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下——璃九笙

心中默叹一声，自觉的跟着伊朵离开。陆风心中确实对这女孩有些愧疚，只是自己如今尚且身不由己，又哪有心思去顾及别人呢，看来以后就算真有什么幺蛾子要出，也得想个法子先把伊朵遣走再说。自己皮糙肉厚的受点皮肉之苦算不上什么，一个女孩，要总这样被操练，而且还是因为自己，那也太苦逼了。

呼延昊径直来到萧墨宸处，对方好像早就知道他回来，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连一点余光都懒得送给他。

“看来萧将军在这里住的很舒适。”呼延昊习惯性的挑着嘴角揶揄。

萧墨宸同样无视他的讥讽，像是没听到一般。

呼延昊也不生气，一甩大氅，坐在院中石桌边，手肘搁在石桌台面，轻叩着无意义的节奏：“你知道，我的信使带来什么消息吗？”

萧墨宸终于睁眼看向他，眼睛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呼延昊看着他，突然爆出一连串惬意的笑声。

萧墨宸皱了皱眉，还是没说话，静待着下文，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说话。

“我早就料到齐正则若登位，必然不会老实遵守当初的诺言。我送给他的铁卫，即能助他，也能杀他！”

萧墨宸双手忽的握拳，不动声色的隐在身后。

呼延昊看他还是毫无反应，啧了一声：“看来将军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啊，如此居然还无动于衷，那我再多说些也无妨。”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来苍狼杀我的时候，你的那个皇帝，已经被我的铁卫得手了。”

萧墨宸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有何必再送信回去？”

呼延昊点点头：“看来将军的脑子还能用。齐正则不过重伤无法上朝而已，紧闭寝宫，任谁都没办法再探知他的状况。”

萧墨宸凝眉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呼延昊仍旧斯条慢理：“近日，我的信使回来了，带来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似乎也有利。”

紧盯着萧墨宸，像是不想错过他接下来的任何一个表情：“齐正则驾崩。”

萧墨宸眉头似乎颤动了一下：“那有如何？”

“你不信？”呼延昊挑眉。

萧墨宸垂下眼，直接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呼延昊笑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不过现在京城已乱，当初齐正则为了方便自己将他的亲兄弟们全都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这一死，京中已然大乱，右相勉强控制朝中局势，不过也已经力不从心。如今京城已经紧闭城门，放不出半点消息了。”

“既然京中不再有消息，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萧墨宸冷冷的问。

“左相余党现在正秘密寻找宫变时被宣布薨逝的太子踪迹，不巧，找太子的人里刚好有我留下的孩子们。”呼延昊撑着头，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萧墨宸久久没言语，半晌才抬眼问到：“你想怎样？”

呼延昊站起来，走近几步蹲在萧墨宸身前：“将军，本王虽然讨厌你，但实在是惜才，所以才再三劝你归顺。如今齐正则已死，你也没必要再忠诚于他，不如为我苍狼征战，若本王成功入主中原，必封你为王，我不是齐正则，我们苍狼王族从来不会过河拆桥。”

萧墨宸看着他，突然笑出声：“单于阁下，我早就说过，吾宁身死，绝不叛国！我忠诚于皇帝，只因他曾许过天下一个百年盛世，即使他身死，若还有机会，萧某也只为天泽征战，尔等蛮夷之邦就休要再有这无端妄想！”

呼延昊嗤笑一声：“你倒是跟我说说，他那几个兄弟，还有谁有这能耐执掌这万壁江山？”

萧墨宸冷笑：“那也轮不到你！”

“若是我找得到太子呢？”呼延昊站起身来，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的俯视萧墨宸。

萧墨宸猛然抬头看他。

呼延昊嘴边勾起一抹笑：“齐正则当初想的太好，想要弄死我扶持我侄？如今我便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萧墨宸缓缓开口：“那我会杀了太子。”

呼延昊哈哈大笑：“本王扶持太子，也不过为个名正言顺，即使没有太子，京城里那么多姓齐的，随便拎一个都能用，只要本王帮他们登上帝位，这些只顾念自己荣华的草包哪个不对本王言听计从？还是说你要杀光天下齐姓？那你还真是为你们家祖宗报仇雪恨了！”

萧墨宸站起身来，眼中压抑着怒火。

“萧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齐灵均看上去还稍微有用那么一点，你何不再赌一局？说不定前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就能靠着你们这些忠臣良将脱离了我的控制呢？”说完，呼延昊转身：“将军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和我合作。现在，我得回去调~教那个今天不听话私自跑来找你的小东西。”

萧墨宸猛的上前按住呼延昊的肩膀：“你敢动他！”

呼延昊利落的转身攻向萧墨宸左肋，虽然萧墨宸及时躲开，但院中各处侍卫一见呼延昊遇袭，立刻围了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萧墨宸的伤也没好透，很快便被制住。

呼延昊冷眼看着侍卫架住萧墨宸，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狠狠一拳捣向他的腹部，萧墨宸立刻气血上涌，咳出一口鲜血。

呼延昊侧头闪过，摸了摸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很轻蔑的擦在萧墨宸前襟。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萧将军，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我管教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萧墨宸眼中闪着怒意：“他已经在你手里，你若不能善待他，又何必留他？”

呼延昊轻笑：“不听话的东西，我会教到他慢慢听话，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萧墨宸使劲闭了闭眼，最后睁开，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呼延昊上下打量了萧墨宸几眼：“如今你已自身难保？还想为那个已经不记得你的人求情？”

“这是我欠他的。”萧墨宸一脸淡漠

呼延昊勾起嘴角：“好，那你就代他受罚吧。”

“二十鞭，我要鞭鞭见血！”呼延昊语调很平和，仿佛只是说的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是！”身旁的侍卫肃声应道。

“将陆风带过来。”呼延昊对身后的仆从吩咐。

萧墨宸冷冷看向他，呼延昊轻佻的抬起他的下巴：“呵，我最喜欢你们这种眼神，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认命的愤恨。每次看到，我都觉得特别高兴。”

不一会儿，陆风便被带过来，庭院中的刑架已经架好，萧墨宸被赤裸着上半身绑在刑架上，呼延昊命人从房中搬了躺椅出来，好整以暇的斜倚在椅子上。

陆风看到这副场景，心中咯噔一跳，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呼延昊捞过他按在自己身上：“本来这顿鞭子是留给你的，不过将军宅心仁厚，愿意代你受罚，你就给我好好看着，好好记住，以后你若再惹我生气，我都会来问萧将军，愿不愿意代你受罚。”

陆风头皮一麻，硬是从他身上退开：“你要打就打，何必累及不相关的人！”

呼延昊一挑眉，仿佛对他的说法格外赞同：“好！把那个不相关的人给我放下来！绑陆风上去！”

“不用！陆风你闭嘴！开始吧！”萧墨宸沉声吼道。

呼延昊重新拉过陆风，陆风还想挣扎，耳边已经听到一声清脆的鞭响。

“啪——”

萧墨宸前胸立刻泛出一道血痕，陆风猛然回头，看到那抹鲜红的印记，心中倏然一痛，转过头狠狠盯着呼延昊：“你到底想干什么！”

呼延昊用了些劲，将陆风身体扳正，自己从背后拥住他，轻咬他的耳朵：“好好看着，别再惹我生气。”

陆风猛的闪开脑袋，手肘顶向呼延昊伤处，想要冲过去拦行刑的侍卫。

呼延昊在身后气定神闲：“再加五鞭！”

一旁的侍卫同时按住陆风。

呼延昊连姿势都没换：“自己走过来，抱着我！”

陆风咬牙不动。

“再五鞭！”

“是！”

鞭子夹着风声凌厉的落在萧墨宸身上，隐约能听到萧墨宸的闷哼声。

“过来。”

陆风闭了闭眼，紧握成拳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边。

“再……”

陆风转身冲回去，狠狠压在呼延昊身上，一把捂住呼延昊的嘴：“够了！我过来了！”

呼延昊眼里泛着冷酷的笑意，移开陆风的手，在他唇上亲啄一下：“下次要堵我的嘴，记得用这里。”

鞭声不绝于耳，陆风不想看，却被强按住，身后的呼延昊拥着他，嘴唇从耳垂一路移向颈部，陆风瞪着眼，看着十步以外刑架上的男人垂着头。鞭子每落下一次，都带出一条新的血痕。

两个人，都在承受着诛心之痛。

chapter.70

鞭刑结束之后，院内有一阵诡异的安静，连萧墨宸的喘息声都虚弱的几乎不可闻。

呼延昊松开陆风，从躺椅上站起来，走近刑架，顺着几道鞭痕的交叉处伸出手指在对方几乎被血迹覆盖的胸前按了按，刑架上的男人皱着眉，轻轻抽了口气，硬是没有泄出半分声音。

他抬起萧墨宸已经汗湿的脸仔细端详，对方艰难的抬起眼皮，神色虽然有难忍的痛楚，却丝毫不显弱势。呼延昊笑着摇了摇头：“可惜，我们居然是敌人。”

“好好为他治伤。”呼延昊松开萧墨宸，拥着陆风离开，踏出院门前稍停顿了一刻，微侧了头道：“之前的事，还望将军好好考虑，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

陆风一路无话，回到自己院内，他突然站定不动，呼延昊站在他身后，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传唤不要进来打扰。”

得了令，院中奴役仆从立刻退了个干净。门关上的一刹那，陆风突然回身欺上呼延昊，抬手就是一个肘击，直接捣向呼延昊胸口伤处。

呼延昊堪堪侧身，也只来得及避开几寸，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不过陆风身形未停，又躬身伸腿向他下盘扫去，两人就在院中大打出手。

呼延昊旧伤未愈，陆风又占了先机，他的动作仿佛不需要思考，单凭身体的记忆，选择了最利于自己的斗殴方式，于是，这场身体的对抗，是以陆风压倒呼延昊，四肢死死锁住他的关节而告终。

陆风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用力绞住他的关节，原本有些苍白的皮肤此时因为用力，染上一层暗色，他屏住呼吸，全身心的投入这场单挑。

呼延昊被他压的动弹不得，只能重重喘着粗气。过了许久，他突然笑出声来。

陆风眼神如刀，立刻射向他欠揍的笑容。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呼延昊彻底放松了身体，放弃挣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陆风愣了一瞬，定定注视着他欠扁的笑容许久，最后终于也松了力道，翻身仰躺在地面上开始喘气。

喘了一会儿，他抬起手背遮住这会儿看上去有些刺眼的阳光，低声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透着散不开的自嘲和悲凉。

听着他的笑声，呼延昊的笑容冷了下来，他站起来一把拎起陆风。

陆风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布，手也垂了下来，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呼延昊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住他。

若是在平时，陆风早就奋力抵抗，非要他说些威胁的话，才不情不愿勉强放弃挣扎。可是眼睛永远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或是不屑，或是嘲弄，每次都挑起他心头邪火。

自己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占有他，完全是为了保全身为男人的自尊和骄傲。他不屑用强迫或者威胁的方式在肉体上占有陆风，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征服。

他总以为自己有耐心，等待陆风妥协的那一天，等待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献上一切。可是如今却突然不确定了。

即使抽离了这个人的记忆，让一切回到最初，他也从未对自己展现过一丝柔软与顺从。

现在，这个人不再反抗，却也没有了半分回应，只是被动的承受。呼延昊有理由相信，即使现在立刻上了他，他也不会拒绝。

可是他的这份顺从，从来不是因为他。

他苏醒之后，只见过萧墨宸两次，却义无反顾的偏向了那个现在已经狼狈到无以复加的男人。

呼延昊突然很愤怒，他一把推开陆风，狠狠一个耳光抽过去。

陆风被他打的偏了头，却意外的站稳了身子。

仿佛被这一巴掌抽回了神智，陆风抚着脸，转头看向呼延昊，眼里也渐渐回了神。

他看向呼延昊的眼睛里，没有了一贯的嘲弄，也不再有半分偶尔才会泄露的畏惧，反而流露出赤裸裸的怜悯。

呼延昊皱了皱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忍不住抽你。”

陆风突然笑了，他垂下手，歪着头看向对面这个高出他许多的男人，语调平静的不可思议：“你一定很喜欢我吧？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我曾经是怎么对你的，不过我现在只觉得你可怜！”

呼延昊眯起眼，手指不自觉的捻住袖中银链：“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喜欢你，现在甚至连恨都没有，不管你再做什么，都牵动不起我的半分情绪。我会反抗，那是因为本能，而没有半分是因为你！所以你就别在费心思想着怎么折腾我了。你不觉得累，我都觉得烦。”

说完陆风轻笑一声，动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你是不是很想上我？来吧。”

几乎没有通过大脑，呼延昊的手已经率先动作。陆风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已经裸露出来的前襟立刻感觉到一股尖锐的疼痛。

低头一看，胸前一道血痕。

他抬头看向呼延昊，只见呼延昊手腕上上缠绕着银链，面沉如水，只有颈间微微鼓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几乎灭顶的怒意。

陆风眼中无悲无喜，甚至连一贯的挑衅都懒得再提起，只是冷静的看着他。

呼延昊深吸口气，勉强按下自己的愤怒，哼笑一声，收起手中银链，双手抱胸看着他：“本王原本很有耐心，不过看来你从来不知道好歹两个字怎么写。你放心，本王确实喜欢你，不过你也别对自己太有信心，想爬上本王床的人多的是，本王没必要在你这里自贬身价。既然你过不惯好日子，那就滚吧，去先锋营报道。”

看到陆风眼中似乎划过一丝神采，呼延昊冷笑：“希望你的命，和你的骨头一样硬！”

陆风拉好自己的衣襟，躬身一拜，头也不回的走出这个困了他近一个月的别院。

过了许久，呼延昊突然抖出银链，缠住石桌底部支柱，猛的用力。桌子应声而倒，闷响声过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平静的收起链子，跨出院门时，回头再看一眼。

“把这里给我封了！”

陆风，既然你不愿为我所爱，那就为我去死。如果这就是你要的归宿，我成全你。

“王上。”伊朵上前两步候命。

呼延昊眯眼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声音冷硬：“你去告诉先锋营，不必善待他，一切按规矩来。”

伊朵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应道：“是。”

陆风跟着侍从，一路出了王庭，最后在一处军营中停下来。带着他的侍从将他领入一处帐篷外候着，独身进了帐篷。

军营里的汉子们此时正在休息，看到有陌生面孔，不由好奇的望过来，有几个离的近的甚至毫不避讳的走过来上下打量起陆风，看看他的身形，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