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在那一年里几乎每一次的大型活动都一起参加,同进同出,并且穿着打扮又极其相似,举手投足各有风采。三人年纪相仿,背景相似,仪表非凡,再加上原本就是各种晚会、赛事活动的常客,所以每当三人站在一块,他们身上的光芒就成几何数增长,几乎掩盖了所有在场的其他宾客。
后来,他们果然如那些元老们所料,采取了大的动作——直接联名向荣誉社会提交议案,申请改革。
荣誉社会的由来已久,它最初只是一个用来协调四大家族间的利益地盘分配的组织,但经过数年的演变,它的权力已经凌驾于各家族的家主之上,而这个组织的首脑,就是黑手党世界的皇者——教父先生。
他们当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四大家族共同投票选择出来的,可以保证他们的绝对公正。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来源于四大家族,对于两位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与一位家族的力量直接掌控者联名的议案也是无法就这么随便的答复过去的。在向各个家族的家主通知过之后,他们通过了这项议案,但那份议案里所列出来的举措中,他们决定实行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份额。
对于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乔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就算是被全盘否决他们也还是有后招的,但既然保守派势力有软化的趋势,那他们也不会不识相地步步紧逼地。
乔他们所提的举措中当然没有天真地要把黑手党变成一个合法的正规的企业集团的意思。
黑手党就是黑手党,它的暴力性是它存在的意义,但除了力量之外,他们可以争取更多的东西,比如说:民心。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要黑手党的公信力高过政府,那他们也就可以收拢更多的民心了。
不要以为国家是万能的,它在接受全民供养的时候它还要到对全民负责,对这个国家负责,对别的国家负责,担负的越多,所受到的制衡也就越多,也就更难做到绝对的公平,这是黑手党的优势所在。
而劣势就是黑手党不变的掠夺本性,只是他们可以将这一点埋得再深一点,更深一点。达到这个目的的手段就是高智商犯罪,具体举措包括有不断向政界、军界、企业、股市和金融业渗透,不断地垄断经济、操纵政府、干扰时局、制造灾难。
做这些当然是无法瞒过所有人耳目的,但因为他们接触的都是站在阶级金字塔顶尖的各行各业的统治人员,那些人有更大的野心与欲望,有更多的顾忌,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时刻等着揪出他们的错误好为他们的向上爬提供更多的机会,所以取得他们的信任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只要他们选择了你,那你的投资将获得十倍百倍的回报。
至于隐蔽性问题,那些比普通公民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想得更多的人自然比黑手党更关心,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们也不会将那些黑幕下的交易暴露在公众的面前的。
革命的成功是很显着的,它在开展的第一个季节之后就让四大家族的财政收益涨了差不多一成,这在经济不断衰退的今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样的成果让三剑客很是兴奋,但他们并不会骄傲不前的,他们加快了开展第二步的计划,让整个西西里岛的黑手党都能够接受这种新式的获利手法,获得新生。
就在这个时候,荣誉社会突然宣布终止一切的革命性举措,并要求各大家族将已经开展的各项活动终止,革命宣告失败。
保守派势力重新开始占据西西里的主流地位,而当初参与到新革命中的人要不是被拘禁,要么是被革职。而作为革命发起者的三个人,他们遭受的比别人更多。
佛朗西斯手中握有的原属于杰诺维赛家族的力量全部被他母亲收回,他本人亦被禁止再参与到杰诺维赛家族的事情中去,只能当一个普通的贵族少爷;
乔被原家族驱逐,并在刚出西西里岛范围的时候就被神秘杀手枪杀,至今仍不知幕后买家是谁。
唯一不同的是那位甘比诺家族的养子,离奇地找回了亲生父亲,并被带回美国,两年后接管了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场——加沙。而就在去年的时候,突然高调宣布与肯尼迪家族的长千金交往,并在结婚后加入肯尼迪家族,随即正式步入政坛,成为政坛的闪耀新星。
第三十三章:疯子乔治
昔日活跃在欧洲的上流圈层的“三剑客”,如同烟花一般照亮了整个地下王朝的黑色夜空,然后飞快地消逝,化成灰烬。
但革命的失败并没有影响那些依存在黑手党羽翼之下的成员,他们照旧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糜烂而又没有明天的生活,而各个家族的高层却是被那场革命给耗尽了心血。
他们知道革命带来的肯定是黑手党更为辉煌的未来,但是这样的未来却是以他们的失势来作为代价的。要一个久居高位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突然间臣服于他原先的应该拜服在他脚下的下层阶级的统领,那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所以,他们决定在自己还没有被赶下台失去一切荣耀与尊贵之前,要将这场已经看见了硝烟的战争扼杀掉。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几乎花费了所有的人力与物力,并在其中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这个代价乔治在五年后走出花房的第二天才获晓。
那天早晨,皮埃尔很是正式地守在花房外面等他出来,并在与他报备过一些重大事宜之后,说道:“家族的红色守卫部队在五年之前被老族长送给了荣誉社会一半。”
红色守卫部队,顾名思义,是家族最根本的守卫力量。但他们做的不仅仅是守卫这个家族不被外来势力侵犯,更是每个黑手党家族力量的根基。每一任家主在继任后就会从前任家主的手里接手这一股力量,总共96人,每一个都是在修罗场上拼斗了无数次而存活下来的人形兵器。他们精通各种冷热兵器,熟练掌握在野外生存的所有技能,能够在每一次的危险境地里将被保护者完好无损地弄出来,会开飞机游艇甚至是坦克,能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内将一兆的文字信息完整地记录下来,甚至能在一天的时间里掌握一个陌生地方的基本语言。丢在人群中,你可以转眼就把他给忘了,但他却可以悄无声息地一直潜伏在你周围五米的范围之内。
这96个人在被新的家主接手之后就开始培训下一代的守卫者,从童年的时候开始,直至他成长到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守卫者。每一个家族的守卫者都是他们的最后一张王牌,如果没有,那只有一个解释:这个家族已经完全覆灭了。可以说,红色守卫者就是一个黑手党世家的标志。
“送走一半?给荣誉社会?这是什么意思?”乔治是这么问皮埃尔的。
“老族长与荣誉社会在五年前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并且这是四大家族与荣誉社会共同签订的,因为据可靠线报他们家族的守卫部队也都只剩下一半,我想,他们针对的应该是那件事情。”皮埃尔很小心地避开了那个字眼,深怕又触碰到面前这个男人的神经。
乔治只是冷笑了一声:“一群为了权力都疯掉了的老不死的,自绝死路还不忘拖上整个家族陪葬,他们也不怕半夜冤魂来索命。”这句话简直就是嚣张无礼到了极点,语调尖锐,语气刻薄的如同刀子在心上划过,嗤拉一声尖锐而短促。
皮埃尔抽气,胸口大大地起伏了一下,连半句话都接不上去,任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原本仪表不凡举止高贵的乔治。布亚诺先生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我们现在好好地去会会那位大方到将守卫部队送出去一半了的族长大人吧。”乔治突然语气轻快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领着人往老族长居住的东海岸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老族长正在天台的花园浇花。这个时候看过去,老族长就像是任何一个寂寞的普通老头子,头发花白,眼神浑浊,背脊弯曲,双手还会不自觉的颤抖,昔日久居高位而养成的那一股气度完全都不见掉了。
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大儿子与儿媳妇都是非常出彩的人物,但最后却因为飞机失事葬身海底。二儿子接任家主的位置后却颓废了五年,竟然将家族的所有事业交给一个外人去管。三个孙子都是大儿子的,两个是儿媳妇生的,另外一个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而且天生长了一个好相貌,与自己的小儿子纠缠在了一块,就算到死都能够让他的儿子将人生最好的年华连同那一颗心留给他……
这个家族,已经败落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把已经倒空的水壶拿到水池边,用刷子仔仔细细地将里外给刷干净,再倒扣着放到地上晾干。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缓慢悠闲,极其的有耐心,以前的那种锐气冷硬完全没了踪迹。转过身,看见小儿子独自一人站在门那边,左手插进口袋里,右手里捏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
老人很是温和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我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全好了吧?”
乔治掸了一下烟灰,将烟蒂送进嘴里,勾起嘴角,露出个极轻极浅的笑容:“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允许你再跨进布亚诺家宅一步。”
老人走过来,将他叼着的烟拿了下来,走到垃圾箱那儿按灭,然后扔了进去,很是温和地说道:“这烟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抽吧!”
乔治将另一个手也插进口袋里,身子斜倚在墙上,很是漫不经心的开口:“现在才来演慈父,是不是太晚了点。”
老人转过身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无奈与悲伤:“你总是我的儿子!”
乔治却是挑高了眉眼,极其戏谑地说道:“儿子?你以前可是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的,也没见着你对谁和颜悦色过,怎么,看我是最后一个了,所以知道珍惜了?想挽回了?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尖锐,似是一根细线,绑在了老人的心脏上,勒得老人生疼。
老人哆嗦着双手去摸上衣口袋的药,掏出来的却是一只老旧的黄铜怀表,老人这才想起去天台的时候衣服换过了。他将怀表紧拽在手心里,努力将想说的话给表达清楚:“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后悔,不后悔废除他的计划,不悔把他赶出布亚诺,不后悔杀掉他。他是我们家族的灾难……早在Rosa将他带回来的时候,我就该动手的。”
说到这里,老人脸上浊泪横流,他伸出双手,试图抓住面前儿子的衣服,却被乔治一脸冷漠地避开了,老人无措地缩回手,抓紧自己的胸口,向他哀求道:“乔治,你醒一醒吧,他是魔鬼,他将我们家族的一切荣耀地位都毁掉了,他让布亚诺这个姓氏几乎断绝,而他,还要抢走我最看重的儿子,我无法不恨他啊……”
乔治冷漠地看着他,声音平静而冷清:“家族的荣耀,还是你自己对权力地位的不放手?本杰明。布亚诺先生,实际上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卑劣。不要把你的执着放在我的身上,那是对我的侮辱。还有,容我告诉你,布亚诺这个姓氏一定会在我手上断绝的。你无论愿意与否都无法改变这一句话在将来变成既定事实。别妄图去做什么,你毕竟是我的生身父亲,我还不想让你太难看。”
老人再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眼神悲伤地看着这个眼前没有一点感情的儿子,闭上眼睛无限悲凉地感叹:真是报应啊!
乔治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只掏出手机给底下的手下挂了个电话,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等老人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瑞士的疗养院里了。按响床头的电铃叫来医生,医生颇有些怜悯地对他说:“本杰明。布亚诺先生,有人已经为你付了在这儿的二十年的费用,并且让我转告你你已经被赶出家族了,所以您的余生将在这里度过,我们一定会为您提供最周到的服务的。”
老人闭上眼睛躺回床上,挥挥手让他们出去,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等人退出去后,老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过去的那些荣光,想过去儿子们都在身旁时的景象。
到了半夜,这位老人用输液的管子把自己勒死在了床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向他的小儿子诉说着最后的哀求。临终的那一刻,老人心里还在想:乔治,我没有错,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乔治在当天凌晨就接到了消息,他停了一秒,然后对前来跟他报备的皮埃尔很平静地说:“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么?”
皮埃尔紧紧地盯着他,迫切地想从那张完美的脸上瞧出破绽,却最终以失败告终。他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越来越看不懂的男人,然后说:“没有了。”
“那你下去吧!”
“是。”皮埃尔躬身,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记得把门带上,撤掉门口的所有守卫。他以为,就算再绝情,那都是生养自己二十几年的父亲,就这么死了,乔治是肯定要伤心的。
乔治只是在书房坐了一会,看看手里的那个老人晕倒时还握在手里的怀表,叹息一声:原本还想保你一条命的,哪知你还是不肯认输,这样死了也好,反正不久大家都要死的。
出来的时候,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乔治笑了笑,回花房休息去了。
本杰明。布亚诺算起来是被乔治给逼死的,而正是由于乔治对于逼死自己亲身父亲这件事情表现的太过平静,才获得了疯子的名声。
第三十四章:狗娘养的人生
乔治最近都在把玩一只老旧的怀表,黄铜制,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的花纹与雕饰,简单朴素到了寒酸的地步。但就是这样的一只怀表,乔治办公时捏在手里,会客时捏在手里,甚至是在走路的时候,那只怀表就在十指之间穿插翻飞,其灵活程度与它那笨重的外形是那么的不和谐。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皮埃尔在报告的时候看到乔治在把玩这只怀表了。看看老板那纤长灵活的十指,他忍不住开口道:“破了他的记录了么?我看你手上功夫见长啊!”
乔治笑了笑,右手五指翻飞间那只怀表就在手上已经走了两遭:“还没,不过也快了,我想要不了一个月我就可以去练燕回旋了。”
皮埃尔也笑了笑:“那可真不容易,要换成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乔治嘴角弧度变大,得意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可以被他看上么?”
皮埃尔黑线,默默低下头,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个疯子。
突然,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事情,乔治拿出那只怀表的那天正是佛兰克将那个少年的话传回来的那天。于是,皮埃尔又抬起头,眼睛平淡地扫过那只怀表,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只怀表没见过啊,看样式有些年头了吧?”
乔治眼睛带笑地看他:“从三天前你就一直在盯着我手上的这只怀表看,我那时就想吧,你究竟能忍几天,于是就一直没告诉你。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你求我哎。”
皮埃尔瀑布汗,这是他们那英明神武阴晴不定的家主大人么?别不是被什么外星人给换过脑子了吧?
他有些虚弱地撑着自己,“好,我求你。”
乔治开心地哈哈大笑,然后将那只在手上捏了整整五天的东西扔给他,“打开看看。”
皮埃尔接过,打开那个黄铜的盖子,然后愣在了原地。盖子上只写了一句话:
神说:你在母腹中我就认识了你,在我创世之前我就已经选择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奥古斯丁
乔治觉着皮埃尔的表情很有趣,所以他也不想打扰他,施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等他走出了好远,身后才想起蹬蹬蹬的脚步声,有点清脆有点低沉,那是意大利纯手工的皮鞋在地面上快速地划过而发出的声音。
“那个奥古斯丁,是您的教父么?”
乔治很欢快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