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进屋,那小丫鬟只道:“苏公子,主人吩咐了,叫你在此处安歇,最迟明个傍晚,苏庄主和你大哥便回来到柳洲,到时候奴婢再引他们前来。有什么需要,您就吩咐。只不过,多余的话,您就也别问了,您明白多少便是多少,奴婢是不敢多嘴的。”
苏云衣对于这番话,真是更加迷糊,只知道关于苏远亭和苏云缠很快就会来了,心中自是欢喜,对于其他的也就暂且搁置。
小丫鬟见苏云衣脸色转喜,并没有其他言语,便松了口气,道:“您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那奴婢便先下去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苏云衣见她离开,问我:“她刚刚还说了什么?”
“她说,叫你在此歇息。”
“哦。”苏云衣确实有些累了,对于女子,这些地方虽然有着很多疑问和不解,却也不急于一时之间的求证,而我也能断定的是,苏云衣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甚至更安全,所以便叫他好生安睡了。
第二日清晨,苏云衣醒来之后,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推门出了闺阁,走下楼去,想要寻个地方清洗一番,楼下依旧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布匹,苏云衣伸出手去,抚摸一块丝滑柔软的绸缎。
“苏公子,您醒了?”这时,台阶之上传来女子的声音。
苏云衣回过头去,看到说话之人竟然是一袭红衣的红药,心中顿时一怔,便想:她在这里,那么他也在了?
“公子,请回房间梳洗。”红药又道。
苏云衣这才发现她的手中正端着一盆清水,苏云衣赶忙上了楼去,随她进了房间。红药将水盆放到凳上,说:“公子请。”
苏云衣心中虽然迫不及待,但还是先用清水梳洗起来,洗罢了,接过红药递上来的毛巾擦拭干净,这才道:“你怎么会……”
“公子莫急,先用早膳。”红药说罢,房门处又出现了一位女子。
苏云衣见到此人,心中又是一惊,却是紫蕊端着食物走了进来。放置桌上,紫蕊道:“公子请慢用。”
苏云衣坐到桌旁,拿起竹筷,也顾不了碗盘之中是何食物,刚刚夹起一块桂荣糕,便又放了下去,实在忍不住了,道:“楚怀忧,他在什么地方?”
“红药不知。”“紫蕊不知。”两位姑娘齐声答道。
“你们怎么会不知,你们是她的人啊?”苏云衣急道。
“昨晚主人叫奴婢过来侍奉公子,然后主人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奴婢不敢过问。”红药答道。
“云衣,既然她们说不知,就是不知吧!你且安心等等,楚怀忧,会出现的。”我安抚他,道。
“可是……”苏云衣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可是他想他,想他的好,他的不好,他的一切的一切。
苏云衣食不知味,坐立难安,恍恍惚惚到了黄昏,苏云衣等不到要等的人,心中有些郁结,起身下楼,却在楼梯之上看到了苏远亭和苏云缠正越门而入。
“爹爹,大哥!”苏云衣顿时喜上心头,乐上眉梢,呼喊着跑下楼去,穿过层层布帛,停到了两人眼前,又道:“爹爹,爹爹!”
两人远远听到苏云衣的声音,同样是惊喜万分,待见到苏云衣奔驰而来,不论苏远亭再如何不苟言笑,此时也是嘴角堆笑,道:“衣儿,这位紫衣姑娘说你在此歇脚,果真是没错的!”
“嗯。”苏云衣看了一眼站立一旁的紫蕊,目光中甚是感激。
“衣儿,你安然没事,我便放下心了。”苏云缠长出一口气,说道。
“公子,请苏庄主和苏公子楼上详谈吧!”紫蕊道。
“是,是,爹爹,你们快楼上去!”
第47章:论旧情
苏云衣陪着苏远亭和苏云缠走上楼来,推开屋门,苏远亭见到这间房间竟是女子的闺阁,不禁皱眉道:“衣儿,你怎好住这女儿家的地方?”
“女儿家的地方?”苏云衣不明此理,疑道。
“爹爹,衣儿为了躲避追杀,掩人耳目,不顾细谨,却也是权宜之计。”苏云缠在一旁道。
苏远亭点点头,道:“这楼上有没有其他的客房?”
“苏庄主,这边请!”紫蕊点点头,将他们引向前方的一处房间,打开门,让进了众人,又轻轻关了房门。
苏远亭和苏云缠放下行李,坐置桌旁,苏云衣见他们坐了,便也坐了。
“衣儿,你大哥已经将他如何被擒,你又如何搭救于他,你们如何遭到追杀被救的事由讲述于我。”苏远亭略略,接着道,“你受苦了!”
“爹爹,衣儿不苦!”苏云衣听到苏远亭这般温情之语,顿觉得心头一热,摇着头,把眼泪摇干。
“嗯,衣儿,你长大了。爹爹欣慰的紧,却是你娘亲在天有灵啊!”苏远亭点点头,拉过苏云衣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
苏云衣感受到父亲的温暖和疼惜,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苏远亭皱眉,道:“刚刚说你长大,你却又耍起小孩子脾气!好了,别哭!”说着,松开苏云衣,为他擦拭眼泪。
苏云缠在一旁道:“云衣,那日楚怀忧出现在城隍庙,救了你我和众人,现在,你又与他的丫鬟在一起,你这般与离合宫不清不楚,大哥真怕你会吃亏!”
苏云衣看向苏云缠,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便没有说话。“云衣,你且问她,端木剑震现下如何?”为了岔开话题,我道。
“是啊!大哥,端木大哥那天中了针,是不是?他现在怎样?”
“幸好针上所喂之毒不是一夕毙命的黑血,端木谷主和爹爹一齐发功,帮他将毒逼出了体外。”苏云缠道。
“那个李三招和穆清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般厉害?”又叫苏云衣问道。
“李三招号称‘暗箭伤人’,穆清月是他的义弟,号称‘黑面夜叉’,他们都是血影门的人。”苏云缠说道。
苏远亭接着道:“不错!当年,爹爹尚未出师之时,他们已经名传武林。与‘蛰面琵琶’穆澄雪,‘千变万化’周哲生,‘大力神’游龙号称血影门的‘五绝’。穆澄雪以琵琶为武器,周哲生以剑武器,李三招以暗器为武器,游龙以长鞭为武器,穆清月以铁叉为武器。后来,穆澄雪接任了血影门掌门,他的弟弟穆清月便和李三招归顺于他,游龙和周哲生不肯归顺,遭其追杀,幸被,被,被‘九转离合’楚望天所救,从此他二人归顺了离合宫。现下,穆澄雪归顺了昭王府,你又坏了韩昭挟持人质,逼着各门派归顺于他的诡计,血影门自是饶你不过,要你杀你以泄愤。”
这时,屋门被敲响,众人一齐望了过去,苏远亭道:“进!”
屋门推开,红药走了进来,将手中的食物一边放到桌上,一边说道:“请慢用!”
“谢姑娘!”苏云缠道。
苏云衣见是红药,便没有在意,接着重复我的怀疑:“那日刚刚救出各门派的传人,到傍晚不过三柱香的时间,李三招和游龙便到了,显然他们离刑州城并不远,甚至就在刑州,既然他们在刑州,为何不去城隍庙中看守这些人质,只留下了暗杀堂的泛泛之辈在那里看守?”
“这……”苏远亭和苏云缠听到苏云衣这番分析,顿觉得此事蹊跷,甚为可疑,同时,更为苏云衣能说出这番道理惊异不止。
“公子,可容红药道来?”红药刚要离开,听到苏云衣这般质疑,便回身说道。
“红药姑娘请讲。”我叫苏云衣道。
“不敢。”红药浅施一礼,道,“因为他二人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
“更重要的人是指……”苏远亭疑道。
“回苏庄主,是‘七面娇’冷琴音。”
“武林盟主的夫人?他与血影门有何干系?”苏远亭惊道。
“据昭王府的探子回报,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商女‘七面娇’冷琴音并非无门无派,压根就是血影门放诸武林的一颗棋子,甚至,她极有可能便是那‘蛰面琵琶’穆澄雪的亲生独女。”
“什么?有这等事?”苏远亭骇道。
昭王府的探子?莫非是沈修?
“嗯。李三招和穆清月是专门保护冷琴音的。”
“那穆澄雪怎会忍心将独女放之江湖,嫁与他人做妾呢?”我叫苏云衣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血影门的门规,门主是不能婚嫁,更不能生有子女的。那穆澄雪做了血影门的掌门,却不守血影门的规矩,与人偷情,生下此女。怀胎之时,以练武为名闭关,掩人耳目,后来,更是叫自己的亲弟弟穆清月偷偷抱走了婴儿。”
“这些旁门秘密,血影门内部中人尚且不甚了解,姑娘怎么会如此清楚?”苏云缠问道。
“周师傅和游师傅曾经也是血影门人,后来,发现穆澄雪与人有染,坏了帮规祖训,便想揭穿于她,谁知还没有来得及揭穿此事,便先遭到了李三招和游龙的暗杀,幸被我老宫主所救,这才保住一命。”
“原来如此。姑娘还没有说,为什么穆澄雪忍心将女儿许给盟主做妾呢?”苏远亭道。
“敢问庄主,冷琴音是武林盟主的第几房夫人?”
“第七房。”
“再敢问庄主,那武林盟主娶第二房,第三房,第四房,第五房,第六房夫人时,可有大动干戈,请各门各派前去祝贺?”
苏远亭想到未想便道:“没有。”
“莫非,此事也是阴谋?”我惊道。
“莫非,此事也是阴谋?”苏云衣跟着惊道。
“不错。冷琴音对吴道涯说,你要想娶我却也不难,需得当着武林之中各大门派,各大人物面,堂堂正正地与我拜堂,我才应允。那吴道涯色迷心智,自是爽然应允,这才发出贺贴,邀请了众人务必走这一遭。而同时,昭王府趁着各掌门,各帮主疏离之际,派出暗杀堂的杀手,擒获了南北七大门派的传人,想要在成亲之日提到礼堂,作为要挟各位的筹码。那时,势必会有许多英雄顾念着弟子儿女的性命,同时忌惮着韩昭和血影门的厉害,又贪图那些富贵,便反出武林盟,归顺了去,到时候,吴道涯必然大势已去,冷琴音便可以不再顾及他和武林盟的力量,不但悔婚,还要叫那老色鬼搭上性命。”
红药分析得一清二楚,却是半点怀疑也没有,苏云缠听罢,直道:“果真是妙计!”
“只可惜计策再妙,终不免天心难测。那冷琴音不得不假戏真做,否则,以他们在刑州的力量,定难脱身。躲在暗处保护冷琴音的李三招和穆清月见好好的一个计划就这样叫公子坏了,害的他们小姐不得不下嫁吴道涯,自是愤恨难当,这才急匆匆找了公子,要杀之而后快。”
第48章:开城凉
红药将一切讲清之后,众人真是唏嘘不已,阴谋的背后竟然是更大的阴谋!
离合宫真是不简单,连一个丫鬟都对武林诸事如此洞悉,楚怀忧想必更是精于此道,无人匹及吧!我想。
苏云衣与苏远亭和苏云缠又谈了许久,这才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三人未向红药,紫蕊辞行便驾马而去。苏云衣在离开之时,痴痴想着:“他终究还是没有来。”
奔出柳洲城外,忽听得身后传来马蹄之声,回头望去却是红药和紫蕊驾马追来。苏云衣有些惊喜,他的心中总是认为,两位姑娘既然在此,那么楚怀忧迟早也会到此。
“公子请留步!”红药远远地喊道。
苏云衣勒了马,苏远亭和苏云缠也勒了马。
“两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苏云缠拱手说道。
“不敢!只是主人吩咐了,要我等前来,保护苏公子。”红药言道。
“不劳楚宫主费神,苏某自己的孩儿,苏某自会保护!”苏远亭闻言,不禁皱眉。
“苏庄主虽然武功卓绝,见识过人,但只怕,只怕仍有顾此失彼,鞭长不及的时候。”紫蕊言道。
“紫蕊,不得无礼!”红药呵斥。
“是,姐姐。”紫蕊道。
“公子,您怎么说?”红药望向苏云衣,问道。
“我,我听爹爹的。”苏云衣只道。
“既是如此,奴婢们就此拜别!”红药见苏云衣这般讲道,便掉转马头,对苏远亭和苏云缠施了一礼,驾马而去。
紫蕊见红药离去,望着苏云衣,道:“公子一路多保重,须知外人得多多提防,亲近之人也要加以小心。”说罢,也催马而走。
三匹快马直奔西北,四天后方才回到开城。开城正如楚玄所言,乃是北方境地,人物贫乏,自是比不上韩城,余城,柳洲城这样的大城。而且越往北来,秋意越浓。秋风卷着黄叶落满一地,苏云衣虽在此处长大,但此时此景,仍觉得凄寒至心。有时,他竟痴痴想着,风中之物并非秋叶,而是朵朵残荷,残荷落下,便带了一阵幽香,带了自己心念之人。
傍晚,来到悬剑山脚,苏云衣这才抛却了沉思杂念,欢喜地想着:“终于要回到家了!”
山下看守的弟子见苏远亭到来,便纷纷叩拜,神情之中隐透着忧心之色,苏远亭叫他们起身。为首的弟子上山去通报了。
来到山腰,又有弟子前来叩礼,神色更是惊慌,似有难言之隐一般,起身之后,便也上山通报去了。
忽然想起紫蕊之言“亲近之人也要加以小心”,当时未觉得不对,此刻却觉得这分明是有所暗示。“云衣,你有没有觉得不妥?”
苏云衣骑在马上,行在山路,心中只剩下回家的喜悦与激动,哪里回觉得不妥,他对我道:“什么地方不妥?”
“静观其变吧。”
“衣儿,到家了。”这时,苏云缠说道,下了马,叩响了悬剑山庄的大门。
“老爷?少爷?你们回来了?”开门的婢女见到来人,忙低下头去,声音略带恐慌地说。
苏远亭和苏云缠面面相觑,可能均觉出了诧异。
“爹,大哥,你们回来了?”苏云墨从前院迎了过来,笑着说道,跟着发现了站在最后的苏云衣,便笑得更灿烂了,道,“三弟也回来了?真好,一家又团圆了呢。”
“二哥!”苏云衣欢喜地喊出。
“嗯。”苏云墨笑答。
苏远亭看着他,拂袖走进庄内,边走边问:“墨儿,我和你大哥不在的期间,有没有发什么事?”
“没有啊,爹爹,有我在能发生什么事?”苏云墨继续笑道。
但我知道他的笑很古怪,很伪善。
“衣儿,你先回房休息吧。”苏远亭回身,对苏云衣道。
“哦。”苏云衣应着,折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远亭,苏云缠和苏云墨进了大厅。
苏云衣将包袱放到桌上,想倒一杯水喝,却发现茶壶中根本没水,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人走茶空。他坐到床上,开心地笑着,心道:“回家真好啊!”
“真好?嗯,真好。”真的好吗?
“从明天起,我要练好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