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别到来（第一部）——北燕帷幄

好疼，我蹲在地上捂着头。

“怎么回事？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仰头，一个护士装的女人进来把支架扶起来，有些不耐烦的说。

“医生，秦阳呢？”

我苦着一张脸，抱着头。

“什么秦阳？你还是顾着自己吧，头部轻微脑震荡，在这样冒冒失失的等着以后留后遗症吧”

似乎是看出我的着急来，护士小姐的声音变得柔了一点，一边拿扫帚打扫满地狼籍一边回答我。

“钱丽，你给他看看头有没有事，顺便让人给十四室八床再配药来”

“好的”

一个长相清秀的护士进来扶起我。

“秦阳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我安下心来，任由她在我的头上摆弄。

“他还好吗？”

“嗯，医生说没有问题了，就是没有醒来”

“这怎么能算好”

我扯开她的手急了。

“让我去看看他，他伤的一定很重，你带我去看他”

我央求着护士小姐。

“吵什么？两个男人在大道上玩撞车，到了医院才知道担心，当初干什么了”

刚才出去的护士进来怒斥我。

“你让我看看秦阳，就一眼就好，我就乖乖的不说话了”

我垂着头，手在衣服上扭来扭去。

车过来的时候，秦阳用身体挡住了我，那么大的冲力，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我看就让他看看吧，马上回来就好了”

那个叫钱丽的护士也为我求情，我希冀的等着。

“去吧”

终于那个看起来应该职位比较高的护士松了口。

站在监护室外看里面的秦阳，我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静静地躺在那，输着氧气，露出的脸上有颜色很重的淤青，还有被玻璃划到的伤口翻着红，头部包着纱布，缠了很大很大一团，身体上面都不知道还有伤，被被子盖住我根本看不见，如果不是因为旁边的曲线跳动，我甚至以为这样的秦阳，已经死了。

我对不起他，如果我不任性，他现在一定还好好地。

不爱就不爱有什么值得发脾气的呢，当初拒绝老三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过他会不会伤心，现在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吗？

再三确认秦阳没有事不久就会醒来的信息后，我回到自己的病房乖乖输液，拿起桌上的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喂？周大哥”

“我今年……不能回去了，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过年也不回去了，新年快乐，你也是”

住院的事不知怎么被老三知道了，我醒来的第二天他就来了，看着我的样子眼圈都红了，看着他不禁想起我自己，有些后悔当初那么狠狠的拒绝他，他那时候一定比我更难受

“你怎么来了？”

老三把手里的买的东西放在地上，站在床边。

“看了电视上的报道”

原来如此，我淡淡的笑了笑，有些尴尬，电视里也有报道，那现在估计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一定会说，那个人还真是差劲，打架被退学，现在又车祸进了医院，说不定还有人揪着我杀人的那件事不放。

好像，一直都这么倒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每次好一点又都被我自己搞砸了，还连累秦阳受那么重的伤。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买点饭来”

老三小声问我，几乎半年不见，他的变化很大，头发长了些，比以前高了些，脸上原先总挂着的灿烂笑容不见了，带着稳重的男人味道，我看得出来，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过得也不好。

摇摇头。

“不想吃东西”

其实从醒过来就没吃过，没胃口，再说，秦阳还在那躺着，我怎么……吃得下去。

“你现在有伤，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实在吃不下喝些牛奶也好”

抱着温好的牛奶，我默默垂着头，老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沉默。

“李楠，那天的报道我看了”

我点点头，你刚才才说过，我记着呢。

他似乎有些犹豫要说什么，考虑了很久才道。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以前送你来学校过的那个男人”

我的身子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定格，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他再次沉默，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以前他们都怀疑过，我是个同性恋，那段时间正好秦阳送我来学校，加上后来老三表白。

他是想问，你明明是爱着男人，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我不喜欢男人，这我早就说过”

看着老三不相信的表情我继续说道。

“但我喜欢秦阳，现在很喜欢，以后会……更喜欢”

他不会懂得，或许以前仅仅是喜欢而已，但卡车过来秦阳放开方向盘抱住我的那一瞬，我就沦陷了，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

他不爱我，但是却会在危急时刻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我，我想即使我以后会爱上一个女孩也不会去这样做。

在我的心里一直觉得，每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生命，没有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直到秦阳救我我才明白，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

老三愣愣的看着我，表情有些苦涩。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误，我永远不能回应他的感情。

一个星期后秦阳还是没有醒，但已经脱离危险期从监护室转移到了一般病房，我的伤却好得差不多了，每天在病房陪着他，和他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我喜欢你。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秦阳到底是做什么的，两个人的住院费都是我一个人承担的，幸而我的卡里余钱很多，这些费用不了十分之一。

他的状况好一些了，脸上的伤愈合了些，淤青也消淡了，只是身上的伤看起来有些狰狞，尤其是背部，被刮得惨不忍睹，我记得第一次看到时眼泪就流下来了，趴在秦阳身上哭，还是医生把我拉开安慰说以后做整容手术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他哪里知道我不是心疼秦阳会留疤痕，而是心疼他那时候肯定很疼，那么大片的皮带着肉被刮得几乎露出骨头，如果是我一定早就疼得尖叫了，我不知道秦阳现在有没有意识，以前就听说过，有些病人会闭着眼睛好像昏迷着，但有的人却是有意识的，会觉得饿，会觉得渴，会觉得痛。我怕秦阳也会这样，每天二十四个小时看着他，期待着他会动一下，告诉我他醒了，或者皱皱眉头，告诉我他疼了，然后我可以去找医生给他止痛。

可是，没有，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第十六章：坦白

我现在心很静，每天就是叠纸鹤，认真的叠，有的时候隔壁的小女孩会和我一起，她妈妈在住院，要做手术很危险，小女孩告诉我叠好一千只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她现在已经叠好三千只了，等到妈妈手术的时候就许愿，上帝一定会最先听到的。

我笑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是把这当成笑话的，如果上帝可以听到人的愿望的话，我的父母就不会死了，子轩也不会那么年轻就离开周大哥了，可是现在我也像个小孩子一样，买来了方形彩纸和瓶子，每天坐在床边就是叠千纸鹤，我叠的很快，每天可以叠一百多只，我想我很快就可以许愿了，等到一千只，秦阳就可以醒来了。

一千只纸鹤我用了六天半时间叠完，中午激动地把它们扑在地上虔诚的许愿，那天晚上我睁着眼呆了一宿，可是到了第二天，秦阳还是睡着，小女孩来跟我说一定是他伤得太厉害上帝救不了，要叠更多的，还说要把自己的分我一半，说了谢谢，关上门，我捂着嘴哭了。

我问医生，他怎么还不醒，问多了医生也只是说要等，我又问要等多久，医生不耐烦了，说我哪里知道，医院里这种情况多得是。

我只是想确定他会不会好而已，只要他醒了，做社么都愿意，就算他仍然说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发脾气了。

希望发生在第十天的早晨，我坐在床边叠纸鹤，突然秦阳的手伸了出来，下意识的就给他放了进去盖好被子，继续叠，顿了许久我才觉察到，刚才是，秦阳的手，动了。

我抬起头，手里还拿着未完成的一只，桌子上摆了一瓶子，秦阳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眼神温润。

“秦阳”

我叫他，眼睛又湿润了，讨厌，现在动不动就会流眼泪，都不像我了。

“嗯。”

秦阳费力的应了一声，声音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秦阳”

他伸出手拿过我手里的半成品，看了好久。

“让你担心了”

我狠命的摇了摇头，扑到他身上。

“太好了，你醒了，我怕你醒不过来，医生也不告诉我，也找不到别人安慰我，秦阳，我害怕”

我哭着，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脆弱，这么脆弱说话，这么脆弱的害怕，这么脆弱的抱着一个人大哭。

二十多天，我不知道怎么联系秦阳的朋友，老三那天走了就没再来过，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没有人和我说放心他会好的，没有人告诉我说他明天就会醒来了，一切都是未知数，而我一个人在一个个的未知数里慌乱迷茫，只能叠纸鹤。

过年的那一天，秦阳还是没能出院，万家灯火的f市，我们两个人在医院的单独病房里，对着头吃饺子，秦阳不能喝酒，只能喝些白开水或者是牛奶。

很简单的新年，零点零分的时候我们看着医院远处隐隐出现的烟火，听着遥远的鞭炮声，彼此说着新年快乐。

过了年的初九，在医生的确认下秦阳可以出院了，而这时候秦阳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虽然能走能跑，但是秦阳的车坏了，我又不会开车，只能找了出租车。

和秦阳回了蓝阳大厦，买好了生活用品，我有些不舍的说。

“秦阳，我先回去了”

“不在这里住吗？”

秦阳把衣服放好，问我。

“不了”我垂下头，我们这样尴尬的关系，还是以后少见的好，我怕到最后我会深陷其中出不来，看不到秦阳就会发疯，就和周大哥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

“李楠”

秦阳突然叫住我，很严肃。

“啊？”

“还记得我在车上和你说过的话吗？”

哪句？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如果假期回来还是坚持的话，我会试着与你在一起。

是这句吗？这意味着，秦阳，我可以认为这是你对我们关系的默认吗？

“你说……我们可以试试”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拎着包的手不住的发抖。

秦阳点点头。

“前提是，你还在坚持”

“我坚持，我喜欢你”

没有什么顾虑了，我上前扑到他怀里，秦阳温柔的抚摸我的背，和对莫晨一样，但现在我早已不计较了，我喜欢秦阳，不管他的心里忘不忘得了莫晨，不管他的心里我是不是有莫晨重要，现在，他是我的。

爱，可以培养，曾经的伤，也可以慢慢遗忘，只有在一起，是最实际的。

年后，我决定退掉那边的房子过来住，秦阳说再等几天，过了几天，秦阳开车来接我，仍然是那辆宝马，已经修好了和新的一样，我想肯定花了不少钱，有些歉疚的问他花了多少我赔给你钱，他笑笑反问我，那医药费和住院费是不是也要我付给你啊，没多少钱不用计较。

到了地方，下车才发觉，这不是秦阳的家，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再次确定这里不是蓝阳大厦，不过比那里要好一些，清幽安静，有一所独立的二层小楼，下面有花园。

“秦阳？”

“这是我们的新家”秦阳把车停到车库，抱着我。

“我把那边的房子卖掉了，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有些感动，他真的很细心，知道住在原先的地方我一定会很别扭，那里，毕竟是他与莫晨煮了三年的温馨小屋。

鼻子有些抽泣，莫晨，不要怨我，是你，先放弃他的。

就算是以后你来抢，我都不会放手了。

新家的环境很好，进了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厨房，浴室，卫生间，家具也是齐全，楼上是卧室和客房，屋子比较多，但只有一间是装饰好的，很显然是主卧。

秦阳带着我转了一遍，从楼下到楼上。

“时间比较紧，还是从朋友那里找到的熟人，以后你喜欢什么再添置吧”

我点点头。

其实这样就好了，我没觉得房子大有多好，只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住简陋的经济房我也愿意。

当天晚上的晚饭又是秦阳解决的，我站在旁边帮忙，但好像一直是帮倒忙，不是递错作料，就是秦阳扭身的时候挡住他的路，最后实在是不好意思，退到门口站着看。

说实话，我没有做饭的天赋，以前父母在世时家里的饭都是妈妈在做，后来一个人住就会出去买，偶尔不想出去就只会泡面，放鸡蛋是一种，放青菜，放火腿又是另外的，总之人家问我会不会做饭的时候我说会几种也就是放几种不一样的东西配泡面了。

第十七章：秦总

看着秦阳姿势优雅，有条不紊的把菜盛在盘子里我连忙去端。

回来后继续看着。

“秦阳，我以后学着做饭吧”

秦阳没有回头说道。

“不用勉强自己，我也做习惯了。”

吃过饭我主动包下刷洗的工作却听秦阳说有洗碗机，我想表现的机会被剥夺了。

看完电视一同上楼，睡觉的时候我有些犹疑了，真的要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吗？还要做那种事，虽然以前有过一次经历，但是那次是喝醉酒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后来的那事，也是秦阳一个主导的。

秦阳从浴室出来时，我还在地上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阳似乎是看出来了点什么，摸摸我的头就跟摸小孩一样。

“你不要紧张，也不是非要做那种事”

我的脸刷的就红了，嘟嘟囔囔道。

“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以后也会有的，只要是我们确定走一辈子，那种事是早晚的。

“给自己一个适应期，睡吧”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扭过身伸手够到秦阳，他抓住我的手。

“怎么了？”

原来他也没睡着。

“我睡不着”

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我看着他，两个人都穿着规矩的睡衣，不知道他以前和莫晨是不是也是这么睡的。

他侧了侧身，我扭动着身子过去双手抱着他。

“觉得有些不现实呢，我们两个人就这么走到一起了”

秦阳也伸出一只胳膊搂着我，点点头。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在蛋糕店工作，”

“嗯，那时候你说话很可怕，表情也可怕，后来我一直不敢跟你说话”

如果不是莫晨，也许我和秦阳这辈子都不会遇到。

莫晨……

“秦阳，莫晨在哪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但还是很替他担心，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和我联系过，难道，我们的朋友关系都和他的身份一样，做了假么。

“他应该恢复身份过正常生活了吧”

秦阳想了想说道。

“你可以告诉我一些真相吗？”我仰头望着他。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现在我们在一起，我不想每天担心你的安全，或者和上次一样，警察突然冲进来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