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时候,不能表露出一点难过,所有的感情压抑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膨胀多少倍。本来还惦记着也许他还活着
,现在被你证实,我真的是……难过死了。”
他偏过头,像是隐藏眼角一滴没有控制住的泪水。可是他的演技那么差,笨拙的动作反而更加明显。简言的心像是被
什么揪了起来,团成一团。他轻咳一声,说:“那你心情好些,就出去走走吧。”
秦绍然点点头,却还是扭着脸,肩膀微微有些耸起。简言不敢再看他这个样子,几乎落荒而逃,甚至忘记关门。一直
走出秦家宅子,在草坪上踩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秦绍然的悲痛犹在眼前,竟然连他都有点难过起来。
他甩甩头,却知道有件事,拖了太久,是非做不可了。
掏出手机,拨号,几秒钟后,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信秦绍然,这个人就是伪善。”师兄咬牙切齿。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师兄不喜欢秦绍然,秦绍然身边的人也都不喜欢夜。不过好在他们都不在乎,出于各种原因由
一个星期见一次变为两三天一次,再到后来干脆住在一起。
……别想那些过去了,简言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说:“我没有信他,不过,我想继续查那个杀了我的人。”
师兄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忘了。”
简言知道师兄其实并不太赞成自己调查,但他隐隐觉得,自己非但要查,还要最快速度地查出:“我想知道唐忆青跟
高搏的关系。”
师兄那边有人说了句什么,便听到叹息一声,道:“我已经查过了,唐忆青跟高搏搅合过一段时间,不过时间不长。
夜,为什么你先问唐忆青?在我看来,唐忆舟更有可能。”
“师兄,你不用误导我。”简言说,“你我都知道,唐忆舟能屈能伸,不会做这种心急的事。”
师兄还是叹气,记下简言仍旧要调查的几件事,便挂断电话。他回过身,对坐在椅子上玩一把小刀的男人说:“还真
被你猜对了。”
小顾公子挑着眉毛笑,手里一松,刀子顺着扶手笔直掉在地上,所经之处,皆是一条划痕。
“这件事在东区是轩然大波,唐忆舟已经有所行动。他弟弟干的好事他虽然不声张,心里头也透亮。那边又惹上了简
言,甚至只要秦绍然稍微查一查,也就能猜测得出,你说他会怎么做?”小顾公子问。
师兄想了想,忽然骂道:“我怎么知道这个变态?”
“错,正是因为你想出了,所有才啧舌。”小顾公子笑得残忍,“这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变态法子。”
61.行为艺术
春天到了,天气自然变暖了些,挺过几场降温,也就可以放心把冬衣放进柜子。简言趁着星期天暖和把柜子整理了一
番,秦家一个月来再没有找过他,他也乐得清闲。邮箱里除了企业广告外也没有多余邮件,唐忆舟似乎把要替他牵线
找活的事忘了,也对,他忙得根本没时间理会俗事。
唐大少爷跟贝二小姐的婚礼正在春末夏初,前些天听师兄说小两口飞巴黎选婚纱去了。他如今春风正得意,贝家的乘
龙快婿,手底下势力也在抓紧扩张,只怕西区已经是囊中之物。
简言一边抖着手里的床单一边冷笑,唐忆舟,且看你得意几天。没留神手上力气使得大了,床单应声撕成两半,恰好
走到楼下的许暖暖仰起头,阳光里看着漂亮的少年对着床单失神,脑子一抽,问道:“简言,你缺抹布?”
她这时候来,肯定是找安明明的。简言把床单揉成一团往屋里一扔,道:“不是。”
许暖暖跟安明明感情稳定,只是每次见到简言都有点小别扭,听他这么说只是笑笑,指指他隔壁的房间说:“我来找
他。”
简言点点头,她便走进楼里来。简言站在阳台上愣了一会儿,回到屋子里,床单躺在地上自己伸展开身子,重叠的两
片。他蹲在旁边看了半天,去抽屉里取出剪子。抹布倒是不缺,不如扎个拖把。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时,简言正在剪第二片床单。他丢了剪子过去开门,许暖暖脸上透出两抹红晕,上气不接下气,还
顾得上瞥他手里的布条一眼,道:“你见着安明明了?”
简言摇头。
许暖暖拧起眉头:“那你知道他可能去哪了么?”
简言更加摇头。
许暖暖扁着嘴,都要哭起来了:“我们昨天下午去看电影,出来的时候,聊天,我有句话让他不高兴了。他虽然没表
现出来,可我肯定,他昨晚八成觉都没睡好。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所以一大早就过来看看,结果……”
简言心里头叹了一声,佩服安明明怎么会受得了女孩子说正事前的一大堆铺垫。
许暖暖见他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以为他跟自己产生了共鸣,接着说:“结果,我刚刚进了门,他不在,打
他电话,他手机放在家里没带。我找了一圈,没找着,结果在他桌子上找到了这个。”
她说着,把一张A4纸递给简言。简言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她的爱情没有我,是一片花园;我的爱情没有她,是万顷墓园。”
“你说,他会不会想不开?”许暖暖急道。
“不会。”简言把纸递回去,心已经回到屋里那半片床单旁。
许暖暖见他漠不关心,心里又急又气,道:“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吗!他想不开,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他不会想不开的。”简言无奈。
“那他闲着没事干嘛生啊死的!”许暖暖抖得纸张哗哗响,“他这么乐天的一个人,连墓园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肯
定是对生活绝望了!”
简言张张嘴,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猛咳,倒把想说的话都咳了回去,良久,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找他啊!”许暖暖是行动派,拽着简言手里头的布条就往外拉,“晚一步,我们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我倒觉得早一步会后悔一辈子。
简言知道,拖把今天是绑不成了。
许暖暖自从跟安明明在一起之后,智商就极度下降,不仅仅说话越来越二,连行为都不正常起来。一个人哪有那么容
易想不开,都那么容易死,要杀手做什么?简言默默跟在许暖暖身后,看她哆嗦着手报警,心里头却忽然有种异样的
感觉。
如果是自己留下这样的字迹消失,许暖暖会不会立刻就想到最坏的结果,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到处寻找自己呢?
大约不会吧。
就好像秦绍然,明知道夜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却还是不肯承认,反而欺骗自己,那个人,还活着。
许暖暖的悲观是爱,秦绍然的乐观也是爱。
他甩甩头,一个多月前从秦家走出来到现在为止,一直不敢回想那个人的名字。每次想起来,身体的某一个地方都一
定会非常不舒服。他快走几步,赶上许暖暖,道:“我们不如分头找。”
许暖暖眼圈通红,听他这么说,勉强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简言摇头。
“可是我忍不住想,他如果真的一怒之下钻牛角尖了怎么办?有那么多为情所困愤而自杀的,万一他不学好……”许
暖暖低着头,眼泪掉了好几颗,“我不该那么说的,我明明知道他听了会不舒服,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简言有些无措,学着安明明一贯的样子,把她拥进怀里,拍拍背,安慰:“我帮你把他找回来。”
顶着大太阳走在步行街广场上,漫无目的地巡视着行人并且接受行人巡视时,简言再次回想自己的话,忍不住发誓下
回再也别把话说满。
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怎么会知道天杀的安明明到了哪里。
好在跟许暖暖约定了手机联系,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短信发了二十多条,简言越来越觉得,与其这样找下去,不如
回家等安明明逛累了自己回家。
路边有家茶饮店,走过去要了一杯清凉柚子茶,收钱的女孩子瞥他好几眼,眼珠子一转,说:“请您耐心等待五分钟
,我们要把水烧开。”
简言一点没多想,点点头,还真就老老实实等了五分钟,也不寻思寻思,清凉茶为什么要用热水。
这五分钟里,女孩一直找各种话题跟简言聊天,无奈简言心情不佳,对方说一句他回一个字,生生消磨女孩激情。结
果五分钟没到,她就转身去泡茶。简言口袋里手机响起来,他拿出一看,长长地舒了口气。
安明明找到了。
许暖暖短信写了一大堆,前因后果中间曲折,简言却懒得看。在他看来,结束这场虚惊比什么都重要,站在这大街上
,他觉得自己格外像个傻子。拿着茶边喝边往前走,下一秒,他看到了比自己还傻的人。
广场中央有个喷泉,每个周日都会开启,夏天的时候有许多小孩子在这里玩水,可现在是春天,距离上一次降温不过
三天,却有个傻子西装革履,径直走进喷泉里。
没用上三秒,变成落汤鸡。
四周人一阵惊呼,却没有一个过去把他拉出来。也难怪,谁拉他,谁自己就湿透了。有几个人站在外边问他原因,劝
他快出来。那人充耳不闻,就这么垂着头任凉水浇在自己头上。简言寻了个石凳坐下来,咬着吸管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行为艺术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更何况,落汤鸡是自己的熟人。
行为艺术家足足在喷泉里浇了十分钟,被警察赶到劝了出来。周围人围上来,有问的有劝的,那人什么话也不说,只
是挑起眼角,看了周围一圈,然后目光锁定了不远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那人步子越来越急,一直走到简言面前,牵着简言空着的一只手,
目光申请言语恳切。
“亲爱的,我已经为你淋雨,你就原谅我吧。”
简言瞪大双眼,另一只手里的茶喝了一半,五指一松,“吧嗒”掉在地上,盖子摔飞了,茶水洒了一地。
62.情绪崩溃
但简言好歹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前这位一肚子坏水也不是一天两天,哪能这么简单让他占便宜。他清清嗓子,
后退一步,指着地上漫延的茶水道:“你把这些舔干净,我就原谅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瞬间,四周猎奇的目光唰唰唰几乎把唐忆舟的后背戳成筛子。他干笑两声,低声道:“帮个忙而
已。”
简言斜着眼睛笑,仿佛在说“我凭什么帮你”。
唐忆舟无奈,对他挤眉弄眼不成,改打柔弱牌:“我已经这么可怜了……”
“自找的。”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身边有人仗义执言,指着唐忆舟说:“你别得寸进尺,他已经为你牺牲这么大了,一家人……咳
,那啥还没有隔夜仇呢。”
简言眸光一转,在大声帮腔的女生身上停了一瞬,转回唐忆舟身上。唐忆舟几乎能听见他边磨牙边咆哮的内心小人。
唐忆舟,你让人误会我跟你是一家人,你给我等着!
眉头拧了三圈半,狠狠剜了那女生一眼,余光扫到一边一个穿制服的身影,低声说:“别闹了别闹了,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更好,你是涉黑人员,我是无辜大学生,看看谁倒霉!
唐忆舟一跺脚,忽然弯下身子,给简言来了个公主抱,任他怎么挣扎,一双手抓牢,跑!
穿过广场,一路接收围观无数,好不容易跑到他那辆平价日本车旁,拉开车门,把人塞进去,关门,光速冲进驾驶座
,把半个身子都在车外的人拽回来,一脚油门,车子在市区超限速冲出去。
“你疯了!”简言一拳打过去。
唐忆舟接住他的拳头,放到嘴边吻了一下,笑着问:“我请你吃饭报答你好不?”
“报答你妹!”简言另一只拳头猛地砸过去,这回砸着了,唐忆舟的头狠狠偏在一旁,连带着车子在路上走出一条S
曲线。
“我没有妹妹。”唐忆舟抹着嘴角的血迹,良久笑道,“我只有一个弟弟……不对,以后,大概也没有弟弟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简言也不搭腔,窝在座位上不理他。唐忆舟把车子速度放慢,停在红灯前,嘿嘿笑了几声,道
:“简言,你还跟秦绍然在一起么?”
简言没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平平的语调,偏偏唐忆舟就是听出了其中的否定。
“不在一块儿了也好。”唐忆舟说,“我跟他,这仇是结下了,往后,说不定就是个你死我活,你夹在其中,我怕自
己下手的时候连你都带进去。”
简言奇怪地斜了他一眼:“你这么快就把手伸到东区了?”
唐忆舟摇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简言真想大笑三声,这句话从唐忆舟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
但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绿灯亮起来,唐忆舟踩油门,问:“简言,你小时候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简言目光一黯,道:“有师父,有师兄,很快乐。”
“我小时候也很快乐。你是不是特别不能理解?”他歪头,一笑,“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唐家就宣告破产了。那时候
家里捉襟见肘,又不缺落井下石的人,爸爸把能卖的都卖了,就剩下大宅子,空荡荡的,说什么也不肯卖了还债。呵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的手指轻叩了一下方向盘,说:“反正钱没了,人还在。那时候有人看中了忆青长得好看,背地里找爸爸,说要忆
青跟着他。那时候忆青才多大,说是过去还过少爷日子,那些人的脑子里到底有什么龌龊想法,谁不知道。爸爸一口
回绝,那人又找上我妈。我那时候跟忆青转学到一家平民小学,我上四年级,忆青刚刚上学。上午妈妈到学校接忆青
,我从窗口看见,课都不上了,当着老师的面跑出教室去。你说,我是不是挺早熟的,那点事,我那么小就明白了。
”
“你拦住了?”简言问。
“当然啊。”唐忆舟笑,“我跑得快啊,不信哪天咱俩比比。”
简言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人把车开到学校门口,我搂着忆青给他下跪磕头,说我愿意做牛做马,别带走我弟弟。忆青就缩在我怀里哭,
我扇了他好几个耳光,叫他不准哭,给人家磕头,求人家放一马。其实我才舍不得打我弟弟,不过我弟弟这人,哭起
来最好看,我磕得脑门出血,不能叫他几滴眼泪坏事。我就这么搂着我弟弟在校门口哭,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要围
过来,那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没再为难我们,给了我妈一点钱,走了。”
“那人是谁?”简言问,“他还活着么?”
“活着,他没必要死。”唐忆舟说,“还不到他死的时候。”
简言暗道,果然是唐氏风格。
“不过那之后,我跟我弟就辍学了。也对,哪个学校敢要我们这样的呢,跟黑社会牵扯不清的。后来就断断续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