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书架子上找书看。多亏那些破书没人要,我爸也没卖,不然我们兄弟俩到现在还目不识丁。”唐忆舟自嘲地笑
了几声,“我跟我妈,从那时开始也没再说过话,她临死都在责怪我,说我跟我爸一样,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她
娘家人来接我去美国的时候,也都记恨忆青的妈妈,不肯带他走。不过,最后还是我赢了。”
“唐忆青出事了么?”简言问。
唐忆舟咧开嘴,难看得笑起来,笑了几声,忽然,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怎么会……我怎么会叫我弟弟出事…
…我们在美国,离家出走,没东西吃,去卖血打拳也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反而出事了呢……怎么现在反而……”
简言联想他之前的话,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想:“难道是……秦绍然……”
唐忆舟摇着头,哭得不能自抑。简言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明白他绝不是脑子一抽自己钻喷泉底下。唐忆青遇到
了什么事,让他无助痛苦到如此?
“停车,唐忆舟,你停车。”简言说,“究竟怎么了。”
车子是停下来了,眼泪却还是一颗一颗往下掉。简言暗骂一声要没出息也别在自己面前,掏出手机拨号给师兄。电话
几乎立刻就被接起,却是小顾公子慵懒的声音:“呦,小师弟。”
“叫我师兄……”来。
手机被抢走,简言怒目:“你要发疯……”
他妈的,简言一边用力抽出手一边心里暗骂,今天都不让我把话说完。
唐忆舟的眼泪混在口中,格外咸酸苦涩,简言扭着身体不让他吻,他就吻得更加用力。他伸出脚踹,每一下都踹中了
,那个人吃痛,咬他嘴唇,他回咬。口腔里蔓延开血腥气,混着口水泪水,狼狈不堪。简言又羞又怒,下一脚下了狠
劲,正好踹在唐忆舟要害。唐忆舟也不是金刚,那地方挨了一脚,疼得蜷起来,简言趁机脱身,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小
样心头更恨,连踢带推,拉开车门把人弄下车,自己坐上驾驶席。发动车子之前一刻,想了想,摸出零钱,扔出窗外
。
过了不知道多久,唐忆舟从地上爬起来,这地方行人不多,也把自己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耍猴一般。他一张一张捡
起地上的零钱,推开众人,肿着嘴唇笑了一下,对着围观的出租车司机挥挥手,说:“打车。”
刚坐上车口袋里手机嗡嗡作响,来电显示是贝素樱的电话。
心里一阵烦躁,关机。司机小心翼翼回过头,问:“去哪?”
去哪儿呢?
没有忆青的唐家大宅不想去,有着贝素樱的婚房也不想去。
原来,后果这么严重。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接收自己的脆弱,跟自己一起哭一起笑,肯承担自己的情绪崩溃。
他后悔了,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63.郊外偶遇
简言开着车,顺着路拐了三个路口,驶上通往郊区的路。这条路以前常常走,在哪里转弯,哪里有红灯,都是了若指
掌。秦绍然家住得这么偏,仿佛大户人家的时间不要钱,可以全部浪费在路上一样。
车速渐渐慢下来,直到滑行后停住。简言把钥匙拔下,身子后仰,陷在椅背里。
干嘛这么急着奔过来呢。
唐忆舟唐忆青,跟自己没关系啊,况且,谁知道唐忆舟是不是在用一场眼泪设局。挑拨秦高两家关系的,已经可以确
定是唐忆青,雇佣自己的,也可以确定是高老头。那么,当初锐对自己说的一切,就是错误的。是谁在他调查的时候
误导了他?又是谁在利用他给自己传达了错误信息之后杀他灭口?简言隐隐觉得胆寒,会给自己设套的人,在那么早
之前就知道了自己在调查夜的死因,可他竟然不动声色,玩弄自己于鼓掌。
这个人不会是刘劲周,直到秦绍然对他说起,他才知道夜已经死亡;这个人也不是秦澜,他到如今也不能接受夜已经
死亡,甚至怀疑自己的哥哥是凶手;更加不会是段鹰或者别的什么角色,夜何德何能,招这么多人记恨。
这个人的名字,几乎呼之欲出。
秦绍然,或者唐忆舟。
秦绍然要杀夜,原因众多,可他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个人。
那么,是唐忆舟?
杀了夜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他要得是秦绍然方寸大乱,好趁机攻入东区的话,之前已经考虑过,可能性太小。且不说当时他羽翼未丰,即便
实力超群,端看前些天秦绍然颓废自闭,东区也仍旧井井有条,就知道秦绍然培养了多么得力的左右手。况且,东区
真的乱了,也是贝叔趁虚而入,对他是非常无利的。
简言闭上眼,让自己沉入黑暗。
唐忆舟一肚子坏水,是个阴谋家,用师兄的话,是个什么都豁得出去的变态。那么,当唐忆青自作主张联络高家,高
家也听从了他这一心急的建议,夜的枪架在了秦绍然头顶时,他要如何,才能阻止秦绍然的死亡,保护他的弟弟?
只有夜,以及这一切的知情人都不能再说话。
陈威寒是怎样有机会认识高搏的呢?简言一瞬间有了答案。
真是一劳永逸。夜如愿被杀,中间人被秦绍然寻仇,锐也死了,高搏被陈威寒洗脑,高老头为了保自己儿子,也不会
乱说话。唐忆舟如今是安全极了,即便简言如此怀疑,都找不到证据证明他就是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因为所有的
知情人都无法再说出真相了。
窗玻璃上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简言从半梦半醒之间猛然惊醒,眼前一片模糊,心里却闪过一瞬银光。
不,不是所有的知情人,至少,还有唐忆青。
秦绍然努力让自己微笑,等简言略微清醒,放下车窗,略弓着身子,问:“怎么开着车睡在这里?”又打量着车,“
这是从哪来的?”
简言有些窘,一只手偷偷摸钥匙,不料还是被秦绍然看出来,这回的微笑就自然多了:“是来找我?”
摇头,还是摸钥匙,却摸不到。
秦绍然把半个身子探进车厢,从副驾驶座上拎起一个钥匙扣,晃着上面的钥匙道:“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简言无奈,老老实实答:“你把唐忆青怎么了?”
却没想到秦绍然讥笑两声,说:“你问错人了吧,你不如问唐忆舟,他把他弟弟怎么了。”
简言挑眉,表示不解。
“昨天晚上,西区最大的仓库出了件事,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关心,不过,据说有人中饱私囊,借着帮派的东风干私
活,且数额巨大。那人当即被贝叔请了去,好好问候了一宿,现在出没出来不知道,不过,贝叔的刑室闻名遐迩,只
怕他有命进,无命出。”
简言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果然,秦绍然接着道:“这个人就是唐忆青。他这一倒霉,连带着唐忆舟背后的势力
也都牵扯进来,恰好,方便贝叔一锅端。”
“秦绍然,”无法忽视秦绍然口中越来越严重的讥诮,简言道,“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绍然一笑:“我只是叫人吹了吹风,让贝叔知道,他手底下有人底子不干净,在打洞。”
“为了夜,所以报复唐忆青?”简言问。
“不,我报复的是唐氏兄弟。”秦绍然说起来云淡风轻,“怎知道唐忆舟躲了过去,唐忆青却暴露了。或者说,怎么
唐忆舟知道注意,却没提醒唐忆青。”
“你的意思是……唐忆舟把弟弟推出去背黑锅?”简言的语调都带着些微颤,“为什么?”
那张哭泣的脸,究竟是出于歉疚,还是出于痛苦?
秦绍然单手撑着车顶,笑得轻巧。的确,无需解释,简言略微一想,便能想通。
成为贝叔的乘龙快婿,接住妻子的地位一步登天成为西区老大,又或者暗地经营,再用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成为西区
老大,选择哪个,不言而喻。况且,唐忆舟向来给自己留后路,只怕随着唐忆青折进去的,是他牺牲得起的部分,他
的精锐,仍旧牢牢攥在手中。可怜唐忆青,被哥哥利用欺骗贝叔,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说不定,还盼望着哥哥的解救
。
简言目光黯然,秦绍然趁这机会,把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个多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些,脸颊微微陷下去,精神也
不太好。没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心尖子疼了一下,目光下移一点,立即发现不妥。
“简言。”秦绍然低头,捏着那人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谁吻你了?”
嘴唇是肿的也就罢了,竟然还有细小伤口,且血色依然,明显是新的。怎么,刚刚跟人激情过,抽空跑来找我兴师问
罪?
捏着下巴的手被一下子打开,简言的目光渐渐冷下来,道:“钥匙给我。”
这是要走?
秦绍然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打开车门。简言微微瑟缩了一下,目光却还是冰冷地带着敌意。秦绍然也不知为何,胸口
忽然烧起一大团火,烧得理智都远远躲开,拖着简言的胳膊把他从车里拽出来,沉声道:“这么多天不见,你很是逍
遥快活吧。”
秦绍然怒了,简言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俩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断了联系,他还这样管东管西好像他是简言什
么人,叫简言由衷烦到极点。既然烦,肯定没好气,于是,带着讥讽的话也脱口而出:“看不见你就是快事一桩!”
秦绍然被彻底激怒,理智最后挣扎,要给简言个拯救的机会:“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想。”简言放弃拯救,反而猛地推搡理智。
于是理智远遁了。
秦绍然是坐车到市区参加会议的,不经意往窗外一瞥,看到路边停得那辆车里的人影像极简言,才叫司机掉头。他拖
着简言的胳膊,一路把他拖到自己的车旁,保镖要靠上来,被他一个眼神定在原地。简言反抗得非常激烈,秦绍然被
他打得生疼,强忍着疼痛和怒气制住他,拉开车门,把他丢进车里。司机何时见过这样的秦绍然,坐在驾驶席愣住,
被秦绍然冷冰冰丢过来一句“滚”吓得回魂,拉开车就钻出去。
简言爬起身,去开另一边的车门,秦绍然按下开关,所有的门都落锁。出不去,总不能任人宰割。简言试着镇定下来
,谈判:“我告诉你谁吻了我,你让我出去。”
“我现在不关心谁吻你了。”秦绍然说,“我只想让你记住,从今往后你该被谁吻。”
“被你?”简言实在忍不住发笑,“为什么?凭什么?”
夜尚且是你的床伴,可我算什么?
这个问题一样把秦绍然问住了。自己跟简言,如今算什么呢?
不是床伴,不是情人,也不是陌生人。他在自己心里比朋友重一些,比起夜,却轻了许多。
可刚刚见到他唇上的伤口,自己的理智的确全被抛到九天外,只想进入他,用身体告诉他,他是属于谁的。
占有欲算不算爱的一种?
他万分苦恼,也知道自己的怒气一点点沉下来,理智在重新攻占高地。简言不动声色远离自己,几乎蜷成个团,他懊
恼地摇摇头,道:“抱歉。”
简言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不该这么冲动,”他抓住简言的手,把他拉向自己,而那个人挣脱了两下,竟然顺从地挪了一点过来,“原谅我
。”
搂着他的肩,吻上去。
一边晕晕乎乎地被舔舐着口腔,简言一边想,比起来,秦绍然的技术实在好到爆棚。
两唇分离,衣服又被卷到肩膀。简言瞪他一眼,刚要把衣服拉下来,那个人却一下子握住自己的要害。
这下瞒不住了。
秦绍然笑得奸猾,堪称温柔地慢动作脱他牛仔裤:“还装?装什么装?我刚刚就不该被你骗了,一鼓作气办了你,也
不用低声下气道歉。”
听他这么说,简言还有心回嘴骂他,可这人手口并用,张开嘴,嗓子里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
64.忆青再见
唐忆青从一场恶梦里挣扎出来,眼泪糊住视线,面前的脸看不清晰,但肯定就是那个人。
“哥……”
戚玮的身子震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心中再痛也不愿他看到,低低应了一声:“阿青。”
“哥……”唐忆青的眼泪再次喷涌出来,“我好疼,我好疼!”
戚玮忍不住把人抱起,吻他的额头:“阿青,我不是你哥,我是戚玮。”
这句话,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只是噩梦惊醒,唐忆青身子一震,把面前的人看清楚。
“怎么是你呢?”唐忆青呢喃着从他怀中往外钻,“我哥呢?”
戚玮心中不忍,却知道,有些事,非要快刀斩乱麻不可。
“当然是我。”戚玮说,“你哥没来救你,以后也不会管你了。”
戚玮找到唐忆青的时候,他正落在贝叔那不成器的儿子手里。贝大少爷撑不起西区一摊子事业,折磨人的法子却层出
不穷。贝叔得到消息,有人瞒着他暗度陈仓,打算反水。东区高老头前车之鉴,贝叔不能不防。西区里有嫌疑的人一
个个排查了个遍,包括义子一般的戚玮与准女婿唐忆舟,可几个人本本分分,缺点是有的,要说反水,却差得远。也
不知谁吹了什么风,竟然怀疑到唐忆青头上。戚玮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一天,一边叫人通知唐忆舟一边自己带人
过去解救。
唐忆青毫无准备,丝毫不知道是贝叔试他的底,一脚踩进去,被贝叔抓个正着。贝叔审了几次,奈何唐忆青嘴硬,问
他的问题一个也不答,贝叔心中气恼,直接把人给了自己儿子。戚玮赶到,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人就走,贝大少爷
一脸不乐意上来拦,被他一脚踹在墙边,连叫的力气都疼没了。唐忆青伤痕累累,窝在他怀里出气多进气少。戚玮豁
上跟贝叔翻脸,叫医生紧急抢救。人送进抢救室,手下传来消息,唐忆舟跪在贝家大厅里,求贝叔放他弟弟一马。
戚玮冷笑一声,救人时候姗姗来迟,到这时候想起自己是个好哥哥,知道跪着求了?
贝叔冷着脸不见唐忆舟,可贝二小姐终究舍不得未婚夫这样吃苦,也陪着跪下了。十分钟后,贝叔把唐忆舟叫上楼痛
斥。待唐忆舟出门之时,西区这场小动荡也消弭于无形,牺牲的,只有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唐忆青和唐忆舟想甩甩不掉
的包袱。
唐忆青抢救过来,生命无碍,只是终究留了点后遗症。贝叔对戚玮抢人的举动动了雷霆之怒,放出话出戚玮三天内不
来负荆请罪,只当没栽培这么个人,而医生说唐忆青要醒,最少三天。
第二天时,唐忆舟来了一趟,空着手,被人拦在病房外头。戚玮听了底下人报告,把掌心里暖着唐忆青的那只手掖回
被子里,淡淡道:“叫他进来。”
唐忆舟一进来,眼睛里就只剩下病床上的唐忆青。
脸色苍白,整个人如一朵到了秋天的荷,迅速地衰败下去。
他心里拧成一团,仿佛有一双手在挤着压着,下狠心一定让他难过而死。忍不住往前一步,戚玮冷笑一声,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