候才会稍作妥协，拿自己的生命，来给自己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我刚才又去给你买粥，你最喜欢的口味……”叶籽觉得越说心里越苦。那个少年自己独自生活的十几年，到底受过多少苦，而自己的这些年里，又笑过多少次？这些思绪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其实都不是命里多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