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两个平平无奇的小市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努力求生的故事。
主角:蒋飞、顾磊
配角:钟乐、钱家辉、刘岩
现代都市 小人物 温馨向 HE
第一章
蒋飞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紧抱着大大的墨黑双肩背包。抿了抿发白的唇,使劲摇了摇头,只可惜晕眩感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加严重。胃一直处于翻腾的状态,该吐不该吐的都轮流吐了几遍,蒋飞只觉得整个车厢都在天旋地转。蒋飞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加上身上的伤一直在隐隐作痛,眼皮开始沉了下来。眼前飞快地往后退的高楼大厦逐渐模糊。
身边的每张脸都是喜气洋洋的,连空气也泌出了喜庆的快乐。只有在教室里连阳光也照不进的角落,蹲窝着的少年黯然失色。手上那张皱不拉几的试卷上鲜红刺眼的分数宣示着,失败。
血红的残阳把堤岸上推着自行车的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
回到家,刚踏进门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巴掌,接踵而来的是混杂着哭骂的数不清的拳头。少年抱着乱糟糟的脑袋,缩着肩,四处闪躲着。
在拳头下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忽然,在那月黑风高的夜晚,少年胡乱收拾了几套衣服,小心翼翼地把从小存下来的零用钱包裹起来放进了大大的双肩背包暗格里。
少年逃离了面对了十七年的父母,逃离了生活了十七年落后甚至封建的村庄。
少年一直一直不停的跑着,穿过了古老幽静的石阶巷,越过了残旧阴森的青瓦白墙,爬过了扎着参差不齐的墓碑的山丘,腿酸疼得要命,他却依然飞快的跑着。
当天空开始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少年已经跑不动了。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肺部稍微顺畅了点,少年回头遥望着在大山阴影笼罩下的那个村庄,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没有解脱的愉悦,没有别离的悲伤,有的只是淡淡的心疼。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直照向少年,然后,蒋飞就醒了。
蒋飞拍了拍大背包,往怀里使劲按了按,然后才背上。下了车,才刚站稳,一辆机车飞快的在蒋飞面前擦过。蒋飞整个人都吓呆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好一会儿,蒋飞才缓了过来。
四周是陌生的坏境,与蒋飞生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看着包围着自己的钢筋水泥,忽然,蒋飞有点措手不及的惘然。
不过,蒋飞读了十几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想了想,蒋飞就决定当务之急应该得找个有瓦盖头的地方。蒋飞咬了咬牙,开始了寻找出租屋之旅。
奔走了几趟都找不到合适的,主要原因还是太贵了。蒋飞手头上的钱,大概连人家的厕所也买不上。最终,当虹灯闪烁时还是无果。蒋飞也没气馁,把偏薄的棉衣往内裹了裹,路经某座天桥时,瞥见桥柱下放着几个用报纸掩住的物体。光线太弱,蒋飞上前看了看,结果看到那人露出的光着的脚板时,第一反映是:出人命儿了!倒退了几步,深呼吸了一下,又上前颤抖着手拨开了其中一个的报纸。手才刚潦开了报纸的四分之一就被那人重重的拍打开。蒋飞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看着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骂了声“神经”,便转过身去又睡了。
后来,蒋飞才明白过来这些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昨晚一夜的狂奔,本来就被洗得发白的棉衣和牛仔裤更是脏的惨不忍睹。脸黯淡了些许,四处张望了下随便找了个比较干净的空位,从背包里抽出了由多种布料缝制而成类似被子的布,平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上去。头枕着双臂,睁着眼睛看着模糊的桥底。身体很疲倦,蒋飞却始终睡不着。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像胶卷带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以前的事。然后,回忆渐渐的稀薄。
蒋飞稍稍把头偏了下,看着外面繁华喧闹的世界,把手放了下来抱紧了双臂。倦弓起身体,把头埋在双臂间。
对过去,不想回忆,对未来,除了空白的惘然,还有微酸的恐惧。
早上大概八点左右,蒋飞就在吵杂尖锐的喇叭声中惊醒。看着塞得死死的没有尽头的长龙车队,蒋飞微微张大了嘴巴。这场面,对这乡下小子来说,太震撼了!
空着腹,蒋飞重新开始踏上寻屋之旅。已经是十月末,天气开始转冷。微寒的秋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衣服里,蒋飞僵着腿往一间一间的中介办公室跑。到了中午,蒋飞有了意外的收获。
找到一份包住的工作。
说是意外,是因为蒋飞经过一条老旧的巷子时,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夹着痛哭声的打揍的声响。对于这样的声音,蒋飞太熟悉了。打了个颤抖,突然,路见不平的正义感挡也挡不住地涌了上来。冲了过去,果然,昏暗的死巷里正上演着一场声情并茂的群殴事件。里面大概有人注意到蒋飞的存在,响亮的吹了声口哨,拳头力道却并没有丝毫减弱。蒋飞看到这样的场景,一阵血气直冲脑门,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加入了这场战争。别看蒋飞一身单薄,身手却灵敏得让人出乎意料。那一帮混混一开始并不在意这小子的加入,后来情况竟有点扭转乾坤之意,看着几个兄弟被踹得趴在地动弹不得,剩余的都开始发起狠来。甚至有的竟然亮出了刀子。
蒋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肩上猛然传来刺骨的疼痛。“嘶”蒋飞倒吸了口冷气,左手按着右肩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想起大概是当自己回旋踢开面前的人时,背后受袭。然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蒋飞坐靠着墙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一张毫不起眼泛黄的纸张跳入了蒋飞眼里:
招人,四肢健全,能吃苦耐劳,一个月1400元,包住。有意者,请到以下地址。
当天,蒋飞花了两毛钱上公厕换了套衣服,随便包扎了下伤口,就攥着那张招聘启示寻路应聘去了。当时,那个负责招人的一看到蒋飞瘦弱的肩膀,立刻就招手撵人了。结果,蒋飞一个激动,当场踩烂了给客人坐的椅子。那负责人吓得一傻一愣,清醒过来时脸色发黄,扯着嘴角,
“有前途……有前途……”
黄昏时,一位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的大叔,领着蒋飞在巷子里左弯右转来到一栋七层的公寓。公寓的白灰墙皮许多都脱落了,剩下的都是发黄的斑迹。楼梯内更是漆黑一片,甚至比外面更黑,用伸手不见五指来比喻不为过也。那位大叔本来就是多话的人,一路上唠唠叨叨的说笑,
“这里本来是有灯的,前年下了场夏雨,雷特响,结果当晚就停电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第二天房子电源都通,就是这楼梯的灯着不了,后来大家都习惯了……”
大叔说话时带着浓重的乡音,蒋飞即使全神贯注的听着,还是只能听到大概的内容。也不好搭话,加上他自身就不擅长表达,所以一路上就“嗯、哦”地回应着。
大叔忽然截路而立,说了声“到了”。从裤袋里掏了根钥匙给蒋飞就离开了。估计是七楼,光线稍微比刚才路经的楼层要好些。蒋飞把钥匙插进匙孔里,转了几下,没反应,大概是生锈了。蒋飞有点沮丧,用空闲着的手扯了扯门手,结果才稍微用力,门就打开了。屋里很黑,只是看到三十来平方的大厅几个零散的家具胡乱摆放着的轮廓。
也许蒋飞真的太累了,也不找灯源的开关,向家具的方向摇摆着晃了过去,避着伤口脱下背包倒头就睡。
整夜蒋飞睡得也不好,肩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天还没亮起,蒋飞就被人一脚踹醒了。蒋飞头特别晕,也没什么反应,迷糊的皱着眉半睁开眼睛,骤然被打开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疼。接着,极富磁性的男声响起,
“谁?”
第二章
良久,蒋飞才适应了灯光的亮度,半眯着眼看声音的主人。
顾磊叼着半截烟,靠着墙斜着眼看蒋飞。昨晚夜里他是听到房外的声响的,不过像这种标志着危楼象征的低级楼层,有眼睛的也不会进来,更别说是小偷了。所以,深夜造访的大概也只有那刘岩。以为是那小子半夜发情,也就没管。结果,早上起来刷洗时看到厅里的影子时就觉得不对劲儿。刘岩哪是这种肯吃亏的的软柿子,他铁定会宁愿吵醒自己也硬要挤上床。
蒋飞清醒了点,站了起来,看着顾磊有点迷茫,
“这是我宿舍。”
顾磊大概明白了过来,估计是工地里新来的小子,接着丢下一句
“操。”
便扭头回房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蒋飞。不过蒋飞也没管太多,大概也是宿友之类的吧。本来想多睡一会儿,不过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就起来洗刷。完事后,天已经全亮了,霞红的太阳在远处的某左大厦顶露出了半截,照进了蒋飞阴暗潮湿的新家里。
蒋飞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磊身后穿过一条又一条昏暗的小巷,斑布着大片大片青苔的石灰矮墙后面是无数栋耸立着的高楼大厦,这就是这个城市华丽的面具。两人不发一语的来到工地,顾磊朝工地比较偏僻的一间石灰屋扬了扬下巴,
“那里是主管工作室,自己去。”
蒋飞双唇蠕动了下,但工地的机器巨大尖锐的声响把他的声音淹没的一干二净。估计是说谢谢,顾飞叼着半截烟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蒋飞越过风尘滚滚的工地来到主管工作室前,敲了敲门,大约听到里面说了声“进来”就扭开门把进去。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空气中飘动着淡淡的茗茶香。蒋飞惊讶的发现,这工作室与外面看起来的破旧竟是截然不同。蒋飞不懂名牌,但室内每件家具金灿的商标正炫耀着自己的昂贵价值。主管是一个胖胖的矮子,光着一个发亮的脑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坐在大班椅上笑眯眯的看着蒋飞。接着简单介绍了下工作就带蒋飞出去熟悉环境。
主管把正在工作的工人都集合了起来,然后向大家介绍蒋飞是新来的员工,众人扯了扯嘴角,零散的拍了下手掌算是欢迎了。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心情。
工作的内容无非都是些搬抬的活儿,埋头苦干了一整天,直到解散时,蒋飞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抹了把汗回头看了看,结果空旷的工地哪儿还有人影儿啊!
拖着沉重的双腿,凭着大概的感觉摸回了公寓,终于爬上了七楼。蒋飞却没有进去,走到楼窗前,看着不远处车流不绝、灯红酒绿的街道。猛然发觉,自己根本跟不上这个城市的脚步。每张冷漠的面孔嘲笑着自己天真的梦想。也许是自己太慢了,又或者是城市太快了,自己来不及跟随更是不敢跟随。
顾磊刚想出去扔垃圾,结果一开门就看到昨天刚来的小子单薄的背影。愣了愣,嗤了声,拉上门回屋了。
还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孩呢。
第二天,蒋飞醒来后发现身体像被车碾过一样,浑身疼得厉害。特别是右肩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咬咬牙勉强提起了精神又上班去了。中午,天气突变,墨黑的乌云迅速覆起了整个天空,仅留下天际处一线的灰白,亮的有点刺眼。接着下起了豌豆般大的秋雨。露天的工地上的工人抱着头拔腿就跑向吃饭的凉棚下避雨。大概是上头发了火,指责这项工程效率太慢,主管受了气,怒火冲冲地撑着柠檬黄的大伞两步停一步地冲了过来,指着大伙儿咆嚎着:
“作反了作反了!!!谁让你们停下的!滚出去干活!!”
众人心里自然不乐意,但也不敢说什么,披了件衣服埋头又跑出去冒雨干活了。蒋飞没带别的衣服,正打算就这么出去工作,才刚跑了几步就被东西砸中了脑袋,低下头看了眼是件外套,有点脏。捡了起来,回头寻找是谁丢的。那主管见蒋飞还在东张西望,忙推搡着他出去。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盖在头顶的外衣上,蒋飞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的沾粘的黄土一阵又阵地模糊摇晃着。氧气越来越稀薄,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蒋飞就不省人事。,恍惚中,似乎被人横抱着在雨中狂奔着。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叫父亲的男人似乎也这么做过吧。
雨顺着眼角滴落在浑浊的水坑中,然后瞬间被更多的雨水覆盖。最后,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过一个男孩在一场浩大的秋雨中,想家了。
蒋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看了看四周残破的墙壁,是自己的房间。一个激灵,蒋飞弹坐了起来。紧接着肩上传来强烈的疼痛。蒋飞倒吸了口冷气,却还是咬紧牙关准备下床。脚刚碰到潮寒的水泥地板,就被一块又湿又重的毛巾狠狠地按住了整个脸。蒋飞吓了一大跳,随即挣扎了起来。谁知道那人竟整个人都翻了上来,俯坐在了蒋飞腹上,双腿迅速压住了蒋飞两边的手,胸膛抵着胸膛。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蒋飞竟逐渐安分了下来。然后,片刻后毛巾被揭开了一角,露出了蒋飞紧闭的双眼。片刻,四周没什么动静。蒋飞刷一声睁开了眼睛。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到一厘米。看到顾飞放大的满脸胡渣的脸,蒋飞吃了一惊。顾飞恶狠狠地盯着蒋飞,威胁道:
“臭小子!你再动,我当场捂死你!”
然后,蒋飞一动也不敢动的在床上躺了一天。
而顾飞满脸不耐烦地照顾了蒋飞一整天,直到深夜蒋飞的高烧完全退了下去,顾磊才骂骂咧咧的回自己房了。
估计主管是怕这次会出人命儿,毕竟当时是自己逼着工人冒雨工作的。也怕上头会查出个端儿,一时间也只好继续留着蒋飞并且借天气之故,放了蒋飞几天假休息。
顾磊就没那么好运了,第二天照常要累死累活的干活儿。傍晚,回到家打开家门时,看见了屋内的环境,呆了下,立刻退了出来,一字一字地读着门右上边模糊不清的字迹。
是自己的窝。
将信将疑的踏了进去,原本杂乱肮脏的房子竟变得干净了不少,就连自己的房间也收拾地井井有条。虽然,墙壁暗黄的污渍仍顽固的粘在上面,但努力擦洗的痕迹却是窝心的温度。
顾磊一眼扫过整个厅子,余光扫到塑料矮桌上用大瓦碗盖住的几碟东西,走过去揭开瓦碗,是尚存丝温的几味简单饭菜。
多久没吃过家常便饭呢?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记不清了,因为真的太久了。白天的工地了会提供一顿一菜半肉的午餐,晚上回到家不会也不想做饭,就随便泡包方便面作罢。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一顿不完美却完整的家菜,说不感动是假的。
矮小的木椅子被顾磊一屁股坐了上去,发出了“伎呀”一声。顾磊也没叫蒋飞,自个儿埋头就吃了起来。那吃相活像是几十年没吃饭的饿鬼似的。
大约晚上八点多,蒋飞回到了宿舍。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半壁江山苟延残喘的残骸。然后就看到顾磊从房里提着个杯子出来倒水,看到了蒋飞,脸色淡淡,也没说什么就从蒋飞面前走了过去。装满了一杯子的水,,又走了回去。只是这次经过蒋飞时,冷哼了一声,
“那菜挺难吃的。”
而从那天后,家里狭小的厨房就这样悄悄的被人惊醒了后,再也没有沉睡的机会了。
第三章
日子就一直这么平静的过着。而蒋飞跟顾磊的关系也是一直不远不近的并肩前进着。蒋飞依然不适应工地里的生活,不适应城市里灰色的冷漠,但他还是咬着牙蹒跚地向前跑。一个月后,终于盼到了拿工资的日子。心里的喜悦盛得满满的一颗活跃的心脏。那天一大早,蒋飞就早早起来做早饭了。平时紧抿着的唇角,竟带着细细的笑意。顾磊不是熟睡的人,即使蒋飞的动作已经放轻了,可顾磊还是随着蒋飞刷牙的时间,就睁开了眼。在床上躺了会儿,没什么意思,在床头摸了根烟,叼在嘴里就懒洋洋地出去了。才一出房门,在不到六十平方的屋里就看到蒋飞忙碌的背影。那个清晨干净透明的阳光,跨过了破旧斑黄的百叶窗,照进了昏暗的厨房里。映亮了蒋飞左脸上浅浅的酒窝。
蒋飞一整天都兴奋的不得了,似乎浑身的力量用也用不完。抹了把额上的汗,抬头看了眼,只差五分钟,过了这五分钟蒋飞就可以得到人生中的第一笔钱了。不多,只有一千五,在这种繁华盛顶的城市,甚至连一件衣服也买不上,但它的意义对蒋飞来说,那是他的心血。那真的是用他的血汗换回来的金钱。曾经烈日下的汗,暴雨中的泪,刺痛的指头,溃烂的伤口,黑暗中的惶恐,晨曦的迷茫,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