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求心(FZ)——冰炼

作者:冰炼  录入:09-25

翠袖看他一眼,半晌,抿唇一笑,走上前去搀着人起来,温言道:「我不过出来走走而已,关在房间这么久,总得让我有个喘息的机会吧。」

「可是……啊!」小不点儿终于发现我们的存在,「言……言老爷、三小姐!」

言老板好笑的捂住嘴,还想说些什么,弄影已经撩起帐帘,挽着他一道走进去,「想说什么就到里头说,别站着让太阳晒。」

弄影搀着言老板在亭子里的软垫上坐好,又把手上的凉被也一并披在他身上,自己则是站在一边不动,言老板对这种事也习以为常,看这姿态,女儿八成是想“审问”一番,好弄清楚现况。

果然,不出片刻,言弄影便发话了,凤眼肃穆的扫过对面的主仆俩,道:「既然来到我追月楼,不如先让我认识你们。」

「是,」女子又是一福,「奴家翠袖,这是我的小厮天宝。」

「天宝?这名子倒是挺讨喜的。」言老板对着那一脸嫩生的孩子笑了笑,后者小脸红了红,也回他一个憨厚腼腆的笑脸。

弄影瞪了言老板一眼,示意女子继续说下去。

04

「奴家本名映妍,老家姓吕,本是在汴洲做些布纺的生意,家境还算富裕,岂料,前年家父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各方名医诊断均是无法,没多久便去世了,家里顿时失去了经济支柱,生意一落千丈,也欠下一大笔债,这时程砚平出现了,他道自己是外地来的富商,愿意给我母亲一笔钱,买我作他的下女,家里那时已是穷途末路,不得已,母亲只有答应了。

翠袖每说一句,旁边的天宝便加上两声呜咽,不时义愤填膺的挥舞粉拳,可谓上是唱作俱佳。

「只是没想到的事,那男人不是买我做下女,却是要我……」话到此,女子低垂着头,晶透的泪水顺着优美的颊边淌下。

微暖的凉亭内一时只剩下风掠过惟幕的悉疏声,下首处主仆俩噤声不语,影儿也不知在想什么似的,只是冷眼看着,言老板眼角红红的,眼睛湿湿的,身手揉了揉眼皮,半晌,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

叙述声嘎然而止,三人六只眼睛齐齐射向他,言老板脸红了红,微窘的干笑两声。

小女儿微恼的瞪了他一眼,拢了拢他身上的凉被,用眼神示意自己安分点。

翠袖无声淌泪,那梨花带雨的姿态果真是我见犹怜,看那一颔首、一仰头,都多么抚动人心,言老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职业病又起——虽无倾城之姿,气质却依然淡雅脱俗,如深谷幽兰般绽放着静谧芬芳,他点点头。

程砚平的眼光也着实厉害,果然是个尤物啊!

言老板在一边胡思乱想着,像是看穿他心事般,女儿又狠狠白了他一眼,只不过被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泄漏了心事,看来影儿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过乱想归乱想,这边的两个生生的大活人还杵着呢,言老板有些头疼的看看还在垂首恸哭的主仆俩。

他开的毕竟是青楼,又不是作慈善的,找他哭又有什么意思呢?

「怎么都跑到这来了?」低沉的声音自帘外传来,打断他未完的思绪,顺着声音望去,言老板嘴一咧,蹦蹦跳跳的向那高大笔直身影跑去。

「真儿,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言老板高兴的拉着自家二儿子的手,午后的阳光穿过惟幕,柔柔的照在男人身上,映的那天人似的脸庞更显丰神俊朗,薄唇微抿,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靥,深潭似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彷佛可以把人的灵魂一并吸了进去。

「宫里没什么事,就提早回来了。」言真对着他淡笑道,眸子却有意无意的瞄了他身后一眼。

「见过二公子。」女子显然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注意到言真不带温意的视线,忙拉着天宝向对方欠身适意。

言真不语,冰冷的脸部线条看得两人一凛,视线扫了主仆一眼后便来到言弄影身上。

言弄影耸耸肩,凉凉道:「这位是宛悦阁的翠袖姑娘。」

儿子面无表情,微一点头表示知道后,瞄头又转向言老板这边来。

「爹,我听王总管说今天似乎有人来楼里找麻烦。」不紧不慢的口吻,却令言老爹的背瘠整个都凉了起来。

该死的老王,这么多话干什么,今年一定要叫影儿扣他的年俸。

可怜的王总管,还在为楼里平白多出的人头做无薪水的人事调动,劳心劳力,丝毫不知自己无故少了年终奖金的事。

「啊,呵呵呵……没什么啦。」言老板干笑,双手因为心虚绞着袖子不放,眼睛胡乱飘移迟迟不敢看向男人。

「没什么吗?」男人挑眉,菱角分明的唇线微勾,「那我怎么看到偏厅又在进行复修呢。」

那是让影儿毁掉的好不好,会有那种怪力的根本不用想是谁吧。看着二儿子一脸“你又惹麻烦”的无奈表情,言老板那个冤啊!

「我……」言老爹扁扁嘴,委曲的直想掉泪。

「二哥,楼里今天进了几位新人,你要不要去视察一下。」言弄影笑得像只狐狸,轻而易举的把话头带过去。

言真了然的看了言弄影一眼,淡淡道:「你安排吧。」言下之意,也包括身后两个显然已被忽略的人,挽住言老板的手,头也不回的像凉亭外走去。

「大哥从苏州回来了。」二儿子边走边道。

「真的,这次挺准时的,比预定时间只晚了一礼拜。」

「这次我让小三小四跟着去了,以大哥万年路痴的性格,不多派几个人大概一个月也回不来。」

「嗯……」感慨的长叹一声,言老板想起从前让大儿子买米的经验,明明是在街角不过十尺远的米铺,结果却是隔天让衙门的人招领回来,听说是跑到隔壁县去了。

走进大厅后,果然在中央的圆桌边发现那道悠闲的修长身影。

「爹,我回来了。」

桌边的男人看见言老板,放下茶盏,温柔的朝他笑笑。

言老板当下心里一阵凄凉,想他的三个孩子,大儿子言日最是温柔体贴,面如冠玉,温文尔雅,随便站在大街上,十个人里有十个人会回头,观外表是无懈可击,就是性格迷糊了点,走出家门而身边没人带路的话,大概个把月也回不来。

「回来就好,日儿,爹正想你再不回来就要让真儿去找你了。」言老板声音里不无感慨道。

「呵……既然我回来了,就不用劳烦二弟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大儿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有些勉强,嘴角一抽一抽的。

05

难得一家四口共聚一团,身为大家长,没错,就是言老板,当然是高兴万分,大儿子言日因为生意的关系需要经常来往于中原各州县市,回家的时间自然是少之又少,虽然经常是路痴耽误时间。二儿子言真平时虽然住在家里,却也因为公务繁忙,累起来往往便是三两个昼夜,导致一家人竟是聚少离多。

今天好容易两兄弟都回到家里,他这做爹的当然不能漏气,自发的要为三个宝贝儿女准备晚膳。

「爹,不用这么麻烦,晚饭让刘大娘张罗就好。」大儿子温柔的声音。

「爹你坐好,我不想大哥才回来就要看大夫。」二儿子冷淡的声音。

「就是说啊,爹爹,我还记得上次厨房着火的事呢。」三女儿苛薄的声音。

结果在二反对一没意见一抗议无效的情况下,言老板乖乖的坐在餐桌前,吃着刘大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呜……反正他就是只会做乾扁的像军粮的东西嘛。

「爹,今晚追月楼就不要营业了,大哥刚回来,一家人好好聚聚。」言真一边说,一边夹了块红烧肉给他。

言老板也是这么想,反正追月楼停个两三天不会影响到什么营业额,正要点点头,忽然脑中闪过凉亭里那道娉婷的身影。

「真儿啊,」言老板放下碗筷,转头看着不苟言笑的二儿子,「你觉得翠袖姑娘怎么样?」

「……」后者沉默了片刻,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慢悠悠道:「谁?」

言老板忍下翻白眼的欲望,撇撇嘴不满道:「就是中午跟我们站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真是的,那么漂亮的孩子都记不得,是很失礼的事呢。」

那么丑的人就能忘记吗?面无表情的,言真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

「嗯……有一点印像。」言真勉强道。

「是个美丽的女子吧。」

「嗯……」

「看起来应该很贤良淑德。」

「嗯……」

「当她的丈夫一定很幸福。」

「嗯……等等!」言真猛然抬头,瞪向说的正开心的言老板,「爹,你想说甚么?」

言老板心虚的低下头,开始认真的研究碗里的青花鱼。

「你又再给我打成亲的主意,」阴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老板猛地一颤,暗暗吐舌,而后偏着头无辜道:「哪有,真儿你怎么会这么想,爹我只是单纯的问问而已。」

信你才有鬼,从言真眼里清楚传达出的是这么一句话,言老板视而不见的转过头,向三女儿求取附合。

「影儿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翠袖姑娘看起来就是个知书达礼、才慧秀研的好媳妇。」

「大概吧。」言弄影一挑眉,加快手边的速度,匆匆的吃完饭,随后道了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便快步离去,那模样他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落荒而逃。

言日见状无奈的笑笑,道:「爹,整个燕京的女孩儿几乎都给你找遍了,怎么连才来没几日的翠袖都不放过。」

听……这话是说给人听的吗,说的他好像是青楼的妈妈桑一样,到处买卖年轻有潜力的漂亮女孩(言真:对,你就是。),言老板双手夸张的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言老板悲愤莫名,猛地一抓过茶盏一饮而尽,虽然里面装的是铁观音(茶),没有二锅头(烈酒)这么有威力,但心意到就好,凡事不用这么计较,他激愤道:「真儿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可怜的父母心,想你现在也二十有一,平常男子在你这年纪莫说儿女成群,至少也娶房纳妾了,你把整个燕京的女孩都推拒门外,爹也认了,不过今年你想都别想,上次那个卖白菜的李婶跟我说他们家的媳妇刚生完第三胎,差点没气死爹我,那女人一定是存心来炫耀的,言家也是有媳妇的,想我本来也有机会……」

话说到一半嘎然中止,想到了什么,言老板睁着大眼睛,偷觑了言真一眼,哇!那脸色比上次影儿亲自下厨不小心烤焦的鸡翅膀还要黑。

吞了吞口水,做好一番心理建设后,言老板才小心翼翼的看向另一个人。

「怎么了吗,爹爹?」言日脸色如长,唇边一贯挂着温暖的笑靥。

「没、没有。」言老板干笑几声,想了想后又道:「日儿,你别想多,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爹……」言日还是笑着,「我没事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言真无声的瞪来一眼,言老板只好呈反省状的低下头。

这能怪他吗?但凡每个当爹的哪个不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有个好归宿,待安老后能享享天年,含饴弄孙之乐。

「……」言真脸色铁青的看着言老板,眼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半晌,二儿子方长长叹一口气,妥协道:「你想怎么样?」

言老板双眼闪闪发亮的看向自家宝贝儿子,好啦,他承认拖翠袖姑娘出来只是逼真儿就范的藉口,以便自己施行下一个计划,假意咳了咳,言老板郑重道:

「以真儿你的身分,配得上你的姑娘就算不是风华绝代、倾城倾国,至少也需要知书达礼、文武双全,如此,我决定来个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言弄影张大嘴巴,难得的没注意到自身形象,从大哥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便一直保持这个姿态没变。

言日无奈的笑笑,拍拍三妹的头,「事情就是这样,二弟也同意了。」虽然说看那情况应该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哥终于被爹爹搞疯了。」言弄隐惋惜的摇着头,一边再这个月的预算清单上撇了一个零。

「别这么说,爹爹这么做想来也是为二弟好。」

「有什么好的,二哥这几天一直板个死人脸,只有爹爹那个神经粗的可以跟四根梁柱比拟的人才会没看见。」言弄影忿忿不平的道。

「什么东西粗的可比拟四根梁柱?」言老板推开偏听刚修缮好的大门,后头跟着翠袖姑娘的小厮天宝,歪着头问道。

「你的神……我是说上次小三在湖边看到的大海龟,那个粗啊……」弄影差点脱口而出,但在看到大哥制止的表情后,只得随口胡诌。

「喔,真的吗?那小三怎么没告诉我。」言老板闻言气愤的跺跺脚,可恶,有好玩的也不告诉他。

大海龟,湖边为什么会有海龟?天宝黑着脸,开始怀疑言老爷和三小姐的脑袋都在装些什么。

没有理会言老板的抱怨,言日像是习以为常似的,走过来挽着他的手到太师椅上坐好,又倒了杯热茶放到他手里,方问道:

「爹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今天不是说要到二弟那里去吗,我刚还看到小五在找人呢。」

言老板一愣,半晌才醒过神来,拍着额头道:「喔,没错、没错,你看我,人老了这记性也差了,呵呵。」

话落,言老板连茶水也顾不得喝了,匆忙站起身拉着天宝跑出了门。

言弄影莫名的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眨眨眼,看向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的大哥,「那孩子手上拿的是什么阿,看起来怎么有点像……」

言日但笑不语,啜完最后一滴茶水,抬起眸子,用最低雅平静的语气道:「三妹,听大哥的话,今天看到二弟回来,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

06

彼时,出得大门,没看到小五和轿子的影子,想是没接到他又折回去了,言老板撇撇嘴,反正追月楼离真儿的办公处并不远,当下便决定和天宝步行过去。

燕京是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城,追月楼位在城西,而两人的目的地恰好坐落在城东,中间隔了十几条街,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让言老板半柱香便走完,他歪歪头,看到天宝喘着气直不起腰的身影,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这点路都走不来,一定是少锻链身体又缺乏运动,也不想想别人手上还托着个沉重的包袱,与自己的轻松惬意成了大大的反比,言老板再次证明他的神经应该有五根梁柱这么粗。

好容易等小不点儿喘够了,言老板笑了笑,正想往那镶着狮子咬环的朱漆大门里走,不想却被拉住了衣袖,「怎么啦?」他不解的问。

小不点儿的表情看起来比言老板还怀疑,他皱皱眉,盯着檐上的匾额道:「言老爷,您确定是这里没错?这里可是龙吟宫啊。」

「嗯……那又怎么样?」言老板搔搔头。

「龙吟宫怎会是普通……」

话因未落,便被突如其来的人声打断,但见来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在经过门槛时还差点给绊了一跤,可见其匆忙。

「言老爷,你可过来了,主子在里面等不着你,正担心着呢。」说话的是一面容慌张的清秀男子,突然他一挑眉,注意到言老板身后一脸茫然的男孩,他细细打量了一下,慌乱的表情敛去,露出一点狐疑的神情。

言老板笑笑,等不及跟对方解释,又让接连出现的,作侍卫打扮的几个男人给迎了进去。

天宝糊里糊涂,看看男子,又看看言老板,眼珠子转了转,趁着混乱很快的跟在众人后面一溜烟窜了进去,留下外面可怜的男人对着空气乾瞪眼。

不用踏进屋子就能感觉到散布在大气里的低气压,言老板刚走进大厅,便让迎面而来的男子给抱了个满怀,「怎么现在才到,出了什么事吗?」低沉的嗓音里,掩不住的是浓浓的担忧。

闻言,言老板兴奋的跳起来,拉过僵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天宝道:「可不是吗,这可是爹爹我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宝贝喔。」

让内侍接过男孩手里的卷轴,言老板环伺了一眼大厅里众人好奇的眼神,犹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到内屋里比较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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