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制造 下——FeelinSophie

“你怎么了？” Al Ⅲ戳了戳Al Ⅱ的脑门。“想什么？”

“他来了。”Al Ⅱ没有回答，转身跑了出去，然后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Al Ⅲ眨眨眼，回头看了眼雪景，眼睛一亮，立刻转身跟了出去，口中嚷着。“等等我，等等我，雪。”

卫苍晋进了大门，才拍了几下身上的雪，派到这里的管家刚要过来，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穿着一粉色一浅蓝睡衣的小爱，都亮晶晶着眼睛，站在楼梯口那么眼巴巴地看向他，一个是死盯着自己，一个是盯着自己身后未关的大门。卫苍晋吐出口气，将外套脱下来递交给管家，又接过他送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和手，走向一边的客厅时，同时不忘对那两个小爱招了下手。

管家随手将门带上，视线没有随着卫苍晋转移的那个小爱不乐意地撅了撅嘴巴。

“想出去玩吗？”卫苍晋翘着二郎腿，端起仆人送上的热茶，问规规矩矩站在他眼前的两人。

Al Ⅲ看向Al Ⅱ，而Al Ⅱ的眼睛一直盯着卫苍晋眨也不眨，热切地连Al Ⅲ都不禁抖了下。

卫苍晋也注意到了那股火热的视线，尤其是在听了毕教授那最后一席话后。清清了嗓子，卫苍晋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坐下吧，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你们，在这里习惯吗？”

“我很好。”Al Ⅱ往前挪了挪，将眼睛努力撑得大大地。

“你当然哪里都好，就知道睡觉。” Al Ⅲ一抱怨完，顿了下，见卫苍晋眼神不对，扭过头哼了一声。

卫苍晋笑着抬手示意管家过来，指指Al Ⅲ说。“带他去换身衣服，然后到后面的院子里玩会儿，但是不能跑开，只能在院子里。……三号，听到了吗？如果不听话的，你就再见不到四号了哦。”

“才不在乎小骗子呢。” Al Ⅲ不满地嘀咕了句，然后大声答道。“我知道了，不会乱跑的，先生。”

Al Ⅲ有些小兴奋又有些不安地跟着管家离开，回头看了眼还坐着的人，Al Ⅱ依旧和木头人一样巴巴地看着卫苍晋，只有黑黑的眸子里那光是活的，赤裸裸地毫不带一丝一毫的隐晦和矜持。

“过来吧。”卫苍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垂下眼皮，只看着杯中半满的茶水。

Al Ⅱ立刻窜了过去，靠着卫苍晋在他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摊开掌心送到他眼前。

卫苍晋看了眼那颗巧克力味的糖果，转睛对上Al Ⅱ瞪得大大的眼睛，扑哧笑出声，抬手拍拍Al Ⅱ的后脑。“想睡觉了吧？想睡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糖……醒过来再吃。”

Al Ⅱ眨了下眼睛，眯起眼睛笑了笑，放心地闭上眼睛用额前的头发去蹭了蹭卫苍晋的脖子，将腿缩了上来，蜷起身体，头枕在卫苍晋的腿上，伸出左手的拇指含进嘴里，睡了。

卫苍晋随意地勾起一撮Al Ⅱ的头发缠绕指尖，低头看着腿上那半张白皙嫩滑的脸蛋，根根分明的黑色羽睫，微开的红唇，还有挺直的鼻梁骨，若有所思。正是因为一模一样，才能看出其中的千差万别吧。

仆人小声地抱着一条毛毯走过来，在卫苍晋的默许下，轻轻地盖在了Al Ⅱ的身上，然后悄悄退出。

“二号。”卫苍晋对着熟睡，还嘠嘴含笑的Al Ⅱ，自言自语。“你会做梦吗？叫你什么好呢？我应该给你一个名字吗？你知道一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吗？我们从来不给电器家具什么的命名，也许小孩会，可能他们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我已经再不是一个小孩了，可是……给你取了名字，就要对你负责了，不是吗？就像周段方对小爱那样，而你……爱爱本来是你的名字，现在是十二的，爱爱……十二并不排斥这个名字。……大哥叫小荦，荦荦，荦荦……我可爱的睡宝宝，你会……等我吗？”

“嗯。”Al Ⅱ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身体动了动，没有醒，似乎真的在做梦。

“好。”卫苍晋俯下身，在Al Ⅱ的脸上亲了下。“我当你答应了。”

59.一步 向前

Al Ⅻ看着床上廖韫飞命人送来的套装，那是为他去冯修白的公司面试用的，依照冯修白的意思其实就是让Al Ⅻ当空降兵直接就职，但不知道廖韫飞说了什么，Al Ⅻ还未开口，冯家那公司的人事部就来了电话，说通知他去面试。然后冯修白那天随口提到的职位就变成对外公开招聘，说注重的只是实际操作能力。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姓什么了吗？总不能让公司里的人也叫你爱爱吧？”

“Al，我想这个名字应该可以吧。”

“Al？O……K。……爱爱，我会让你……想起自己是谁的，我知道，Al，或者爱爱，小爱都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在修白那里放手干，我相信你的能力，还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问我。”

Al Ⅻ抿着唇，眉头微微皱着，头发上还滴着水，顺着发丝滴落在颈间，滑上锁骨，滚入胸膛。刚刚洗好澡出来，身上只穿了件浴袍，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打得很高，窗户上蒙了层水雾，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到外头的雪景。昨天下了一天的雪，Al Ⅻ就在窗口只是看着，而掌间却一直能感觉到雪的温度和触觉。

“不想下去看看？喜欢下雪吗？”

“还是在房间里看看吧，玩雪是小孩子乐衷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你的眼睛都在发光，我不会笑话你的，一起打雪仗去？”

“谢谢，但……还是算了吧。”

Al或者爱爱，小爱，其实并不是代号，Al Ⅻ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把水吸干，等着它自己恢复设定好的最佳状态。廖韫飞可能不知道，或许以后有可能知道，他的代号，应该就是“十二”而已。而Al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给取的，至少带了某一种感情，也许Al Ⅻ不喜欢大脑里邱瑞荦的那段记忆，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其中强烈的爱。爱的力量很大，大到可以带来足够彻底的毁灭。

换上新衣，不出意外地合身，不记得和廖韫飞说过自己的尺寸，估计只是目测就可以。Al 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系上领带，又扯下，再系上，来回几次还是没有定。

敲门声响了三下，进来的人没有第二个，廖韫飞环着手臂，笑着看着绕着领带的Al Ⅻ。

“有没有太正式？”Al Ⅻ也不见外，对着镜子里的人问道。

廖韫飞没有回答，走到Al Ⅻ跟前，挡住镜子，直接扯走那条反反复复打结的领带，手指自然地为Al Ⅻ挑开衬衣最上头的三颗纽扣，向两边稍稍拉开。“这样就好了，不是吗？……紧张吗？”

“我没有学历。”Al Ⅻ避开廖韫飞的视线。“不过……还是谢谢你。”

“说了是直接面试和上机操作，你做的是游戏开发和试玩，我相信你完全可以胜任。”廖韫飞抬手揉了揉Al Ⅻ额前的头发。“手感真好，型也好，就和刚刚从专业美发师手下出来一样。……吃过早餐了？”

“嗯。”Al Ⅻ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廖韫飞的手。“你让司机送我过去就可以。”

“晚上可以请你出去吃饭吗？”收回悬空的手，垂了下眼，再次抬起时还是刚才的神情。

“其实应该是我请你，可我现在还没有钱，等我拿到工资，请你。”Al Ⅻ强挤出一个笑容。“先欠着。”

“OK。”廖韫飞耸了耸肩。“我等着。”

两人对立看了会儿，一个随意自然，一个拘谨小心，含笑的人带着强势，蹙眉的人带着骄傲，最后还是主人作出了暂时的让步，侧了侧身，对客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谦让的举止，挺直的腰板，眼里的光还是那般灼热。客人扯了扯嘴角，深吸口气，故作镇定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忽略身后的那两道“强光”。

廖韫飞给Al Ⅻ安排了专车，司机是个有些岁数的人，应该是个老手，知道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司机。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隔着车门，廖韫飞俯下身，直直地盯着Al Ⅻ。

“好。”Al Ⅻ简单应下，末了，送上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车开出后，最后一个拐角，Al Ⅻ忍不住回了次头，廖韫飞还站在原地，对着他挥手，Al Ⅻ看得清晰，脸上眼里的表情，分毫不差，这个人在笑，很迷人的笑容，但是Al Ⅻ猜不透里头的意义。

看着车消失在路口，廖韫飞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原本柔和的目光里多了份凝重。再没有更多的线索，除了那份最开始查到的完美的属于小爱的档案，现在廖韫飞知道，那也不是真的。

“他们就像是突然有一天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过去，没有任何在TC前的记录，就像之前，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而卫家那家私立医院里，查不到任何可疑的就医记录，或者被彻底封锁及销毁了。”

“小爱少爷没有一点反应？那不可能，这种镇定剂见效极快，几滴就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人放到，怎么可能还能坐在那里打几个小时的电玩？您真的看着他把那杯牛奶喝下去了？喝几口一半一杯没有区别。”

廖韫飞拧了拧自己的鼻梁骨，晃了下头，把耳边的声音打散，转身往回走，同时给冯修白去了一个电话只说爱爱已经出发了，电话里的人声音很激动，廖韫飞又不觉皱下眉，但嘴边的话始终没吐出来。

“少爷。”管家为廖韫飞开了门。“修理工已经来了，现在开始吗？”

“现在？”廖韫飞握着手机，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瞟了眼站在管家身后的两个个穿着制服的水管工。

“按照您的吩咐，是从后门进来的，小爱少爷不会知道。”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语调平缓，甚至都没有去看廖韫飞的脸色。“如果现在开始，应该能赶在小爱少爷回来前恢复原样。”

廖韫飞向仆人招了下手，示意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抓起就猛灌了进去，呲了下牙，摔坐在沙发上，仰起脖子闭着眼睛。管家和水管工静静站在一边等着指示，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谁也不开口。

车上，Al Ⅻ呆呆坐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司机没有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口袋里廖韫飞新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次，是冯修白的短信，也就是加油啊，等他好消息的话，Al Ⅻ只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这天同时去面试的还有四五个人，个个穿得都很正式，有两个看着就像是刚刚从大学毕业出来，初见Al Ⅻ时其中有一个人脸色随即一暗，一直盯着他那身行头看。这可是廖韫飞为他的面试给准备的，从西方那块大陆上刚办的时装周上带下来的，估计除了那位展示的模特儿，Al Ⅻ是第一个穿上的客户。

Al Ⅻ轮到中间面试，如廖韫飞说的，只是略微说了几句就直接上机。面试官手里已经有了一份他的完整完美简历，应该是冯修白直接递上的，差不多就是上次廖韫飞带给他的那个袋子里的。

计算机对于Al Ⅻ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那可比倒腾基地里的主机简单多了，甚至交换营养蛋不被发现都比这个有难度。Al Ⅻ没有问廖韫飞为什么会在他的专业里选择计算机，对于所有Al系列机器人，计算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就像奴隶主永远不允许自己的奴隶意识到人权那样。

面试很快结束，具体待遇问题并没有涉及，只说复试时会有老总直接面试洽谈，不用说，那个人就是冯修白。Al Ⅻ礼貌地同人事部的几个面试官握手告辞，放在他面前的那杯热腾腾的茶已经凉了，Al Ⅻ象征性地抿过一口，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电脑上。出来工作对一个机器人来说并不容易，遇到熟人虽然也有坏处，但至少方便了不少。进入电梯要往下准备回去，被一直等在这个楼层的老总给守住了。

“爱爱，爱爱，不介意一起吧？”冯修白从正要关闭的电梯门里挤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西服，笑呵呵地看着Al Ⅻ，带着一丝讨好的神情，明显地，想坐这部电梯的员工都被老总徇私打发了。

“电梯很大。”Al Ⅻ打量了下冯修白。“司机在楼下等我。”

“啊……没关系，我跟韫飞说就好了。”冯修白一副无所谓地摆摆手，往Al Ⅻ那里挪了挪。“快要中午了，我请你吃饭？顺便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室和我办公室一层，独立地。”

“不是还要复试吗？”

“呵呵，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冯修白故作随意地将手臂搭在Al Ⅻ肩膀上，套起了近乎。“刚刚你一出来，人事部的人就给我打电话了，对你赞不绝口，那个小姑娘，现在还脸红着呢，嘿嘿。”

“这是……”Al Ⅻ低头看了眼肩膀上并不算安分规矩的手。“潜规则？”

“咦？谁告诉你的？”冯修白使劲儿摇了摇头，唠叨道。“不会不会，我这里怎么可能有潜规则呢？明明是你最有实力嘛，我的眼睛可是火亮亮地，看人一看一个准。刚我不是说了吗？你要有信心，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下来，并且是成功地生存下来，那是很残酷地很现实地，别人或许开始会不相信你，可你不能不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后，要不惜一切让别人也相信你，知道吗？呃……就是，让人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可以地，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一个，明白不？……爱爱，你为什么那么看着我？很崇拜我吗？”

“在人类的社会里？”Al Ⅻ忽然挺了挺背，一下戒备起来。

“啊……对。”冯修白理所当然地应下，然后指指自己，再指指Al Ⅻ。“我们是人类。”

Al Ⅻ随即呼出一口气，电梯门也在这一刻开启了。

“一起吃饭。”冯修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想回去吃。”Al Ⅻ想了想，解释道。“今天中午厨房有准备。……要不，咖啡？”

“好！”失望转瞬即逝，冯修白拉着Al Ⅻ的手就往公司外走。“对街就有家喝咖啡的地儿。”

Al Ⅻ被冯修白拉着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跟着他跑着穿过了马路。“那……不是红灯吗？”

“可是没有车啊。……喜欢坐外头还是里面？”

“不管用没有车，闯红灯都是不对，尤其是你身边有别人时。……坐里头。”

“嗯？”冯修白回头看了眼严肃的Al Ⅻ，张着嘴巴犹豫了数秒。“下次一定不会。里边靠窗？”

Al Ⅻ只要了一杯清咖，一手握着杯环，一手支着脑袋看冯修白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往咖啡里倒牛奶。

“我下次不会了。”冯修白抬起头，这一天第一次表情认真地说道。

“啊？”Al Ⅻ端起咖啡要往唇边放，见腾起的热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撅起嘴小心地吹了口气。

“我刚刚想了想你说的话。就是过马路那事儿，我知道自己不该拉着你闯红灯，不该因为自己觉得安全就带着你也冒险。”冯修白做了个苦兮兮的表情。“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飙车，和那些带出来的很会玩很听话的少爷或者别的什么人，他们喜欢我带着他们到处冲，有次我们甚至被警车追了半个城市还觉得很好玩，一路的红灯，在车与车之间穿梭，就像……你控制了一切，没有什么可以挡你的路。……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不对的，哦，不，韫飞曾经劝过我，他只说我进了医院，他会送个花篮过来。……爱爱，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