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压力。”简言说。
唐忆舟不以为然地一笑,说:“谈正事吧。”
简言厮杀一片的屏幕立即恢复桌面。
“你昨晚那个短信的意思,我没怎么看懂。”唐忆舟说。
简言皱眉:“我说,如果有杀人的活,我不介意做一做。”
“为什么?”唐忆舟说,“我可是记得,某人大牌到我要费尽心思才请得动。”
“以后你的买卖,我也一样不会接。”简言说,“我跟师兄说过了,想重新做杀手,他不同意,不过我意已决,所以
,你帮忙留意一下。”
“我不是情报贩子,这个你可以找小顾。”
“小顾说了,他怕答应了就上不去师兄的床。”
“咳……”无论过多久,唐忆舟都还是无法完全适应小顾的坦白,“你找我帮忙,我明白,因为我信息丰富。但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重新做杀手?”
“有件事,我等不及了。”简言说,“只有这个办法,最快。”
唐忆舟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是最快,但是,这无疑很危险。”
简言笑了一下:“唐忆舟,你在乎过我的命么?”
“在乎,无论你信不信,我一直很在乎。于公,你是个人才,又跟我在一条船上,你死了,对我没好处。于私……”
唐忆舟顿了一下,“所以,我不希望你出任何差错。”
“你放心,你不死,我舍不得死。”简言说,“总之,最近留意一下吧。”
“有没有什么要求?”唐忆舟问。
简言想了想,比对着自己以前的要求说了,唐忆舟想了一遍,又问:“对外,叫什么名字呢?你这算杀手了吧,总不
能还叫简言。”
“叫夜。”
唐忆舟拍案,而不,拍床而起:“叫夜?!你想干什么!”
简言说:“引出一些人。”
“你首先引出的,会是秦绍然!”唐忆舟怒道。
不假,的确是秦绍然,但那之后,雇佣夜的人马,会不会也大惊失色,进而派出人马,宁可抓错,不能放过呢?他们
一定知道,夜是死了,如今出现的这个叫夜的人多半是与夜有关系的人。那么,当他们来抓简言的时候,会不会反而
被简言逮住呢?
以锐所言,雇佣夜杀秦绍然的,与雇佣别人杀夜的,极有可能是一伙人。那么,他们必定很害怕夜会走漏消息,把他
们供出来,哪怕杀手的规矩是不过问雇主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再信任。简言所需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而已。
真是方便。
唐忆舟喘着粗气,可简言脸上的表情告诉他,这件事毫无转圜余地。他渐渐平静下来,说:“你师兄知道了,只怕我
就倒霉了。”
“他早晚都会知道,你让他来找我。”简言说,“活不需要多,一两个就好,但一定要是大活。夜的名声在外,应该
不难吧。”
唐忆舟叹口气:“不难。”
“那,多谢。”简言一直提防他会不会坐地起价,说什么要帮自己,首先要帮他做什么的鬼话。没想到唐忆舟满口答
应,一点条件未提。他有些意外,刚想开口,传来敲门声。他走过去,拉开门,是自己叫的外卖到了。
签收后打开盖子,是两份套餐。简言递给唐忆舟一份,随口问:“今晚没吃饭?”
“开完会直接过来了。”唐忆舟边吃边说,“你主动联系我,我怎敢怠慢。”
简言握着筷子,望了唐忆舟一眼。这个男人大约压力真的很大,比自己第一次见他,头发似乎有些减少,眼睛下面一
圈黑色,是熬夜的症状。
“何必呢。”简言叹息着把自己碗里的一块猪蹄扔进唐忆舟碗里,“我不爱吃。”
48.西厢开演
出乎意料,夜重出江湖的消息引来的第一个人不是秦绍然,是火冒三丈的师兄。师兄训斥简言是在玩火,并且威胁要
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辟谣。但只是说说而已,唐忆舟的关系网不容小觑,没几天便接到单子。唐忆舟帮简言浏览了几
眼,发到他邮箱,等了两天都没回音。暗自纳闷的时候瞟到日历牌,恍然大悟。
《西厢记》这出话剧快要上演了。
简言不是不理会邮件,而是忙得根本没时间看邮箱。距离开演只有一个星期,许暖暖对简言进行了魔鬼训练,强迫他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保持五分钟,强迫他看着自己保持羞涩的表情十分钟。简言每天回家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洗
脸时看到镜子里那张脸竟然都不自主抽筋般微笑。
秦绍然前些天叫人送来戏服,设计师的精妙设计剪裁,穿上后非常合身。简言穿上素雅里带着娇俏的戏服,自己看看
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大约敷上脂粉,也跟个女孩子没两样。陈威寒把红娘的腰带系上,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嘴角微微
挑起,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合身么?”简言忽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这么问,一转头,陈威寒几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
陈威寒长得比他高,腰稍微弯一弯,刚好枕着他肩。简言虽然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坏心眼,但也不觉得这人给自己什么
好印象。他往旁边闪了闪,点头。
“你穿这个,很好看。”陈威寒有点苦恼地扯着自己的腰带,“不过你看我,多傻。”
简言点点头:“对。”
“喂!”陈威寒抗议,“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笑着说我一点也不傻,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么!这么诚实要闹哪样!”
简言斜他一眼,提着裙子往许暖暖那边走。陈威寒也想跟上,忘记提裙角,被结结实实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另一边,
扮演崔老夫人的安明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服装叹气。
为什么其他人的女装都很正常,只有自己的要在胸前装饰两团胸器呢?
魔鬼训练的最后一天,许暖暖反而没有那么严格,大约是因为简言的演技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更可能的是,她不
想给自己的主演太大压力。简言在休息间隙看了一条短信,秦澜字里行间都是兴奋,说明天会亲自到场支持他的演出
。手机放回口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笑,下意识看看坐在一旁喝水的许暖暖,赶快收敛了这个笑容。
果然跟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连笑容都会增加吗?
他不是个喜欢笑的人,开心的时候是平静的表情,难过的时候也是这样。只因为从小师父就教导,多余的表情没必要
给与自己无关的人,在他心里,最直接的情绪表现只需要在师父和师兄面前。什么时候开始,也会这样不自觉露出微
笑了呢?
晚上回家早早就打算上床睡觉,电脑也没开,把喜欢看的书翻了翻就去洗澡。洗着洗着好像听到敲门声,关掉水龙头
,果然不假。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本来还保持警惕,却听到底气不足的熟悉声音。
“简言,开门,是我……”
他把浴巾围了围,拉开门,安明明抱着枕头一脸讨好:“你还没睡吧?”
简言指指围在腰间的浴巾,安明明却已经挤了进来:“今晚我在你这里睡一夜吧。”
“你看鬼故事了?”简言看着他把枕头放在自己床上,脱掉衣服钻进去。
“……不是。”安明明探出头,讨好地笑。
“那为什么住我家里?”简言实在想不通。
“咳,简言,明天就要开演了,你不紧张?”安明明支吾再三,终于说。
简言翻个白眼:“有什么可紧张?”
安明明叹口气:“明天,你有亲人来看么?”
“有……吧。”师兄是早就保证会到场的,虽然自己其实希望他别来看自己这么奇怪的样子。秦澜今天又特地发了短
信,至于那个人……不来也好,穿女装演出,其实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唉,”安明明叹气:“明天我妈来看我演出,我跟她说我演主角,你说,她发现我演的是主角她妈,会怎么样?”
“不知道。”简言转身走进卫生间,把门一关,解开浴巾,打开水龙头之前那刻,仿佛听到安明明在哀嚎女朋友的事
。他把水调大,也不再去理会这人的无病呻吟。
许暖暖的话剧社刚刚成立,所以学校没有给他们安排在第一大礼堂表演,而是安排在一间小礼堂。艺术总监昨晚带领
同学布置良久,终于弄得整个现场像极了西厢记里的真实场景。许暖暖叫几位主演早早回去休息,所以礼堂的成品除
了剧务和总监,谁也不曾见过。
见过了,就只能感叹总监的心灵手巧。
陈威寒是第一个到的,换好衣服正坐在椅子上化妆。许暖暖是第二个到的,她的衣服简单,换一身也没用多久。可团
队只有一个化妆师,所以她坐在镜子前面自己给自己画着。两位主演到场,其余人也都一窝蜂到场,一时间,换衣服
的换衣服,化妆的化妆,温习台词的温习台词,后台虽然乱,但大家却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努力。
安明明到场的时候,距离开演还有半个小时,依照昨天说好的时间,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可如今来的只有安明明。许
暖暖心急如焚,抓着安明明的胳膊问:“简言呢!”
“戏服忘记带了,他回去取。”安明明一脸抱歉,见许暖暖咬着牙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怎么哄,有心解释,却记着
简言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
昨夜他紧张得睡不着,返来复去,闹得简言也睡不安生,结果今天早晨两个人一起睡过头。手忙脚乱收拾好,往学校
赶的时候,却发现戏服忘记带了。简言要他先走,自己跑得快,回去拿,他一脸愧疚都要哭出来,却被简言皱着眉头
教训。
不能告诉许暖暖是谁落下了,也不能解释迟到的原因,否则就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拆台,要惹许暖暖生气。
安明明到场之后,就只剩简言。大家从来没有觉得等待如此难熬,五分钟后,门口出现了简言的身影。他气喘吁吁,
却没有流太多的汗,喝了杯水,喘息稍微好了一点。许暖暖问他还能不能演,他点点头,把装戏服的袋子扔给安明明
,两个人一起换衣服。另一边,许暖暖安排化妆准备,两人拾掇晚了,离开演恰好还有五分钟。
《西厢记》第一幕便是崔老夫人出场介绍自己为何要去相国寺,安明明探出头,看了看外头坐着的人,揉着胸器就晃
到舞台中央。台下观众爆发出一阵哄笑,鼓掌声不断。许暖暖偷偷往台下看,虽然是小礼堂,但他们的观众倒不少,
且以女性为主。
一来,《西厢记》的确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题材,二来,她自己心里明白,男扮女装,恰好戳了很多人萌点,更何况这
次扮女装的,是全校闻名的简言。
“如果买票才能看,那咱们今天可以赚很多钱了。”许暖暖感叹道。
“的确,一来,咱们节约了成本。”说着,陈威寒瞥了一旁椅子上昏昏欲睡的简言一眼,“二来,咱们有美人。”
崔老夫人下场,便是陈威寒被几个丫鬟簇拥着出场。舞台上几个人,除了陈威寒,都是长相平常的男生,为了衬托红
娘的形象,化妆还特地把他们画得更猥琐。红娘说了几句,便引出莺莺小姐。简言本来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被许暖暖
狠狠一捏疼醒了,甩甩头,问:“轮到我了?”
许暖暖被他打败,对于今天是否能成功演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上。她把简言带到
舞台边,让他看清楚演到哪里,然后,在身后死命一推。
简言出场的前几步还是踉跄的,后几步就平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微躬身子嘴角却带着笑的陈威寒,走得越发
像这几天的训练成果。他走到台中央站定,膝盖微弯,纳个万福。其实这动作做得还是生硬了,却引来台下一片女孩
子尖叫。
简言被这一阵尖叫弄得有点懵了,直起身子,甚至忘记接下来的动作。陈威寒等着他说台词,半天等不来,转头一看
,知道这孩子很少与女生接触,大约没料到女生的能力如此强大。没办法,他走过去,手掌轻轻抚在简言额头,目光
如丝,声音虽轻,却通过话筒一丝不差地扩散开。
“莫不是天气热,小姐中了暑?”
简言一下子反应过来,躲开他的手,底下又是一阵尖叫,一连串的刺激让底下那些怀着围观搅基心态而来的女人大呼
过瘾,却也让观众席上的某个人咬碎银牙。
“去,给我查这个红娘是谁演的!我要他再也不敢出现在简言身边!”
49.不可思议
戏已过半,场内大大小小尖叫响过几次。不仅仅是红娘与莺莺窃窃低语的时候底下尖叫,就连许暖暖出场,迈着公子
哥的步子,对前方的简言朗朗一拜,道一声“见过小姐”,都能引来台下一片尖叫。
简言用手绢捂着嘴站在屏风后面,虽然眼睛朝着外面的陈威寒与许暖暖,心却早飞到一边去了。第一幕结束后,安明
明在后台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为何正常的一幕会引来如此多的尖叫,简言便下意识减少与陈威寒的接触,却没想到许
暖暖仰着头调戏他的时候,台下的女人们仍旧尖叫。
他以为避开男男暧昧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台下的尖叫一多半是为他生涩窘迫的反应。
头一回,许暖暖觉得,简言糟糕的演技如此可爱。
与张生私定了终身,便是对崔老夫人坦白。许暖暖特意执他手一起走到安明明面前,安明明面露哀戚,看着许暖暖一
脸惋惜,问:“你们果真两情相许?”
许暖暖点头:“天地可鉴。”
“谁可证明?”
“红娘。”
话音刚落,便听观众席响亮地喊了一声“伴郎,抢新郎!”许暖暖一下子没绷住笑意,嘴角翘了翘,猛捏简言胳膊忍
住。简言被她捏得有点疼,转头看向观众席转移一下注意力,却见坐在前排一位女生叫道:“你就从了他吧!”
一时间,哄笑一片,连陈威寒都别过脸耸动着肩膀忍住笑意。安明明轻咳一声,台上人继续演,好一番考察张生,总
算定了后来的事。台下笑声渐弱,四人一场终了,先后下台,简言瞥一眼观众席,那个位置仍旧是空的。
秦澜的位置,他趴在台边偷偷看过,在第一排中间一个非常好的位置,右手边坐着贴身保镖刘劲周,左手边的位置空
着,想来也知道是属于谁的,但大约没来,便空着。剧情进行到这里,接下来便是“碧云天黄叶地”的相送,那个人
再不来,这部剧就要结束了。
四个人下台,便是手忙脚乱换衣服,社团其他成员到台上串场。安明明的母亲来了,坐在台下,安明明见了母亲又是
紧张又是激动,手心里全是汗。陈威寒笑话他,眼瞟着许暖暖,许暖暖在一旁微笑,末了却一个眼神送到简言这里,
让简言心中颤了一下。
总觉得,今天的许暖暖,有些地方与往常一样,有些地方与往常又不一样。
晃晃头,深深觉得自己疯了,简言一抬头,便看见师兄倚着墙点燃一支烟耍帅,瞥了他一眼,轻佻的眼角却冲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