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两人不时交谈,应星仍旧是淡漠的样子,虽然他的话语里其实充满着感情。季浚觉得心里很暖和,跟应星在
一起,他觉得很快乐很满足,甚至觉得很幸福。
车似乎很快就抵达了夏家,车刚停稳,季浚就伸手想去开车门,应星按住了季浚的手,他搂抱了下季浚。
“下午五点我来接你。”应星说。
季浚脸红的点点头,开车门离开。刚应星贴近季浚时,季浚还以为应星要吻他,这个念头让季浚自己赧红了脸。应星
的吻带有熟悉的烟味,炙热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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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和夏家父子一起吃饭时,季浚跟夏老先生谈及了他想回应星家住,倒不是在夏家住不习惯。也是如此,要是真
在夏家住不习惯,也就不会舒适住了半个多月后,才提起要搬回去住。
“早上,应星说会送我过来练琴,并不会耽搁时间。”季浚说。
“那没关系。”夏老先生对季浚很满意,学琴认真刻苦,人又温和好相处。
吃过饭后,本来在餐桌上没说什么话的夏沭,却私下问季浚,为什么想回去住。
“季浚,你考虑好了吗?”夏沭问,他心里似乎有些想法,但不便说。
“考虑好了。”季浚回道,隐隐也觉得夏沭似乎知道什么。
“季浚,人的情感有时候会分辨不清所属类别,亲情、友情、爱情时常混淆在一起。”
夏沭说,他确实有所觉察,从季浚住进来时,应星写的嘱咐纸条,到应星没来看季浚的这段时间里,季浚的怅然若失
。
“夏大哥,我能分辨清楚。”季浚低声回答,被人给看穿了,感觉十分尴尬。
“你还未成年,有些事情要思考清楚。”夏沭拍下了季浚的肩头,他看来还当季浚是个孩子。
季浚只得点点头,他其实已经成年了。
下午练完琴,季浚便回房里收拾东西,他的行李很少,也就一口箱子。收拾好东西,正好已是下午五点,猜到应星也
该到了,就听到楼下的车声。
应星难得上楼,进入夏家,并与夏老先生和夏沭打了招呼。夏老先生很少能遇到应星,还跟应星坐了会,喝了点茶,
聊了些事。
快五点半时,应星才提上季浚的箱子,和季浚离开。
“应星,其实你也很敬重夏老先生。”季浚坐在应星身边,看向一旁专注开车的应星。
应星虽然让人感觉他不喜欢夏家父子,但其实无论对夏家老先生或是夏沭都颇为敬重,在一起聊天喝茶时,季浚就看
出来了。
“我爹也很敬重他。”应星说,能让他爹敬重的人并不多。
“嗯。”季浚点头,很少听应星提起他父亲,但应星显然也是蛮敬重他父亲,即使很少见应星跟他家人联系。
“你说要搬回去住,夏沭有说什么吗?”
应星问,他们在一起喝茶时,应星觉察到夏沭在留意他与季浚。当时季浚就坐应星身边。
“他跟我说要分辨亲情与爱情。”季浚轻喃,夏沭是个好人。
“那小子跟吕钟很像,都是爱管闲事的好人。”应星笑道,单手揽住季浚。
“不要紧吗?”季浚问,夏沭似乎知道了他和应星关系不一般。
“没事。”应星笑容不改。
季浚不属于这个时代,夏沭并不知道,夏沭也同样不知道应星与季浚相处在一起的其它事情。
车开回家前,先去了超市,购买今晚的食物,季浚很想学做饭,应星倒也不反对,两人在家吃饭,和在外头吃饭,感
觉确实很不同。
简单的晚饭,吃完收拾后,应星和季浚到楼下院子散步。一楼的大妈,极少见到应星有这闲情雅致来观赏她负责照顾
的花草,颇为吃惊。
应星家的院子,种了不少娇贵花草,都是应星老爹的最爱。应星对花草并无特殊喜爱之情,但由于是他老爹的宝贝,
所以总不至于给养死吧,由此才请了位住在附近的大妈过来照料。
院子西侧,种植了两株夜来香,长势极好,花卉拥簇。此时正值花期,又是夜晚,花香浓厚。
应星以往不喜欢这两株夜来香,主要是不喜欢过于香浓的花卉,还曾想挖了它们,若不是这是他老爹以前所种植的关
系,大概很难保留到现在。
“好香。”季浚看来很喜欢。
“这种花,夜晚的时候,特别的芬芳。”应星伸手摘了两枝,递给季浚。
“喜欢就插房间里。”应星说,大概是因为季浚喜欢,此时他也不觉得这香味不舒服。
“可以插大厅里吗?”季浚问,他房间没被褥,因为有灰尘被应星送去干洗店。
“可以。”应星并不介意。
“会冷吗?”应星问,秋日夜晚,晚风阵阵,带来寒意。
“有点。”季浚回答,手里揣着应星摘给他的花卉。
“上楼去。”应星搂紧季浚,和季浚一起回屋子。
两人的夜晚,显得很安宁,盖条被子,窝在一起看碟。桌上,插在杯子里的夜来香弥漫香味,让人陶醉。
夜深,应星和季浚回房睡,应星拥吻过季浚,便搂着季浚入睡,再无其他动作。季浚躺应星怀里,一直没睡去,他心
里其实有些矛盾,不是关于亲情与爱情的区分。而是,他感到愧疚,对已逝爹娘的愧疚,他喜欢应星,或许当时他也
喜欢克弘,只是那时的他,不能想也不敢去想。他竟是个大逆不道的人,他愧对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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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常的度过,很安静很平和,透着丝丝的甜意。
季浚的被褥,应星很多天后才记起从干洗店拿回来,但即使已经拿回来,季浚仍旧和应星睡在一起。
应星应该是个性欲旺盛的人,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占有季浚,或许在于每每他与季浚拥吻,几乎褪去了季浚身上所
有衣物时,季浚总会有些不安。
应星做了克制,对应星而言,他了解同性取向,他接触过不少同性取向的人,也有这类朋友。他将此当作别人生活的
一种态度,而不是怪异。但即使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不能坦然接受这种性取向,何况季浚是个三百多年前的古人
。
季浚需要去克服,而应星需要一再的克制。
但总之,日子还是过得不错,季浚做饭的手艺大为长进,季浚的琴艺也越发精湛,让夏老先生赞不绝口。同时,应星
店里的生意很不错,甚至准备并合旁边的店面,扩大经营面积,继续招聘人员、签约画师。
一日黄昏,应星,在忙店里生意,没有去接季浚,季浚搭地铁回家,路过一间卖戏曲服饰的小店。季浚路过,远远便
看到了挂在店面正中的一件男戏服,这是一件直裰,但不大标准,衣身花俏的绣了好几朵花,衣领没有护领,衣摆开
叉处没有暗摆。
“老板娘,可以订做衣服吗?”
季浚走进店里,他过几天要和夏沭一起参与一场演出,他不想穿唐装。
“你要穿吗?”老板娘拿出了软尺,当然是可以订做。
“是我要穿,但是我有些要求,能按照我说的做吗?”
季浚问,他不会裁剪,否则,老早他就为自己做明人的衣服穿了。很多习惯,可以改变,但对以往使用的东西,充满
记忆的东西,总是难以忘怀。
“你说下要怎么做。”老板娘觉得有些奇怪。
季浚于是让老板娘拿了笔纸,又是画又是解说。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样。”老板娘说时,还从桌下拽出了一件衣服,这件衣服已折叠好,包在塑料袋里。
“是不是像这样?”老板娘将衣服取出,散开。
季浚一时愕然无比,这确实是件明代直裰,而且……是的,非常标准,连暗摆都有。
“前天有个戴眼镜的男孩子也跟你一样,要求做这么件衣服,他昨天说要过来拿,结果也没过来。”
老板娘看来有意思将这衣服卖给季浚。
“可以试下吗?”季浚用手摸触衣服,心里十分喜爱。
“应该合你身,试下,镜子在这里。”老板娘很热情。
季浚拿过衣服,又用手摸了几下,才解开衣带,将暗摆系好,穿上这件穿越了时光的衣服。
很合身,也很好看,如果里边依次穿上衣!、衬袍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多少钱?”季浚问,他身上现钱不是很多,不知道够不够买下。
“我算算,给你打个折扣。”老板娘按起了计算机。
也就在这时,一个个子跟季浚差不多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见季浚身上穿的衣服还愣了一下。
“这是我的衣服。”男子说,他戴了幅眼镜,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呃,我还以为你不要了。”老板娘有些尴尬。
“我不是说我最迟今天过来拿吗?”眼镜说,他实在想不到也有人对这衣服感兴趣。
“不好意思,我试穿了下,并没有弄脏。”季浚将衣服脱下,递给眼镜。
“等等,你怎么懂穿?”眼镜见暗摆系好,且季浚脱衣服的动作十分流畅,心里很疑惑。
“你怎么知道这衣服的形制?”季浚也问,他也很迷惑。
“你也是研究明代服饰的吗?”眼镜没回答,又问了个问题。
季浚摇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东,第一次听说。
“这是我复原的明代直裰,还标准吧,嘿嘿。”眼镜很得意。
“现在有人研究这个吗?”季浚问,他心里很困惑,可以说非常困惑,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再看到这样一件衣服
。
“还有人打算复兴汉服呢。”眼镜回答。
季浚照旧听不懂,不过他也没再跟眼镜交谈,因为他的手机响了,应星问他人在哪里。
季浚与应星交谈,应星说他随即就过来接季浚,人已经在路上。
“老板娘,戏服穿前要上浆吧?正所谓‘不浆不洗。’”眼镜付了钱,正在卷他的衣服。
“要这样折。”季浚走过去,做了示范。
“小弟,你到底是哪来的?”眼镜困惑加重。
“你说现代还有人穿这种衣服吗?”季浚问。
“有,虽然都被当怪人,不过我就是一个。”眼镜笑道。
眼镜走前,还要了季浚的手机号码,说是日后交流。眼镜走后不久,应星车就开来了,见季浚在下订金,知道季浚想
做套明代衣服,应星倒也不吃惊。
夜里,眼镜打电话过来,要季浚上Q,说是他们一群人都想结识季浚。季浚不知道什么是QQ,他也只偶尔见应星上网
。
“今天认识的朋友?”应星问,他显然有些吃惊。
“我去定做件直裰,而他正好做了一件,应该是从事服饰研究的学生。”
季浚说,他没想到这时代会有人从事明代服饰方面的研究,他还以为明代的服饰在三百多年前就被终结了。
“我跟他谈。”应星摸了下季浚的头,从季浚手里接过手机,与眼镜交谈,将眼镜的QQ号码记下。
于是应星帮季浚注册了个QQ号码,并教季浚如何上网,与人聊天。
“网上很多骗人的玩意,记得要多留心。”
应星嘱咐了一句,其实他还想说,网上有很多不良信息,还有GAY的聚集地,你不要去结识他们。
其实应星多虑了,季浚也就和这群从事明代服饰研究的年轻人凑一起交谈,谈的话题都是关于服饰。并且季浚在后来
虽然知道网上有许多GAY的聚集论坛聊天室,但他都不曾去参与,因为那些人大多劈头就问身高、体重,外加照片。
第十五章(上)
春节临近,音乐厅举行民族音乐会,夏老先生几位学生都有登台演出,包括夏沭和季浚。季浚原本想换件直裰,但夏
沭建议他还是跟他一样穿长衫,季浚听从了。他特意定做的直裰,显然不适合在公开演出时穿,因为在旁人看来太怪
异,会以为这人穿了奇装异服。要知道,即使是古装明代历史大戏,都没有重现过明人的真实服饰,无论是女装袄裙
或是男装直裰,也就只有香港以前拍的《新龙门客栈》出现过几款真实的明代服饰。
季浚穿了长衫,他不喜欢扣子,尤其是布扣。站在镜前,看着穿海青色长衫的自己,季浚不适应的整了整衣领。
“还不错,挺合身。”
夏沭说,他自己也穿了一套,衣服只要合身就好,能跟传统文化联系在一起就好,虽然这衣服其实根本也不怎么传统
。
“季浚,还好吗?”夏沭已经穿好衣服,却见季浚还在整理衣服,似乎浑身不自在。
“夏大哥,我……”季浚迟疑,他不想穿这衣服,这衣服其实是长褂的演变,为满人常服。
“我可以穿普通的衣服吗?”季浚问,他说出这句话,便迅速的将这件长衫脱去。
“其实也没事,就穿寻常衣服吧。”夏沭笑着说,在他看来季浚很古怪,也就是一件衣服,他穿上就浑身不自在。
夏沭今晚要演奏三首曲子,他弹奏完,才换季浚上去,季浚弹奏的是《潇、湘水云》。他上台时,台下曾有小小的疑
惑,因为他穿日常衣服,没有换上民族乐器演奏者常穿的唐装或长衫。但很快台下安静得不见一点声响,季浚弹奏的
《潇、湘水云》与其他人弹奏的皆不同,情感更为激烈,无处不显示演奏者的凝重与深沉、悲愤而激情。终曲,那份
殇国、忧世之情更为浓郁,让人感慨万千,引人追忆。
《潇、湘水云》诞生于元军侵入浙江之时,曲作者郭沔逃难于湖南,在潇、湘行舟时,感慨山河破碎、悲叹时世而做
。此曲寓意深刻,情景交融,是古琴曲中的经典之作。
季浚曲终,仿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起身向观众台致意,台下掌声阵起,十分激烈。
季浚下台,在后台,夏沭与他拥抱,一再赞道。应星原本坐于观众席,此时亦出现在后台,对季浚露出笑容。
季浚别过夏沭,扑入应星怀里,应星紧紧抱住他。
“不错,我也拍掌了。”
应星笑着说,季浚在台上演奏时,一向厌烦古琴曲的应星竟入神投入,大概在于季浚及其弹奏的曲子感染了他。
这支曲子是克弘传授给季浚,季浚再继承下来,而经由夏老先生的教诲,季浚将它诠释得更为完美,琴技也越发的谙
熟。
“夏沭,我可以载走他吧。”
应星笑着问夏沭,过几天就过年了,他这些天哪都不去,就陪着季浚。
“可以,季浚,好好玩。”夏沭笑道。
“夏大哥,我走了。”季浚笑着话说。
“路上小心”夏沭笑着挥手。
应星与夏沭话别,边将季浚载走,他订了酒宴,打算为季浚正式登台独奏庆祝。
“应星,我们要去哪里?”
季浚问,新春佳节快到了,虽然时代不同,但这个时代的道路上仍旧随处可见张结的灯笼,红红的,煞是好看,引人
追忆。
“回家,我订了些酒菜,我们在家好好庆祝。”
应星说,他看得出来今晚这场音乐会对季浚很重要,因为将在电台播放,季浚已经是位专业等级的古琴演奏家了。
“真好。”季浚觉得今晚特别美妙,不只是他的琴技受到了肯定,还有他完美诠释了克弘传授给他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