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才发现是唐苏颐。
“你来干什么。”令景然淡淡的问道,其实也没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难道期待他说“我来看你死没死”?
“来救你呀。”唐苏颐笑道。
“你拿什么救?”
“拿这个,”唐苏颐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在令景然面前晃来晃去,“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干哪行了的吧?”
令景然心道你还真把自己的职业当成小偷了,于是也跟着笑,然后笑着笑着就醒了。
是个梦。
不过总归是梦到他一回,也了了桩心事。
而真睁开眼时,唐苏颐的确是蹲在眼前的,令景然听见他说,“我想你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准备看多久?”
“不知道。”
令景然没再说话,接着唐苏颐又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监斩。”
“哦。”算是回答。
“怕吗?”唐苏颐回忆起刚见到令景然时,自己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那时令景然也是这样问道,“唐苏颐,你怕么。”
令景然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你。”
唐苏颐觉得自己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倒是有些诧异他竟然也记得。
“也对,”不知过了多久,唐苏颐才接着说,“所以我会怕,我会疼。”
令景然抬头看他,唐苏颐一副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表情。
想起唐苏颐曾对他说什么百般情意皆是笑,可如今倒是哭的本事增加不少。
令景然不喜欢他哭的样子,难看。
更主要的是自己也会难受。
这一辈子挺遗憾的。
不但没有将那狗皇帝杀了,还落到这般田地。
果然遇见唐苏颐就没好事。
大概光是遇上他,就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静默间令景然看到唐苏颐微微仰着头,他觉得好笑,想对他说别装了,眼睛都红成那样谁都知道在哭。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可光是有这样的想法,就让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对什么都冷漠淡然的令景然了。
眼前这个拼命忍着眼泪的人,成了牵挂。
那么多遗憾的事情中,没能娶到他,是这辈子最惋惜与懊恼的。
片刻后令景然才重新说话,“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唐苏颐问出口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又继续道,“明天。”
“那还有时间。”
“嗯。”
“陪我再多待会吧。”
“好。”
然后就真的只是陪着,唐苏颐看着明天就要被处斩的人此刻还和自己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再回眼时两人目光正好对上,唐苏颐没有避开,就这么直直望着,他不敢想他被行刑的样子,他在心里命令自己不准想。
他那么好看,好看到唐苏颐都忘了收回目光。
“把手给我。”
令景然狐疑的看着唐苏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终是伸了过去。
“怎么,又看手相啊?”令景然道,“那就帮我算算明天……”
“就握会。”唐苏颐打断。
令景然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就任由唐苏颐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握的时候有多用力,以至于令景然都觉得指节有些发麻。
不想点破,就让他这么握着。
“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你的手脏,”唐苏颐痴痴的看着令景然的手,“它很干净,也很好看。”
“你要是知道它杀了多少人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我还是会这样觉得。”唐苏颐固执的说。
“脏,你之前说过他脏那就是脏。”
“那是因为——我骗了你。”
令景然笑了,硬是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握得太紧太久,掌心有些汗湿,汗水和在牢里沾上的灰尘混在一处,薄薄的一层湿黏污糟。
“你看,都是泥。”
“不脏……不脏的……”
唐苏颐反复念着那句话,霎时间又攥住他的手,使劲用袖子擦拭着手掌心里的污泥,擦得太过用力,令景然手掌的皮肤都被磨红了,那点灰迹却好似故意跟他作对,怎么也擦不干净。
唐苏颐急了,索性捧着令景然的手贴近自己的唇,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过一道道掌纹,濡湿一点,再拽起袖口擦净一点,口中还不断说着,“我真的不觉得你脏你看这不是又干净了吗你一点都不脏……”念着念着又哽咽了,最后终于哭的没办法将出一句完整的话,把脸埋在他手心里哭得肩膀一颤一颤。
令景然这回再也没笑他管不住眼睛里的那点湿润,那一声声低哑的哭腔全都像是沁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心口。
他感觉到温热的泪顺着指缝流走,就像汹涌澎湃的爱与难舍缠绕着他,又像那匆匆流逝的光阴,再也抓不起来了。
突然好想活下去,和他一起。
两人一直守到第二天天光,牢房的门被打开,令景然被牢狱押向刑场,临走时捏了把唐苏颐的脸,故作严肃道,“你等下就这个样子去监斩么,像不像样啊?”
唐苏颐慌了神,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纵使有千般话要对他说,可眼下慌乱得连他的手都来不及抓,只得急切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令景然!”
被叫住的人施然回首,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糟透了,但还是咬紧牙关扯开嘴角对唐苏颐说道,“也不知道谁跟我说的,百般情意皆是笑——你再哭我可要罚你了。”
令景然,我对你百般情意皆是笑。
令景然,你可知断肠不是最难熬。
令景然……
那时的唐苏颐却不知道,令景然的确是罚了他的,罚他今后漫长的每一日都惦记着这个名字,痛苦却又平淡的过活。
唐苏颐坐在监斩台上望着跪在不远处的令景然,一言不发。
令景然穿着白色的囚服,称得脸色更加苍白,但是英气却丝毫不减。
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唐苏颐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即将要被砍头的人,眼神里藏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温柔。
走到这一地步,自己后悔吗?
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令景然突然抬头对着监斩台上的唐苏颐张了张嘴,接着就没了下文。
唐苏颐揣测着他的意思,左思右想却得不出答案。
刽子手将一口酒尽数喷在刀上,接着白光一闪,手起刀落。
逆贼人头落地。
唐苏颐跌跌撞撞跑了下去,他到最后都没猜出来,那句没有声音的,我也喜欢你。
夏末秋初的时节,又下起了潇潇簌簌的雨,雨水落在令景然的脸上,像是临别前没流干的泪。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唐苏颐将令景然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又喃喃道,“不过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笑一个给我看看?”唐苏颐像是着了魔,一个劲的对着那没有知觉的头颅说着话,“你干嘛不理我,那我笑一个给你看。”
说着便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唐苏颐想到令景然说会罚他,于是擦干了眼泪又重新笑开来。
恍惚间想起以前的一个旧梦,梦里正值盛夏时节,唐苏颐在一个美不胜收的地方追着一个人的背影,
只看到那人笑了,接着唐苏颐也笑了,这梦里头的事,却真实的直戳心口。
唐苏颐跪在地上,也不顾血迹会把衣袍弄脏,将令景然的头颅捧起,看着他依旧好看的模样,渐渐地和梦里的那个人重叠起来,
而唐苏颐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将他的容颜牢牢记住,
等到下一世再一见钟情,复而一往情深。
不后悔。
——正文完——
番外:燃尽红尘
又是一年寻花祭。
唐苏颐在破庙前摆了个小摊,专替人看手相,虽说他这点伎俩还够不上招摇撞骗的级别,但凭着一张好面皮与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哄得人一愣一愣的,总之尽往好的说就是了,不管说的多么夸张多么天花乱坠,没有人会否定自己幸福的。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唐苏颐发了会呆,想起以前自己曾在这人潮涌动的街头与某个很重要的人走失,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最后共赏了一场恍如隔世的烟火。
回过神来时站在摊前的人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唐苏颐忙说了句“抱歉久等了”遂抬起头——
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念念不忘的那张脸。
唐苏颐垂下眼,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跟平常一样问道,“看财看命还是看姻缘?”
对方将手伸到唐苏颐眼前,淡淡道,“姻缘。”
“……”
“嗯?”
唐苏颐讪笑道,“天色太晚,看不清楚,下次再来吧。”
对方却并未离开,“换个地方就能看清楚了。”
再次来到令府,唐苏颐进门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一对蜡烛,那是他曾送给令景然新婚的贺礼,名曰红尘。
唐苏颐愣了愣,然后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为看手相将先生请到家里来的。”
“现在看的清楚了吗?”令景然执起唐苏颐的手,将自己另只手覆上去。
唐苏颐低头看了片刻,又抬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的确,”令景然不做否认,“不为看手,只为见你。”
唐苏颐定定望向对方的眼,似笑非笑,“得了吧,现在见也见到了,我真得走了。”
“恐怕不行。”
令景然的唇覆了上来,几乎是掠夺性的,不容抵抗的,像是撕咬一般的占据着那两片薄唇,放肆吮吸,贪婪啃咬,舌头纠缠不愿撤离,唐苏颐被吻得有些晕眩,脑中又变成一片空白,像是第一次与他接吻时那般心惊。
双手就抵在令景然胸前,唐苏颐犹豫了几秒,把手放下了。
终究舍不得推开眼前这个人。
“令景然,你这德行真是越来越差了。”唐苏颐温言道,“你跟谁学的?”
“你说还能有谁。”
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推到了床上,唐苏颐有些吃痛但也没吭声,垂着眼帘不愿看他,却管不住心里的想法,迟疑半天终是一字一句说了出来,“你莫不是真的痴迷于我了?”
令景然欺身压上来,除掉唐苏颐的衣衫,手抚上胸口捏住乳头轻轻捻动,脸上已有几分血色,眉却依旧紧蹙着,原以为他会回答“你想多了”,却听见他冷不防的一句:
“我想是吧。”
“……”
“别跟我赌气了。”
唐苏颐心想这哪是赌不赌气的事儿,可面子上依旧是不着调的模样,“哄我作甚,真把我当成姑娘了?你要做,开口便是。”
“你当真听不懂我的话?”
“……”唐苏颐怔怔的看着他,“令景然,你是不是觉得耍着我好玩?三番五次这样折腾,我真的快要烦死了。”
令景然认真的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是你让我快烦死了。”
“算我倒霉……”
结果还是做了,能用的姿势都用过,搞得床榻一片狼藉。
令景然走到桌子边上,指了指唐苏颐送来的那对一蜡烛,“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唐苏颐脑子转了转,故意道,“自然是聘礼。”
“哦?”屋内有些昏暗,令景然点着了两根蜡烛,“不是嫁妆?”
“你……”唐苏颐脸色变了变,随即在床上转了个身背对着令景然,“我懒得跟你讲。”
令景然回到床上搂住唐苏颐,低声又暧昧的在他耳边道,“怎么就算了,来跟相公讲讲。”
“没皮没脸……”唐苏颐的耳根有些烫,心说跟令景然呆在一起耻度真是在接受挑战,干脆不予理会他,红着脸就这么僵持着。
“害羞了?”
“……”
见唐苏颐不肯讲,令景然也不勉强,就这么抱着打盹,迷迷蒙蒙的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恍惚间以为是唐苏颐的体香,心中不免轻笑,自己还真把他当成姑娘家家了,不过要是个姑娘也好,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给娶了回家天天宠着抱着,也挺好的。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只觉得空气中那股香味越发浓重,有点蛊惑人心的味道,令景然察觉不对劲,而唐苏颐依旧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
“唐苏颐。”试探性的叫了叫他。
“……怎么了。”
“没睡就转过来。”
“不……”
“你这是在闹别扭?”
“谁闹别扭了啊,我不转过来。”
“乖,听话。”
“说了不转过来,你有事直接说。”
“那我就直接说了,这么顶着你舒服么?”
“……”
不知何时令景然胯下物事已经硬挺起来,死死顶着唐苏颐的后臀,唐苏颐半天不做声,令景然趁着他回答的空档一把将他翻转过来,就这么面贴面,令景然见唐苏颐脸颊涨得绯红,手往他裤裆摸去,抓住那高跷的阳物问道,“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好不好……”
“快招。”
唐苏颐闷哼一声,凑近吻上令景然的唇,令景然感觉他的唇湿润又炙热,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也无心加深这一吻,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嘴上游走,长吻未歇,下身物事被唐苏颐握在手中与他自己的来回摩擦,嘴边漏出一两声细微呻吟,“令……嗯……”
令景然越发觉得香味醉人,转头望向桌子上那对蜡烛,心中明了几分,遂捉住唐苏颐欲加快动作的手,“你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求你别问……”唐苏颐还在一下下蹭着令景然的身体,眼神里已有几分饥渴。
令景然复又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根蜡烛细细端详着,那股迷香果真是从烛心透出来的,令景然促狭起眼,想了想便执起蜡烛走向唐苏颐身边。
像是一刻也离不开令景然,刚走到床边唐苏颐就攀附上来,手勾着令景然的脖子,小狗儿一样在周围皮肤四处舔来舔去,“屋内热,把衣服脱了。”
这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成分,可还未等令景然有所动作,唐苏颐就开始解对方的腰带,接着把衣服给脱了,手迫不及待的伸进令景然亵裤里握住那火热欲望,口中还喃喃道,“你这儿怎么这么硬,就这么想我?”
“挺想的。”令景然倒也如实回答他。
“想什么了?”唐苏颐得寸进尺,“想被我上一次吗?”
“你挺有本事啊,”令景然一把将唐苏颐重新按回床上,执起蜡烛在他眼前说道,“送这种东西,是准备给谁和谁用的?”
唐苏颐见瞒不住了,嘻嘻哈哈的勾过令景然的脖子,“反正现在不是咱俩在用么……”
“你既然这么喜欢,就用这个玩玩吧。”令景然坐在床沿眯起眼看着唐苏颐,手里把玩着那根蜡烛,慢慢往下倾斜,接着一滴红蜡落在唐苏颐胸口皮肤上,像是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