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之心——伏羲琴

作者:伏羲琴  录入:11-26

在两位皇子的影响下,队伍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行至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大皇子原旭容仰望着伫立中央的人物石雕肃然道:“这位是我们凌国的开祖皇帝武晖帝。”

石雕上的人一身将军戎装,腰佩细长宝剑,一手按住腰间佩剑,一手握拳垂在身侧。若仔细看,拇指上有一圈突起物,形似扳指。他面容威严,似乎在极目远眺,又似俯视这片疆土。站在石雕下,仰望高且巨大的武晖帝像,让人不由产生跪地山呼的冲动。

大皇子和三皇子注视雕像的目光里都带着无比崇敬和向往的意味。原旭晨环顾四周,感觉这里莫名的熟悉,但自己明明第一次看见这尊武晖帝像。

雁公主也被怔住了。片刻后她说道:“我听说过你们的开祖皇帝,他是个英雄。”

两位皇子像自己被公主夸奖一般高兴。

祁路忽然说道:“这里是云塘嘛。”

四人同时怔了怔,原旭容说:“世子说得不错,这里以前确实是一个废弃的池子。很多年前二弟在这里发现了武晖帝遗留的神剑莫野,父皇便怀疑池下葬着先祖的遗体,下令挖池寻找,最后没有找到腾蛇扳指,却挖出了两具残缺不缺的骸骨。一具年岁已高,应该是先祖的;另一具正当中年,却不知是谁。当时百官提议将先祖厚葬,另一具就地烧了。父皇却说,两人一起呆在地下近百年,生后相处的时间比生前还长,不管生前是恩是怨,现在也早已习惯了对方,就让他们葬在一起吧。

于是两具遗骨同入了一口帝王殓,就被葬在他们已经住惯了地方。早些年因为国库不足,只把这个地方清理干净,建起一座比较像样的帝王冢。半年前商世子资助了不少银子,父皇便下令动工修缮此地,把它建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块地方原本是阴森偏僻的皇宫角落,现在因为帝冢把原来的围墙砸了,延伸至地势低的地方。四周种着数棵千年古柏,树木草坪修剪整整齐齐,帝像两侧还有不少军士和战马的石雕,好像当年跟随先祖征伐的队伍。武晖帝像正好立在一个稍高的小坡上,视野极其开阔,俯视疆土一览无余。以武晖帝像为中心,方圆近三丈的地面都用大理石砌成,像前刻着这位帝王的生平和战绩。像后是华丽的帝王墓,上面的雕饰精细繁复,可以清晰地看到关于战场厮杀的画面,以及武晖帝傲世群雄的场景。

一代英雄在死后近百年,他的遗骨才被人发现并得以安葬。纵使现在墓冢堪比皇帝寝宫,谁又能肯定它能令桀骜一生的魂魄安于尘土?

而最终他还是与他斗了一生的敌人,也是挚友的血脉葬在一起,从生前到生后,并继续永远纠缠下去。

朋友亦即敌人,敌人亦即朋友。说不定转世之后,他们投胎到同一户人家做了血脉相连的兄弟,了却前世的恩怨纠葛,一辈子兄友弟恭。

谁知道呢。

原旭晨叹了口气,朝武晖帝像鞠躬。

祁路小声嘀咕了一句:“赫钰哥真有钱啊。”

祁融差点跌倒。

一伙人吃过午饭休息一阵,外面已到了午时最热的时候。皇子们担心公主的身体吃不消,提议呆在殿里赏画论诗。公主很生气,说凌皇子看不起她,表示雁国的女子可以跟男子一样上战场。令诸位皇子惊叹不已。

为了显示她不是空口说大话,她坚决要求去骑马运动。皇子们折中了一下,建议去皇家森林打猎,一来那里树木多比较凉快,二来方便展示马上的功夫。

公主考虑了一下,欣然同意。

六人在森林外的马场里选了自己中意的马。一骑上马,雁公主便挥起马鞭首当其冲往树林里钻。几位皇子吓了一跳,赶紧策马赶上去,追了一阵才发现并不是马受惊,公主稳稳地坐在马上,炫耀般地回头朝他们嬉笑,天真烂漫的样子让皇子们怦然心动。

在森林里奔驰了半柱香时间,几人停在一块林间空地中央稍作休息。其实真正需要休息的只有雁公主一人,但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也累了。

“公主的骑术真不错。”大皇子原旭容夸道。

雁公主摆了摆手,抚上自己起伏不止的胸口,皇子们的目光也随着她的玉手落到弧度优美的位置。公主喘匀了气,道:“这些年父皇硬要我呆在宫里学习琴棋书画,骑术和武艺都荒废了,体力也大不如前。”

原旭晨笑道:“公主乃女中豪杰,颇有巾帼之范。”

三皇子原旭烈也说:“公主之姿堪比木兰大将。”

雁公主的脸红扑扑的,她半垂着头以手背掩嘴,眉眼弯弯:“各位皇子不要取笑我了。我也累了,不拖众位后腿。我们不妨来玩一个游戏。”

几人面面相觑,大皇子道:“公主请讲。”

“诸位各自分头去打猎,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这里,由我清点成绩,数量和种类最多的人获胜。”

三皇子玩笑道:“获胜者有什么奖励吗?”

雁公主说:“自然是有的,现在不便公布。”又补充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虽说是猎场动物,还是请诸位不要伤它们性命。”

原旭晨问:“公主去哪里?”

雁公主说:“我自己在林子四处走走,刚刚大家也看到,这一带没有猛禽的踪迹,我有足够能力自保,不必为我担心。”

“这恐怕不太妥当。”

“若我跟着任何一方,其他人必然以为我偏袒那个人。”

“让祁路跟着公主吧。”原旭晨无视祁融的瞪眼,“他不参加比赛就是了。”

祁融赶紧说:“那我也……”

“商世子必须参加。”雁公主眨眨眼,“我还指望你能打败诸位皇子呢。”

祁路点点头:“融表哥加油!有我保护公主,没问题的。”

祁融在心里哀叹:有问题的不是公主是你好不好!

这就是报应啊!

几人分道扬镳。

祁路陪雁公主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待她上马便跟在她后面。公主放开缰绳,任马儿不紧不慢地随便走。待两人走出好一会儿,祁路忽然说:“公主,你还记得我们回去的路吗?”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你来记吗?”

祁路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记。”

“……”公主道,“算了,还有这么长时间,随便走走总会经过的。”

祁路点点头。

雁公主说:“我的名字是龚云,云彩的云。私下里不必叫我公主。”

“好的,云姑娘。”

龚云的脸微微泛红。她扭过头转移话题:“你也是被送来当人质的诸侯世子?”

“不是。我是融表哥收养的,也许跟他有一点点血缘关系,所以他们叫我世子。”

“收养啊,你是个可怜人。”

祁路摇摇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很开心。”

沉默片刻,祁路道:“云姑娘来凌国,需要很大勇气。”

龚云叹息:“父皇几年前就有休战的意思,但很多跟凌国打了一辈子仗的将士不同意。这些年一点点削弱他们的力量,有些将军老了,也想开了。不少人不愿继续看到生灵涂炭,上书父皇请求和解。父皇同意了。正好我也想来这边看看,便被派过来和亲。”

“终身大事不是儿戏,云姑娘这么肯定自己能在凌国找到如意郎君?”

龚云坚定地点头:“我相信大哥的眼光,他说凌国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你大哥也来过凌国?”

“是啊,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我还未出生。凌雁两国尚处于休战期,他作为使者来拜访凌皇,无意间邂逅一位公主,并对她暗生情愫。回去之后念念不忘,于是由父皇出面向凌国提亲。”

祁路听得津津有味。

“凌皇答应了。但公主来雁国的途中出了意外,送亲队所有人都死了。双方都认为是对方的责任,一言不合,又开始了后来的战争。我大哥听闻这个消息,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因失去心上人痛不欲生。虽然他后来娶妻生子,但始终对凌国公主之死难以释怀。前些年他重病去世,临终前反复呼喊的都是那位公主的名字。”

祁路看着龚云的目光追溯远方,低声自语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龚云叹息着点头,忽然想到这句话从祁路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祁路说:“你很喜欢你大哥。”

龚云低下头:“是啊,兄弟姐妹里我最喜欢他,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惜他已经走了。”

祁路说:“他去见他日思夜想的人了。”

龚云抬头,对祁路微微笑着:“对!谢谢你。”

祁路摇摇头:“你是个好人。”

第19章:花岛神兽

祁路和龚云边行边聊,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前方出现一条河,正好是马跳不过去的宽度,河水似乎很深,却不湍急,看起来像是人工挖的,往两边看望不到头,但水流弧度有包裹对岸的趋势,似乎是条护岛河。河岸这边插着一块禁止越河的木牌。

两人往对岸望去,那里的风景比这边美丽许多,同样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对岸的森林就明显比这边挺拔葱绿,鸟群在树尖飞翔啼鸣,还有淡淡的花香飘过来。

女孩子总是比较喜欢漂亮的事物,对比自己所处之地的寒酸,龚云提出要到对面去看看。

祁路踟蹰:“不好吧,这里写着不让过去。”

龚云说:“牌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偷偷过去看一眼就回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去过?”

祁路还在犹豫。

龚云再接再厉:“你想啊,皇宫又不是野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警示呢?只可能因为这是皇帝的私人地盘,太漂亮的东西,皇帝要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哎这么一想我就更想去了。”

祁路这时候感觉自己嘴笨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要进去,但他不知道怎么阻止这位公主。

龚云使出了她的杀手锏,她睁大水灵灵的双眸望着祁路,葱白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用极尽娇柔的声音说:“路哥哥那么厉害,陪云儿过去看看好不好?”

祁路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龚云思考半晌,一点都没往别处想。最后把心一横,说道:“好吧,不过不管遇到什么事,一炷香之内必须回来。”

龚云欢呼一声,立即调回正常模式,心里暗暗给祁路下了有史以来最犀利的定义:这个天然呆!

与此同时,祁路也在内心默默哀叹:做决定什么的最麻烦了,还是什么都听融表哥最好!唔,想他了。

这点河流宽度对祁路来说没什么,但对龚云而言有些勉强。两人把马系在岸边,祁路扯下一段结实的树藤,把一端绑在树上,然后助跑一段纵身跃起,轻轻巧巧落在对岸,再把树藤的另一端系上,回身对龚云招手。

龚云的功夫底子不错,借助这跟树藤桥巍巍颤颤走过来。快临到岸边时忽然没控制好平衡,身体左摇右摆就要摔倒,祁路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一把拽过来。龚云不防备,一头扎进他怀里。

少年清清爽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单衣还能听到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开自己的心房。

这一瞬间似乎体验到娘亲怀里的感觉,少年不太宽阔的肩膀像娘亲一样为她挡风庇雨,驱散危险和恐慌,还回安定与舒心。

可是这个天然呆立马按住她的双肩把她撑开,在她一脸错愕的表情中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一遍,然后自言自语道:“好的,没有受伤。”

也许这就是他关心人的方式……龚云泪流满面地想。

两人一前一后往树林深处走。这个岛真的很漂亮,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怪异。按理说,密林之中是罕有芳草和鲜花的,因为茂密的树木会夺走地面的阳光,使花草无法生存。但这片林子里却花草繁茂,还有蝴蝶在到处翩翩飞舞。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吝啬地渗出来,凭借这一星半点光线,百花竞相怒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两人走了大约有五里路,前方豁然开朗。没有高耸的树木,目之所及是成片浩瀚的花海,五颜六色的花朵肆意展现它们的美丽和芬芳,这种花天一线的壮阔之景令人瞬间忘却所有喜怒哀乐,眼里心里只能容下繁花的姿态。

祁路和龚云被深深震撼了,特别是龚云。所谓置身于花的海洋原来竟是这般感觉,仿佛自己成了天地间最美最幸福的女人,令这些骄傲的花朵密密围绕着她,紧紧簇拥住她。

她张开双臂在花海中奔跑,快乐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远处有一丛雪白的花朵,在颜色鲜艳的百花丛中尤其明显。龚云看到这抹干干净净的白,心一下被染得温柔下来。她疾步跑过去,想仔细到跟前去欣赏它们。

祁路老远看见那块白花,心跳突然漏了半拍,欲要阻止龚云已经来不及了。

白色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大幅度动起来。龚云立刻停下脚步,正好跟这只巨型白虎的碧眸望了个对视。

一人一兽同时愣了愣。随即白虎一声咆哮刺破苍穹,惊飞了树林中成群的鸟儿,巨吼声中还夹杂着龚云的尖叫。

白虎一跃而起,朝龚云猛扑过来。姑娘被此情此景吓呆了,怔怔地杵在原地不知如何动弹,眼睁睁看着血盆大口朝自己兜头罩下来,锋利的虎牙几乎凑到了眼前。

忽闻一声大喝,风从耳边擦过,一只拳头迎上白虎的鼻梁。龚云清晰地看到它的脸瞬间塌陷下去,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硕大的白虎像破布袋一样被抛到半空中,砸在远远的地上,撵出一长条花泥。

她的手臂被紧紧钳住,祁路拽住她飞快地往回跑,忘记了这姑娘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等他觉察到被抓住的那只手用力扯动自己时,龚云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直觉告诉祁路,越美丽的地方一般越危险,所以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他索性拦腰抱起龚云继续飞奔。

祁融与他俩在这个奇怪的林子里相遇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公主抱的情景。

一股无名火“轰”的一声从肚子里直窜上头顶,满脑子重复着“回去收拾你回去收拾你回去收拾你”的碎碎念。

没等祁路反应过来,他劈手抢过龚云背在自己身上,对祁路喝道:“你走前面!”便跟他一起往回跑。

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分隔两岸的护岛河,跨河的树藤已经不见。感觉到背上的公主捏了捏他的肩膀,祁融不带语气地说:“看到马和树藤我就知道你们过河了,被其他人看到有危险,我就把树藤扔河里了。”话音未落他跟在祁路身后纵身一跃,背着龚云稳稳地跳到对岸。

三匹马被祁融藏在不远处的巨石后面。三人骑马远离河流一段距离之后,龚云才刚刚从余悸中缓过神来。

祁融仍然心怀不满,问话语气也颇带责备:“你们怎么跑圣岛上去了?”

龚云低着头委屈地说:“我一时好奇,以为那里是御花园。”

祁融扶额:“你们刚刚跑那么快,发生了什么事?”

祁路答:“我好像把那只白毛虎打死了。”

祁融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喘稳气,无力又无奈地说:“我的小祖宗,那可是凌国的镇国神兽啊!你就三两下让它断气了?”

祁路认真地纠正:“不是三两下,是一拳头。”

祁融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龚云羞红了脸:“路公子为了救我必不得已,请祁世子不要责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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