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上——璃九笙

这边萧戌一脸郁闷的转出院子，刚巧碰到小雪。小雪拉住他问：“这位小哥，可知我陆大哥住在何处？”

萧戌长这么大，生活环境极其简单，就是将军府军营两点一线，遇到的女孩最多是将军府的婢女，萧卫在府中地位高于侍者，所以女孩子们见到萧卫也都是恭敬谦卑。初次和婢女以外的女孩接触，顿时有些不自然，盯着小雪的脸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答道：“啊，陆，陆大哥？陆大哥在萧卫别院住着……”

小雪笑问：“能带我去吗？”

萧戌回道：“哦，好，好……”走了两步才突然回过神来，立马停住：“不行，别院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孩子家进去不方便，我去替你叫他。”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小雪在原地愣了一下，看到那个慌慌张张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个微笑。

陆风不一会就出来了，萧戌将陆风带到，匆忙点头像小雪微笑一下，又转身跑了。

陆风看着萧戌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

小雪见到陆风，立刻问道：“陆大哥，如今你是将军府的侍卫？”

陆风点点头，心知小雪想问什么，便解释道：“萧将军是戍边守将，总有机会在战场上遇到呼延昊，到时我与他兵戎相见，总有一天取他项上人头。”

小雪点点头，想了想，对陆风说道：“战场杀敌的事我不懂，可是我也想为张家村惨死的父老出一份力。我本是女子，但爷爷几乎将他毕生医术传予我，我只求陆大哥可以带我上战场做一名医女，为受伤将士尽一份绵薄之力。”

陆风皱眉：“军营之中都是男人，你好好待在府中……”

还没说完，小雪便打断他：“当日是你对我说，女子也可凭一技之长立于天地之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实现你对我的期望，难道你还要阻止我吗？”

陆风哑然，当日为了安慰小雪，的确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小雪居然真的身体力行。可是毕竟还是有些担心，只能劝阻道：“你还太小……”

小雪再次生气打断：“寻常女子，我这个年纪的，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我是无可奈何，难道你也不能成全我吗？”

陆风想到小雪的身世，顿时无话可说，只能回道：“你看，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

萧墨宸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说道：“既然小雪姑娘心高志洁，本将也不是庸俗之辈，他日若有战事，一定带姑娘同行，我也代军中将士先谢过姑娘了。”

小雪见到萧墨宸应承了自己，顿时高兴起来：“多谢将军成全。”

陆风无奈，白了萧墨宸一眼，萧墨宸假装没看见，对身边侍女吩咐：“小环本是拨给陆风的婢女，如今陆侍卫大概是用不上了，就让她去伺候小雪姑娘吧，两个女孩子也好作伴。小环，你先带小雪府中熟悉一下吧。”

小环点头应了，便拉着小雪告退。

等他们走了，陆风才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雪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将他至于危险之中，是想制约我吗？”

萧墨宸答道：“当然不是，军中本就缺少大夫，难得小雪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成全她，也为军中解了急，何乐而不为？况且她只在后方支援，我也会派人护她周全的。”

陆风如今算是想明白了，反正自己不会在军中常呆，自然也不愿再摆出一副寄人篱下的姿态，反正他提供小雪的庇护，自己为他出力杀敌，也算是等价交换。当然是在不出大纰漏的情况下随心所欲的生活。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心态总算是正常了，对着萧墨宸也少了一份拘谨，于是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的情况下，只好无奈翻了个白眼，拂袖而去。

chapter.14

这次军中变故毕竟也算大事，当日萧墨宸便写了奏折向朝廷禀明事情始末，折子里如实禀告了自己的失误，同时，也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忧虑。萧寅，也就是呼延鹰扬已死，苍狼单于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呼延昊一旦回去，必定会组织更大规模的军事活动。

陆风回来的当晚，萧墨宸便收到了朝廷的回复。

奏折批复道，朝廷已派十万军士西行，由大皇子齐正则监军，等大军到达定边城，便立即展开对苍狼的战事。至于前次军中变故，圣上宽宏，只扣罚了萧墨宸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皇上在回复中命令萧墨宸务必保证大皇子安全。

合起奏折批复，萧墨宸轻揉眉心思索。

前朝皇帝昏庸，苛捐杂税，太祖皇帝揭竿而起，以农民之身反抗暴政，经过二十年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推翻前朝统治。以知命之年攻进皇城，前朝皇帝仓皇逃窜，却被宫女太监合力扼杀在宫中，将其头颅砍下后献给已经攻入大殿的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50岁称帝，65岁驾崩，当今皇帝35岁即位，如今亦过耳顺之年，太祖皇帝与今圣上早年都致力于战后生产恢复及百姓安抚，因此，对苍狼部族的骚扰，多是以防守为主，再配以和亲等政策安抚。近年来，天泽国内生产力已逐渐恢复，朝廷对苍狼的态度也日益强硬起来，怎奈此时却出了呼延昊这样一位悍将左贤王。

当年太祖皇帝登基后，随他一起打拼天下的武将功臣在随后的日子里并没有得到好下场，先后以各种理由入狱获罪被杀。这大概是太祖爷为绝子孙龙椅不稳的后患而下的狠手。这也直接导致了国内武将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如今要对抗苍狼，似乎也只有用他这个常年在戍边的守将了。此次派大皇子监军，恐怕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大皇子逐渐熟悉战场，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名战将，总比将兵权交付给别人要放心。

若皇帝真是这样的想法，那等大皇子势力已成，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想到这里，萧墨宸只有苦笑。

第二日，萧戌主动来找陆风，带着陆风一同去校场练兵。自从那日城门之变，萧卫们便把陆风当成了自己人，萧戌毕竟年纪还小，喜怒哀乐总是表现在脸上，当时他对陆风意见最大，可是如今却总是围着陆风转悠。

陆风对以前的事情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既然人家真心对他，那他自然也会报以真意。

萧墨宸来到校场的时候，正看到陆风帮着萧戌练兵。

看到萧墨宸出现，萧戌便自然拉着陆风过来。

“将军，陆风刚才还和我吹牛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这会儿你们俩过两招？”

陆风脸色一僵，狠瞪了萧戌一眼。他明明说的是他与萧墨宸没有真正交手过，不能确定胜负，怎么就变成不是他对手了？

旁边的将士们听到萧戌这么说，便纷纷起哄，怂恿着陆风一定露一手给他们看看

萧墨宸上下打量了陆风一番，淡笑着拒绝：“我与他体格差太多，我若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周围士兵顿时一阵哄笑。陆风瞬间炸毛，盯着萧墨宸道：“来吧！谁怕谁啊？我让你半招！”

围观群众沸腾了，萧墨宸也不推辞，抽出腰间长剑一指远处的兵器架道：“我不占你便宜，选武器吧。”

陆风嘿嘿一笑，摇头道：“我不用兵器，我一身所学招招都是杀敌之技，从来没有说是点到即止。没有武器的话，我还稍微收的住些。”

众人听到陆风居然大言不惭到这种地步，顿时发出阵阵嘘声。萧墨宸却不在意，只是将剑入鞘丢给萧戌。在众人还没反应的时候，突然欺身攻向陆风。

陆风也几乎是瞬间就有动作，他轻松避开萧墨宸的拳头。两个人的动作都是快且狠，众人似乎都看不清两人具体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眼睛转动的频率跟不上。军中的小伙子们大都血气方刚，这会儿只让开了够他们缠斗的距离后便在周围兴奋的嗷嗷叫。

几个萧卫看的是两眼冒光，一直没见过陆风真正的身手，今天见识到，都觉得新奇。不知道陆风使的是什么路数，居然能和萧墨宸对峙这么久。

两人缠斗了一会儿，便看陆风脚下一个趔趄，一副要摔倒的样子，萧墨宸立刻抬脚狠跺下去，没想到陆风居然早就料到，一手缠上他的脚腕稍一用力，整个人便自下而上卷了上去。萧墨宸下盘虽稳，但是冷不丁被这样一缠，还是和他一同摔到地上，萧墨宸立刻举手成刀，朝着陆风后脖颈砍去，陆风敏捷避开，用全身关节缠住萧墨宸，原本是分不开手再制敌，萧墨宸还想着等他力气耗尽，自会有转机，没想到陆风突然低头轻叼住萧墨宸脖颈右侧大动脉位置。

一阵湿濡的感觉自颈部传来，谁都没想到陆风会使这么一招，顿时大家都有些错愕。连萧墨宸也是整个身体一僵，不知要如何反应。

趁大家没回神之际，陆风已经松开萧墨宸站了起来，从容的拍拍身上的土，无不得意的说道：“我已经赢了。”

萧戌一脸茫然：“这……这是什么路数？”

陆风伸手拉起萧墨宸，用衣袖蹭蹭他脖子上的口水，温柔的说：“这叫——咬杀。”

萧墨宸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刚才和陆风唇部相贴的的皮肤，心里突然有一种特别奇异的感觉升腾。他轻咳了一声：“我输了。”

围观众人顿时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仿佛不相信自己英明神武的将军居然会输。

萧戌脸色奇怪的走上去拍拍陆风的肩膀：“还真有你的，不过你这路数也太诡异了……”

陆风一挑眉：“打架不就是发挥身上每一个能用的部分么，谁规定不能用嘴的？”

萧戌眉毛抽了抽，向他抱拳表示甘拜下风……

这么一小会的消遣过去了，众人也各自分散继续今日的训练，萧墨宸示意陆风跟他走。

入了营帐，萧墨宸便问：“你的身法是哪里学的？”

陆风答：“世外高人……”

萧墨宸：“……”

反正陆风打定主意，他身上无法解释的事情都赖给世外高人，于是此时的表情非常淡定从容。

萧墨宸继续道：“几次见你出手，都身法不俗，虽是缺了些内力，但却招招狠戾，皆为杀招。到是像江湖上那些杀手门派……”

陆风翻了个白眼：“你也说了，我没内力，杀手要都像我这样，那朝廷捕快岂不是开心死了？”

萧墨宸刚想说什么，陆风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怀疑我的来历，只是我现在确实说不清楚，我从小和师傅游历，师傅死后，辗转流落张家村。你要是让我拿出证据，我也拿不出。不过你要是能查出我有什么不妥，我到是立刻可以让你处置，绝不反抗。”

萧墨宸想了想，点头：“我信你，只是今日大皇子要来，我不得不谨慎。”

陆风诧异抬头，萧墨宸继续道：“圣上派兵十万讨伐苍狼，大皇子监军，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陆风上辈子只不过是个普通军人，太子党什么的也是茶余饭后众人消遣的话题，这会儿到了古代，发现自己居然有机会见到真人版的太子党，心情不可谓不激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不由自主的变的兴奋起来。

萧墨宸本来对他的身份并没太多怀疑，可是这会儿看到他脸上那诡异的表情，顿时也有点不确定“你在想什么？”

“在想大皇子长的帅不帅！”

“……”

陆风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真心话在这个场合听上去多少有那么点儿诡异，于是尴尬摸摸头解释：“那啥，我就是没见过活生生的皇亲国戚，有点儿兴奋……”

萧墨宸只当他年纪小，不与他认真计较，摸摸他的头：“大皇子面前，说话可得向之前你在将军府那样小心谨慎了。毕竟是皇族，不能容你如此随便。”

陆风听他这话前半句的内容和语气，就明白萧墨宸是拐着弯数落自己当初的疏离。后半句倒是在提点自己，于是点头的同时又向旁边移了半步躲开头上的手：“别老摸我的头，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

萧墨宸看看他目前只到自己下颚的身高，轻笑一声：“你还没萧戌大吧？”

靠，什么意思，这完全是对陆风“男人”属性的质疑！

陆风自从穿到这个世界，最郁闷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这里的人都那么高大！害他这个以前完全处于平均身高线上的人到了这里一下子变成了娇小型的。于是陆风理所当然的炸毛了：“老子已经二十一了！搁你们这儿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萧墨宸和当初萧戌的眼神是一样的，诧异的看着他，疑惑道：“你居然已过弱冠？我一直以为你不过十六，七岁……”

陆风不想在再这个伤自尊的问题上纠缠下去，沮丧道：“有事没事？没事我出去了。”

萧墨宸实在觉得陆风现在这幅样子太过有趣，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再次刺激到他，刚想挥手让他离开，就有士兵掀帘而入，单膝下跪：“禀将军，大皇子已与十万大军行至五公里外。”

萧墨宸神色一肃，立即吩咐：“所有士兵列队，七品以上将领皆随我至城门等候。”

chapter.15

萧墨宸带领一干将士城楼上站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远远看到前方尘土飞扬，马蹄声夹杂着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明显起来。

等到能确切的看到人影，众人便随萧墨宸一起下城楼。城门缓缓打开，以萧墨宸为首，所有人站在他身后，并排躬身相迎。

陆风虽然当过兵，也参加过阅兵仪式，但是真正让他看到传说中的10万大军时，还是不小的震撼了一下。黑压压一片人，远远的就能听到厚重盔甲相互摩擦的声音。最先看到的是骑兵，后面蜿蜒着一长串的步兵。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肃穆和庄严。陆风不自觉微抬着头偷窥，实在是想把这别人一辈子都没法亲眼见到的场景仔细的看个清楚。

队伍最前行着的是一披高大的白马。陆风虽然不懂马，但是这匹马，光从外表的光滑润泽的毛色就能看出，这绝对是一匹难得一见的良驹。白马缓缓走近，从容的停在众人面前。

萧墨宸一甩前襟，双膝着地，身后众人也跟着跪下来：“大皇子千岁！”

马上的人并没有下来，陆风只听到一声冷淡的回应：“起吧。”

一行人得了令，缓缓起身。只是众人仍然低着头。陆风实在太好奇这个皇帝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别犯二，别人干什么自己干什么，但是终究压抑不住自己好奇的情感，微微抬头往前瞄。

马上的人，一身玄色戎装，猩红色的披风在微风中轻摆，腰间挎着一柄军刀，刀鞘几乎没有什么宝石点缀，只是从一眼看上去就能鉴定出的精致雕刻就能辨别出，这绝对是一把精心打造的利器。刀柄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冷光。

陆风并没有放肆到直接端详对方的容貌，但是只这粗一看，就能深深感受到对方的王霸之气，不由的心生感慨：果然是太子党啊……

大军并没有进城，而是由萧墨宸带领着直接入了军营。

定边城原本只有三万守军驻扎，但是营地很大，就是为了大军驻扎做准备，此时营地帐篷已经全部搭好，就等着这十万大军的到来。

到了军营，齐正则直接下马，由萧墨宸亲兵引领着入了帅帐，一干将领在帐外等候召见。不多时，就有亲兵掀帘而出，召萧墨宸与萧卫入帐。

众人立刻领命而入。

陆风作为新入伙的萧卫，也随在其中。

一进帐，大家又要下跪行礼，陆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只得随大流。等齐正则说了免礼，大家这才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