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不该问的,他低头掩饰心慌,这下子烦恼该怎么办……他真的很不喜欢和龙二上床……
侧躺在床,想睡又不敢睡,感受到刚沐浴回来的龙二上床靠在身后,体温似会烫人一般,凤纾紧张地瑟缩了下。雕花大床内昏暗不清,他瞠目结舌的想拒绝又拒绝不了。
龙二搂他在怀,嗅闻他的发丝有股淡香,轻扯他的衣裳,欲望已迫不及待想在他炙热的体内摩擦、释放。
凤纾心跳得快要弹出喉头,随着衣衫渐褪,就越怕……一瞬,抿唇,紧闭着眼,浑身光裸了!
龙二翻身岔开他的双腿,察觉他的紧张和发抖,多么勉强……无论他对他有多好,都改变不了这是一桩肉体交易。怒气和失望交织在心中不断发酵,他摸弄他的下体,探指进入他体内,听见一声抽气,小子浑身抖得更夸张。
顿失了兴趣,他草草结束爱抚,连脱衣裳都省了,只露出迫切的需要挺身贯穿了他。
嫖妓的滋味就是这样吧……等情欲发泄过后,各自瘫在床上,谁也不想理谁。
兀自恼怒着,宛如抱着一尊傀儡偶,持续追逐肉体官能的愉悦,耳畔充斥着肉体擦撞的声响,怒气越燃越炽,就越用力地戳着他。
好痛!龙二好粗鲁……
凤纾再也忍受不了他不断在身上肆虐的痛,抬手遮面,怎也无法抑止手臂下的双眼不断渗泪。他讨厌他,感觉就像被强奸……
翌日,两人各自都憋着不满的情绪,凛着脸色上饭厅用膳。一桌子佳肴香味四溢,一家子兼外人彷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唯有雪娘低垂螓首,状似胆怯。
气氛诡谲且凝滞。
凤夫人憎恶那孩子竟和外人连着一气,越来越明目张胆的显露企图心,竟敢撵走家仆,将凤家的事业据为己有。
凤绪暗自幸灾乐祸,时不时偷觑纾弟和龙爷,八成为了赎回地契而闹得相当不愉快,纾弟越受不了必须与外人同居一室,就越想拿回宅子。这一阵子,龙爷的动作也频繁,和纾弟同进同出,恐怕是为了接收铺子而不断打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等着坐享其成,月底将至便去收帐。
凤纾食不下咽,再也受不了周遭的人仅会逼迫自己,丢下筷箸,也丢下话:「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他朝大门走去,转眼之间,消失在龙二的眼底。
脸色更显阴郁,这岂是他想过的生活……视线一扫在座的凤家人,吭都没吭一声,龙二也起身走人。回房,换了套衣裳,打算出门忙些私事,再去绸布庄找那小子。
饭厅上,仅剩下婆媳俩和长子,以及随身侍候的丫鬟。
凤绪逮着机会就挑拨:「娘,您瞧纾弟现在和咱们划分得多清楚,每一餐都吃龙爷的老厨子所掌膳的料理,就连咱们的丫头金儿,现在也叫不动了,像是龙爷聘请的哪。」
「夏莲,真有此事?」
「回禀夫人,金儿现在做的活的确越来越少,泰半时间都跟在老厨子的身旁。」
凤夫人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别再雇用那丫头片子。膳后,你去跟她算清楚,从今儿起,凤家不会再给她一分一毫。」
「是,夫人。」
雪娘开口阻止:「娘,别这么做……」
凤夫人只消一瞪,雪娘住了口。
凤绪在一旁轻哼:「啧,你这做媳妇儿的怎这般不懂事,难道没瞧见娘为了宅子的事心烦么?你不哄她老人家开心,尽是在其他小事打转儿,我真搞不懂你这女人……不知娶你回来干什么,连孩子也生不出来,嗟!」
若不是碍于老人家不允,否则他早就从酒楼里带回那些莺莺燕燕,随便哪一个都比这媳妇儿还要会侍候男人。
雪娘低着头,硬生生吞下满腹委屈。
「好了。绪儿,给你媳妇儿留点面子,娘想抱孙子,你们俩平日多努力些,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传出好消息。」
凤绪嘴上应付:「是,孩儿知道了。」他瞧都没瞧媳妇儿一眼,嫌弃她在床上毫无生趣,也不会半点儿媚功,令人挑不起劲儿。心下盘算,无法从娘身上要些银两花用,何不拿媳妇儿的金饰去典当……足够他上一趟青楼消遣、消遣。呵……
「龙爷,今儿就您一人来?」
「嗯,要交代你办些事。」
「什么事?」有着两撇山羊胡的掌柜洗耳恭听。
龙二附耳悄声说。
掌柜越听越惊讶,「啊……南街口的天福楼要改用大型画轴……哦,懂了,我明白。」
「你让伙计去问。」
「好,如此一来,挺雅致的。」掌柜连连点头。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他问:「龙爷,这三个月的营利,我都算好了,您要现在过目么?」
「都拿上楼来。」说罢,他往里边走,拾阶上楼。
掌柜立刻吩咐伙计沏壶茶,连同帐册一起呈给食肆的老板——龙爷。人的心情明显不佳,莫非住在凤家的老宅不习惯?
「小伙计,那小子呢?」
「凤大掌柜啊,上仓库去盘货了。」
「他可真忙。」
「是哪。春生师父说过,凤大掌柜几乎是在绸布庄内长大的呢,回家只是睡觉和挨打。」
「挨打?」龙二惊诧,「他做了什么事挨打?」印象中,那小子挺乖的,又木讷。
小伙计摇头,「春生师父没说原因。」
听罢,龙二自行寻往后头的仓库所在,放眼所及五颜六色,成疋、成捆的布料横放或立直得整齐。绕过几排成列的木架,终于瞧见一抹身影认真地点货。挺细碎麻烦的活儿,不禁庆幸自己不是干这行。他悄然踱至小子的身旁,没开口干扰,仅是低头看着。
凤纾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停下活儿,别过脸庞,呐呐地问:「可不可以别再来了……」
「你什么意思?」龙二一瞬火大!
凤纾闷声道:「意思是你可以走了,想做的你都做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回老宅……」他委婉地告知已受够了,回到老宅压力重重,娘和大哥不会给他好脸色,时不时又要面临龙二的糟蹋……
他想了很久,不是没感受到龙二也有对他好的一面,可是龙二一直将他当成情欲发泄的工具,他喜欢他的那一份心情……宁可不要了。
龙二怒问:「这阵子,你一直在应付我是不?」亏他真心对待,又被这小子当成驴肝肺!
一股怒气渐渐窜烧,凤纾抡紧拳头,捏皱了册本,咬牙道:「我说的够明白了,你不要一直当作我好欺!」
龙二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小子,我欺负你什么?」
凤纾回头,瞪着他吼:「我不喜欢你碰我!」
龙二彷佛被雷给劈中似的呆了呆。
凤纾一瞬别过脸庞,眼睫毛眨啊眨,扫上了一滴泪珠。
龙二好不容易回了神,也挺不满地叫:「我都没嫌你像块木头似的,你好意思跟我计较喜不喜欢的问题?」这小子也未免要求太多,两人前后睡了四次,经验不足。
起码自己有在努力改善,哪像他只会躺平而已!怒气又燃起,他继续叫:「从头到尾都是你自愿,我当初就警告过你别后悔!」
他真的很过分……当他是男妓发泄完之后还赖在身旁干扰他的生活。「你走开……」他都要气哭了。
「我为什么要走?」龙二冷嗤:「你别傻了,想甩掉我,门都没有!」这小子太搞不清楚况,这块地是谁的、眼前人又是谁的,死皮赖脸的,他就是要吃定他!
「走开……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凤纾兀自低头哽咽:「打从我知道大哥输光了地契,我就已经派人去物色搬迁的地点……你不要以为握有那些地契就威胁得了我,我只是想省下搬迁的麻烦……可是你当我是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作践自己让你玩吗……」
怎也掩饰不了委屈的泪水一直掉,他没有怪龙二,只怪自己傻得以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心情做为筹码……赌输了而已,该下场了。
龙二终于听懂了,这下子更火大。「你说了这么多废话,真的以为我只会玩你么!」
凤纾不再理他,低头动也不动,倔强的为自己保存还有那么一点喜欢龙二的心情,至于那些糟蹋,他会试着忘记……就这样了。两人断得一干二净,各过各的生活……
龙二粗鲁地拽他来怀中,像根木头的人浑身僵硬,连撒娇一下都不会,难怪会挨打……他一翻白眼,先算旧帐:「呿!当初我被你甩得很不爽,你知不知道?」
怀中的木头人儿没反应。
龙二继续朝他的头顶喷火:「这些年来,我一直很不甘心被你一句话就打发,你八成也不知道。」
感受到怀中的木头人儿有那么一点放松了身体。
「我喜欢你很久了。」嗟,想来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两人的身分悬殊,又是同性,偏偏……他就是喜欢小子,没特别的原因,彷佛天生就是一对儿。
凤纾仰起脸,游移的目光掠过一丝不信任,龙二是否说谎……
他怒目横眉地对着他的脸喷火,「你瞧不起我吧?」
「才没有。」
「最好没有!」火大的抵着他的额头,泄恨似地说:「从今以后,休想再把我甩了!我忘不了你,也认了跟你在一起就只能用那种方式亲热,不论你会不会嫌我粗俗,你最好也认了会被我戳屁股!」
凤纾瞠目。龙二扣住他的下颚,以吻封缄两人对彼此的误解。
凤纾几欲站不住脚,任由他的舌头侵略性十足的在嘴里翻搅,争吵过后,这个吻来得急切,渐渐地,他越来越温柔地吸吮,脑袋热烘烘的,浑身窜起一阵阵酥麻的感受。
龙二是喜欢他的……
唇舌离开了他的,龙二凝睇他轻眨着眼,像个小媳妇似的腼腆又木讷。吻了吻他的耳郭,轻声道:「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
凤纾点了头,相信他所说。
躲在木架后头偷瞧的小伙计怔得呆了,先前被争吵的声音引来,此刻终于明白原来凤大掌柜和龙爷是这种关系……
春生在外奔波一段时日,物色新铺子的地点、几经和屋主交涉,终于办妥二少爷交代的事项,回到绸布庄内交差。
小伙计一瞧见师父回来,喜上眉梢的表情像尊笑弥勒。
「小鬼头,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有……」他一把揪着师父的衣袖,把人拖到一旁悄声说:「凤大掌柜和龙爷……」
说完悄悄话,他眨巴着眼看着师父一脸吃惊的表情,「原来师父也傻了。」
「废……话。」他能不傻么?「二少爷怎会如此糊涂?莫非受胁迫?」
「不是。」小伙计偷听了不少,「他们在以前就认识了。」
春生惊诧不已,「不会吧……二少爷打哪儿认识龙……咦,莫非是龙二?我去找二少爷问清楚。」
「凤大掌柜不在啦。」
「上哪儿?」
「龙爷带他去看仓库兴建的进度,还有去分号的铺子。」
「哦。既然布庄内都没其他人,你拉着我来角落说得这么神秘兮兮干啥?」
小伙计松开师父的衣袖,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
「哼,小鬼头,你黏着我好歹要有个限度,以免步上不归路。」他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头。
「噢,师父瞧出来啦。」他揉揉脑袋瓜,很怀念和师父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当然!」小鬼头有事没事就黏上身,「去去去,快去忙你的活儿,老子要去泡杯热茶喝,快渴死。」
「好嘛,我去忙。」一脸委屈的,没能窝在师父的身边,很不习惯呢。
第八章
「龙二,你一直跟着我忙进忙出,会不会觉得委屈?」
凤纾坐在龙二身旁,心下紧张地问。宛如雇佣,无论外出上哪儿,龙二一概接送,虽无怨言,但他内心过意不去,在外的吃喝皆由龙二支付,却不知他的收入来源,怕他会坐吃山空。
「小子,你挺罗嗦。」他是委屈,但不像小子有一堆包袱黏上身。「你旗下的分号快到了。待会儿办完事,赶快上车,别让我久等。」
「嗯。」龙二的语气不佳……凤纾抬头偷觑了他一眼,以前从不知道龙二的脾气不太好,又很专制。
龙二也斜睨了身旁的小子一眼,不禁比较回忆中的点滴比现实中美好。两人经过一段时日相处,小子一忙就忘了吃、一忙就到处跑、一忙就没体力应付他的需求……不仅不会照顾自己,也不懂得照顾枕边人。能不火大么!
哼。他依然甘愿地牺牲奉献,除非必要才放小子自由,独占欲十足,小子尚未察觉罢了。
以往,他在外奔波惯了,熟透了县城内外的路径,充当小子的马车夫做来得心应手,将马车停在一处分号门口,身旁的小子跳下车。龙二也跟着跨下车,目光搜寻街道上的商家林立,能吸引他关注的唯有食肆或摊贩的小吃。
舍不得小子空腹,他穿越街道,朝一家专卖髓饼的小摊子而走。
老板年近六旬,在自家门口做髓饼经营,已有三十年的历史。所用真材实料,将牛羊的骨髓炼做脂膏,密合面皮,再放入胡饼炉中烤熟,非常可口,颇受在地或外地食客的青睐。他一眼就认出来人,笑容和蔼地招呼:「龙二。」
「呵,谭老板还记得我。」
「是啊。」他记得这年轻人的食量惊人。曾经,连着一个多月吃遍整条街坊食肆的名菜,没有人不认得他的。
「今儿,你要买几个髓饼?」
「包三块饼给我吧。」
「够么?」
「够了。我买给别人吃的。」
「哦。你不饿?」
「还不饿。」他饱餐一顿起码能撑上三个多时辰,不似小子吃得少,饿得快。龙二掏出碎银给谭老板,拎回一包油纸袋和找零的铜钱,说了句:「我走了。」
回到马车上,忽闻分号内传出一声怒斥——
「谁给的?」
「二少爷……没人敢给啊,但也阻止不了他硬抢……」
渐渐,音量变小,仅剩嘁嘁喳喳的交谈声。
无须多久,小子凛着脸色上了车。龙二问:「出事了?」
凤纾闷不吭声。龙二没再追究,待他气消,再问也不迟。
「小子,下一处分号怎走?」
「在北门街口。」凤纾低头翻阅帐册,兀自生闷气。
龙二驾着马车行驶过两条街坊,才将先前买来的小吃递给他。
凤纾愕然,捧着油纸袋,掌心熨贴着暖暖的温度,面饼的香味四溢。「这是什么饼?」
「髓饼。你尝尝。」
「嗯,谢谢。」他心思转移,气也渐消。
龙二扬起嘴角,摸透了小子一旦饥饿,就容易发火。「要说么,适才气些什么?」
他咕哝:「大哥来分号收帐未果,动手打我的伙计,还抢走银两。十之八九又去赌博。」
「嗯,看来他没受够教训。」
凤纾抬眸瞪着,「龙二,你别像他一样。」
他神情促狭,「请问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去赌?」
「唔……是没有。」
「小子,为了你,我很没空。」
龙二的话究竟什么意思?!他偏头盯着他神态自若、仪表也不俗,怎都不像游手好闲之人,不禁满腹狐疑……龙二的家境清贫,供不起他出手大方。
「你有意瞒着我在做什么行业对不?」
龙二没回答他的问题,仅道:「快吃吧,少废话。」
「……」狠咬一口髓饼,也想不透龙二究竟什么心态?无论干些什么行业,他都不会瞧不起。
龙二的视线尽收他咬牙切齿的吃相,还挺可爱的,难得看他发脾气,不知懂不懂得预防那无良的兄长继续挥霍无度?想帮他,偏偏管不着小子的家务事。看来得趁早把人拐走,抛开那可有可无的亲情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