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研究。这些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也进不了,就不再关心了。」
她盯着程启思,慢慢地说,「你可要小心一点,你不是他的对手。」
程启思觉得自己的脸都僵硬了,过了半天才勉强地笑了一下。「方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方琳娜的声音更轻,「钟辰轩可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研究的。对他而言,谁都是被研究的白老鼠,谁都不例外,包括文若兰。」
程启思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稳定了。「文若兰究竟是怎么死的?」
方琳娜向椅子上一靠,仰起了头,程启思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文若兰是怎么死的,警方也不了了之。」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程启思想再问,居然鼓不起勇气。
这时候,钟辰轩和安昕一前一后回来了。程启思便站了起来。
「多谢两位的合作。」
方琳娜笑了笑,笑得很是妩媚动人。
「以后还有什么事,欢迎你随时找我。」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很极品了,现在才知道你很正常!」坐在车上,程启思也不急着开,反而看着钟辰轩,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钟辰轩好笑地说:「你这又是怎么了?」
程启思「啧啧」地说:「我感觉我是在那里听学术报告呢,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卖弄!我现在才明白了什么叫卖弄!」
钟辰轩笑了笑,不以为忤。
程启思觉得他今天真是出奇地好脾气,以前觉得钟辰轩脾气不好,跟那个安昕相比,钟辰轩实在是太平易近人了。
钟辰轩说:「不管怎么说,安昕至少提供了一些对破案有帮助的事实。」
「按安昕的说法,那时候有人有意把黑幕降了下来,遮住了舒妮以杀害她。黑幕不仅有遮挡视线的作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消音的作用。」程启思一边想,一边说。
「也就是说,这个案件并不复杂,至少案件的过程并不复杂。我们需要解决的就是─凶手是谁?」
钟辰轩说:「按朱笑菲的说法,当时她和潘彦霖夫妇坐在一起;卫蒙和毕真在一起;方琳娜和安昕在一起。如果他们的说
法确实可靠的话,那么他们的嫌疑就都可以排除。」
程启思狐疑地说:「可他们的证词都确实可靠么?」
钟辰轩耸了耸肩,「很难说,至少目前我们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也没有看到什么动机。」他拍了拍程启思肩头,「开车,我们去找别的证人。」
这次他们找的是那个四人乐队。这四个人是住在一起的,郊区的一所老房子,相当偏僻。
程启思「砰砰砰」地砸了半天门,才有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满脸怒气地来开门。
「吵什么吵?吵到老子睡觉了!」
程启思面无表情地亮证件。「警察,找你们谈昨晚的事。」
男人呆了一下,揉了两下眼睛,「哦,警察,是警察哦。好,进来吧。」地.狱.录.入
那房子里面的陈设是典型的「艺术家」风格,除了四件乐器之外,没一样东西是放得端端正正的。
地上扔了几个床垫,到处是香烟头、脏衣服,程启思左看右看,也没见着能坐的地方,只得在床垫上坐了下来。
那男人递上了一根烟,程启思摇摇头谢绝了。「你是乐队里的……」
「哦,我是韦旭。」男人说,「键盘手。」
他又去推睡在床垫上的另外三个人,「起来,都起来,警察来问话了!」
三个赤着上身的男人,都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程启思逐一扫过这四个人,舞会的光线下,他并没有看清楚他们。四个男人都留着长发,身上都有不少刺青,一看就是「搞艺术的」。程启思一向很不喜欢这种人,一张脸也板得硬邦邦的。
「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主动先开口的是看起来最年长的一个。
「我是贺博,鼓手。我们跟卫蒙认识很久了,一直也有些合作,昨天就是他付薪水,请我们去的。
「我们的任务很轻松,就是演奏一些轻快的舞曲,尤其点了名要《仲夏夜之梦》的。这都不是问题,化装舞会一向少,我们也找了几套衣服,觉得还挺好玩的。」
另外一个比他年轻几岁,眉眼长得挺像的人,程启思猜就是数据上,贺博的兄弟贺鸿,贝斯手。
「卫蒙事先跟我们说过,等有演员上场表演,我们就可以先到一旁休息。看到舒妮上场,我们就退到角落里去,大家都有
点累,就在那里喝酒说话。」
钟辰轩说:「你们都认识舒妮?」
「当然认识。」头发留得最长,却也最脏的吉他手雷商说,「她一心想出名呢,十五岁就出道了,但一直也就这样了。
「昨天我碰到她的时候,她还跟我打招呼,一脸兴奋劲。我还取笑了她一句,当心跳得太起劲把项链上的宝石跳掉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攀上哪个有钱的了,瞧她那乐的!以前跟我们兄弟几个勾勾搭搭,最近叫她过来她也不来了。」
钟辰轩沉吟地说:「这么说,舒妮虽然年纪很轻,却也并不是个单纯的姑娘。」
「这年头有单纯的人么?」
雷商不屑地说,「不是我说死人的坏话,我们四兄弟都跟她睡过呢,别看她长了一副又文静又清纯的脸孔,啧啧,身材可好得不得了,真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啊。」
程启思皱了皱眉。「关于舒妮,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贺博回答:「她很少说她的事,我也只知道她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没受过多少教育,一心想当演员,却又没有路子。这几年,就是到处跑跑龙套,混一混而已。」
程启思又问:「昨晚来的人中间,有多少是你们认识的?」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半天,韦旭说:「这个,因为是化装舞会,大家都戴着面具,光线又差,除了卫蒙和他那个女助理,别人我们都不认得。哦,舒妮肯定是认得的,还有那个,就是那个撞死了的男人,我好像见过他跟卫蒙在一起。」
钟辰轩说:「记得他的名字么?」
韦旭想了好一阵。「好像是姓祝。」
「那你有没有见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跟他们在一起?就是你见着姓祝的男人的时候?」钟辰轩问。
韦旭这次想得更久。
「不,我不记得了,我当时是走过他们那一桌,见到卫蒙和毕真,顺便打了个招呼,瞟到了姓祝的。我不记得那一桌还有别的女人。」
钟辰轩把宴会厅的草图拿了出来,递给韦旭。「给我指一下你们当时所在的位置。」
韦旭在草图上指了一指。「我们四个就在这里喝酒。」
钟辰轩没有说话,程启思问:「你们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的事?」
贺博突然笑了起来,贺鸿说:「你笑什么?」
「不是问异样的事么?我倒想起一件了。」贺博笑嘻嘻地说,「那个演拉维妮娅的女孩子,她被那幕布给绊了一跤,差点跌倒呢。」
韦旭无聊地说:「这算什么?」
程启思却很严肃,追问道:「然后呢?」
贺博呆了一下。「什么然后?我那时发现我杯子里的酒喝干了,就忙着去倒酒了,没回过头看了。」
钟辰轩盯着这四个人,说:「你们看到一群人围过去,就没有跟着去看吗?」
雷商挥了挥手,说:「我当时都喝得有点七荤八素的了,还去看?」
他们走出来之后,发现四周天色变得非常黑,天边一溜隐隐的光,看样子像是要下暴雨了。
程启思看钟辰轩靠在车上,仰头看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说:「你还不上来,夏天的雨可是来得很急的,当心把你淋成个落汤鸡。」
钟辰轩就当是没听见他的话,依然抬着头看天。程启思走到他身边,也去看天,说:「有什么好看的?」
钟辰轩忽然笑了笑,这一笑却笑得很是调皮。「我想起了一个很古老的笑话。」
「那个大家都在看天的笑话?」程启思也笑,「一个人在那里看天,然后另一个人就跟着看。于是看天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后聚了一堆……却谁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辰轩点了点头。
「这个笑话似乎跟这个案子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你看,案件的过程,就像你说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需要胆大心细,手脚利索就可以了。我们也很幸运,能够从四十二个人中间,筛选出当时不在我们视线里的那些人,作为重点嫌疑对象。
「可是要命的是,他们好像一个个都被排除在犯罪嫌疑人的范围之外!朱笑菲,潘彦霖夫妇互相作证,毕真和卫蒙互相作证,方琳娜和安昕也互相作证。现在,这四个乐手也互相作证。哦,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天一样!」
程启思审视着他,慢慢地说:「你很着急。你平时都是不紧不慢的,对破案也不过分热心,更不会着急,可是这次,你很慌。虽然你有意做得很平静,甚至比往常还要爱说笑些,但你心里好像很慌张。为什么?」
钟辰轩回视他。「有件事,难道你忘了?」
程启思问:「什么事?」
「拉维妮娅被砍断的双手。」钟辰轩静静地说,「我不认为那是一个巧合。如果奥菲莉娅是针对我,那么拉维妮娅就象征着秦颜─针对你!如果你没有说谎,如果拉维妮娅这一幕不是出自你的意思……」
「绝不是我的意思!」程启思非常认真地举起了一只手,「我可以对天发誓。」
钟辰轩叹了一口气。
「我相信。秦颜的事,是你的心病,就像若兰于我是一个隐痛一般。你是个表面上很开朗乐天,实际上把很多事都藏在心底的人,你不会愿意去触动你的秘密。那是一个秘密……而且对你是致命的秘密!于情于理,你都不会去揭开它。」
程启思说:「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你说得比我自己想的还要详细。」
「可是问题也来了。」钟辰轩说,「虽然当年林明泉那桩案子算是影响很大,但是想要知道秦颜跟你的关系,那并不是人人都能打听到的。所以我很担心,非常担心,我不知道幕后策划的那个人,究竟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程启思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不过你说的有道理,那个人,不管他是谁,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知道……秦颜是我杀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激灵地打了个冷颤。这时正好一个炸雷在头顶上炸开,豆大的雨点滚落了下来,钟辰轩跟程启思却都没有挪动。
这确实是程启思心底最深的秘密之一。
在那桩曾经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中,凶手林明泉最后伏法了,被程启思击毙。但只有程启思和钟辰轩两个人知道,那一串谋杀案中,秦颜的那一桩,杀死她的并不是林明泉,而是程启思。
秦颜被砍下了她视之如生命的双手,哭着哀求程启思杀了她,程启思最终完成了她的心愿。
这必须是个秘密,永远的秘密。
「走,上车。」程启思拉了钟辰轩一把,自己先钻进了车。
钟辰轩呆了一会,才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座旁。
程启思把车窗全部摇了上去,却并没有发动车。「说实话,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是真的知道而布了局,还是仅仅是一个巧合?」
钟辰轩望着车窗外的一片雨雾。「我希望是一个巧合,不过,我认为不是。既然拉维妮娅的出现不是你的要求,卫蒙却说
是他的雇主─实际上就是你─提出来的要求,那么就一定是其中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他伸出手,在车前窗上写字。
程启思─何俊雄─卫蒙。
「除开你的一环,那么就只剩下两环。」钟辰轩说,「不是何俊雄说了谎,就是卫蒙说了谎,两者必居其一,再没有别的可能性。」
程启思说:「何俊雄已经在酒店当了很久的经理。我跟他认识也有相当的时间了,我觉得他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
「不太可能不等于没有可能性。」钟辰轩说,「不过,卫蒙的嫌疑确实比较大。其实,启思,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案件里面,嫌疑最大的两个人,其实就是卫蒙和何俊雄─我们先抛开那些不在场证据不管。」
程启思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仲夏夜之梦的策划者和主办人,他们有机会来布置和安排这一切。」
「我早就在这么想了,从一开始就这么想。」钟辰轩说,「如果当时我们没有一拥而到君兰身边去呢?如果没有后面那块垂下来的黑幕呢?如果奥菲莉娅不是在那时候出场呢?如果奥赛罗没有想要掐死苔丝狄蒙娜呢?……」
「……别说了。」程启思的脸色很阴沉,「如果按你这么推论下去,还有一个如果就是:如果君兰没有同意换衣服扮演苔丝狄蒙娜呢?」
钟辰轩侧过头注视着他。
「你还是在怀疑君兰。她没有作案的时间。」
「可是她有充当帮凶的嫌疑。」程启思说,「没错,我不信任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敢喝她泡出来的茶或者咖啡。我怎么可能信任她?一个因为感情被背叛就冷血地杀了两个人的女人?」
钟辰轩打断了他,「够了,既然当时你决定放过她,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你不想见到她,可以想办法让她换个部门。」
程启思作了个手势,「抱歉。我并不是想提那件事的。」
「你想得太多了。」钟辰轩又回过了头,去看窗外下得铺天盖地的雨。
程启思的车窗隔音效果很好,几乎不太听得到雨声。
「不管君兰有没有顶替那个爱丽儿去演苔丝狄蒙娜,案件一样会发展。奥赛罗仍然会去掐死苔丝狄蒙娜,我们也一样会拥过去看。我倾向于君兰的顶替是个意外……
「但是至今那个『爱丽儿』依然下落不明。如果不是你亲眼见过她,我真要怀疑她是个虚无缥渺的人物了,只有原本就不
存在的人物,才可以那样轻而易举地消失掉。」
程启思很实际地反驳:「就算爱丽儿不存在,那她的衣服呢?衣服总不会消失掉吧!就算从窗里扔下去,也会掉下楼,总不会有个拾垃圾的人给捡走了吧!」
「我们先撇开这个神秘的爱丽儿不谈吧。」钟辰轩说。
「我想你也应该意识到了,除了策划者,似乎没有人可以安排那几幕剧的前后上演的时间顺序。而那个顺序对于凶手行凶是至关紧要的!因此,我们的重点恐怕目前真要放在卫蒙和何俊雄身上。他们未必是凶手,但他们倒真有可能是帮凶。」
他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君兰,这样是不够客观的。人人都有秘密,你我何尝不是?不要太苛责她了。」
程启思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了那份有十四个人姓名地址的名单。「我们现在去找那个摄影师?」他看了一看名单,说,「孙云起,名字不错,反而不像个搞艺术的了。」
钟辰轩有点不乐意地说:「我们两个人就得把这十四个人全部去问完哪?别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君兰我让她回家休息了。」程启思说,「莫明在现场,吴晴我叫她盯卫蒙去了。龙宇么,我叫他去查祝杰的事了。」
「祝杰啊……」钟辰轩说,「这个人,也未免太倒霉了。」
程启思说:「谁叫他想掐死君兰呢?」
钟辰轩摇了摇头,「他想掐死的并不是君兰,而是那个爱丽儿吧。」他又说,「这人大概真是有点疯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想杀人。」
程启思说:「不是听卫蒙说他公司生意垮了么,也许真的是个有点毛病的人也不一定。的确,谁会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死跟自己演戏的女人呢?除非是……自己也不想活了!」
钟辰轩却一本正经地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他想在杀了女友之后,殉情自杀呢?」
程启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为他是罗密欧?」
钟辰轩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他确实不是罗密欧,可他是奥赛罗。奥赛罗不就在掐死了苔丝狄蒙娜之后,自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