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浚礼貌地起身辞别,他害怕这些人不放弃质问他身份与来历,他不想惹事端。
“说话都文绉绉的,这小兄弟有意思。”
“有空再过来切磋,一盘棋可分不出上下。”老吴有些甘心。
“那晚辈先辞行了。”季浚加额行了个躬礼,离开了棋牌馆。此时已是正午时光,棋牌馆里的客人也随后离开回家吃
饭了。
正午12点多,外头太阳火辣辣地,可应星人还没过来。
季浚站在棋牌馆正门外,拿出应星给他的名片,琢磨着要不要叫人帮忙用“电话”联系应星。
可是,这里并没有电话啊,要如何叫人帮忙呢?
季浚焦虑地站在一旁等,他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可喉咙很不舒服,而且汗水将他的衣服都弄湿了。
由于一直等不到应星,季浚觉得口很渴很难受,便想到对面卖水的店里买水喝。
街道上车辆穿梭,行人在一旁静站,等车辆停时,行人才过街。季浚在这棋牌馆门外站了段时间,发现了这规律,于
是当车停时,他跟随行人过街。
那卖水的店里,花花绿绿包装的饮品很多,季浚胡乱点了一样,掏出了一叠钱,从里边取出了一张十元钱放柜台上。
店员找了他些零钱,他多少有些明白了元面额比角大。
季浚正欲将那叠纸币放回口袋里时,突然被人推了下,手中的纸币掉在了地上,立即被人抢走了。前些天应星给了季
浚二百多元,后又曾给了他五百元,这些钱都带在身上。
季浚追上了抢他钱的人,他追了好一段路,最后因为街上人潮如涌,那小贼窜进了人潮,没了个影。
季浚弯身喘息,他汗如雨下,原本难受的咽喉像被人用羽毛挠一样。
“咳咳。”季浚咳了几下,有种呕吐的感觉,难受得泛泪花。
直起身子,回头望向奔跑而来的地方,却一时愣了,他不知道他身处何方。
慌乱下,季浚试着往回走,想走回去棋牌馆那边,但走了很长一段路都不见熟悉的建筑。
这个时代的城市大得出乎常他的意料,人也多得像蚂蚁一样。
“兄台,请问能帮我‘电话’我朋友吗?”
季浚拿出应星给他的名片,询问一对路过的情侣。
“这人真古怪。”装扮时尚的女子撅了撅嘴,拽了她男友走了。
“电话?不会自己打,报亭不是有吗?”
问的第三个人,终于回了句话,指了指前面的报亭。
“谢谢大姐。”季浚致谢。
赶往前面报亭,季浚确实看到了电话。
“大姐可以帮我电话我朋友吗?”季浚递出了应星的名片。
报亭大妈接过名片,按通了电话。
“什么人,这么凶。”大妈皱眉头,将听筒递给季浚。
“季浚吗?季浚?”
应星的声音很大,像在吼一样。
“应星,是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季浚感到安心,安心下又感到些许难受。
“你在哪?”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我不是叫你在棋牌馆等我,你他妈的给我跑哪去了?”
应星很凶,带有怒火。
“我……”
“你问下刚帮你打电话的女人,问下在哪里。”
“XXX百货旁边的报亭。”
报亭大妈听到了电话里应星的声音,报了个地址。
“你别乱跑,等我过去。”应星急忙把电话给挂掉了。
“三块钱。”
大妈伸手。
“我钱被人抢了,等会我朋友过来再补付好吗?”季浚声音很小。
“你从哪来,人生地不熟就别到处乱跑。”大妈还挺热心的。
十多分钟过去,应星赶过来了。
“还不上车。”应星脸色果然很难看。
“电话费还没付呢?”大妈急忙喊。
应星掏钱包,丢了十元钱在书刊架上,拽了季浚上车。
“你没带钱出来吗?”应星问。
季浚没有回答,低着头。
“我有事耽搁了,过去棋牌馆一问说你人都走了一个多钟了,你跑哪去了?”
应星单手掏烟点上。
“我前去买饮品,没提防被人抢了,追着追着就迷路了。”
季浚脸望着车窗,心事重重。
“钱都丢了。”季浚低下头。
“日后被人抢钱,不要追,追上捅你一刀的贼多的是。”
应星将烟蒂丢出窗外。
“应星,给你添麻烦了。”季浚满是愧疚。
“饿了吧,吃饭去。”应星摸了下季浚的头。
他刚真以为季浚丢失了,害得他开着车满大街乱转,还差点就去报了警。以季浚的情况,他独自一人在这大城市里很
难活不下去。
应星带季浚去吃午饭,将季浚载回家的路上,应星帮季浚买了个钱包。
“记着,大面额的放钱包里,小面额的放衣服口袋里,你平日买东西,用零钱就够了,这样才不容易被人盯上。还有
你身上的玉器,碰到懂门路的杀了你抢你玉器都做得出来,玉器不要配戴在身上。”
在家里,应星往季浚钱包里又塞了些钱,还将他的名片夹季浚钱包里。
季浚取下腰间挂的玉配,将它放在了桌上。
“应星,你当了它吧。”季浚心中想的是这玉佩现在放他身上也没有用,而且会招贼。
“你收起来,日后需要的话我自会拿去卖掉。”
应星面无表情,当初他卖季浚的发簪,季浚还曾跟他闹过别扭。
“你还有钱在我这里,不小一笔,够你花费了。”
应星将钱包递给季浚。
“店里的经理病了,我还得回趟店里,你晚上自己买吃的,我走了。”
应星起身离开,他难得忙碌,还为了照顾季浚花费了不少时间。
应星开车离开,季浚人站在阳台上目送那辆熟悉的车融入街道的车流之中。这家又是冷清的寂寥的,但这地方能让季
浚感到安心。外头是他不能理解适应的,而离开应星,他也不能想象会是怎样的情景。
第六章(中)
夜晚,家里的电话居然响了,季浚接电话,听到了吕钟的声音。
“现在电话都会接啦,你适应力不错。应星人又不在吗?”
“吕大哥,应星他店铺里有事出去了。”
“这么晚店门早关了,这家伙准是又跑去和那群疯狂艺术家聚会了。”
“季浚,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听我朋友说你今天跑他店里‘踢馆’,围棋下得极好,有没有兴趣往这方面发展下?”
“……我棋艺一般,况且围棋只是清闲之物,并不该沉迷。”
“那你什么在行?琴、画,书呢?”
“若定要选一项,那是琴了。”
“果然古人都十项全能,明日我带你去找我一位朋友,那人家中有张古琴,自他曾祖父那代起就是有名的琴师。”
“谢谢吕大哥引见。”
“不用谢,我老早就想介绍你们相识了,那人的一些趣好都近似古人,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吕钟本还想跟季浚多谈谈他那琴世家朋友,无奈他女友在一旁催促,便将电话挂了。
季浚在家族子弟中,才艺确实不出众,而唯一略有小成的便是琴了,当年教他琴的,就是钱克弘。
深夜,应星仍旧没回来,季浚看完了吕钟带来的昆剧,又看了会少儿频道,便撑不住,回房睡觉了。
凌晨,应星带了些人回来,其中有几个女人很呱噪,声音又响亮。季浚原本没睡沈,很快被吵醒,于是起身坐在床上
。
这些人该都是应星的朋友,在应星家大大咧咧的吵闹,直到应星发火赶他们去一楼,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怎么,我也要下去吗?”一个妩媚的女声响起,她跟着应星进了房间。
“睡一楼去,楼上没空房。”应星有些恼。
“没空房?隔壁有人吗?”女人轻笑,踩着高跟鞋往季浚房间走去。
“没你事,下去。”
应星猛推了那女子,女子咯咯笑着。
“大画家,难道你都不寂寞吗?”
“楼下有的是寂寞的男人,下楼。”
应星的口吻很不好。
“我要非你不可呢?”
女子仍旧在咯咯笑,似乎并不生气。
“我们那次不也感觉挺美妙的。”
“我衣服都脱了,你真赶我下去吗?”
俏皮的声音。
这声音过后,便是关门声。
应星的房间有音响设置,平日里隔音效果便很好,因此二楼再没传来任何声响。
季浚大概也猜到了那女子和应星一起过夜,不过让他感到惊愕的是,这时代的女子竟是如此……?再有,应星怎么能
……
一夜没睡好,季浚真正睡下时,天已经亮了,因此他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
季浚睡得晚,可应星和他那些朋友们睡得更迟,季浚出大厅也只见到一位陌生的美艳女子,此人穿着清凉正在桌前拿
出小镜子涂口红。
“没想到啊,应星也好这口。”女子拿媚眼抛季浚,季浚低下头,默默走至饮水机前倒水。
“小男孩,别害羞嘛。”女子咯咯笑着。
“请姑娘自重。”季浚回了一句,这女人穿着极少,露出大腿和大片胸脯。
女子听到这句话,笑得直不起腰。
“真有意思,应星你哪里找来的怪人?”女子面朝应星房间,应星的房门原来打开了,应星阴着脸走出来。
应星不予理会,自顾扣上衣扣子,脸似扑克。
季浚回了自己的房间,感到些许尴尬,而且也不想与应星打招呼。
“还没成年吧?”女子笑道,也不介意应星的脸色很难看。
“与你无关。”应星往大厅长椅上一靠,掏烟点起。
“应星你总是很容易生气。”女子将化装用品收入包中,她起身显然打算离开了。
“送我一程吧,我们一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女子搂上应星的胳膊,她确实不怕应星的扑克脸,而且可能早摸清了应星的脾气。
应星并不没再说什么,但真的送女子下楼,并且开车送她离开。
应星送女子走后,一楼的人才陆续有人醒过来,而后又是喧闹一片。
季浚人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不想出外头,因为有人上二楼看碟,翻找冰箱,拿了酒和其它东西,砰砰锵锵闹个不停
。
季浚在桌上摆开纸张练书法,他的神情倒也自若,心静自然凉。
正午,应星回来,将还赖他家里的人都扫出门去,才去敲季浚的房间。
季浚打开了房门,果然见大厅一片狼籍。他家的客人从不会有应星家的客人这些失礼的行径,这个时代,似乎人们已
不再讲究礼仪。
“还没吃过饭吧,我们出去吃。”
“好。”
应星看着季浚,季浚的眼神却在游走。
两人到外头吃饭,一顿饭季浚都沉默不语,而应星并不迟钝,觉察到季浚可能是因为昨夜的事有些不适应,便有不主
动搭理季浚。也不知道古人私生活如何,那些严刻教条下搞不好隐匿着真正的混乱生活。可季浚却是受传统礼教教诲
长大的,他们家的兄弟从没有过任何不光彩的事情,一向言行端正。
餐厅里,正午时光客人很多,应星与季浚四周都坐满了食客,这些食客里也有两三对情侣,亲亲我我,你喂我我喂你
的。以往季浚看到公开场合的男女亲昵行为都会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但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他第一次正视这些亲
昵的举止。
这个时代与他的那个时代很不同,最明显的一点是女子跟男子一样抛头露面,而且也跟男子一样着短衣外穿裤子。一
开始觉得十分怪异,甚至有些荒诞,因为曾在街上见过上下身几乎都露光的女子,唯一遮羞的就只有两块短得不能再
短的布片。
“汤凉了。”应星用汤匙敲了下季浚面前的那钵蒸品。
季浚回过神来,低头舀了口汤。
“男女相互喜欢便会自然而然有了亲密的举止。”
应星发现季浚适才一直盯着餐厅里亲密的情侣看,模样很困惑。
“公众场所也是如此吗?”季浚终于跟应星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了。
“也是如此,这并不为过,拥抱、亲吻的情侣随处可见。”应星将自己那份汤喝完,把盖子盖回,擦了下嘴。
“你们那里男女没结婚前,连牵手都不行吧?”应星笑笑,他有些不学无术,也知道古人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
“私下并非不行。”
季浚摇了摇头,只是不会当他人们亲昵而已,因为一个人的端庄的言行举止不仅是对自我的要求,也是对他人的敬重
。
“那文人与歌妓亲亲我我一夜情也很普遍吧?”
应星可不认为男人会放弃他们的天性,对美色不感兴趣,无论什么时代,妓女总是普遍存在。
“是如此,然而出入风花场所是辱没家门之事。”
季浚说的是实情,或许文人中将嫖妓当成一种风流行径,可传统的礼教思想却不容忍。
“我看未必,说是一套做是一套,世间的事大多如此。”
应星起身离开,季浚随后,两人走出餐厅大门,应星突然回头看季浚,问了句:
“昨夜那群人吵得要死,你肯定没睡,你不会是听到我和那女人的对话了。”
季浚点了点头。
“贴上身的美女没有男人会拒绝,会拒绝的除非是性无能的柳下惠,或是只对同性感兴趣同志。”
应星用的是调侃的口吻,在他自己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正常的男人。
季浚吃惊地看向应星,从应星口中听到“柳下惠”三字和其他一些词句,虽然有部分没听懂,可季浚能听出应星嘲笑
的口吻。
应星和他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同,这样的应星不知道为何感到陌生,他也没认识应星多久。
两人有了这几句交谈,一路回家再次失语,应星也没打算帮季浚解心结,况且他也认为没必要让季浚了解这个时代的
风气。
家里仍旧乱糟糟,住一楼照看花草的大妈跟应星抱怨了好多话,包括应星那帮朋友中居然有人不去厕所跑花圃去方便
,还被大妈给逮了个正着,说教了一番。
应星打了电话请了钟点工,一楼乱,烟蒂酒瓶一地,二楼也没比一楼好到哪去。
下午,钟点工已将一切收拾妥当,应星人又外出,季浚坐在电视机前,将上次看过的昆剧又看了一遍。
四点时,吕钟人又提了堆东西上楼里,里边有繁体书古籍也有各类电影碟片。
“应星人又不在了?”吕钟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
“这些书都是繁体字,你看得懂的。这些碟什么题材都有,是我平时看的,你无聊时播放,也能增长些见识。”
吕钟边将东西往桌上堆边说个不停。
“吕大哥,我不能再要你的赠礼了,实在是惭愧。”季浚有些不知所措。
“不惭愧,你还喊我一声大哥呢,我也当你小弟看待,收下收下,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