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方老师谈了话,开会,安排工作,认识同事,闲聊,回到电脑前,我的q已经被新消息淹没了。我一现身前同事就纷纷跟我打招呼,叫我有时间下去找他们玩,叫我中午还一起吃饭,我一一回复各种废话和表情符号。
后来我发现了宁昊的消息。
“问你一件事,你要认真点回答。”他说。
“有话说有屁放。”他的语气让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紧张。
“我能用你的名字给我的宠物命名吗?”
“靠!你养什么了,猫?狗?养王八的话门也没有。”
“你等等啊。”
他发来一张照片。
我毫无防备的打开照片,背景是建筑杂志,赫尔佐格先生的脸上,撒着几粒米,两条肥白的米虫,优雅的蜷缩着,精确的微距下,纤毫毕现,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魂飞魄散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有毛病了吧!”
“这可是米缸里长出来的祥瑞。我把它们装小瓶子里挂脖子上了。”
“你放生吧,到夏天你们家厨房里就满是祥瑞了。”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行不行?”
“去你大爷!”
“那就是答应了。”
我怒气冲冲的关了窗口,不理他。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他:“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条米虫?”
“不是。”他的回答一点迟疑都没有。
算了,当他面问他也会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一秒钟迟疑的回答,可是他说这种话跟放屁实在没区别。
我关上聊天窗口,开始翻项目基础资料,忽然之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前两天的郁闷,让我连好好想想的精神都没有,现在忽然又清醒了,我已经混乱了好久,是该清醒了。
好好活着,好好干活,对的起自己就行,别的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注定不是我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散了咱再找。
我的手机响了,大奔的声音很着急:“马驰,我回家了,你跑哪儿去了?”
“上班啊,正忙呢,我上msn。”我挂了电话,把大奔一大串问题都掐断了。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总有一个人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怕我自杀,怕我干出什么可怕的事。
大奔是我的窝边草。
第48章
转眼换了新工作有快两个月了,偶尔在讲座上电梯里或者食堂里看见宁昊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点泛酸,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春风得意马蹄疾,冉冉升起的新星,这学期跑到学院里带设计课,联络了一个建筑师沙龙,每周雷打不动的聚一帮人放幻灯片扯淡,从周易扯到希腊城邦,从董其昌扯到本拉登,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换我这样满嘴学术满脑子赚钱早精神分裂了。我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对窝边草和回头草那么热衷了,换了我也没那么大精神学神农尝百草。
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好像我从来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这是实话,我还是比较认识脱光了衣服在床上打滚的那个他。他给我看他的宠物,装在小瓶子里,挂在脖子上,又肥又懒,可是能把生米粒啃成渣,如果一条叫马驰,另一条叫什么呢?他可从来没说过。忘了问的事很多,例如他有没有把丁发展的别墅做下去呢?他倒是叫我好几次去签图,我都躲了,也不知道签的哪个项目,鸡飞狗跳的时候抓我,能躲远点最好。
景观所是核心所,核心所意味着每天的八卦也更核心一点。什么某院长开会的时候被女研究生闯进会场指着鼻子大骂,什么某总工喝高了酒跟手下大侃特侃天上人间,什么某所长刚刚结束了又一次失败的婚姻,被第四任老婆扫地出门。
爱情靠不住,生活是出戏,我们得好好活着,除此之外没别的可想。王小波说人奋斗一生是为了死的时候屁眼塞的一团棉花,死了的事我懒得想,现实的奔命就是我想在太阳底下比别人都光鲜,谁在乎你脱了什么样,你能演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谁知道院长这样在汇报会上掀甲方桌子在员工大会上骂所长娘的人,跟研究生滚在床上的时候说的是什么甜言蜜语呢?谁知道宁昊这样开A4的加入成功人士预备队里的有为青年,被人操的时候兴奋得怎么颤抖呢?我知道,所以我总算比别人了解他更多一些,可是那有什么用,又不能跟人说。
办公室的美女们说,等我年老色衰的时候一定会被老公抛弃,现在努力工作就是为了那时候还能过体面的生活,我们奔的,都只是那个体面而已,真到了签离婚协议的时候,穿Dior比穿班尼路体面多少现在也无法猜测。她们这么聊天的时候我就对着电脑发呆,我已经很久没混过论坛了,饭否上嚎嚎对勾人无益,连一夜情的对象都没有值得称道的。
我租了房子,从大奔家里搬了出来,他主动帮我找的房子,跑前跑后很多次,搬家那天大奔帮我收拾新房子。我们做了第一顿饭,喝了很多酒。
“下周我有个同学结婚。”大奔说。
“男的女的?你暗恋的?要破财了吧?”
“一个女生,她跟我们班一个男生,整整四年除了假期每天都在一起,可是连手都没拉过一下,后来大家都劝他们,他们也暧昧了几次,可是都不行。到了快毕业的时候,那个男生忽然跑到每间男生宿舍,兴高采烈的大声说,她是我女朋友了,据说那个女声也兴高采烈的对每一间女生宿舍都宣布了一下。”
“抗日战争都胜利了,他们才结婚。”
“他们散了。那个女生要和别人结婚了。”
“为什么?”
“不一定什么事都有为什么。”大奔吹掉最后一瓶啤酒。
“兄弟能一辈子吗?”
“废话,兄弟是手足,不要兄弟的断手断脚变人彘。”
我借酒撒疯,靠在大奔身上,他摸摸我的脑袋,我还坚持剃光头,刚刚长出一点点,摸上去麻麻的,大奔说就喜欢这种手感。
爱情靠不住,生活是出戏,的确还有一种东西你可以信赖一辈子,但是前提是你永远不能打破规矩,想要一个天长地久在你身边靠得住的人,你得把一切多余的念头都藏起来,还好我们都藏的住。
有一天我在一个酒吧里觅食,意外的遇到了丁发展,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他身边的一个男人我看着有点眼熟。
我跟他打招呼,他高兴的叫我坐他身边,旁边的男人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发型不错啊!”又是这句。
“你这是打野食啊,还是社交活动啊?”
“你看我手!”丁发展伸出两只手给我看。
“什么都没有。”我实在打不起精神。
“对啊,什么都没有!”
我这才想起来,少的是戒指。
“你们……散了?”
“对啊。”丁发展兴高采烈的回答。
“两个月啊!”我忍着惊叫,这两个月没跟他们打交道,心理承受能力都下降了。
“散了一个月了吧,”丁发展的目光忽然幽怨起来,喝了口酒,缓了口气,“算了,就是一个散,其实也没什么,这样混着也没意思。我跟他说反正你也看我不爽了等你踢我不如我当恶人,算我踹了你行不?你要赔偿还是别的。后来赔他一做饭的保姆,这年头找个像样的保姆容易吗我?想想也说不上谁对不起谁,我可能干的对不起他的事还多点儿。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是神仙,不管他什么样,也要跟他耗到底的,后来每天一床睡觉一马桶撒尿,觉得大家都是凡人而已,互相腻歪不要紧,最讨厌每天要装逼,一错眼神就互相看不起,不端着他就当你傻逼,端着自己都觉得傻逼。你说我一大好青年,怎么就找不到个合适的人呢?”
“你们不合适,你知道什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
“其实我们挺般配,都是不什么好东西,都是被当爹的大嘴巴从小抽到大,要说乌龟找王八,也难得找我们这么般配,可是还不对劲,哎,我的坑在哪儿呢?”丁发展幽怨的叹了口气,目光缓缓在我脸上身上转了两圈,“我真的觉得,你是好人,脾气好,心眼儿好……”
“等等!”我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你可能搞错了状况,别把我当坑,你注定会失败,因为我也是萝卜!”
丁发展低头喝酒,失落的摇摇头。
“对了,你的别墅还做吗?”
“扔给一个经理了,快开工了吧,你走了以后,谁去看他脸色。”
“你是说,后来你也没见过他?”
“我知道你想什么!”丁发展忽然来了精神,直起了腰瞪着我,“一扭脸,你肯定去找他汇报我跟孟夏散了,你少装,你那点没心少肺的花花肠子还瞒得了我!”
“你把我当什么,傻逼吗?”
“算了,”他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状态,“你去告诉他也没什么,可是你能憋一俩月再去吗?我也不想当什么坏人,孟夏无所谓,宁昊的嘴脸实在是我有生以来受的最大伤害,他们俩凑一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傻逼的事,要是这一俩月他们俩各自有了人,我就爽了,要是他们能撑这么长时间还回去傻逼,我也就忍了他们就是一对神人,我甘拜下风!”
夜里上厕所的时候我想,丁发展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他有时候没我想像的那么傻逼,有时候比我想像的还傻逼,这想法就像一泡尿一样,迅速的排泄掉了。
第49章
见丁发展这件事把我憋得要死,我忍着憋了半个月,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去二楼取点东西,路过宁昊办公室的时候忽然觉得安静得不像话,竟然连灯都没开几盏,看似被外星人集体劫持了,或者遭了灭门惨案,我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矜持,或者说我终于找到了进他的门的借口。
门敞着,一个人都没有,连他办公室都关着灯,像闹了鬼,我打着冷战走进去,终于在会议室里发现了宁昊,正趴在厚厚一摞硫酸纸上埋头刮图。
我一走进,被抓一正着。
“快快,过来帮帮忙,帮我把这几条线刮了,等着晒图呢。”
“别人呢?”
“都熬趴窝了,回家睡觉去了。”宁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面色有如活鬼,手边的咖啡一点没动,他装宠物的小瓶子也手边放着。
我出去找了刀片回来帮他。
“我看见丁发展了。”我说。
“哦,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
“嗯。”
他什么都没说,我们埋头刮图,房间里就只有刀片刮硫酸纸的沙沙声。
我先刮完,拿起他的宠物对着光看,我不知道里面哪个是我,不过我确定我又肥了不少。
“把我宠物放下。”他说。
“你真不想问别的?”我叹了口气。
“问什么?他是不是有喜了?”
“他们散了。”
“总算完了!再有错我他妈也不管了。”宁昊把所有的图摞起来一卷,跑了出去。
我被扔在闹鬼了一样安静的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了,我也不知道他出去带没带门卡,不敢关门回去,给同事打了个电话,同事说没什么事,早就可以走了。
我只能盯着他的宠物发呆,那东西强悍到一动不动,我晃晃瓶子,他们卷了起来,说明还活着,这东西真幸福,什么都不用想,有米就能活着,于是我竟然觉得他们可爱起来。
等了不知道多久,宁昊回来了,风风火火的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丁发展?”他终于想起了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说昨天看见的还是一周前看见的比较好。
“你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他们散了?”他还是问。
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说了很有良心的感觉?”
我还能说什么好呢?
“今天接孟游又晚了。”他终于装腔作势的看了看表。
我忽然觉得一个惊雷在我脑门上炸响了,一下就懵了。
“你已经!”我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他的表情没有一点尴尬。
“你为什么!”
“为了爱,还能为什么?”他平静的把装宠物的瓶子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另一条虫子叫孟游,我没跟你说过吧?”
刚才我都没吓死,这个词从他嘴里出来我彻底崩溃了,我想从窗子跳出去算了,可这是二楼,我想拿刀片在我手腕上轻轻划一道就圆满了,可是这里没有浴缸。
我站着,晕头转向,如坠云里雾里。
“我知道你不明白,其实以前我也不明白,不过现在我想通了。”宁昊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跟他在一起就像被操,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只能把他推开,可是推开了又觉得空虚更受不了,习惯了就发现,快感就在抽插之中啊。”
我沮丧的看着地面,茫然无措,这是当老鸨的培训婊 子吗?我又悟了。
“我忘了说了,孟夏现在不在北京。”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用身体卡住玻璃门,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
我刚刚被垂直打击了好几次,这句话半天才顺着耳朵传进大脑里。
他忽然笑了,轻轻的,昏暗的走廊灯掩饰掉他脸上疲惫的颜色,加上了一点诱惑。
他的手里捏着车钥匙,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他安静的等,好像等着期待已久的演唱会开始,平静又不安。
我站在门里,茫然的看着他的眼睛。
忽然就不能动了,前进一步,或者后退一步,都不行了。
——正文完——
番外:前生啊,就是那么纠结!
在我们的头顶上,蓝蓝的那一大片,叫做天,天上,有天宫,有天上的人,过着和地上不太一样又差不多的日子。
话说天宫里,有一块大石头,叫三生石,这块石头可不简单,凡是在这块石头上发生点什么,那可要几辈子就纠缠不休,所以天上的人没事都绕着三生石走,唯恐跟人纠缠上。
三生石久无人管理,连天宫环境卫生部门都懒得查看,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三生石上长出了一个——蘑菇!
蘑菇很渺小,蘑菇不知道自己长在什么地方,蘑菇只是有点自卑的看着广阔的天地,想,为什么我这样的小啊!我要长大!我要长成大蘑菇!
蘑菇渺小的愿望在宇宙间飘啊飘,可是没人听到。
但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天上有一个长了翅膀的人,大家都叫他鸟人,鸟人飞过三生石的时候,忽然,尿急,撒了一泡尿。
那泡尿,不偏不倚,争落在小蘑菇的头上。
“哎呀,”蘑菇说,“一定是天帝听到我的愿望。”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长翅膀的人骄傲的飞过。
“哎,就是他啊,他灌溉了我,他是那么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我要努力,奋斗,长大!长大!”
于是,蘑菇就长大了。
后来,蘑菇就修炼成人了。
修炼成人的小蘑菇,有着英俊的外貌和强奸的体魄,可是,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他要找到那个飞在天上用尿灌溉他的人,报答他,因为,他是三生石上的小蘑菇啊!就算用尽三宅宅男的一生简称三宅一生,他也会找到那个长翅膀的人,报答他!
于是,小蘑菇找啊找,其间他还加入了天宫足球队,被称为天上的鲁小尼。有一天,他跟队友说起了自己的愿望,队友说,那个人我知道的,他叫鸟人!可是,他好久没出现了,似乎是下凡了,你去下凡管理委员会打听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