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典洛菲·冯·伊尔森生前的好友亚米斯特领主席威斯·赛隆听闻此消息之后火速赶到维罗协助公共巡察队办案,他不计一切金援巡察队只求能早日找到凶手以抚慰好友在天之灵,他痛批就是因为城邦长年以来法治松动才会造就这一次悲剧的发生,他希望藉由此次的教训,诸城能够重新正视政治体制的重建与治安的管理问题。
凯敏历四七0年五月三十日
戴蒙尔领主毕典洛菲·冯·伊尔森遭他杀身亡至今届满周年。维罗领主盖尔·瑞文虽然拿出不在场证明洗脱了杀人罪嫌,但却陷入另一场贪污的官司。贪污官司三审之后的结果,证据确凿。盖尔·瑞文确定有罪,同一时间,副领主凯·荷西克递补为正。
凯敏历四七0年七月二日
亚米斯特领主赛隆·席威斯对外宣布收养毕典洛菲·冯·伊尔森独生子雅瑟·冯·伊尔森为子,雅瑟·冯·伊尔森现年十二岁,无任何法定监护人。法院在征得当事人同意之下,通过了席威斯·赛隆的请求。雅瑟·冯·伊尔森归入赛隆,为赛隆家长子,并易姓为雅瑟·赛隆,即日迁出戴蒙尔住进亚米斯特。
凯敏历四七二年六月二十八日
戴蒙尔领主毕典洛菲·冯·伊尔森遭他杀身亡之案经公共巡察队苦苦追踪两年之后依然毫无进一步的结果,为了避免耗费人力资源,四大域龙头开会结果,同意终结此案。
看到这里,额前垂落的金发遮去了眼,站在落地窗边的高大身影一瞬间脚步竟有些不稳。青年手里掐住陈旧的新闻,深深吸了口气。
眺望两百层楼高的夜景,那是专属于帝波的孤寂颜色。打从站上这个舞台开始,至今几年了?
终结此案——
那样简洁斗大的四个字震撼着自己,他的父亲曾经是那样显赫的人物,但身为子息的他却只能为他的墓志铭献上毫无意义的四个字……
父亲会死不瞑目吧?
终结此案——
他愤然击上桌面,真是愚蠢至极!特意派人调查这些丑闻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至今依然逍遥法外的凶手恐怕正躲在暗处嘲笑他吧?嘲笑伊尔森的儿子是多么软弱又无知的家伙。
终结此案——
不,这事还没了结,如今亚米斯特已坐拥东域龙头,翻云覆雨都易如反掌更何况是十几年前的悬案?
他平心静气揭开了下一张——
凯敏历四七三年八月十一日
戴蒙尔与亚米斯特签署同盟协议,基于前车之鉴,议言共同安全防御,有必要时,同盟的武力可以在未经许可之下直接支持……
凯敏历四七四年十月六日,戴蒙尔发生第一次的人民暴动。现任领主希格安·安东向盟友亚米斯特请求武力支持。
凯敏历四七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戴蒙尔因通货膨胀一度造成经济崩溃,政府机构瘫痪,无力解决层出不穷的社会问题,发生第二次人民暴动。现任领主希格安·安东再度向盟友亚米斯特请求金援及技术支持。
凯敏历四七五年一月三十一日
亚米斯特镇暴部队完美控制了戴蒙尔的暴乱,现任领主希格安·安东认为戴蒙尔政府已失去管理人民的能力,自愿降格为亚米斯特的附属城邦,接受亚米斯特的统治。
凯敏历四七六年三月九日
东域小邦维罗因领主政策失当导致府库吃紧,密闻与赛隆·席威斯交情匪浅的凯·荷西克以私人名义向席威斯·赛隆商借两千兆元以抒解困窘。
凯敏历四七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债权人席威斯·赛隆向维罗追讨欠款,凯·荷西克自杀。执令官在凯·荷西克房内发现一纸公文,内容是维罗以政府名义向亚米斯特借款两千兆元。维罗现任副领主认为政府已经丧失维系民生的能力,为了补偿亚米斯特的损失,愿意归入亚米斯特管辖内,成为附属城市之一。
下一页又会是如何惊人的丰功伟业?
一步步的蚕食并吞还真像那老家伙的作风,亚米斯特的壮大世人有目共睹,但众人却万万没料到步步都走在席威斯·赛隆算计之中。哼,当初那些战战兢兢献上领地的人如果都还活着的话,怕是于心未甘吧?
男人仰首靠在椅背上,嘴角的香烟默默吐纳着白色烟雾盘旋腾空,像是陷入了另一波难解的思绪。
直到被烟灰烫着了这才回过神来,他意兴阑珊地抓起桌上散落的报导,转身将之扔进壁炉,他很乐意让熊熊火舌将这些年来的耻辱与愚昧化为灰烬。
按下了传呼铃,老者在最短时间内现身在他面前。
「义夫,我要你找的人找到了吗?」青年修长的身躯陷在黑色皮革包裹的沙发内,老者始终低着头,似是不敢直视那对苍蓝色却带着压迫感的视线。
「找到了,人目前关在海札利监狱,照少爷所吩咐,拘在单人房。」
「贝鲁·卡尔冯这人办事还真有效率。」
「他这个人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谈,不过基于安全起见,我并没有让他知道少爷是谁。」
「很好,好好看住那个人,我会找时间去看他的。至于贝鲁·卡尔冯那儿就多拿点钱堵住他的嘴吧?」
「知道了,若少爷没其他事情交代,我就去办事了。」
「义夫——」
老者纳闷停下脚步,只见男人欲言又止,像是被什么困扰着。「关于毕典洛菲·冯·伊尔森……你想世人会记得他吗?」
老者不答反问道:「不提世人,倒是少爷您还记得他吗?」
「印象有点模糊了。说起来还真讽刺,十年的父子之情不消几年便似烟消云散,当年若非为了洗刷这个耻辱,我也犯不着这般忍气吞声……」
「少爷,伊尔森家族会以您为荣的。」
「是吗?」男人冷冷一笑,「义夫,你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应该不会像席威斯·赛隆背叛我父亲那样对我吧?」
「只要少爷稳坐强者的宝座,义夫自然会将最高的忠诚奉献给您。」老者微身致意,离去之前仍不忘忠言逆耳道:「不过有件事还是得提醒一下少爷,您对弗朗西斯先生似乎过于纵容了。」
赛隆不以为然,挥手打发了他。「管好我交办的事就好,至于弗朗西斯我自有分寸。」
过于纵容吗?
赛隆躺在沙发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璀璨的水晶吊灯绚丽得让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经意浮现于眼前的脸庞,让他嘴角忍不住噙起一抹笑。
他一开始的确只是想让弗朗西斯臣服在他脚下,但追逐的游戏玩得太久,那条线似乎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很清楚这个人不该是他寄托思念的对象,但他确实和他所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比起那个贪婪的男人,他懂得什么叫知足,不会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一夜他和他互相求暖,尽管是在酒精催化之下才做出的荒唐事,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懊恼,他很庆幸在暴风雨来袭的前夕,他们共享了片刻的宁静,将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在对方面前。
这点回忆或许会成为日后唯一的留念吧?
在分别之后,他相信他会永远记得他们曾经拥有过彼此。
第20章
嘟嘟嘟……「该死的,这死家伙又跑哪儿去了?不是叫他乖乖在家等我的电话吗?」上回光是为了将包裹偷渡出赛隆家,他可是散尽家财才说动一名临时清洁工替他带出去。然而这一切牺牲因为卡特宣告失踪而得不偿失,他气到摔电话。
「弗朗西斯原来你在这儿啊?」听见声响,布兰惊喜地探进头来一把扯住他道:「别偷懒了快跟我走。」
「又去哪儿啊?你的大作不是都定稿了吗?伟大的布兰少爷您姑且请放我一马吧!」他不堪其扰地翻了个白眼。
「不行!开画展可是有好多事要忙呢!我需要你来帮我!」布兰双手插着腰一副小大人的姿态。
「我累了,明天再去行不行啊?」弗朗西斯随手抓住家具以免被小布兰拉走,他实在不想再干辛苦活了,因为他已经不会再相信小鬼的花言巧语了。
他那天也是说只是去看看,但一到现场他除了布置会场外还得搬上搬下的,好不容易将小鬼那几张破烂画挂上墙壁后,他一个皱眉头一声不满意、转眼又都给撤了。
这个小鬼根本不会体恤劳工朋友的辛苦。
「我知道上回辛苦你了,这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三心二意了。好嘛弗朗西斯,就你我两个人,我也想让雅瑟刮目相看让他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有能力处理事情了。」
「真欣慰布兰少爷您这么懂事。」弗朗西斯嘴上甜蜜心底却是叫苦连天,为了小鬼的成长他也连带付出了代价。他捏了捏还隐隐作痛的手臂,垂头丧气地让布兰牵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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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正准备搭上家仆备妥的车之时,冷不防掠过眼前的银发当场吸引住弗朗西斯的目光,他急忙跳下车道:「小鬼等我一下,我再去给你找个帮手来!」
「希伦迪尔这么巧?」他笑嘻嘻往肩膀拍了一下,正要出门的青年眯起眼,同样给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他很肯定这次应该不符合弗朗西斯口中「下次见面」的定义,但见他一派轻松写意道:「你其实很闲对不对?」
涅克莱听了只能回以苦笑,灰眸打量了他一会儿便开门见山道:「有事请直说。」
「爽快,那就一起来吧!」
「去哪儿?」当弗朗西斯兴冲冲地拉他上车时他后悔了,他不该让他有机可乘的。
「当然是画廊啊。」
「画廊?你几时也学会附庸风雅了?」
「希伦迪尔,你管我懂不懂什么狗屁风雅,你的小老板要开画展,你这位隶属于赛隆家的高级员工难道不该出点力吗?」
「这么说来是要我帮忙鉴赏画作吗?」
「少做你的白日梦,是要你去做苦力啦!哪来这么多废话!」
「苦力?弗朗西斯,我可是几百年没拿过铁锤了——」涅克莱被弗朗西斯一把塞进后座,布兰一见他便给了张天使般的笑容,让他连忙收起凶神恶煞的脸庞轻声问好。「啊、布兰少爷,您好吗?」
「很好啊,希伦迪尔哥哥看起来也不错。」
「可以开车了。」弗朗西斯笑着朝后视镜里的涅克莱做了个鬼脸,涅克莱就算再想临阵脱逃也只能见机行事,不过话说回来,能看见如此平易近人的弗朗西斯倒也是意外的收获。
当三人一同步入会场,弗朗西斯还忙着敷衍布兰之时,涅克莱已经眼尖留意到站在巨幅画前,金发男人投射过来的冰冷视线。
「看来今天会很有趣了。」
「你说什么?」弗朗西斯瞅了他一眼,这家伙老爱喃喃自语。
「阁下,您今天好吗?」涅克莱忽略弗朗西斯的问题,径自朝远处的男子微身行礼,未等他反应过来,主角已经信步走来,微微挑起眉毛。
「怎么把涅克莱先生也请到这儿来了?真是胡闹。」赛隆皱起眉头忍不住轻声斥责弗朗西斯和布兰两人,其实真正让他介意的是打从三人走进画廊起,和涅克莱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弗朗西斯实在让他觉得很陌生,这家伙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他是自愿来帮忙的。」
被迫收下弗朗西斯的暗示,被屈打成招的涅克莱推上镜框,堆砌出完美得笑容,「确实是我自愿来帮忙的。由于我也很期待布兰少爷的画展,所以便厚颜无耻地跟来了。」
「我就说嘛,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别乱开炮行吗?」
赛隆抿起嘴角,弗朗西斯没把他放在心上,揽着布兰迅速进入状况。「闲聊够了就动工吧!小鬼我警告你!你今天最好速战速决!要是又让我忙到三更半夜,你就别想要有下次了!」
「知道了啦!你真的很小气欸!」
赛隆就这样被抛下了,莫名其妙溜掉的一大一小让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当他头疼地抚着太阳穴时,涅克莱走到身旁不着痕迹道:「阁下怎会有空过来?帝波那儿不是应该很忙吗?」
「再过不久布兰的画展便要正式开幕了,虽说是以他个人名义发表的画展,但对亚米斯特的人民而言,却是赛隆家的次子初次亮相的历史时刻。我只是抽空过来看看,既然此地有涅克莱先生坐镇,我就放心了。」
「您客气了,我只是个跟班而已,可靠的是弗朗西斯,布兰少爷可是相当信任他呢!」
望见那张春风煦煦的笑容,谁会相信他是法律界呼风唤雨的死神呢?
「布兰少爷很可爱,而且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他,他的画展肯定会成功的。」涅克莱突然有感而发道。
「听涅克莱先生之意,好像也挺喜欢我们家布兰的?」
「是啊,看见他就像看见自己的弟弟一样。」
「涅克莱先生原来还有个弟弟是吗?」
「嗯,不过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察觉到镜片后头的灰眼掠过一抹黯然,赛隆尊重这份思念没去追问。
「话说回来我们是否该跟上去了?他们俩也不晓得转到哪儿去了?」
「对了,涅克莱先生和弗朗西斯似乎不陌生,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我们是旧识……我过去在塔克索住过一段日子。」涅克莱的语带保留让赛隆主动结束了话题,他轻轻拍去衣上灰尘,淡淡说道:「我还有事得先行一步,他们两人就麻烦你照顾了。」
「阁下请慢走。」涅克莱目送赛隆离开后,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难怪席威斯要提前布下防堵大计,看来赛隆家中确实是暗潮汹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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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你何时画了他我怎都不知道?」弗朗西斯双手插腰口气带了点不屑,不过目光却不自觉胶着在墙上的肖像画。
「这是秘密哟!雅瑟也还不知道呢!嘻,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不晓得他看见自己出现在画时会是什么反应?弗朗西斯你觉得怎么样?我画得像吗?」
「像……像极了,小鬼你真是个天才!」弗朗西斯发觉自己根本无从抽离视线,那眉眼,那淡漠的神情无一不栩栩如生……那家伙要是看见这幅画肯定感动的,有这么爱他的弟弟,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
布兰在得到肯定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神秘兮兮地要弗朗西斯蹲下来,然后凑近他耳边道:「弗朗西斯,你要答应我保密到画展开幕的那一天哟!」
「为何非得等到那天不可?」
「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啊!我要把这个礼物送给雅瑟,所以你绝对不能说溜嘴!」
「哪有寿星送人家礼物的呀?」弗朗西斯难以苟同道。
「有什么关系?这些年都是雅瑟在照顾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我对他千万分之一的感谢。」
「小鬼你好窝心喔。」弗朗西斯只差没把他搂在怀里亲。布兰虽然生在权势倾天的赛隆家,却拥有一副细腻温柔的心肠,雅瑟就算不得宠,但有他这个弟弟也算是老天对他的补偿了。
「还、还好啦。」布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弗朗西斯忍不住调侃他道:
「小鬼你脸红了欸。」
「别再取笑我了啦!早知道就不给你看了!」恼羞成怒的布兰握起拳头。弗朗西斯边笑边躲,丝毫没留意默默来到他们身后的银发青年正对他们投以欣羡的眼光。
他保持着微笑,挽起两只洁白的衣袖爬上梯子准备把转角的画挂正,结果冷不防听见弗朗西斯的惊叫声,他连忙赶了过去。
「怎么了?」一到现场,只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布兰昏死在弗朗西斯怀中,而弗朗西斯则是六神无主,搂着他的手臂不停颤抖。
「我不知道……小鬼刚刚还追着我满场跑!不知为何突然就昏倒了!希伦迪尔,他的身体好烫!他平常虽然体温偏高但也没昏倒过啊!小鬼他不会有事吧?你告诉我他不会有事吧?」弗朗西斯惨白着脸,向来自信的绿眸第一次有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