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下——璃九笙

chapter.43

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慢，甚至可以说是日夜兼程。所有人都对这种赶路的行为心照不宣。

陆风一路倒是被伺候的舒坦，好吃好喝的，还有小雪随时关心他身体的恢复状况。所以，闲极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稍微脑补一下齐正则和他老爹老弟斗个你死我活的场景，脑补一段时间后，发现想这个实在不利于身体健康，最后干脆两眼一闭腿一蹬，彻底自暴自弃的过起猪一样的生活。

行到第七日，一队人马终于抵达京城。陆风没见过活生生的古代帝都，这会简直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扯起窗帘兴高采烈的观察着各色路人。

不愧是皇都，果然比定边这种戍边城池热闹繁华许多。穿过高大巍峨的城门，陆风内心的叹息就没有停止过。

与他的兴致勃勃相反，齐正则相对显的沉默许多。不过即使沉默，也不妨碍齐正则观察陆风。

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风的兴奋，忍不住开口问：“你没来过京城？”

陆风都没回头看他一眼，眼睛盯着车窗外的精致漫不经心的回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去过的地方你也没去过。”

“哦？你倒是说说，你去过哪些地方？”

“我去过……”陆风猛然止住话题，转头看了看齐正则，嘿嘿笑了两声：“想套我话？我不告诉你！而且——”陆风神秘的眨眨眼：“即使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陆风说话噎人齐正则是早就领教过的，但是他这样如沐春风般的表情，倒是很少见到，一时受他的好心情影响，齐正则也暂时把满腹的算计放到一边，开玩笑似的逗他：“你不说怎知我不知道？”

陆风没有理他，回头继续观察真人版的清明河上图。

马车从闹市穿过，向西直行，人迹逐渐不像一进城那般多了，但是行人的衣着明显比之前华贵不少，陆风暗畴这大概是要进宫了？

“我们现在是要进宫？”

齐正则淡淡一笑，摇头道：“非皇帝召见，皇子不得进宫。”说罢多看了他一眼：“那么想进宫？”

陆风“嘁”了一声：“好奇罢了。”

“现在是我们是回府，你的住处我已命人安置妥当，想必不会另你失望。”说完又朝他暧昧的笑了笑。

陆风看到他的表情就觉得汗毛一炸，干笑道：“谢谢啊，我挺好养活的，有个屋顶的地方就能凑活，你不用太上心。”

齐正则这会儿兴致不错，不可置否的晃了晃手上的折扇：“那怎么行，你可是我从萧墨宸那里千辛万苦挖来的宝，怠慢不得。”

陆风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齐正则话锋一转，说道：“对了，陆风这名字不能再用，当初你诛杀萧寅，这早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赐你一个新名，‘子幕’可好？

陆风一愣：“字幕？我为什么要叫这么坑爹的名字？”

齐正则听不懂他的话，但仍然耐心解释道：“‘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挺适合你现在的身份。”

又是“含睇”又是“窈窕”的，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意思。陆风摇头：“不要！”

齐正则挑眉：“那你有何高见？”

陆风眼珠子转了转：“我要叫小明。”

“小明？有何深意？”齐正则有些疑惑，实在想不透这么个普通的名字有什么玄机。

“小明是个神奇的人，他既会打篮球，又会演电影，还会写小说，小明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小明可以是个路人甲，但是小明也可以改变世界。”陆风快乐的解释道。

一整句话，齐正则大半没听懂，但是看陆风的样子，倒是自己对这个名字相当满意，反正不过是个对外的幌子而已，也就随他去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下来。齐正则神色肃了肃，对陆风道：“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记得你娈宠的身份，不要让我失望。”

陆风摆摆手：“你就放心吧，伪装是我强项，虽然当你的娈宠憋屈了点，但是看在回报丰厚的份上，我忍了。”

齐正则没有再搭理他，车夫挑了帘，齐正则弯身下了马车，刚一站定，面前齐刷刷跪了一排：“恭迎殿下回府。”

声音之虔诚，听的陆风在马车里头皮紧了紧。

齐正则点了点头：“都起吧。”

说完看都不看众人一眼，转身亲自挑开车帘，目光温柔，声音似水：“明儿，下来吧。”

陆风本来弯腰钻出来准备下车，听他这么一叫唤，差点儿脸着地直接摔下来。

齐正则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半抱下来，陆风脸色铁青，刚要开骂，齐正则在他耳边亲道：“出了纰漏小心你的小命！”

他声音极低，外人看上去，仿佛就是在亲昵的耳语。

陆风的脸憋的极红，咬住后牙槽说：“殿下你好坏！”

声音不大，刚好让周围所有人听个清楚。满意的感觉到齐正则身形一抖，顿时觉得浑身舒畅。

终于在平地上站定，陆风抬头看向面前众人。

为首的女人不过二十岁上下，绾髻上插着极精致的金步摇，脸上妆容虽淡，却很雅致，眉间一点桃花印，身着一套淡紫色襦裙，水袖长至小腿处，袖口前襟两层金线滚边，说不出的端庄秀美，连陆风都一时看的怔住。

半晌后凑到齐正则耳边压低声音悄悄问：“你老婆？”

齐正则没理他，只是扶着他的肩膀行至那女人面前，温和的笑了笑：“王妃辛苦了。”

美女瞬间热泪盈眶，抬头看着齐正则，欠身回道：“妾身为殿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

齐正则点了点头：“很好。”

美女带领众人微退两步让路，齐正则环着陆风的腰，翩然入府。

走入王府正厅，美女优雅的在齐正则面前站定：“殿下舟车劳顿颇为辛苦，妾身先伺候您洗尘。”

“先不急，明儿身体欠佳，把他安顿好再说。”齐正则侧头看了眼陆风，脸上的表情十分欠揍。

虽然是演戏，但是陆风真心不想得罪这位美女，心有戚戚然的瞥了她一眼，生怕看到她幽怨仇恨的眼神，可惜美女从头到尾连个余光都没给过他，淡定的回答：“那就请老忠带这位公子先回去休息吧。”

候在一边的男人答了声是，上前两步，齐正则拍拍陆风的脸：“跟老忠下去吧，好好休息，别再累出病了。”

陆风想撂挑子走人，要是以后都得这么演，他觉得自己会活不下去。深吸了口气，挤出个笑脸看着齐正则：“殿下一会儿早些来陪我。”

说完立刻转身跟着老忠下去，多一秒也不想再留。

老忠一路无话，直接把陆风带进一处相当别致的别院，进了屋，撇了他一眼，眼神极其蔑视，但是语气仍然恭敬：“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陆风这会儿还能有什么吩咐，只想快点关上门，好让自己喘口气！当即说道：“没有了，我要休息了，多谢。”

老忠倒是对陆风的好说话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点了点头：“晚膳自会有下人送来，公子若是闷了可以在院子里转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迅速的关门，拖出椅子重重坐下来。想到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齐正则应该能明白，这会儿就盼着齐正则早点过来两个人重新谈谈。

他抓狂的挠了挠头发：“我勒个去的这也太坑爹了！”

齐正则这会儿也屏退众人，厅内只剩他与那位美女。

美女走进两步，拧了手巾替他擦脸，低声道：“圣上知殿下无旨返京，已经派人将王府监视起来，还望殿下小心些。”

齐正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罢又饶有兴味的捏起她的下巴：“你今天很美。”

女人脸一红，垂下眼帘低声道：“女为悦己者容，殿下喜欢，妾身最开心不过。”

“对于那个明儿，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美女轻轻一笑：“殿下胸怀大志，海若嫁于殿下时便知，想必殿下对他另有安排，海若又怎会如无知妇人般因这些琐碎惹殿下烦心呢？”

齐正则赞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相门之女，本王没有看错人。”

海若微微欠身：“殿下谬赞。”

两人正说着，有侍从叩门禀报，宫里来人传皇帝口谕，两人互看一眼，立刻出门迎接。

“何公公。”齐正则快走两步迎上迎面过来的老太监，扶住他要行礼的身形，同时扫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几名皇宫侍卫。

何公公是皇帝贴身内侍，自然不会真心对皇子行礼，虚拜一下被齐正则扶住，也没多说废话，开口直切正题：“自从静王殿下领军西行，皇上对殿下甚是挂念，如今皇上身体微恙，殿下就随老奴进宫走一趟吧，以解皇上思念之苦。”

“劳烦公公稍等，如今正则满身尘土，待换身衣服就随公公进宫。”齐正则并不意外，礼貌的请他在此处等候。

老太监微微颔首：“静王殿下务必快些，皇上可是对殿下思念的很。”

齐正则没接话，王妃使了眼色让家仆先招呼老太监坐下，随即跟在齐正则身后离开。

两人进了卧房，王妃伺候他更衣，眉间隐隐有些忧色。齐正则淡笑：“海若不必太过挂心，我既然敢回来，自然有应对之策。”

chapter.44

陆风在房间里面一直待到掌灯时分，期间只有小雪来帮他问过脉，除此之外，再没人出现过。只不过他能感觉到这间院子里潜伏的其他人。这些人也真够狠的，居然能静静的潜伏在这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自己曾经受过训，几乎都要感觉不出这些人的气息。

在整个院子里晃了一圈，大致也确定下来那两个人隐蔽的位置。自从体内金针被彻底拔出来，再加上小雪的调养，这些日子陆风恢复的很快，一路上好了个七七八八，这让陆风更加有安全感了。

在他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院前终于有了动静。

陆风从椅子上坐起来，快走两步打开房门，正好对上门口正欲叩门的齐正则。

齐正则垂下手，似笑非笑的看了陆风一眼，慢道：“等不及了？”

陆风嘴角一抽，也顾不上身份什么的，一把把齐正则拽进屋子，反手关上房门。

齐正则任由他拽着，直到门被关上，陆风才松开他：“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再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可保不准什么时候控制不住伤害了你！”

齐正则气定神闲的踱步至榻前，斜倚在榻上斯条慢理的说：“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虽说现在是在王府，但本王并不见得比在将军府自由。”

想到屋外那两枚人肉监视器，陆风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拖了椅子坐在齐正则面前，双手托腮看着他一言不发。

齐正则斜睨了陆风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陆风漫不经心道：“我看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过，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当，非要那啥啥啥，劳心劳力不说，还过的不舒坦。”说完遗憾了叹了口气：“我要是有个皇帝老子，肯定要一块封地和一辈子用不完的财宝，开开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历史上有多少皇帝不是过劳死就是不得好死……”接着抬头同情的看了看齐正则：“有好日子都不会过，真是太可怜了。”

齐正则对他言语中的挤兑不以为意，只是略带轻蔑的看了陆风一眼：“你当然不会明白其中的乐趣。”

陆风仰身靠在椅子上，不屑的笑了笑：“我是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不过先说好，做娈宠我已经是勉强，以后再跟我人前腻歪，我可真的要翻脸！我管你什么皇子王爷的，照抽不误。”

说完眼睛微眯一下，脸色沉下来几分：“你抽萧墨宸一顿我可还记着呢，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记仇。”

齐正则脸上不屑的表情更加明显，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凭你？”

陆风笑了笑，看都没看一眼，袖口一甩，一道银光闪过，只听窗外噗地一声，接着便是重物落下的声音。

齐正则瞬间变了脸色，快步推门出去，院角树下跌坐着一个人。颈部一道非常深的血痕不断的涌出鲜血。那人捂着伤口，眼睛直直看着齐正则不说话，齐正则马上唤人过来。

小院里顿时忙碌起来。陆风并没有出来，齐正则明知道他的身份，但还是装模作样的问：“来者何人，居然敢打王府的主意？！”

地上的人摸出身上的令牌在齐正则眼前一晃而过，随即又收回自己怀中。那是一面皇帝黑衣卫的令牌。

黑衣卫只听皇帝诏令，且皆为哑卫，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齐正则知道自己有人监视，但是没想到居然是黑衣卫。他深吸一口气，命人将他带下去包扎伤口。

重新进屋，齐正则将匕首丢在桌上，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意思？”

陆风看了看桌上的匕首，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深吸一口气，张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齐正则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皱着眉等他叫完。没想到陆风居然突然向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他：“殿下——，血——！”

齐正则使劲撑着他想把他推开，没想到陆风像只八爪鱼一眼死死抱着他不放。

齐正则怒道：“你发什么疯！”

陆风一边在齐正则耳边尖叫，一边不忘在换气的时候压低声音和他正经说句话：“还有人。”

说完又深吸一口气，继续尖叫。

齐正则被他说的一愣，一个没注意又让他抱着自己耳朵尖叫了一阵，等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被他叫的脑仁疼。

齐正则咬着牙搂住陆风，安抚似的拍拍他，忍着脑袋里嗡嗡的响声：“乖，别怕。”

刚说完，只觉得陆风又深吸一口气，齐正则当机立断的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低声道：“够了，别叫了！”

陆风的脸上哪有什么害怕的神情，只见他满眼的戏稽，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齐正则。

齐正则一把将他推入床榻上，随即自己也翻身进去，同时一把扯下床帐。

两人坐在床帐中大眼瞪小眼对望，过了好一会儿，陆风才耸耸肩：“好了，这下清静了。”

齐正则脸色始终不好看，阴沉着脸看着陆风：“你这是在示威？”

陆风满不在乎的点点头：“算是吧。”

齐正则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风看着齐正则，眼睛闪的贼亮：“大殿下，我只是想提醒你，千万别以为我和萧墨宸一样，是任你揉圆搓扁的鱼肉。”

齐正则沉默了一瞬，他想起刚才那人颈侧那道离大动脉只有一寸不到偏移的血痕，抬起眼来冷笑两声：“你以为就凭你这两下，我会害怕？”

陆风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也知道这两下拿不出手，只不过，你老爹这会儿还不是很放心你吧？外面那个人是你老爹派来的？其实我刚才完全能杀了他，可惜我不爱杀人。只不过你和你老爹解释起来得费番力气了。”

齐正则的眼神变的危险起来：“你威胁我？”

陆风继续摇头：“老齐，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只有靠你，我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我希望我们的交易是公平公正的，毕竟，你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弟弟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