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上——楚怀忧

“你的剑法应该和你大哥不相伯仲了，但你的内力比他强上一些，所以，你不用怕会被赶走了。”

“多亏你帮忙，要不，周哲生师父教得剑法，我肯定也学不会。”

“不用谢我。”

“你真是个好人。”

“呵呵。”对于苏云衣，自打认识以来，心中当真关心得很，有时候便觉得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心相印，情相连，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忙回过话题，问，“那你觉得你二哥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二哥？怎么了？”苏云衣疑惑地问。

“你偷偷从前面潜入大厅，不要被人发现了。”

“为什么？”苏云衣诧异地道。

“但愿是我多心了吧。去吧，如果是真的，只怕来不及了呢。”

苏云衣迷惑地出了房门，却看到走廊两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四个弟子看守，苏云衣疑道：“他们在这干什么？”

“用石子把他们打晕。”

“哦。”苏云衣应着，从地上捡起几枚小石子。

“丢准一点，不要太用力。”

苏云衣点点头，然后左右两手分别轻轻弹出，四枚石子脱手，分别打向左右两侧弟子的后背，四个弟子同时中招，倒了下去。

苏云衣脚下一个用力，“嗖”的一声飞起，飞上了屋顶，几个起落，来到了大厅的瓦上，悄悄低下身，轻轻揭去了两片瓦，然后看到了大厅内的情景。

苏远亭和苏云缠坐在正首的座位上，苏云墨站在堂下，他的身后有两位女子，一个紫衫蒙面，一个粉衫蒙面，正是给楚怀忧送信的两人，楚怀忧说她们是雪影门的人。

“怎么了？”苏云衣还未发觉不对，问道。

“静观其变，看到什么也千万不要出声。”我提醒他。

“哦。”

第49章：悬剑变

大厅内，苏云墨收敛笑容，痛心疾首地道：“爹爹，我知道，等过阵子，大哥和端木姐姐成亲之后，你就会把悬剑山庄交给大哥打理。可是，墨儿不依，墨儿不依啊。”

“畜生！”苏远亭怒道，“竟敢纠结外人谋反篡位？”

“二弟，快快放了爹爹，这庄主之位，大哥让你便是！”苏云缠急道。

“爹爹，大哥，你们别再挣扎了，这软心散大哥想必领教过，我在你们喝的茶水之中放了少许。爹爹觉得味道如何？”苏云墨说着，走到苏远亭身边，悻悻然说道，“爹爹，这弑父的大罪墨儿实在不敢犯，只是希望爹爹能够做主，传位与我，然后再由我带领悬剑山庄，归顺——昭王府。”

“那韩昭残暴不仁，鱼肉百姓，你竟想投靠于他？你不怕报应不爽吗？”苏远亭瞪着他，喝道。

“苏庄主，休要辱骂我家主人！”紫衫女子怒道。

“苏庄主，此言差矣，天下迟早会是昭王爷的。如果你肯助我们王爷得成大举，他日开国将军的……”粉衫女子却懂得好言相劝。

“哼——”苏远亭悲怆言道，“我妻早亡，苏某教子无方，愧对拙荆泉下之灵啊！”

“爹，二弟也是一时迷了心窍。”苏云缠见状，难过至极，对苏云墨道，“快给爹爹解药，否则，休怪大哥剑下无情！”

苏云衣看傻了，根本没有了半点分寸，心里既忧且惧，抬起头，长出一口气，便要蹿进厅内救人，却被我拦下了，“你打得过他们吗？”

“我……”苏云衣急火攻心，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道，“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说罢，苏云衣脚下一个用力，瓦片碎裂坍塌，在众人的震惊中，苏云衣坠身厅内。

尘埃落定。

苏云墨看着他，半晌，笑道：“怎么，三弟，你也是来投靠二哥的？”

“二哥，放了爹爹和大哥，求他们饶恕你。”苏云衣也看着苏云墨，哀求着。

“你还是那么傻？呵呵。”苏云墨说着，举起了长剑。

“衣儿，你来干什么，快逃啊！”苏远亭恨恨地道。

“衣儿，你快逃！”苏云缠急道。

“逃？呵呵，他逃的了吗？”苏云墨转身对他们道，“爹爹，你要是再不答应的话，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了？”

“畜生，你要是敢对衣儿动手的话，看我饶你不饶！”苏远亭威胁道。

“反正我已经是谋反的大罪了，还怕再追加一条死罪吗？”苏云墨悠悠地说罢，回身对苏云衣道，“三弟，成大事者必有所牺牲，不要怪二哥啊！”苏云墨说罢，手中的长剑刺了过去。

“留着他的性命，苏公子。”粉衫女子突然喊道。

“他是离合宫的人，活捉了他就好！”紫衫女子也道。

听到两位女子的话，苏云墨指向苏云衣的咽喉的剑尖突然向下刺去，直打苏云衣的胸部。

“云衣！”见他依旧一脸恍惚，我不禁提醒他道。

“啊！”苏云衣回过神来，见到长剑已至，慌忙退步的同时，内力上涌，催至手腕，四个剑花舞使了出来，混行剑法中的一招“横剑拦江”，玉箫架开了长剑。

“原来三弟在外面学了些本事，倒是叫二哥刮目了。”苏云墨说道，退后三尺，手中剑离手，正是悬剑山庄所擅长的手外剑。长剑猛地刺向苏云衣，苏云衣举起玉箫，使得依旧是混行剑法。

剑箫相会，便于苏云衣眼前拆解起来。苏云墨使用右手牵引剑招，上下左右，将长剑控得凌厉狠辣，但是苏云衣对付起来却也容易得很，玉箫轻描淡写之间便化解了十几记狠招。

苏远亭和苏云缠见此，既惊且喜。

苏云墨却是难以置信，不禁伸出左手，双手一起运剑，使出一套更精妙的剑法。

“云衣，这是咱们的云霄剑法。三虚一实，三松一紧，三退一进，三……”苏远亭高声喝着，却被紫杉女子点上了哑穴。

苏云衣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见苏云墨的长剑突然收敛了许多了剑气，剑招也轻缓起来，苏云衣正觉得奇怪，长剑忽然又凌厉起来，猛增的剑气将苏云衣逼退了两步。

“云衣，你二哥的剑法三招虚招之后才有一招实招。前三招你虚严守，第四招他攻你也攻，他定然攻你不过！”

苏云衣听明白了，用玉箫将周身防住，等苏云墨第四周攻来时，苏云衣的玉箫也攻了过去，玉箫夹杂着苏云衣七成的内力，直直地顶住了剑尖。苏云墨见状，脸色一急，顿时双手催动内力，长剑受到牵引，剑气更猛，但终究敌不过玉箫的力量，僵持片刻，突然砰地一声，从中间断了开来。

长剑一断，苏云墨顿时气散力消，连连却了好几步。

“芷寒，离合宫的人不好对付，看来，我们要帮苏二公子一臂之力了。”紫衫女子道。

“芷伊，何必咱们动手呢？不是还有软心散吗？”叫做“芷寒”的粉衫女子道。

“衣儿，快逃，听到没有？爹爹和我不会有事的，你快逃！”苏云缠忽然喊道。

“云衣，小心暗器！”我也道。

苏云衣猛然一惊，身子骤然窜出门去，躲开了两位女子发出的六道银针。

“看掌！”叫做“芷伊”和“芷寒”的女子见他逃了出去，四掌已经直直地劈了过来。

苏云衣舞动玉箫，乃是混行剑法中最威力的绝招“百剑纵横”，一股强大的剑气将苏云衣顿时包裹其中，众人一时难以接近。叫“芷伊”的女子腾起，将双掌拍向苏云衣的右腕，苏云衣右臂抬起，甩出一道剑气，逼退她的掌力；苏云衣又将玉箫削向叫做“芷寒”的女子的掌风，“芷寒”收回掌力，一脚踢出，苏云衣玉箫下落，打她脚尖，跟着向空中拍出一掌，掌力强劲，逼退了从空而降了“芷伊”，然后玉箫回旋，一个转身，“砰砰砰”的几声，剑气打到地面，地面炸开砖石，震伤了几名想要向前攻击的血影门弟子。

“夏姑娘，接剑！”突然，厅门处的苏云墨喊罢，投来两把长剑，夏芷寒和夏芷伊飞起接住，然后双剑劈了下来，剑气纵横，凌厉的很。

苏云衣将玉箫举过头去，挡驾下落的剑气，只听“砰”的一声，两股力量交汇，剑气向四周扩散而去，震伤的又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弟子。

苏云衣退了两步，也感到了体内气血有些翻腾。

“她们人多势重，云衣，你讨不到便宜的。先逃走，回头再想办法吧？如果你也受伤或者死掉，悬剑山庄就真的完了。”知道苏云衣有些不敌，我道。

“可是爹爹……”苏云衣一边挥动玉箫抵抗着两人或劈或刺的剑气，一边犹豫着。

“你爹爹不会有事的，肯定是要被押至到雪影门或昭王府之后才会处置。”我急道。

“不好，我要救爹爹和哥哥。”

“你死在这里就能救他们了吗？楚怀忧，对了，你求他帮忙，只要他出手，你爹爹就不会有事。”

想到这个名字，苏云衣突然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跟着恍了半拍，一股剑气趁虚而入，刺到了苏云衣的小腹，苏云衣只觉得小腹一痛，一股鲜血便缓缓流了出来。苏云衣一咬牙，一跺脚，飞了起来，飞出了庄外。

远远地，只听夏芷伊喊道：“芷寒，你看着苏二公子，我去追！”

“小心，芷伊。”

第50章：哑少年

苏云衣捂着小腹快速奔跑在下山的石路之上，但是滴滴血迹还是给夏芷伊留下了追踪的捷径。苏云衣从来没有表现得如此坚强和勇敢，忍着伤口处的剧痛，不顾性命地奔跑着，他在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要活着，救出苏远亭。

夏芷伊的影子出现了，身上的紫衫在空中扬起，蒙面的黑纱在空中飘动。很快，落到了苏云衣的前方，转过身，将长剑对准苏云衣。

苏云衣神色坚定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地畏惧和不安，举起了玉箫。

长剑下劈，玉箫下落，两股强大的劲力震裂了石路，在路中间交汇了，“砰”的一声，石起尘飞，一片昏黄。

半晌，石落尘散。

苏云衣倒在了地上，因为发力太猛，牵动了伤口，痛的没有了半点体力。

周芷伊身子晃了几晃，干干地笑了一声，然后一口血喷在黑纱之上。“不愧是离合宫的人。”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夏芷伊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夏芷伊虽然步调很慢，但还是走到了苏云衣的面前，咬牙切齿地道：“本来还想留着你威胁楚怀忧，但是你把本姑娘打成这样的重伤，让本姑娘很生气，所以，下地狱吧！”

苏云衣抬了抬手臂，但却没有力气举起玉箫，绝望地看着她手中的剑落了起来。

剑光一闪，血光四溅。

夏芷伊持剑的右手就这样在举起时被人削了下来。

“啊——”夏芷伊失声痛叫。

“苏公子，周老儿来晚了。”周哲生收回手中的剑，说着落到了苏云衣的身边，将苏云衣抱了起来，苏云衣看到他，没有喜，也没有忧，静静地晕了过去。

“‘千变万化’周哲生？”夏芷伊退了两步，惊惧地道，然后自行封了臂上的几处穴道，断口的血流得缓了。

“若非看在血影门对老夫有过知养之恩，你休想还有命在！”周哲生说罢，抱着苏云衣飞下山去。

周哲生将昏迷的苏云衣封上穴道，带到了开城的一家客栈，小心安置在床上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门，但很快，又有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身着一袭红衣，长发束冠，脸很普通，米黄色的皮肤，不长不短的眉睫，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梁，只有一张嘴算是完美的，珠丹玉润，芳泽无穷。但是他行为之间忧郁而冷漠的气质总让我感觉如此熟悉。

少年坐到苏云衣的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小心解开他的衣衫，取过金疮药，细细置于伤口，然后用布料轻轻为他包扎了，合上衣衫，少年起身出了房门。

他是谁啊？

转身，他又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坐到他的床边，用汤匙将它搅凉，然后舀上一勺，吹凉了，送到自己的口中，可能是太苦了，少年皱了皱眉，然后低下身，贴上了苏云衣的唇，慢慢将口中物送入了苏云衣的嘴里，接着又喂了第二勺，第三勺……

吃过药，苏云衣咳了一声，悠悠地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陌生少年，正端着碗凝视自己，苏云衣有些弄不清状况了，又咳了两声，然后想起了什么，轻颤着说道：“爹爹？爹爹……”

少年闻言，浅浅一笑，甚是酣然，将手中的碗搁到桌上，然后拿过苏云衣的手，伸出自己粗糙的指节，在他的掌心中慢慢划着字：“别担心。”

苏云衣感觉不出他手心的字，我只好翻译给他听。

“咳咳，你是谁？周，周师父，呢？”苏云衣满心疑问。

少年继续在苏云衣的掌心中写道：“我是孟魂。”

还好，这少年不是楚姓。

“楚，楚怀忧在什么地方？”苏云衣的声音发颤了。

孟魂笑容散了，静静地迟了半晌，然后写道：“找他做什么？”

“只有，咳咳咳，只有他能救，救我爹爹。”苏云衣难过地道。

孟魂点点头，然后写道：“死了。”

死了？别说苏云衣，就连我也一时没有反应。

“谁？谁死了？”隔了半晌，苏云衣才颤颤地问出。

“楚怀忧，死了。”孟魂一笔一划写得真切。

“死？死了？”苏云衣感觉到掌中的那个名字，全身便似是受到万钧雷霆轰劈一般，心一下子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无法呼吸了，无法思考了，也无法心痛或者落泪了……

孟魂见状，忙伸出手在他的心口处轻拍了一掌，苏云衣咳了一声，才终于回过了神，又咳了半晌，这才颤抖地说着：“我没有想他死，我没有想他死，我没有想他死，我没有……”说着，空洞的眼中滚落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孟魂也有些难过，缓缓伸手为他擦拭着，然后取过他的手掌，写道：“别难过。”

苏云衣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楚怀忧的一切：他的绝世容颜，他的惊魂一笑，他挽着自己飘在空中，他和自己在凉亭饮酒，他从落花的空中飘下……

人，一旦有了爱，就有了弱点。

于航死的时候，我想平静，却何尝比他好受呢？

“云衣，楚怀忧武功很高，不会轻易死的。”

苏云衣听到我的话，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眼泪止了一些。

孟魂在他的掌中写道：“别想那么许多，我叫他们去救你爹爹，好好休息。”说罢，孟魂起身，眼睛望着他，慢慢退出了门去。

苏云衣沉寂在父亲受难的忧惧中，楚怀忧逝去的绝望中，加之身上的剑伤，很快便又晕睡了过去。睡梦中，楚怀忧赤裸着身子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吻得深深的……

于航死了，每日每夜，我便也是这样梦幻的。

第51章：忘归楼

第二日清晨，孟魂抱起还在睡梦中的苏云衣上了马车，驾车的是那日离合殿内持鞭的老翁，便是当年血影五绝排行第四的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