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正觉得很无聊。你喜欢什么话题?饮食?音乐?艺术还是武器?”
“你对武器很了解吗?”
卓然笑道:“我很想从你嘴里了解一些。
旁边的两个小警员有点傻眼,这二位在干嘛?还真聊天了?
谭小青意识到旁边同行的诧异目光,不在乎,不理会,对着卓然微微额首:“那就来说说袁华案的凶器吧。我对世界知名服饰还是有些了解的,那条领带是限量版,出产地巴黎纯手工制作,全球也不过才一百条。我半年的薪水才能买一条啊。”
“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一条给你。”
“谢了。我不习惯穿西装。”
“真遗憾。”卓然很真诚地摇着头“你穿西装一定很好看。”
这句奉承,谭小青全心接受。只是把话题一转,跟着说:“那条领带是你送给袁华的?”
“不记得了。我曾经送给他不少东西,但是那条领带我还真不记得了。我有三个住处,老宅、自己的家和公司旁边的一栋公寓,这三个地方都有我的衣服,我不可能记住每一件甚至是每一条领带。”
他的回答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滴水不漏,谭小青也没想在领带上纠结。转而又问:“案发当晚你说只是在死者楼下停留了几分钟,并没有上楼。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前提呢?”庄卓然不再微笑,坦率地看着谭小青,问他,“你这么问我的前提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一旁的小警员很不乐意,数落庄卓然:“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少废话!”
不等庄卓然开口,谭小青却笑道:“我只是来跟庄先生聊天,不是审讯。大家都放松一点。”言罢,他转头看着卓然,也是很坦率地说,“前提是我觉得这案子很有趣,至于目的,我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次,卓然笑出来声,好像很开心:“我在楼下看到袁华家的餐厅点着蜡烛,我很了解他,也不想跟他重修旧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走了。”
“既然你不愿意多事,为什么还要去呢?”
“我有着文臣命案嫌疑人的头衔,自然是想尽快结束这件事。袁华虽然只是个心理医生但毕竟跟我有过一段感情,说不定他真的被牵连了,过去看看是应该的。”
含糊不清却又找不到破绽,庄卓然的回答油滑的很,难怪雷彬每次从这里出去都阴沉着脸。谭小青心中苦笑。继续问:“你在00:35离开老宅家门,01:10左右到了袁华家楼下,01:30分离开。之后呢,去哪里消遣了?”
“回我自己家。回老宅会吵醒管家和佣人,时间也太晚了。所以,我顺路回自己的家。遗憾的是那段路上没有监控,看不到我的车。我的家也是独门独院的别墅,我从停车场走进小区,也没能让保安看到我。在袁华死亡时间段里我一无证据二无证人,你们针对我也无可厚非。”
谭小青的手表发出滴滴的声音,他起了身像是要结束这次谈话。临走前,最后问道:“我觉得很有意思,你担心袁华,却不上楼,那时候你怎么确定他没事?”
闻言庄卓然明显一愣,尽管他从未小看这个帅气的男人,但终究是低估了一些。至少雷彬始终没问的事情,他问出了口。庄卓然马上掩饰了一下忐忑,对谭小青笑得暧昧:“如果你肯赏光一起吃晚餐,我会告诉你。”
谭小青丝毫没有犹豫:“一言为定。”
坐在一旁的小警员暗暗吐糟,你俩打算在拘留室共进晚餐吗?
中午,庄卓逸从书房蹭出来,一眼看到齐俊阳站在玄关穿鞋,看样子是要出去。他纳闷地问:“你不跟我一起行动?”
“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哦。”庄卓逸站在落地台灯旁边,探出上半身好奇地看他,“帮我带几份报纸回来,要今天的。”
没答应也没拒绝,齐俊阳戴好帽子就出门了。庄卓逸估摸着,这小子八成是去找对付自己的办法,坐以待毙可不是齐俊阳的性格,游戏才刚刚开始,好玩的在后面!
但是……
这条腿什么时候才能活动自如啊!?
他老老实实地蹭到沙发上,开始着手调查关于董伟金融公司的情况。刚把笔电的电源接好,在地毯上竟然发现几根头发!
脱发不是问题重点,重点在于脱了的头发绝对不可以掉在地毯上!轻度洁癖作祟,他连案子都不想查了,一瘸一拐地找出吸尘器,开始一边埋怨保姆一边吸尘。
地毯干净了,他还要吸沙发,最后连沙发垫子都掀起来,吸下面的灰尘。不知为何,他的手停了下来,歪着头蹙眉,摸样倒也有几分可爱。
伸出手在沙发垫子下面的边缘部位摸了几下,入手的是粗糙的感觉。这是什么?庄卓逸不记得自己有带猫砂回家。
家里有一只洁癖狐狸在打扫卫生的时候遇到有趣的问题,家外声称买东西的齐俊阳找到一家网吧,开始上网搜索。
按照庄卓逸的年纪来算,他把搜索范围定在二十到二十二年前,庄氏、意外等关键词上。结果冒出一大堆的信息。
二十年前,庄氏董事长还是庄卓逸的爷爷,庄严老爷子。他的儿子,也就是庄卓逸的父亲名叫庄浩林,在庄卓逸五岁那一年神秘失踪。第二年,庄卓逸的母亲被杀于自家卧室,案件至今未破。
这条信息的标题很有趣,齐俊阳看着醒目的红字——豪门巨变,家庭惨剧,是诅咒还是报应?
报应?齐俊阳觉得这个词很微妙,从庄卓逸那个性格来看,庄家人恐怕也没有良善之辈。他父母的事件也绝对不简单。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条信息提到小时候的庄卓逸,是庄家的老爷子让他避开了媒体的关注,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真相?
网络上不会给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只了解了个大概就离开了网吧。去商场买了个新笔电和上网卡,转而才去给庄卓逸卖报纸。
刚刚走出商场,没想到会遇见熟人。他停下脚步,木讷地看着有些紧张的郭笙。
很显然,那一晚过去后齐俊阳给郭笙留下了阴影,即便是大白天见了面郭笙也是有些紧张的。他装出很轻松的态度走过去,和善地伸出手:“谈谈可以吗?“
没去跟他握手,齐俊阳问他:“谈什么?“
“庄卓逸付你多少薪水我翻倍,你想要什么也可以尽管开口。只要你点个头,就是郭笙的亲兄弟!”
原来是挖墙脚的。齐俊阳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二十来个打手,认真地问:“他们都是你亲兄弟?”
八成是没想到齐俊阳会这么问,郭笙有点反应不及地点了头,随即又立刻改口:“他们哪能跟你比。”说着,把一张名片塞进了齐俊阳的手里,“考虑考虑吧。那个庄卓逸是出了名的自私自利,以前跟着他的那几个助手都没好下场。我不一样,道上混的讲得就是个‘义气’,我郭笙把你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七天后,我等你联系。”
郭笙倒也不算缠人,说明来意走的痛快。
齐俊阳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竟没扔,直接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回到家中后,发现庄卓逸已经出门。他还纳闷那瘸子是怎么用脚踩油门的?刚一转身在桌子上看到一张化验单。
这是当初他建议对庄卓然体内兴奋剂的详细化验,结果很有趣。药物不是通过口服也不是静脉注射,而是一种类似香精的气体。发挥药效的时间大约在四到五个小时之后。
齐俊阳算了一下,文臣案发前一天晚上庄卓然八点进入酒店包房,十一点走进房间与文臣见面。这期间只有三个小时。所以,兴奋剂不是在酒店的包房内下的。若是向前推移一个小时呢?那时候庄卓然在哪里?
答案很明确,齐俊阳也因此知道庄卓逸为了什么出门。
庄卓然不在家反而更好。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笔电准备好,开始入侵警方资料库。他的黑客技术堪称国际一流,很快就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案件档案。事实不像他想的那么复杂,庄卓逸母亲的死亡并没有被封存成绝密档案,也没有额外再加上一层保护密码。只是里面的内容少的可怜,除了一些对现场以及证物的描述外,连个照片都没有。
齐俊阳记下了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察名字,打算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
与此同时。
瘸腿的小狐狸让临时抓来的司机把车停在沙滩上,司机很殷勤地跑过来:“要不,我背您下去得了。”
看一眼,没自家的坐骑帅,也没自家坐骑木讷,关键是,他的头发不是花白的。结论,连替补的资格都没有。
020.
庄卓逸到底还是没下到沙滩去,坐在堤坝上望着海面。他让司机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问他:“那天晚上是你开车送卓然去酒店,然后呢?你明知道他会喝酒,为什么不等他?”
司机局促地站在一旁,手里紧攥着白色手套,偷瞄了几眼庄卓逸迟了一会才回答他:“我是打算要等的。庄董给我时间出去吃饭,我是打算吃过饭逛一会步行街再回去。大约是十点半左右,庄董告诉我他晚上会在酒店住,让我把车留下。”
“车钥匙呢?”庄卓逸追问“卓然身上有车钥匙吗?”
“这辆车的钥匙庄董一直都戴在身上。”
像是哥哥的习惯。庄卓逸没有再提及关于钥匙的问题,而是问:“当天,除了你和卓然还有谁碰过这辆车?”
司机想了好半天,才不肯定地说:“卓然的律师用过一次,去海关署拿文件来着。然后,我去洗车,下午回公司,车一直停在地下停车场,直到下班后庄董通知我要去酒店。”
“就是说,你知道的人里只有律师用过车?”见司机点了头,他又问,“一整天下来,你发现车内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
懒得跟这种笨人绕弯子了,他直接说:“车内的香水瓶被换过没有?”
“啊!”司机急忙跑回车内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庄卓逸身边,急着告诉他,“我,我都没发现香水被换过了。绝对不是我,真的,庄先生,真不是我。”
庄卓逸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起了身走到司机身边,笑问:“你结婚了吗?”
“结婚两年了,您问这个干嘛?”
“那天晚上,你们的夜生活很热辣吧?”
这已经算是很婉转的话了,司机闹了一个大红脸,惊讶无比地看着庄卓逸,心说:你怎么连我们家炕头那点事都知道?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有人偷偷换了车内的香水。
庄卓逸在沙滩上逗留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从昊天集团打电话说庄严老爷子出了车祸。
急匆匆赶往医院,被庄家的叔叔姑姑等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昊天和卓然的情况。庄卓逸看不上这些亲戚,觉着他们眼里除了昊天那点资产就没别的了。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些人,最后才找到苦于插不上队的秘书,爷爷的心腹。
据说,爷爷是去主持昊天的董事会,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现在还不让探视,不过你别担心,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秘书说道。
“很严重吗?”
“庄老的伤倒是不严重,问题是他的心脏病犯了。要不是刚好遇到一个过路的医生,恐怕庄老这次就凶多吉少。”
“爷爷不是随身都有带药么?”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听医生说,那种药是很不错,但当时除了车祸,还有其他因素才导致庄老的生命出现危险。那位帮忙的医生是外地来这里参加会议的心脑血管病专家,这真是太巧了。”
太巧?是那个医生还是车祸?
知道自家爷爷脱离了危险期,庄卓逸便让秘书立刻把爷爷的司机找来,详细询问当时车祸的情况。哪知,来的不是司机而是雷彬!
警察局的审讯室他不是没光顾过,以嫌疑人的身份倒还是第一次。雷彬对他没什么好态度,一番轰炸下来,两个人眼瞪眼谁也奈何不了谁。
雷彬似乎动了气,把手中的资料夹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转头对着小警员吼叫:“你们出去!把门锁上!“
哎呦,雷队不是要严刑逼供吧?小警员一缩脖,溜了。
审讯室只剩下雷彬和庄卓逸,他们也不装了。庄卓逸一挺腰,把还没好的腿架在了桌子上,雷彬厌恶地瞪了一眼,打开那个资料夹,说:“车祸现场勘察结果很明确,那车就是奔着撞死你家老爷子去的。司机我们已经抓到了,他说是被雇佣。那车都是对方给他的,我们通过那个司机得到一个号码,是五天前才买的新号,根本没被用过几次。”
“那司机没跟雇主见过面?”
“没有。”雷彬摇摇头“他们只通过几次电话,电话里那个人使用了变声器,他也听不出是男是女。不过,我们在那辆车里发现了你的大量指纹,这也是为什么我请你来喝咖啡的原因。”
庄卓逸端起早已冷却的速溶咖啡,问他:“你确定这个不是刷锅水?”
这句话引来雷彬又一次的白眼,随即得到几张照片。雷彬说:“就是这辆车。”
车子是很普通的本田,白色的。但是在庄卓逸没有碰过它的记忆。想了半天,摇着头:“不记得了。我碰过的车不多,但也不能肯定没碰过其他车。我在半个月之内只开自己的车,就算以前碰过这辆车,也是半月之前的事。”
雷彬叹了口气:“你们家这破案子真是让人头疼。这辆车是董伟的。他有三台车,这款本田一黑一白两台,还有一台卡宴。撞伤刘铁的是黑色本田,白色这台今天就撞了你的爷爷。”
“董伟白痴啊!?再傻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你才白痴!”雷彬反口相讥“刘铁被撞后,我审了那个目击者和刘铁本人,结果他们都无法完全肯定那个人就是董伟,只说是有五六分的相似。但是你呢?你却可以百分百肯定跟踪你的人就是董伟!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意味什么?”
庄卓逸一愣,马上想到这根本就是个连环套!
刘铁被撞,但是无法确定司机就是董伟,与此同时,董伟跟踪自己被发现。表面上看,是董伟玩了个双身计,而自己和刘铁,其中必有一个人看花了眼。就地位来说,自己说的话可信度要强过刘铁,就是说,警方的人确定了当晚真正的董伟是在跟踪自己。
如果董伟真的要撞死刘铁,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车?撞了人后为什么还把车开回公司?这明显是有人嫁祸董伟的迹象。
紧跟着,爷爷被董伟的另一台车撞上。董伟再怎么白痴,也不能用自己的车去撞商政两界都赫赫有名的庄严老爷子。所以,警方的人很可能继续怀疑,有人嫁祸董伟!
撞了爷爷的那个司机是被雇佣的,他没见过雇主,也不知道对方的性别、年龄等情况,唯一的线索就是车内有自己的指纹。
如果董伟跟踪那一次自己保持沉默,或许警方就会把撞上刘铁的嫌疑定在董伟身上,但是,那一晚,自己成了董伟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综合这些情况来分析,结论就是,董伟在暗中调查自己,而自己则是以刘铁车祸嫁祸董伟。
“别以为这是天方夜谭。”雷彬指了指屋顶“上头已经有人提出你才是幕后黑手的推论。”
“一群废物!”
“但是你有作案动机,董伟也有目的。我们查到董伟和昊天谈过一笔进出口生意,若是谈成了你们双方都会获得极为可观的利润。这就是董伟必须把庄卓然救出去的原因。而你,你的动机是杀了哥哥和爷爷,把昊天据为己有。想一想吧,了解庄卓然的生活习惯、喜好以及规律的人是谁?又有谁能接触袁华?又有谁能了解刘铁?又有谁能嫁祸董伟?而退一万步讲,庄卓然被判刑,庄严老爷子意外死亡,谁是最大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