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焰剑

作者:焰剑  录入:11-19

「义夫去找过你吗?我的部下告诉我义夫一大清早就前往塔克索了,可是我到现在却还没见到他回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你那儿出了什么意外?」

「阁下真是风趣,塔克索再怎么乱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义夫先生——」

「这么说来我的仆人是平安无事离开塔克索啰?」

「阁下,其实义夫先生今天并没有在塔克索停留多久,因为他来的路上车上似乎还有另一名客人。」

「客人?你有看见是谁吗?」

「我没看见。当时我们约在码头见,只有义夫先生一个人下车,义夫先生给了我一笔钱交代我毁掉剩余的『飨宴』后便匆忙离去了。」

「他是几点走的。」

「上午十点钟左右。」

雅瑟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钟,他的管家义夫依然行踪不明,但令他好奇的是他车上的客人是谁?难道义夫有事瞒着他吗?

「阁下,我的手下有人看见义夫先生的车往维罗的方向开去,您说义夫先生会不会在那儿呢?」

「维罗?」送走贝鲁之后雅瑟再度陷入沉思,他想不到义夫和维罗之间的交集,真要说有的话,大概只有那个海滩吧?

修比特海滩,他的父亲,昔日戴蒙尔领主毕典洛菲·冯·伊尔森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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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撩动金发的海风让雅瑟闭上了眼,在寂凉的的空气里他尝到了海水的咸味,苦苦的,涩涩的,像是累积了二十几年迟来的眼泪。

他睁开眼睛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父亲的魂魄是否还在此地徘徊?倘若是的话,那么他可以安息了。

能兵不血刃取得胜利,恐怕还是得归功于他的亲信义夫吧?

轻轻的,背后似乎有脚步声靠近,雅瑟回过头去,被风吹乱了灰发的老者少了平素的严厉,看起来落拓而沧桑。

「少爷怎会想到这儿来?」

不知为何,义夫的声音听起来老迈了许多,或许是长达数十年的算计早已让他身心俱疲。「那你呢?又怎会想回到这里?」

「我回来看看老主人。」

「义夫,你今早去塔克索做什么?」

「去监督贝鲁销毁剩余的『飨宴』,少爷不是不希望这些害人的东西留在世上吗?」

「是啊,但这不像你……早该在一个月前就完成的事你为何拖到今天才进行?贝鲁说你车上还有一名客人,那个人是谁?」

「是与少爷无关的人。」

「有没有关系我自己会判断,那个人是谁?」

「是被少爷舍弃的人。」

「弗朗西斯在你手上吗?」要真被他猜中了他也不意外,他知道义夫对弗朗西斯并无好感,但他在决定放过卡特时也知会过他对于弗朗西斯的处置,他没想到他居然阳奉阴违。

「少爷请放心,多余的垃圾我自会替少爷清理掉,无须少爷费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何违抗我的命令?」一再和他打官腔的义夫似乎教雅瑟有点忍无可忍了。

「少爷,您好不容易才扳下席威斯·赛隆,我有责任守护您的江山。即使这个男妓不至于成为您的弱点,但他再怎么说都是赛隆家的人,老主人也不会希望您和他纠缠不清的。」

「是你逼我和他纠缠不清的不是吗?我已经答应要放他走了你又把他抓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必须防堵任何会危害少爷的可能。」

「少废话,把人交出来。」

「死了。」

「什么?」

「他绝食了将近一个月身体很虚弱,才出亚米斯特人就咽气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少爷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在来维罗的路上,我不希望他的尸体玷污老主人的长眠之所,半途就把他推下车了。所以倘若少爷坚持要看尸体的话,也只能沿路回去找了。」人命关天的事从义夫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弃养小猫小狗般的稀松平常,雅瑟拿他没办法,半信半疑之余,仍试图从他那张铜墙铁壁的冷漠中找出一丝破绽。

「义夫,我诚心希望这又是你另一个高明的谎言……」

「少爷,所有的谎言已经结束在亚米斯特了,您信不信都好,但都不需要为了一个低贱的男妓辜负老主人对您的期望。」

「你少在我父亲面前胡说八道!」

「不会的……我向来只说该说的……只要少爷不走偏,今后就算没有我少爷也一定可以成为像老主人一样英明的领主的……」

「什么叫做就算没有你?」雅瑟不解其意,但老者却只是把手指抵在唇上,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义夫?」

老者伸手探上后腰,唇边挂着类似欣慰的微笑,在雅瑟反应过来之前,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义夫!」砰——

雅瑟冲上前去,惊呼声与枪声同步震碎在空气里,他眼睁睁看着老人瘦小的身躯软倒在沙滩上。

红到发黑的鲜血从太阳穴汩汩流出,然后被涌上的潮水一点一滴带回深不见底的海里,令人怵目惊心的景象让雅瑟掩面跪下了。

第29章

距离义夫自杀身亡至今已经三年了,这意味着,弗朗西斯也从他的生命里失踪了三年。未将他定义为「死亡」是因为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找到他的尸骨,他不相信那么强韧的一个人,会甘愿无声无息地从人间蒸发。

为了完成义夫誓死追随父亲的心愿,雅瑟将他的骨灰撒在修比特海,让他能永远伴随于父亲左右。

每年的忌日他都会独自走一趟,一来是为他这个忠心过头的部下尽点心意,二来是散心,毕竟失去对手之后的世界很是寂寞,他需要偶尔逃离他的王国好好喘口气。

然而这一天他在离开修比特海滩之后故意忽略路标,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明知此举对他而言等同于暴露于危险之下,但被束缚过久的心极度渴望自由,他着实需要一点刺激好让他死水一般的生活能够重新流动。

他一路随心所欲也不晓得究竟开了多远,只知道在弯进岔路后车子没油了手机也收不到讯号,让他不得不下车步行找人求救。

约莫走了三十分钟左右,他看见了袅袅炊烟,他跟着炊烟走一路走到了黄昏,沿途纯朴而绿意盎然的乡村风景,多少缓和了他因为冒险受挫而窒闷的心情。

再经过三十分钟后他终于看见了农舍,燃起一线希望的他立刻催快脚步也顾不得所谓领主的形象了,他当下只想找到一个说话的对象,毕竟身在荒郊野外,为了安全起见总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栖身之所。

在进入农庄时有妇人瞧见了他,知道他是陌生人也不敢随意打招呼只是躲在一旁和同伴窃窃私语,他想上前问话但她们一见他靠近转头就跑,他只好继续往前走,后来绕过豢养着家禽的低矮栅栏走到一户墙上植满了花草的人家,他抱着碰运气的心情敲了敲门。

所幸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帮他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泛白的老人,看上去应该有六七十岁了,尽管脸上皱纹密布,但那对绿眼珠却意外吸引他的目光,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找谁?」

「我迷路了,想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去找别人吧!我们家不收留来历不明的人!」老人挡在门前不让他进,雅瑟就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心站在门口和他对峙。

「爷爷你在和谁说话?」

判断声音是从屋里传出来的,雅瑟心想换个人沟通或许可以得救便扯开嗓门喊道:「我迷路了!想请你们帮点小忙!」

「这里这么偏僻,你是怎么走进来的?」当声音越来越近,老人也跟着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当雅瑟搓着下颚思考待会要给多少好处才算恰如其分时,突然从老人背后冒出来的青年,却让他当场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确定他是否还对这个人有所眷恋,但汩汩跳动的心脏却诚实反映了这些年他对他的思念,直到重逢的这一刻他才晓得自己有多在乎这个人。

确定他还活着,雅瑟只觉得胸口像是有股气压着,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你找谁?」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探出头来,碧绿色的眼珠在他身上打转着像是打量着一个陌生人,但,他怎会是陌生人?

「弗朗西斯……」

「嗯?」青年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纳闷道:「你叫谁呢?我后面有人吗?」

「弗朗西斯,你认不出我是谁吗?」生疏的口吻让雅瑟慌了,他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一旁的老人以为他要对他不利,拿起旁边的扫帚想打他,亚麻色头发的青年连忙出面制止让他把凶器放下。

「爷爷,这位先生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跟他到外面讲一下话,你在家里等我好吗?」

「别走太远,如果只是要问路的话,你告诉他怎么走就好,用不着亲自带他去。」

「知道了,我就带他到路口让他自己走。」亚麻色头发的青年笑着把门关上,毫无心机的笑容纯真得像个男孩,那是雅瑟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怀。

「弗朗西斯——」

「我叫洛伊。」

「呃?」

「我说我叫洛伊,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收起笑容走在他面前,像是真的要带他出庄似的。

「那么洛伊,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从小到大都在这儿,一步也没离开过。」

「是吗?」他看着他的背影忍住笑意道:「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不想到外面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太险恶了,还是这里好,单纯又宁静。」驻足于篱笆之前的青年像是有感而发似的说了这番话,雅瑟不发一语朝他走过去,指尖即将碰到他的脸颊之际,却落在他背后的牵牛花墙上。那一瞬间,他并不认为那是他的错觉,「洛伊」的确在他靠近的时候,浑身紧绷。

看见牵牛花他才发现原来春天已经到来,爬满了篱笆的牵牛花奼紫嫣红,但却无法让他的视线从这个人身上移开,他以为他的寒冬将结束在这里,他凝视着对方的同时发现这个人也正愣愣望着他,碧绿色的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先生……又为何会走到这里来呢?我以为地图上找不到的地名早就被世人遗忘了。」

「糊里胡涂就闯进来了。幸好糊里胡涂,否则也无缘来到如此美丽的地方。」雅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抚摸他的念头。他泛着苦笑忍不住把他看个仔细。他必须确认他对他是否还有埋怨?尽管有些恩怨已经不是一句抱歉可以轻易带过,但他是真的高兴,看见他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

「也许美丽的地方只适合路过,先生的世界比这里宽阔太多了,就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吧?太阳快下山了,还是让我送先生出去吧?」洛伊不冷不热地以着最单纯的方式解读他的话,见他转身离开花墙,雅瑟想也不想便捉住他的手,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背影。「弗朗西斯——」

「先生可真健忘,都说我叫洛伊了。」洛伊甩开他的手,但没甩掉,他回过头去,却见雅瑟笑道:

「叫什么都好,你现在过得好吗?」

洛伊没回答,径自把脸别开。

「看来义夫没他自己讲得那般心狠手辣,是他把你送到这儿来的吗?」

「是我命不该绝,他是真的心狠手辣。」弗朗西斯终于还是松口了,他看着雅瑟,嘴角噙起一抹嘲讽,「不过阁下看起来似乎很失望的样子,我该自动消失吗?」

「你这是在请示我的意思吗?」雅瑟握着他的手没放开过,弗朗西斯低头看了一眼,口气无奈道:

「雅瑟,你要我再消失一次吗?」

他纳闷地抬起头,忽然一道黑影闪进眼里,待回过神来,他已被牢牢搂在怀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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