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臻长年来资助福利院的事从来没有大肆宣扬过,他并不希望那些孩子们被媒体曝光。
可除了这个之外,他也参与过不少这样那样的慈善捐助,只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为了吸引眼球,报道的都是负面的消息,就算有大量的挺陶派给出正面证据,他们也只是象征性的在角落里写上几笔。
陆希晨找陶臻谈了一下,希望他能亲自站出来,最好把他私底下资助福利院的事情说出来,这将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陶臻没有同意陆希晨的提议,无论何种情况,他都不想把孩子们推到人前。
事情还在恶化,之前被压下的丑闻也再次复活,有人干脆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就说陶臻这样寡廉鲜耻和养父乱伦的同性恋者,会逃离支援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其实这根本就毫无逻辑,但因为噱头足,又因撰稿者东拉西扯外加脑补拼凑了一个长篇大论,所以传播次数相当恐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有几十万的点击。
陶臻没办法去面对那些嘴脸,也不知道能想出什么话来说,更何况无论说了什么泰格都有本事拿去做文章,他更加不愿去搭理,就有着外面说他是缩头乌龟好了。
他在家里面,不开电视不看报不上网,佣人们也被禁止谈论这些事,所以他耳根清净,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天气渐渐冷了,阳光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他躺在躺椅上,听着喜欢的摇滚乐,震耳欲聋的声音,却让他心里很安静。
慢慢的轻轻的摇晃着躺椅,室内温暖的温度和正午明亮的阳光,他的眼皮渐渐的支撑不住,就垂下了睫毛,睡了过去。
裴幸宁接了封泽打给陶臻的电话,听他说有事情要找他说,就拿着电话到楼上去找,找了好几个屋子没找到,只好先挂了说等会打回去。
听到工作室传出声音,他才确定陶臻是在这里。
只是,这里的隔音相当好,是得多大的声音才能传出清楚地歌词?
……
Judgement day can come
Together we belong
Pray today
This day won't be our last
All for one
And one for all
Side by side
United we stand tall
We are all together
Forever and ever
Pray today
This day won't be our last
……
裴幸宁一听到就辨认出,这是陶臻经常会放的歌,尤其是在他情绪比较低落的时候,这首歌很有力量,很能鼓舞人心。
他很喜欢这个乐队,那种重金属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刻在心上让人没法不感到振奋。而且,他之所以会再后来的专辑越来越偏重摇滚,也是受了这个乐队的影响。
当初他给魔镜写的那两首歌也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
想到这里,裴幸宁略微放了心,陶臻还有向上的精神,那就不用太过担心他会情绪崩溃,他懂得自我调节。
刚才找不到人,他心里其实挺怕的,就怕看到陶臻萎靡的样子,也怕看到无法挽回的结果。
现在好了,他舒了一口气,抬手按着把手。敲门肯定是听不见得,他们不是外人,就这么擅自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进去之后才发现,陶臻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播放器和音箱的声音调到最大,放在单曲循环。
裴幸宁看着他微笑起来,伸手把音量的旋钮拧到最低,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滑落到膝下的毯子捡起来给他盖在身上。
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就会有种幸福的感觉。
陶臻觉得跟刚才有点不对了,睫毛眨了两下就睁开眼,看到裴幸宁在他眼前,略略吃了一惊。
“咦,你怎么在?咳……”睡的久了,嗓子有些干哑。
裴幸宁说:“封泽给你打电话,我接了,看到你在睡觉就先挂断了,你等下给他打回去吧。”
“封泽?他说什么?”陶臻不无奇怪,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联系过了,他找他能有什么要说的呢?
“我也不清楚,他说最好和你见了面说。”
“哦。”自从那天听到他和言天的对质之后,陶臻对封泽就降低了信任也降低了接触的热情,所以并没有急着回电话。
裴幸宁见陶臻看向音箱,就笑着刮他的鼻子:“你说放着这么大的声音,你怎么就能睡着呢?”
陶臻也笑:“我听的时间长了,就不觉得很大了。”
“你睡了一中午了,起来活动一下吧,今天天气很好。”
陶臻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裴幸宁偷袭他露出来的肚皮,咯吱着他挠痒,惹得他懒腰伸到一半赶快俯下身保护自己。
“赖皮,不带你这么无耻偷袭的!”
“哈哈,有本事你就偷袭回来!”裴幸宁得意洋洋的笑说。
封泽约了陶臻在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酒吧见面。
两个人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封泽仍然没有说重点,东拉西扯了个把钟头,陶臻有些不耐烦了,夜越黑这里的人越多,他此刻就在风口浪尖,再被人拍到说他借酒消愁那就烦上加烦了。
“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喝酒的话我家里有很多藏酒,我请你喝。”陶臻问道。
封泽看着他笑,那种很典型的喝醉了的傻笑。他朝陶臻勾勾手指,等他靠近了贴在他耳边说:“我们去开个房间。”
陶臻打愣,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个结了婚当了爹的男人,居然对他说要去开房?
使劲摇摇头,陶臻迫使自己冷静:“你别胡闹,没事我就回去了。”
封泽一把拉住他:“沈睿……”
陶臻全身僵硬,肌肉都因此而痉挛起来,他的身体抖得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地震了。
“沈睿……我知道是你……”封泽又低声说,虽然腔调拖拉的很像醉话,但却又让人觉得他很认真他很严肃。
陶臻还是不能动,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骂他异想天开,想装傻不懂他在说什么,想说他喝醉了在说梦话……但是他的嘴巴张不开,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那是害怕的在打冷战才发出来的。
就在他僵着的时候,封泽挂在他身上,却能将他带出去,一直上了车,帮他系好安全带,踩了油门冲出去,他还是不敢置信的直瞪着眼睛。
他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如果封泽只是在诈他,那他这么大的反应就已经露馅了。可是,他没想到封泽会发现,他对这个人没设这个防。
现在想到这些已经没用了,希望下面自己能应付的更好吧。不知道封泽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他知道这层身份是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相信封泽不会害他吧。
可是……如果封泽知道他就是沈睿,那么言天对他的指责他都承认了,那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现在还敢说他不会害他吗?
事情有太多的变数,他曾经那么信赖有过那么亲密关系的言天,在这几年他都颠覆了他的记忆,那么这个人呢,会一直在保质期吗?
封泽不时偏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开始的惊讶慢慢的被压下,恢复了常有的平淡情绪,后来更是镇定下来,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毕竟是经历过那么多的人,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就算无可避免的乱了阵脚,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重整旗鼓。
做了几年被人保护的小白羊,他还是那个可以用犄角伤人的沈睿。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
“到了你自然会停下。”
封泽笑:“果然是你啊,不容易,这么多年才让我一点点确认自己的怀疑。”
陶臻一脸风轻云淡的笑容,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60.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封泽没有立刻回答,他轻笑了两声,把车停下了,拉开车门下去,陶臻略一迟疑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骊山的山顶豪宅,是沈睿十年前买下的别墅,也是他最后所在的地方。
大雨瓢泼的夜里,他参加晚宴回家睡下,再也没能以那个身份醒过来。第二天,人们发现他在自己的床上割腕自尽,还吞服了大量安眠药。
可笑的是,作为他本人,并不记得有这事,他明明没有喝酒,回家洗了澡倒头就睡。
但这个实情却不能说出口,只能将错就错,沈睿成了陶臻。
事隔几年,旧地重游,虽有万般心绪,陶臻只是默默地看着沉睡的巨大豪宅,往事如云烟在眼前掠过。
封泽仰头看着,良久才说:“当年,我们经常在这里聚会,你,我,言天,徐叶轩。”
陶臻不做声,静静的在一旁站着。
封泽笑了笑:“那时候我们四人交情真好,看的外人那么羡慕,四个娱乐圈鼎鼎有名的人居然毫无嫌隙的在一起称兄道弟,我也觉得真难得。”他叹口气,摇摇头:“自从沈睿死了,我才发觉,并不是这样。”
陶臻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拉扯到以前的事上面去。
封泽上前一步:“我们进去坐下说吧,我有很多话,很多很多的话要跟你说,除了你,再没有人能说了。”
陶臻看着他掏出钥匙开了门,什么也没问,只跟着进去。虽然很多年不曾来,他进来还是立即看出这里的摆设没有变动,他闭着眼都可以凭借记忆出入自如。
开了灯,光线更亮了,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打扫的光洁干净,似乎有人一直在做保养。
封泽看着他点点头:“我偶尔会来这里。”
“柜子里应该有不少酒,开瓶来喝吧。”陶臻说了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你才是主人。”
“我是陶臻,在这里我是客人。”
封泽无奈,只得去拿了一瓶威士忌打开,一人一杯斟上。
“有多少话,都可以说了吧?”陶臻喝了一口,从口舌到胸膛都是辛辣的滋味。
封泽坐在他对面,把酒杯放下:“很久没有这样跟你喝酒了……我原本以为的好兄弟,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有你在中间维系。没了你,我们就是三个熟悉的朋友,场面上还是给足面子,但是心底的话却绝对拿不到面前说。”
“尤其是言天,不知道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还是本性如此,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很神秘,很暴戾,很不能沟通,开始我们还能说几句,后来一旦见面就是吵架,不甩门而去不算完。”
陶臻默默的听着,心里却道,这样的分歧,还不是因为言天发现了他的不良居心所致么,他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虽然从始至今你也没有正面承认过你们的关系,可是我心里清楚。所以,我现在这么说,你大概还是偏袒言天更多。在那个招待所的时候,我们吵架,大概你也听到了吧,因为后来我看到门口的墙上有指甲的印子,那是你的习惯,在一个地方站得久了,就要随手找点什么来掐着打发时间,不过那会应该是你听了在生气,需要这种方式发泄。”
封泽不停歇的说下去:“我当时承认了,我现在也不会矢口否认。对,我利用你。”
“我利用你帮我赚钱,因为我缺钱。”
陶臻抬头看他,语气怀疑:“你居然会缺钱?好多年前你就自己做投资,我工作量是你的两倍,你的资产却是我的双倍。你怎么能有缺钱的一天?”
封泽如释重负的笑了:“你肯问我,那你就是愿意相信我了。是啊,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缺钱,我封泽居然会有被债务逼着去工作的一天,这让我的歌迷们知道了,我从容洒脱的形象还怎么能保持住?但我确实被逼无奈,我向陆希晨借了一笔钱,我答应他复工为他赚钱,后来我赚的钱继续填进无底洞,我就不停的为他卖命,我前面十几年轻轻松松的玩着拿到歌王的头衔,这四年却拼死拼活的在保住晚节,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很可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把封泽逼到这种地步。
封泽一口干尽了杯中的酒,厚厚的玻璃杯砸在桌面上,铿锵作响。
“纤纤去赌博,中了套。”
“她赌钱?!”陶臻眼睛瞪圆,想都不敢想,那么温婉贤惠的女子回去赌钱,想不出她那么娇美的江南女子坐在赌桌前压筹码会是什么样子。
封泽嗤笑:“我太信任她了,对她太放松,她交的什么朋友我都不知道。去赌就输,我劝她就听,然后拿了钱偷偷再去,我第一次把她赎出来问她为什么执迷不悟,她哭着说要把我辛苦赚的钱赢回来。我真是哭笑不得,哄劝她不要了,就当做慈善了,她也听了,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她趁我工作的时候又去了……后来……后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劝她就听,一转身她又进去了。”
陶臻听着唏嘘,却也说不出什么话。他总算明白了,封泽复出就是为了这个,江山代有才人出,他这样的当红新人怕被后来者挤下去,封泽那种卫冕者更紧张。因为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前面的人,而是身后跟上来的。
他怕自己的号召力不够了,就拉上陶臻,可能一开始的指点只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应μ的要求,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这是一步好棋,而慢慢的也察觉到陶臻就是沈睿,于是以他对沈睿的了解,这个利用就顺利成功了。
“其实……你何苦要弄得这么卑鄙下作,直接告诉我,我会不帮你吗?”
封泽自嘲的笑:“是啊,我就跟纤纤一样,鬼迷了心窍,自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是,那时我也不确定新出的红人就是我的旧友,我只是病急乱投医,胡乱抓了一颗棋子,谁知就破了僵局。”
“你不用到现在还跟我说这种话。”陶臻摆手,“你说说怎么怀疑起来的吧?”
“我跟你差不多同一时间出道,开始都是唱歌,后来你去拍电影了。”封泽神情陷入回忆,还未说话就先笑了,“你那时候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唱的歌也是很优柔很抒情的。而我由于长相阳光,就唱了欢快的励志歌。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长的,我就取代了你的情歌王子称号。”
陶臻想想也笑了起来,那些年少的事,于他来说,真是上辈子的事了。
“虽然很多年了,可能做这行的就要敏感一点,我一看陶臻做的曲子,立刻就联想到了年轻的沈睿,因为那些旋律看着就很有年头了,不是时下流行的节奏。”
“原来从那时候你就在怀疑了。”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陶臻又问:“那你确定我是沈睿的关键是什么?”
封泽叹了口气:“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这个人说的话有些真的只是对你一个人说过的。”
陶臻心里咯噔一下,他以这个身份和封泽的接触也不少,可能真的不知什么时候说了当年他们聊过的话,这一时大意就暴露了。
他紧张的连忙问:“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要不是最近麻烦太多,我还是不想跟你相认。”
陶臻跟他紧紧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封泽一拍脑门,自责的说:“尽拉扯些没用的了,我找你出来有一个想帮你的办法。”
“是什么?”
“你知道拉拢纤纤的人是谁吗?”封泽看着陶臻如他意料之中的摇头,就说:“泰格,你知道吗?泰格集团的人。”
陶臻一愣。
封泽对他的反应自然是理解成“一个普通的实业集团为什么要拉拢一个明星的妻子赌博”,便说:“这个泰格不是普通的公司,他旗下有一个专门投资娱乐行业的公司,为首的叫沃夫,是个狠辣的人。他们拉拢纤纤就是为了让我加入他们的组织,谁知我却借了你和陆希晨的东风把事情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