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禧晏邧

但艾努还是站着，没说话，仅仅是看着他。

沉默的人像是怒气未消，搞的弄臣有点紧张。

他尽量让语气像平常一样温和，“嗯……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还好吗？”试着和对方聊天。

艾努却仍旧沉默，弄臣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新鲜，毕竟三年来他好像也没见过对方生气的样子。

艾努紧抿着唇，打量着弄臣，他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床边有碗，应该有吃点东西了。

看时间，真的晚了，要是有事，其实等到明天再说应该也不迟。

可是他现却不想等了。

慢慢的，艾努朝弄臣走近，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他不发一语的模样，意料之外的令弄臣感到压力。

然后艾努坐在床沿，举起手他摸摸弄臣的脸，想起昨晚这个人苍白、脆弱的模样，他的心就痛了起来。

要是他有个什么差错永远离开自己了？那该怎么办？

一旦有这个想法，艾努就忍不住觉得害怕。

轻轻的，他环抱躺在床上的弄臣，听着对方的心跳，这才让他能够平静一些。

这时，艾努像是心情平稳了一些，缓缓开口说：“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很想你。”

“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却受了伤，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脸色苍白的模样让我好害怕。”

“我好害怕，要是你就这样永远都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你说？你如果没醒过来我该怎么办？嗯？”

艾努轻轻问着，压低的声音那么低迷、委屈的样子。

弄臣听着对方的问句，喉头收紧、难以回答，从来……他就没想过要是他没醒来或是死了，艾努该怎么办？

有时候他总会觉得，就算没有了自己，艾努可能会伤心，但没有多久应该就可以回复情绪，过他平静的生活。

难道不是这样子吗？

于是，弄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艾努倒是自己先说话了。

他说：“要是你醒不过来，那我就彻底把你弄死，在去陪你，你说好不好？要是你死了，那我就先替你复仇，复仇完再去陪你。嗯……这样应该不错吧！”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弄臣，艾努略薄的唇瓣吐出冰冷的言语，环抱着弄臣的手彷佛一点一滴的收紧着。

弄臣看着对方，无法动弹、无法出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青蛙，被掠食者紧紧的、紧紧的抓住了。

眼睁睁的，他看着艾努的脸逼近自己，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上自己的唇瓣。

艾努吻上弄臣。

他的吻一开始轻轻的，像小鸟，轻啄；接着他含着对方的唇，吮着，像是饥渴的人遇上绿洲一样，急迫、渴望，略微粗鲁；然后他趁着对方唇瓣微启时，舌头像蛇一样探入，蛮不讲理的舔着对方口腔、纠缠上对方的舌，狠狠的、舍不得放开对方。

第三十三章

弄臣也不是什么小屁孩的年纪了，但是面对眼前的状况他依然还是处于措手不及的状态。

他喜欢艾努，但是因为太小心翼翼的对待对方了，所以反而变得不敢碰触对方。

现在，该回应吗？

艾努，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这个吻，我可以当作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那么，就随你摆布，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艾努的吻慢慢移动，弄臣没有反抗，于是他亲吻对方的唇、脸，细细的、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吻遍那张熟悉的脸庞。

然后往下，在那比想中更白晰、温热的脖子吸吮，偶尔他轻咬、轻舔，离开时总要种下红色的痕迹才肯罢休。

弄臣双眼微眯，被亲吻的感觉其实很好，尽管艾努一开始很突然，但他给予的吻就像对待珍贵的宝物一样，那么宠爱。

然后，艾努的动作停了下来。

“弄臣，你怎么都不反抗呢？”坏心的，他重重的往对方的唇瓣咬了一下，彻底停下所有动作，将两手撑在弄臣身旁，略微抬高身体，问道。

瞬间，弄臣觉得自己的脸又热又烫，偏过头，没有回答。

“弄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呢？”艾努看着对方偏过头之后那微红的脸庞、禁欲似的眉眼，以往他总是静静的看着，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将他压在身下，那么放肆的为所欲为。

弄臣眉头皱起，对于艾努的问题感到不解。

“什么叫我想要你怎么做？”

“从刚刚到现在，我有不让你做什么吗？”弄臣强迫自己正视艾努，说着这些话的同时，总觉得自己的一张脸皮今天都快丢脸丢光了。

艾努一听，眉眼都笑开来了，又轻轻的亲了弄臣的唇，说：“呵……你是没有不让我做什么呀！”

“但是我指的是，你在书房放那些资料给我看，到底是想要我怎么做呢？”

“我并不是指……”艾努微笑，看着弄臣，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

瞬间，弄臣知道自己会错意，窘得说不出话来。

艾努面带微笑，指头轻柔的描绘着弄臣的眉眼，轻声说道：“我怎么可能趁你受伤时对你做什么事呢？我总会等你伤口复原，然后……再继续做我想做的事。”

“到时候，你会让我做吧？嗯？”艾努的声音低沉，充满着勾引的意图。

听着这些话的同时，弄臣的心脏跳得飞快，但是这种问题叫他要怎么回答？

难道他要说『欢迎你对我为所欲为吗？』这种话要怎么说出口啊！

弄臣的耳廓都红了，艾努觉得心情愉快许多。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次看在你受伤、这么苍白、令我心疼的样子，就暂且放你一马。”

“下次你千万不要让那个李文熙靠你这么近了，好吗？”语毕，又亲了亲对方的脸，恨不得将对方的全部，全都藏在怀里，就连刚才那种盖棉被的景象也绝对不准再发生才好。

弄臣这才发现，艾努这个人的独占欲，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加强烈，但是他好像也不讨厌。

轻叹一口气，点点头，红着脸妥协。

第三十四章

艾努看对方点头，忍不住又亲亲对方的嘴，这才坐起身来，然后一扫刚才调戏的神色后问道：“但是我现在比较在乎，你在书房里，将我过去的资料毫不掩饰的放在那……是为了什么？”

“这三年来，你从没有对我说，以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又要这般刻意的将我过去的个人资料放在书房？”

“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将事实告诉我，那么何不贯彻始终？”

艾努看着弄臣，那双蓝色的眼睛透明、像宝石一样，注视着对方。

弄臣没有回避艾努的视线，他知道这个问题并不是点个头就能了结的事情。

于是，他看着艾努，突然反问道：“你要离开我吗？”

艾努皱紧眉头，不懂弄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弄臣却也没等他反应，继续说道：“看完那些资料你做何感想？”

“过去的你，并不是我的人，所以我无法明确的用言语告诉你，你有多么的身手不凡、手段高超。”

“但是透过那些资料，你应该可以清楚了解到，过去的你为了待在迪瓦身边付出多大努力、心血，获得多少“成就”。”

“迪瓦那个人，就是你过去视为最重要的存在。”

“三年了，尽管当年确实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我越来越不确定……让你失去过去的关于迪瓦的记忆，日复一日这样好吗？”

“有时候我会想，你就这样，空白一片的过一生好吗？”

“没有过去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会让你觉得活着很不踏实？就这样一直下去，对你好吗？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会去思考这些问题。”

弄臣看着艾努，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映出对方的脸庞，困惑的表情挂在脸上，却没有回应，于是他抿唇，略微紧张似地又继续说：“我把那些资料放在书房，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将属于你的记忆告诉你。”

“但是我无法亲自告诉你，因为我心里仍然自私的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那些过去、单纯的待在我的身边。”

“所以我选择了迂回的方式，既希望你找回过去的记忆，又不希望你知道那些过去。偶尔我也会想，也许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看到那些资料，那样也好。”

“但你终究是发现了。”

“你终究发现我们曾经是敌人，并且曾经那么重视迪瓦。”弄臣没有回避艾努专注的视线，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认真的告诉对方。

“所以你说了那么多又如何呢？”艾努挑眉看着弄臣，反问道。

他不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了那么多，可是你不要忘了，那些事情都是“曾经”。”

“我不记得那个叫迪瓦的男人，也不记得我过去为他做过什么事。”

“确实，失去过去的记忆并不好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有时候睡醒，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一样，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

“如果我说，我不恐惧、惊慌，那是骗人的。”

“可是，弄臣。”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没有过问过自己的过去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面对失去记忆的害怕、恐惧吗？”

艾努看着弄臣，不等对方回答，便说：“那是因为，“现在”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第三十五章

“现在？”弄臣看着对方，轻轻的说。

“是，现在对我来说比较重要。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弄臣没有说话，嘴唇依然抿紧，呈现出一种倔强的姿态。

艾努叹了口气，话又自己接了下去。

“哪怕过去我有多么在乎那个叫迪瓦的人，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并不是他。”

“我现在最在乎的人是谁，你知道吗？”艾努微笑问道。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弄臣还是颤着声，轻轻问道：“谁？”

艾努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弄臣才好，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却不敢争取呢？

但不管他的态度如何，现在，只想告诉他，比起那个叫迪瓦的人，自己更在乎他。

“是你，是你呀！”艾努这么回答，忍不住亲亲对方那双好像要掉出泪水来的黑色双眸。

那么可爱。

弄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此时伸出手，回抱艾努。

三年了，喜欢上对方之后他总是那么害怕。

战战兢兢地将对方守护在一个小圈子里生活，小心翼翼的照顾对方的生活起居，一言一行刻意避开与迪瓦有关的话题。

他是这么的害怕艾努也许有一天会记起过往的记忆，然后憎恨他、离开他。

可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艾努的记忆没有回复，甚至对自己说……现在他最重要的人是自己！

这是真的吗？现在，他不是在做梦吧！

弄臣激动弄臣将脸埋入对方的胸膛，他想藏起自己的脸，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实在太丢脸。

对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传来温热的气息，这是艾努第一次觉得，他和弄臣之间没有任何距离。

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靠近，抱着对方，那么心安、满足的感觉，填满他所有空白的区块，圆满他的生命。

黑色的发丝比想像中更加柔软，发丝盖住的耳朵看起来也那么细致。

全部，都想要、都想藏起来，都必须是他的。

“弄臣……弄臣，我现在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我不想离开你，所以你愿意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弄臣，别赶我离开，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抱着弄臣，艾努低头耳语，用呢喃似的语气，说着这些话。

“我怎么会想赶你离开。”依然不肯将脸抬起来，弄臣回答道。

“那么，把我过去是谁的人、怎样的人忘了吧！”

“弄臣，我希望你只要看着现在的我就好。”

“尽管过去的我们是敌人那又如何？”

“尽管过去的我曾经身手不凡、手段高超那又如何？”

“现在，我不是你的敌人，也只想为你守护你在乎的事物。”

“给我这个机会，好吗？”艾努轻轻含着对方的耳廓，低声说道。

第三十六章

“我要给你什么机会？你想怎么做？”弄臣问道。

“嗯……我想想看……。”艾努索性躺到弄臣身旁。

侧卧一旁，他继续问道：“你先告诉我，让你受伤的人是不是迪瓦的人？”

“嗯。”弄臣点头，干脆的承认了。

“你们这三年处的不好吗？”艾努皱眉，觉得这问题很蠢，但不得不承认，弄臣的这些“事业”尽管跟过去的自己很有关连，但是失去记忆、一片空白的状况之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书房里的那些资料要他今天消化还是有些困难，他如果想要保护弄臣，那么他只能选择用更快的速度掌握现况，发问也许是一种好方式。

“也没什么好或不好，毕竟生意上有往来就也会有冲突。”弄臣回答的很平淡、简短，面对艾努时他说的话总是习惯性的语带保留。

“那他怎么会突然那么大胆的攻击你？”艾努感觉的到弄臣语带保留的态度，只能更加大胆的问道。

弄臣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很难跟艾努解释。

他不是不知道原因，只是这个原因跟艾努有很密切的关系，他应该要说吗？

弄臣没有犹豫太久，心里很清楚，如果艾努有心要接触关于自己的事情，那么有些事情就不可能会是永远的秘密。

于是他缓缓的说：“因为迪瓦发现你的存在了。”

听到这个答案，艾努反倒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弄臣受伤会跟他有关系了。

轻闭双眼，弄臣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然后继续说：“他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你还活得好好的，令他感到疑惑、不愉快。”

“他这么讨厌我？”问这句话时，艾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应该是有点心寒的感觉吧？

稍微思索，弄臣尽量委婉的说：“不……不能说是讨厌你，他只是不喜欢事情超出他的掌握。”

“毕竟三年前他以为你已经死了，可是你竟然还活着，这个事实超出他的掌握、令他不愉快。”

“因为他不愉快……所以他攻击我，其实也只是希望我能够亲自去找他，给他一个说法。”

听完弄臣的说词，艾努的眉心依然紧皱，然后他问：“我不应该活着吗？”

艾努向弄臣提问时，心里真的感到万分困惑，他不懂为什么他必须死？那么既然是必须死，又为什么会活着？

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三年前，艾努之所以有那样一场“死局”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吗！

弄臣不敢转头去看艾努的表情，因为连他也不知道，一个人要如何面对“他不应该活着”这样的问题。

可是这些问题那么真实的存在，沉默了三年，弄臣以为可以不需要要回答或是让答案永远石沉大海，但现实却不允许他继续保持缄默。

咬紧唇瓣，左思右想，该怎么回答呢？该怎么回答才能够不要让艾努觉得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