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蘑菇就去了下凡管理委员会,简称下委会,大妈说,鸟人啊,的确是下凡体验生活去了。
蘑菇说,我也要下凡,因为我要报答他!
大妈说,你要报答他什么呀?
蘑菇说,当我只是一个小蘑菇的时候,他飞过我的头上,撒了泡尿,我才成长为现在的样子,我要报答他的灌溉之恩。
大妈说,这个故事好耳熟啊,前阵子也闹过一次,人家是根草啊,要用一生的眼泪报答灌溉她的男人。结果闹了好久,天宫不宁,你想用什么报答呢?
蘑菇说,我也想不出来,要不也眼泪吧。
大妈说,人家是个女草,你个男蘑菇,哭哭啼啼多丢人,回去想想,想好了网上提交报名表,我们会海选下凡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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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蘑菇回去写报告不提,话说,大叔灌溉蘑菇的时候,离蘑菇三米远的地方有一根草,这可不是一根寻常的草,这根草是有一天,天帝小舅子的大外甥的表姐的外孙家的狗身上沾的草籽,落在地上长出来的,结果鸟人的尿,正好有一点,经过蘑菇的折射,溅到了草身上。
草的出身比蘑菇高贵多了,修炼也快一些,后来,草无聊了,想,不如我也下凡玩玩吧,可是,找什么借口呢?于是,他对下委主任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覆。
此外,小蘑菇修炼成人的时候,抖落掉一粒孢子,这粒孢子恰好飞过天帝的面前,天帝打了个喷嚏,孢子意外的连蘑菇都没有做,就得了n年修行,成了小孢子弟弟。
小蘑菇终于提交了他的申请单,他写的很深情,表达了对鸟人无比的爱,在结局,他写下一句豪言壮语——我要用我一生的精液偿还他的灌溉之恩!
很快,小蘑菇的申请得到了批准,高高兴兴的下凡还债去了。
草也提交了申请,除了表达还债的意思,特意提到了他的高贵身份,于是,他得到了批准,批复是,人家蘑菇才是还债的主角,你的债务量差远了,不过鉴于你身份高贵,一辈子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于是,草也高高兴兴的下凡去了。
小孢子也找到了下委会大妈,大妈说,不要啊,不要再来啦,鸟人一辈子被精液灌溉,都灌不完啦!
孢子说,我不找鸟人啊,我找小蘑菇。
大妈说,那也不行啊,小蘑菇要灌鸟人啊!
小孢子说,没关系,我不求什么,我是他身上的,下凡后,我只要在他身上贴一阵子,就满足了!
不久,小孢子也高高兴兴的下凡了。
从此,凡间掀起了孽缘的暴风骤雨……
番外:NT大妖怪的清明节
有一天宁昊工作室的员工上班后,意外的发现他们老板办公室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A3打印纸,上书——“NT工作室”,员工们以为工作室改名了,于是集体八卦了一个上午外加很多个午饭时段。NT是什么?女体?闹腾?脑瘫?男同?Not
There?难题?尿糖?不得不说八卦既有用又没用,他们如此接近事实真相又轻飘飘的擦肩而过了,最后得出一个无聊结论是,此名甚土鳖,颇丢他们的人。
只有宁昊知道NT工作室特指他的办公室,仅此一间,别无分号。
NT不是为了怀念某个的老掉牙的温到死操作系统,而是——替建筑排厕位,替景观种行道树,替结构算配筋,替设备排下水,替实习生写报告,替研究生翻译论文摘要,替出国的凑作品集,替秘书发传真,替财务算差旅费,替院长喝酒,替总工开车,替司机接送甲方,替打印室叠蓝图,替清洁工吸地毯,替园丁浇花,替保安望风……
于是,连MSN都改名了,叫NT大妖怪。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位NT大妖怪,是闲得蛋疼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他闲得蛋疼的原因,是蛋比较闲。
可是NT大妖怪本人却没意识到他该解决蛋很闲的问题,而是继续解决闲的问题,他攒了两篇论文投了国际会议,中了一篇发现会议地点在北京,做了一个竞赛石沉海底,带了一组设计课,签了三个合同,每周跑两次工地,甚至亲手砌了一堵砖墙,堵住了工头骂他只会纸上画画墙上挂挂的嘴,工头没好意思说什么,悄悄让人在墙后面钉了两根龙骨防止倒了砸人。他得了神奇的方案饥渴症,睁开眼就想方案,拿起笔就勾草图,坐在电脑前就排柱网。上课的时候学生拿一张草图纸上面只画了俩箭头几个功能泡,他就闷头顺着往下做方案,等他走了学生发现平面标了三道尺寸连厕位都排好了,快题王果然不是混饭的,学生不高兴的把他方案推了,他也不记仇,下节课继续再做一个新的,如此往复,不知道谁给谁上课。
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以后,他依旧想替秘书发传真。不是他爱上了秘书,秘书珠圆玉润,乳房丰满,屁股上翘,正是宁昊最不会有性幻想的类型,是他确实闲。若一个人空虚至此,总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可是跟一个热爱文艺的政府甲方喝了顿大酒以后,NT大妖怪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应该放自己一天假,彻底闲一天。
NT大妖怪忘记了,他放假的这一天叫清明节,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新的法定假日,他如果上班,会看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的壮观景象,他没忘记的是,他要在这一天去给一个人扫墓。
扫墓就有遇到不该见的人的危险,当年他第一次扫墓就颇为惊心动魄,每当需要做什么选择的时候,宁昊会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的宠物。
NT大妖怪的宠物肥肥白白,打小儿米缸里生,米缸里长,没招过谁,没惹过谁,忽然被一只邪恶的手捞出来,从此装进玻璃瓶,沦为了宠物。
小的那个,叫孟游,大的那个,叫马驰。一开始是这样,可是宁昊发现,孟游长得太快,已经快和马驰差不多大了,可是宁昊又发现,马驰的脚有点黄,于是,又能区分了。
它们直着,就是回答是,它们卷着,就是回答否,这是一种奇妙的占卜,宁昊用它们算过汇报能不能过,消防人防会不会批,设计费能不能及时到,报账会不会被财务骂,开会会不会被院长点名,一般都很准,因为不准的时候他就忘了。
“我该不该去扫墓呢?”NT大妖怪问宠物们。
马驰卷着,孟游直着。NT大妖怪不满的摇了摇瓶子,孟游也卷了,他又摇了摇,它们卷的更紧了。
按道理说,这是说他不该去,可是NT大妖怪又觉得,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该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文化人不能玩谶纬之术,又不是生在汉朝。孟先生生前撰文无数痛斥风水邪说,若知道自己学生用两条米虫占卜该不该给他扫墓,估计也得托个梦痛骂宁昊一顿,顺便还得稍上自己儿子。
于是NT大妖怪把宠物瓶挂在脖子上,在楼下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就去扫墓了。扫墓有很多规矩,要预备很多东西,如果NT大妖怪跟着爹娘,也八成知道点规矩,可惜他从小有没有爹妈区别不大,所以一不懂,二不问。
宁昊去祭扫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老师,他的老师不是别人,是孟夏的爸爸,孟夏不是别人,是他的情人,前情人,前前情人。但是现在散了,所以宁昊很怕见到他。
孟夏说,你对我爸爸比我对我爸爸还好,好像你是他儿子似的。
宁昊说,因为你爸爸是好人你不是。
孟夏说,什么样的爸爸能抽自己儿子的嘴巴从零岁抽到二十岁。
宁昊说,什么样的儿子能让自己爸爸抽嘴巴从零岁抽到二十岁。
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他们再吵一辈子也吵不完,孟先生应该在梦里一人再抽他们一个嘴巴。
孟夏说,儿子气死老子,天经地义,我爸爸就是我气死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老婆竟然也生了儿子以后,想到将被气死的命运,多少还是难过了一阵的,他是全中国生了儿子最绝望的爸爸。人家不想要儿子的顶多懊恼一阵子,他是绝望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几个月后,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傻的,他开了一瓶香槟庆祝儿子的傻,老婆扇了他一大嘴巴,扇完收拾行李跑出了家门,两周以后律师送来了离婚协议。
老婆对调解的法官说他没心肝,任何爸爸听说自己儿子傻都会伤心欲绝,而他高兴,这充分说明他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的种,所以才会高兴,那法官也没什么大脑,按常理推断这逻辑可靠,就信了。
孟夏觉得委屈,老婆当年一天到晚在后台前台堵他堵了一年怎么都没觉得他没心肝呢?他又不是不爱儿子,只是他希望儿子傻,不希望儿子聪明,这也有错吗?他从来没怀疑过这孩子不是他的种,他不是觉得老婆对他绝对忠诚,他坚信以他老婆的聪明和受教育程度绝对不会劈腿不带套儿。只有很少的时候他会怀疑孟游不是他的种,他想的是,这么天才的儿子,若不是我的,他老子不是外星人,就是上帝。
可是他老婆还是跑了。他老婆跑了以后他才想起来,他原本是爱男人的。他曾经爱过的男人,一个两个三个……只是因为宁昊跑了,所以他忘了他爱男人了。
那年的清明节他去给爸爸扫墓汇报儿子傻了老婆跑了,他从来没扫过墓,因为人生乏恶可陈,但是这次他确信人若是地下有知他的汇报定能给孟先生再添一次堵,结果那年的清明节他看见宁昊给他爸爸扫墓。他怀疑那个不是宁昊,是他爸爸知道了他专程来添堵,所以拿个纸人幻化成宁昊的形象来给他添堵,所以他就站在远处看着,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站了一会儿,研究那个人是不是纸人变的。
他们有整整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十年间他们说过一句话,是孟先生去世的时候,宁昊给他家里打电话,孟夏接的,宁昊说,能让师母接电话吗?孟夏说,稍等。
这是他们十年里唯一说过的一句话,结束对话的时候两个人才同时意识到对方是谁,可是,谁也没有不要脸到再多说一句。他们这辈子最想跟对方说的那句话,最说不出口。
宁昊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生要跟孟夏纠缠不休,要说有缘,那绝对不假,他十六岁的时候孟夏是海淀斜街疯狗之王,咬遍京城无敌手,偏偏愿意帮他去开家长会。然后,孟夏拍屁股走人他绝望的以为孟夏在他生命里消失了,可是他还是考进了孟夏出生以及长大的那个校园,发现他和孟夏的爸爸在一个系。就是这样闷头撞,他都能撞进那个男人的房子撞上他的床。献出了贞操后,他自己跑了,人不能跟妖怪一床睡,他怕那个妖怪。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准备飞向遥远的美利坚再也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纠葛,可是拿到毕设导师分配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导师是孟夏的爸爸。
辅导员说我靠我容易吗我?你要找个人少活少全国跑作业放作品集上好看的组,孟先生的推荐信很有份量,别人削尖脑袋还钻不进去,你少跟我挑三拣四。你说果果最喜欢那个乐队来的?你说她愿意去看许巍的演唱会吗?
孟先生的确很好,跟学生说话从来轻声细气,支使学生干该干的活也像求人一般低声下气,其实这辈子他没求过任何人,项目经费统统发了学生劳务,自己骑破自行车上下班。宁昊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跟自己儿子水火不容,他还记得,有一次在办公室里改图,只有孟先生一个人在查资料。
“你认识孟夏吗?”孟先生忽然问。
宁昊说:“不认识。”那是他对孟先生说的唯一一句谎话,因为太惊慌了想不出别的说辞。
“是我儿子。”孟先生又把头埋进了旧档案里。
宁昊猜不出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孟夏则会说,他什么时候觉得我是他儿子了?
其实孟先生一直认为孟夏是他儿子,正如孟夏也一直认为孟先生是他爸爸,从来没改变过,可是他们都不会当面说这句话。老子反动儿混蛋,这句话用在他们家再合适不过。
宁昊第一次给孟先生扫墓,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看着他,他没回头,却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他觉得是花店在他买的鲜花里下了毒,因为他忽然觉得有些晕眩。他默默的向孟先生汇报了工作进展,默默的恳请孟先生保佑他顺利考过注册建筑师,这点可悲的私心杂念让他的扫墓行为也淮看馄鹄础F涫底羁闪?氖敲舷壬??蓝妓懒嘶褂幸桓鲎ǔ汤刺矶碌亩?樱?桓霭阉?惫垡羝腥?难???
宁昊忽然觉得很混乱,他确信了下毒的不是花店,因为身后那道目光,在一点一滴的吸取他的内力,让他这个全北京最牛逼的业余队的主力前锋在没跑一万米的情况下几乎无力的倒地抽筋。
忽然,宁昊觉得腹部一阵绞痛,跌跌撞撞的转身,扶着一块墓碑,可怜巴巴的看着孟夏。他看见孟夏站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娃。
妖物,果然是妖物,孟夏想,以他那超过小强的体魄,怎么看看就能倒呢?可是宁昊竟然就倒了。
大夫说,急性阑尾炎,疼好几天了吧,怎么不早点来,非倒了才进医院?
宁昊想,是扫墓的时候心思不正,惹孟先生生气了吧?
孟夏想,是扫墓的时候心思不正,我爸爸特意把他弄回来折腾我的吧?
但是,倒都倒了,总不能就这么放手。
孟夏想,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会做饭。
宁昊想,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没儿子。
于是他们就一起过日子了,于是他们又散了,于是NT大妖怪横空出世了。
NT大妖怪把百合放在孟先生墓前,心思不正的想能让孟先生保佑他什么,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可求人的,而且但凡求人都有代价,割阑尾不算什么大事,挥霍掉四年光阴又被扫地出门才是不幸中的大不幸。
忽然,他怀疑又被下了毒,因为,那种无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NT大妖怪仔细的想了想,他已经没有阑尾可以再发炎,那么,为什么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一种目光,看着他,他就会倒?
宁昊想了又想,身体里似乎并没有什么部件在发炎,血液里也没有什么病毒在流窜,所以,不必害怕,只是此地诡异,不可久留,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些年修炼了另一种功夫——装逼神功。可是,那种毒素开始侵袭他了,这次的目标是——心脏。
孟夏拉着孟游,慢慢的靠过来,他没想今天要来扫墓,他的人生依旧乏恶可陈,宁昊又跑了,他想这件事给爸爸添不了什么堵,爸爸会说,散得好啊!
让他难办的是孟游,今天早晨起床,听说不必去幼儿园跟同样弱智的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他就高兴的学鲸鱼喷水,端着水杯从卧室喷到院子里,孟夏想,与其追在他屁股后面擦地板擦钢琴,不如让他去喷爷爷的墓碑。
孟夏看见宁昊的背影的时候,想,老爷子也没什么长进,又拿纸人糊弄我了。
于是他平心静气的看着宁昊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轻飘飘的走过。
孟游怯怯的叫了一声,爸爸,可是宁昊状如行尸走肉,就这么飘着过去了,吓得孟游都没叫出第二声。
孟夏想,四年前我想他是个纸人来的,结果弄出来一个真人,四年后我希望面前的是真人,结果是个纸人,老爷子真是太对不起我了。
宁昊磨磨蹭蹭,一步一步,走下山,走向停车场,什么NT大妖怪,他想,现在有个人来替他开车才好,他怀疑有没有力气打开车门,有没有力气开车回家。
50米,20米,10米,5米,4米,3米,2米,1米……
再有一米,他就得打开车门,坐上去,开车回家,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装逼神功,只能装一时,不可能装一世。
他从没想过,心脏会遭遇这么沉重的打击。好像脚下荆棘丛生,而他把心脏踢着打滚,每走一步,心脏就在荆棘堆里滚一滚。
孟先生,如果您在天有灵,告诉我该怎么办吧!宁昊拉着车门,手都软了。
“嘿!”孟夏在他身后说。
宁昊放开车门,挣扎着转身,装逼大法护体。
“我儿子喜欢你。”孟夏说,“我能请你吃顿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