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不是我杀的。”
刘铁嘟囔了一句。
闻声,庄卓逸仍旧不疼不痒地继续说下去:“案发现场很奇怪,尸体距离海水不足几米远。尸体全身都是湿透的,周围无杂物,无脚印,只有一个含有剧毒的矿泉水瓶。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那瓶矿泉水来自哪里。”
“酒店的房间。”卓然说道。
“对。”卓逸点点头,又道,“矿泉水瓶上有文臣本人的指纹,我们可以确定是他从房间里带出来的。而这期间还有一些古怪的疑问,比方说,卓然记得他跟文臣做过之后是洗了澡穿了一条短裤,而在06:00左右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短裤不在身上。是谁脱掉了那条短裤?当然是文臣。好吧,现在我不想做可笑的假设去推论文臣兴致勃勃的想跟恩客再来几场运动,而事实上,卓然也没有被唤醒。那么,文臣脱掉卓然短裤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卓然始终没有再想过,短裤在与不在在他眼中也不是该纠结的问题。此刻被卓逸这么一提,才恍然察觉出里面隐藏着的疑惑。所以,他也想知道,那时候他已经睡得很沉并把钱给了我文臣,文臣为什么还要脱自己的短裤?
对此,卓逸笑道:“这还是另外一个MB的遭遇给我提了醒。文臣脱掉了卓然的短裤是为了拍照,拍下庄董的不雅照片做威胁之用。现在我要你们记住这是第一个前提。”
第一个?难道说还有第二第三个?卓然叹着气,也看出一时半会走不出去,索性把外衣往地上一扔,坐了下去。
卓逸继续说着:“第二个前提,就是出现在房间里的哪杯水。水在房间里出现是很自然的事,但那杯水就是不自然,因为它含有砂糖成分。这种砂糖不是酒店提供来放进咖啡的那种,而是超市里几元钱一大袋的廉价货。我不相信自己一向学养尊处优的哥哥会随身携带廉价砂糖,而通过走廊里的监视录像来看,也没有可疑人物进入房间。剩下的可能性只有文臣。是他,把廉价砂糖放进了水里,又把水杯放在了卓然的床头柜上。”
始终保持安静的齐俊阳错不开落在庄卓逸身上的视线,此时的狐狸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仍旧是他。究竟是哪里让自己觉得他不同以往?是脸上淡淡的自信?还是侃侃而谈的洒脱摸样?一时间,齐俊阳不知道该如何消化仿佛把所有一切掌握手中的庄卓逸,除了看着他,听着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给出两个前提的庄卓逸很自然低转回身,不经意间看到了深色漠然的助手。那一眼只是飞快地瞥过,不留心,不留意。继而玩味地看着地面上的董伟笑了笑,又道:“最后一个前提。文臣离开酒店房间的时间是八月八号凌晨01:30,他的死亡时间是04:30,期间有三个小时的空白期。”
三个前提都摆在了桌面上,最终,卓然还是分析不出其中的真相。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吸了一口,双臂圈着膝盖,仰头看着卓逸:“别绕弯子,天亮我还要去处理工作。尽快吧。”
“好吧。”卓逸拿哥哥没办法,只好加快语速,“死者的三个小时空白期很重要,他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他身上被殴打的伤痕还有脖子上的缢痕是怎么来的?白痴都能明白,那不可能是文臣自己留下的。我曾经想过,也许有那么一个人,指使文臣去拍卓然的不雅照片,然后殴打他并唆使他上吊,在没吊死之前把人放下,目的是造成一种文臣被卓然虐待的假象。”
“虐待?谁?我虐待文臣?”
面对哥哥的惊讶卓逸只是笑笑而已,他说:“别忘了,你刚跟文臣做过,文臣身上还有你留下的一些痕迹。那么,欢爱状态的痕迹与殴打的痕迹结合在一起,任谁都会想到是你虐待了文臣。如果,文臣手中再有你的不雅照片,哥,你就是百口莫辩。”
“该死!”卓然低声咒骂了一句,又大口吸着烟,“然后呢?那个人准备告我什么?文臣脖子上那个绳子印,代表我蓄意谋杀吗?”
“不会这么简单。”卓逸摇摇头,“如果对方想告你身败名裂的话,就会彻底让问文臣死在酒店的房间里。但是那个人却没有,因为文臣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文臣只是棋子,还是一个必须要死的棋子。跟你上床也好,偷偷投入砂糖也好,甘愿被殴打也好,这些都是那个人为后期行动布下的陷阱,同样是针对文臣的陷阱。”
卓然不解地看着弟弟,见他走来走去的摸样似乎有些不稳,忽然觉得当哥哥的似乎始终在乎真相而忽略了弟弟的健康情况。他一直为案子东奔西走的,也是辛苦的很了。
“卓逸,你坐下说吧。”
“是有点累了。“卓逸叹着气,却没有找可以坐下的东西。他直接走到齐俊阳的身边,眯眼看着他,“累了。”
…………
“腿疼。”
…………
“给找个地方坐坐嘛。”
…………
“你知道的,要坐在很低的地方我这腿撑不住力气。”
齐俊阳终于被他看的稳不住气,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地把人放在了董伟的背上。
卓然脑袋上顶着乌云一朵朵,觉着弟弟这个助手比弟弟还不正常。有点担心地嘱咐一句:“你别把他压死了。”
“你还有心情担心这个白痴?”卓逸损了哥哥一句,并大力地往下一坐,只听董伟沉闷地一声呼痛,彻底昏过去了。
得,这倒省事了。卓然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催着卓逸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文臣离开房间之后,就去了附近一个住宅小区,那个小区里有人提早租用了一套鬼屋公寓。在那个公寓里,有人早早等着文臣,他们照着商量好的步骤行事。殴打文臣,并协助他上吊。”
“文臣傻吗?”
终于开口反问的李铁看上去有些后悔问了这么一句,显然,听过他这话的卓逸貌似兴奋起来。就像是盯准了猎物的狡猾狐狸一般!他看着刘铁:“你不是已经说过文臣这么做的理由么?他的父亲文凯等于被卓然逼着跳楼自杀,作为儿子,文臣当然会仇恨卓然。所以,只要不丢了自己的小命,文臣百分百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整死卓然。只是,他也同样被骗了。那个人告诉他,跟卓然床上,拍摄卓然的不雅照片,然后回到鬼屋公寓被殴打,甚至还上演了一幕上吊的戏码。也许作为异性恋的刘部长不知道,同性欢爱的时候也会有些过激的行为,上吊时获得快、感,就是其中一种。”
说完,卓逸忽然抬起头看着俊阳:“我可没做过这种蠢事。”
俊阳眉梢抽搐两下,心说:你告诉我这个干嘛?
就是说,文臣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可以用来指证卓然是个没人性的变态的残虐者。认知到这一点,卓然气乐了。他自认为对情人温柔体贴,别管他是不是真心,至少在交往的时候他很温柔。即便是在床上,还没有那个情人埋怨过他粗暴。
卓逸看到哥哥愠怒的神色完全不想去安慰他,事实上,卓逸并不在乎哥哥的心情,现在他正享受着玩弄猎物的畅快!
027.
庄卓逸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着身边的齐俊阳,起先,人家小齐还是很稳如泰山的,到了后来总觉得身上不自在。莫名其妙地看了狐狸一眼:“有事?”
“还记得我让你在海里游来游去的时候吗?”
“记得。”
庄卓逸打了个响指,将目光转向了卓然:“我做了实验,用我们家的俊阳。事实证明,不管怎么做都会在沙滩上留下脚印。那么,死者文臣是如何到了沙滩又消除了自己的脚印?或者说,凶手是如何杀了文臣弃尸在沙滩上?”
卓然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只说自己是猜想不到的。闻言,卓逸的目光落在了刘铁的脸上:“胖子,你知道吗?”
刘铁板着脸摇头,表情中带着警惕性。卓逸耸耸肩,摊摊手,好像对猜不出真相的人很是无奈。他说:“其实,真相非常简单。我从头说起吧。”
卓逸的说明并不简单,甚至有些复杂。卓然不敢去打扰他,深知这种涉及命案的最后陈词是必须要循序渐进,把每个细节每个步骤一一分理清楚。
渐渐的,卓然在弟弟的话中,了解了文臣案的真相。
卓逸说过,文臣在卓然的水杯里加了廉价的砂糖,而事实上,文臣自己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对人无害的砂糖。
具体说明的情况是,幕后凶手早就盯上了文臣,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这个“机会”就是真正的bobby。凶手得知有人要把bobby送给卓然之后,开始启动计划。
凶手的计划很复杂,首先告诉文臣冒充bobby跟卓然发生关系,等他熟睡之后拍下一些不雅的照片,并给他一包粉末谎称是兴奋剂一类的违禁药物。这个是为了事发后让警方给卓然测试血液时候准备的陷阱。
之所以把违禁药物换成了砂糖,是因为凶手不能让卓然因为药物而在酒店沉睡。照计划,卓然要同以往那样早晨06:00起床,收拾干净后在06:30左右离开酒店。换句话说,凶手无法正握卓然真的吃下兴奋剂后会不会还保持每天早起的时间,如果卓然一直在酒店睡觉就不会有作案时间了。故此,他只能把纸包里的东西偷偷换掉。
但这事文臣不知道,他以为拍了照下了药,自己就可以离开房间去做下一步的计划。
所谓的下一步,就是文臣在离开房间后去了附近小区的鬼屋公寓。在里面他和凶手如计划好的那样,凶手开始殴打他,协助他上吊。到这里都是文臣已经知道的计划,但是等他被吊在绳子上之后,凶手实行了自己的另一套计划。
原本在脖子上留下勒痕之后就去报警,但凶手却没有把他放下来,一直到文臣昏过去为止。
“等等。”卓然打断了他的话,提出疑问,“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打算杀了文臣,为什么不在那个鬼屋公寓杀了,或者说为什么不在我的房间杀了他?”
“因为凶手的本意不是你,那样做只能除掉你一个人。”
卓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仍很冷静地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凶手带着昏迷的文臣到了海边,把他放下,并在文臣从酒店房间带出来的矿泉水里掺了毒药,扔在他的身边随后离开。等文臣醒过来之后,因为跟你一夜疯狂、被殴打、上吊,而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干咳。注意,凶手在临走前拿走了文臣的电话、手表,这让文臣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方位。他所在的沙滩位置很有趣,距离有商铺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想要走到公路上叫计程车也不容易,因为那是凌晨,那个地方比较偏僻。
所以,当文臣醒过来之后,觉得喉咙不适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拿出来的那瓶水。之前他喝多半瓶,自然不会料到剩下的半瓶里含有剧毒。“
卓然的叹息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空间里掀起一阵悲哀,他是个有些感性的人,想起文臣那张清秀的脸,即便被他怨恨着,也忍不住同情他的遭遇。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既然你已经准备付出代价,一切后果自行承担。
卓然抬起头,面色凛然:“就是说,文臣死亡的时候凶手已经不在沙滩了?”
“对。”卓逸点点头,继续说,“凶手的计划设计的非常巧妙。完全做到了无作案时间的证明。不仅如此,凶手还能抹去自己的脚印。”
这一点卓然始终想不通,难不成还有特异功能?当然了,这是无稽之谈,除非凶手使用了某种工具才能达到目的。但所谓的“工具”又是什么呢?
对此,卓逸笑的有些狡猾:“我也始终被脚印的问题困扰,也想不通凶手到底用什么方法没有在沙滩上留下脚印。这就像是走入了思维死角,只看到沙滩却没看到有趣的东西。
“好吧,我简单些说,事实上,凶手没有使用任何辅助道具,只是利用了一种自然现象。”
卓然,不,就连齐俊阳都诧异地看着他。卓逸微微耸肩,道:“文臣的死亡时间是04:30。如果凶手想要杀了他,在哪个时间段不行?把尸体丢弃到其他地方也可以,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沙滩?在沙滩上,在凌晨三点到四点半之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所以,我做了全面的调查,结果来自于大海。”说道这里,卓逸挺了挺腰,玩味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刘铁,又说,“涨潮从四点五十分开始。”
“涨潮!?”卓然惊呼了一声。
涨起的潮水冲没了沙滩上的脚印,打湿了文臣的尸体,这也是卓逸在尸体的一部分被被海水浸湿得来的灵感。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对此,卓逸自恼了好几天。
那么,现场的谜团解开了,剩下的呢?
是谁杀了袁华?董伟与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卓逸的手伸了出去,就横在齐俊阳的肚子前面。他仰头看着他,笑着说:“拉我起来。”
握住他的手,把人搀扶起来。齐俊阳好像知道他想做些什么,巧妙的不着痕迹地把人推到了刘铁面前。
卓逸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铁:“胖子,我的分析对不对?有没有说清你计划里的每一个步骤?”
瞬间,刘铁面部肌肉痉挛的抽搐几下,低着头:“庄先生您别开玩笑,这些事都是董伟找人做的。我就是负责窃取庄董这边的情报而已。”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董伟还没死,你就不怕跟他对簿公堂?”
刘铁冷笑一声:“不怕。”
“别说的这么肯定。”卓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董伟的确是有图谋,但他敢谋财,也不敢害命。我相信,董伟拉拢你想要夺走卓然刚买下的那两个码头,或者说拉拢你在里面藏匿走私物品。但是我绝对不相信他敢杀人。整个的事情经过也是从他开始拉拢你酝酿出来的。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准备好用董伟做替死鬼。”
“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你倒是给我拿出点证据来。你别忘了,当时我被关在仓库里,还是齐先生放我出来的。”
被刘铁反将一军,齐俊阳以为卓逸会恼火,下意识地看他一眼,刚好与卓逸转过头来的目光相撞。没想到这人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仿佛还闪着点点星光。那摸样,简直就是在说:来吧来吧,我就等着你反咬我一口呢!
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地看了一眼,齐俊阳忽觉耳朵有些发热,连忙压了压帽檐,低头看地面。
卓逸仅在转身的时候变了脸色,淡淡的傲慢挂在脸上,对刘铁说:“对,正是因为那个仓库我才怀疑你。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你。你说在8月6号被人打昏关进仓库,一直到8月8号早晨才出来。你在里面呆了两天两天,缺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刘铁追问。
“仓库里有很多垃圾和用过的报纸,你用报纸铺在地面上躺着。这些都很符合你的行为。但我很奇怪,两天两夜你都没有排尿吗?”
最后一句话说的刘铁惊愕不已,他张张嘴却无言可说。
“胖子,需要我帮你说明吗?”卓逸挤兑着刘铁,一副好心肠的摸样,“就算你在48小时内不喝水,你体内积下的水量也需要排泄。特别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下更容易有想要排尿的感觉。但是我在那个仓库里完全没有闻到尿液的气味,后来,我还谨慎的让人去检查过仓库,也没找到尿液。”
“这算什么证据?”刘铁反问。
“我没说这是证据,只说我因为这个开始怀疑你。而真正确定你是凶手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具体说吧,你自己告诉我离开仓库后先回到家里换了衣服,然后才来找我。那么,就表示你没去过沙滩,然而我却在你曾经做过的沙发下面找到了沙滩上的一些沙粒。我在当时仔细的回忆过,那几天去过家里坐过那个沙发的人一共有三个。我、我的律师和俊阳。律师我可以完全排除,俊阳在我几次试探后也可以排除,那么剩下的就是你了。那天早上,你把文臣丢弃在沙滩之后就直接去了郊外的仓库,你让帮你办事的伙计在外面上了锁,故意装出被囚禁的样子。而发现你的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