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什么了?”简言问。
“你们不是想知道夜的事么?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男人的身体似乎虚弱到了极点,
几乎控诉一般道。
简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关于夜的什么事?”
男人刚要说话,忽然想到什么,警觉地问:“你跟她们不是一伙的?你是谁?”
简言靠近一步,道:“你是锐?”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是什么人?”
简言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指环,戴在手上。锐一见这枚指环,整个人如遭雷轰,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意志被彻底打败,垂
头道:“你知道多少?”
“是你杀了夜么?”简言问。
锐摇摇头,道:“本来应该是我的,对方开了很高的价码,够我少奋斗十年。可是最后关头,那人却找了别人来,钱
照样付给我,却不用我动手,还要求我保密。”
“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动手,联络的事情都是阿进在做。”
“为什么杀夜?”
“对方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阿进的原因。”
“什么?”
“夜是个出类拔萃的杀手,在技术和精确度方面,我不如他。但是,他不该跟秦绍然走得太近。杀手不应该把自己暴
露在人前,这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职业,夜与秦绍然的关系,无异于刀尖上跳舞。阿进不愿意陪夜冒这个险。”
简言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就因为这个,杀了与他合作这么多年的夜?”
“不。阿进最开始只是想在这票生意之后中止与夜的合约,这时候刚好有人出钱买夜的命,阿进就自己揽下活,交给
我。”
“夜已经死了的事,你对多少人提过?”
“谁也没有提过。”
简言不发一言,审视着他。
“是真的!”锐着急辩解,“阿进死后,我非常害怕。夜这件事绝不简单,背后隐藏着我惹不起的力量,所以我不敢
说这件事,并且躲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找出来了。”
锐苦笑着,简言却沉思了一会儿,问:“谁动手杀了夜?”
锐说:“是MAX,行内很有名的杀手,那个大鼻子北欧人。夜死的第二天,他被发现死在旅馆里。阿进告诉我动手的
是他……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杀了夜。”
的确,如果动手的是MAX,简言完全没有与之抗衡的可能。可就是这样强悍的杀手,为什么第二天就暴毙在旅馆?杀
了夜的究竟是哪一方,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简言陷入思考,锐观察了他一会儿,问:“你是夜的什么人?”
简言看着他,淡淡道:“夜跟我有很亲近的关系。”
“夜的事情,你一定要水落石出么?”
“一定。”简言回答。
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关于夜的死,我曾经瞒着阿进,调查过一些。”
简言眯起眼:“查到了什么?”
“夜杀的人不少,有人要迁怒他也不是没有可能。而MAX的死,只能归咎于对方杀人灭口。那么是谁杀了一个杀手,
却又不想让人知道,急着灭口?”锐说,“后来有一次醉酒,我问出夜当时的那笔生意,竟然正是刺杀他当时的情人
,东区老大秦绍然。秦绍然耳目众多,会不会是他发现夜要杀自己,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但是后来的一系列调查,让我逐渐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夜是秦绍然的情人,他当然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夜。但是也有
可能是别的人。东区看起来并不像西区一样,它以秦绍然为中心,井井有序。可这并不能说明东区是全然团结的。想
取代秦绍然的人多得是,暗杀是最方便的方法。”
“所以我决定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调查是谁出钱要买秦绍然的命,另一方面,调查是谁出钱要买夜的命。”
“是谁?”简言只关心结果。
“我与夜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与阿进,只是中间人与契约杀手的关系,除了工作时间以外,两个人各不相关。而我与
阿进是非常好的朋友,在没有生意的时候,会一起相约出去喝酒,对女人发发牢骚。我要知道的两件事,直接问阿进
,就能全部得到答案。可惜,我努力了那么久,旁敲侧击,就在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阿进被人杀了。”
“你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我只知道,买秦绍然命的,是他身边的人,而买夜的命的人,很可能跟买秦绍然命的,是一个人。”
“你是说,想杀秦绍然的,如今依然潜伏在他身边。而这个人,很可能想同时杀掉夜和秦绍然?但是为什么,他不等
夜杀了秦绍然再动手,而是在夜动手之前,就射杀了他呢?”简言惊得瞪大眼睛。
“这我猜不出。也许是一时失误,也许是他最后关头改变主意。总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更多的,我是真的不
知道了。”锐说完,仿佛放下心中重担一般,肩膀松垮下来。
简言信他的话,他已经不知道更多,而自己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放了你。自由之后,就到国外去吧,国内对你不安全。”简言转身。
“谢谢你,还有,希望你能活着查到事情的真相。”锐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回程的路上,简言一言不发。唐忆舟也不多话,开车把他送到楼下,简言却坐在车里,转头,目光里有些敌意:“为
什么先我一步审问锐?”
“我也想知道多一些关于夜的事情,好跟你多一点共同语言啊。”唐忆舟笑得欠扁。
简言脸色阴郁:“唐忆舟,别再做自作聪明的事,夜的身手好,我也不差。如果你还想坐西区老大的位置,就别插手
我的事。”
唐忆舟无奈地摊手:“好好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简言拉开车门,一只脚踏出,回头道:“放了锐吧,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忆舟一愣,简言却已经走了出去。
三天后,锐被发现死于路边,手里紧紧攥着去加拿大的飞机票。
26.慈善拍卖
十一月过去,冬天也裹着大衣来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冬天,可就在刚进入十二月的时候,H市发生了
一件大事。
市内爆发多起枪击案。
在中国,公民拥有枪支是禁止的,即便是在一些落后山区,也有一定管制措施。平民的凶杀案最严重,也不过动用土
炸弹,所有与枪支有关的案件在警局都是另眼相看。可是一夜之间,H市的枪击案如雨后春笋一般。刚开始是市郊城
乡结合部的一间超市,顾客与营业员口角时,顾客怒而拔枪。虽然营业员只是胳膊受了轻伤,但案子牵涉到枪,警察
格外认真对待。
审问下来,那人根本不知道谁把枪给了自己,只知道某天回家,枪装在箱子里,放在门前。警察转而调查箱子的来历
,这其中,却又发生两起枪击案。其中一起,只是在闹市区引起骚动,似乎是有人在闹市区的座椅下面发现了枪,以
为是假的,开了一枪,子弹射穿了对面商家的玻璃,人群受惊,并没有人员伤亡。
枪击事件的第三起就有些严重了。
城市要发展,势必外扩。外扩过程中,发生一起强拆事件。承包的建筑公司闹出人命,一位老太当着拆迁人员的面喝
了农药,抢救无效死亡。老太的家属要到法院告,建筑公司上下打点,愣是使这事消于无形。家属钱没多拿,还办起
了丧事,老太的儿子每日去政府上访,无人过问,一打听,才知道分管此事的领导拿人家手软,除非自己老爹姓李,
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男人每日长吁短叹,还是没办法。某日妻子在自行车篮子里发现包得严严实实一个包裹,拿回家一看,全家人吓了一
跳。
竟然是把枪。
全家人商量,决定把这把枪偷偷扔了,免得惹事。可男人多了别样的心思,有一天怀里揣着枪又去了政府大楼,照样
没见到领导,运气好,却见到了老板的秘书。秘书眼睛长在天灵感,一见他就要逃,被他拦住,本想几句打发走,却
没想到这老老实实的农家汉子突然掏出把枪。
秘书以为是把假枪装样子,还在讥讽男人不敢开枪是个软蛋,结果,“砰”一声,他自己下去做了软蛋。男人开了枪
打死人,自己也懵了,扔下枪转身就跑,没跑几步,被警察逮住。
秘书之死,引出领导贪污受贿的案子,一时间,警察局与反贪局都热火朝天忙活起来。
没想到,警察局这边调查着案件,那边又发生枪击事件。十二月刚开始,四件枪击案震惊了H市,市民走在路上,不
知道谁怀里揣着把左轮,也不知道自己床底下有没有被谁塞上一蓬炮仗,一时间人心惶惶。市里勒令警察局限期破案
,警察局先从东西区老大查起。叫了刘劲周和戚玮去警局喝茶,晓以大义,双方都拍胸脯保证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并
且绝对配合调查,才算罢休。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起事件,H市的治安竟然好了许多,枪击事件也没有再发生过。
“你听见了么?”
简言回过神,秦澜已经很不高兴,转过头不理他。秦绍然笑着把报纸放下,对一脸迷茫的简言说:“澜澜刚刚问你,
下午有个慈善拍卖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澜小声嘟囔:“注意力跑哪里去了。”
简言看了秦绍然一眼,说:“晚上剧社有活动。”
“晚上就会回来的。”秦澜急忙说。
无力地叹气,简言说:“好吧。”
做秦澜家庭教师时间久了,仿佛这间大宅子里合该多这样一个人。在秦绍然的吩咐下,宅子里的人给了简言太多便利
,远远超过当初他们愿意给夜的善意。看着卫伯微微低下的头,简言有时会觉得不真实。
卫伯不是一直都自诩清高,不屑与他为伍么?
枪击案后,各大堂口都加强保全工作,秦绍然出门更加全副武装,开路的车就用了四辆。秦澜的身体一到冬天就虚弱
下来,坐在车里开着十足暖气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手脚冰凉。秦绍然把他的手搂在怀里,透过后视镜看简言的脸
,那人眼睛似合非合,是一个隔绝外界的姿势。
拍卖行在东区,距离秦绍然家并不是很远。但这次是法国公司租用场地拍卖,所以到场的人很多,东区西区有头有脸
人物不少。请柬给了秦家一份,本没想到能请来秦家家长,秦绍然一下车,几乎众星拱月般簇拥上来。至于西区,请
柬同样给了贝叔,不过贝叔年纪大了,这些年深居简出,简言猜测多半是他的儿子或者戚玮光临。
秦绍然手段老道,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寥寥几句轻松化解,一手牵着秦澜,一手示意简言往里走。在场众人都
有眼力界,秦家小少爷他们都见过,旁边这一位,自动理解为秦绍然新欢,照样巴结。
拍卖行有规矩,必须正装出席,偏偏三个人都忘记这点。秦绍然到哪里都一身笔挺西装,秦澜身上穿的这件勉强也算
休闲西装,只有简言,兜着件风衣就跟着来了。门童为难不已,身边人直劝通融一下,门童却还是不敢拿主意,掏出
对讲机要询问上级。
简言一脸不耐,心想不过是场拍卖会,大不了走人不看。忽然却察觉身后有风微微掠过,下秒,一件西装外套扔在自
己肩膀。
“这下他穿正装了,可以进去了吧。”
回过头,还真是这个人阴魂不散。简言拿眼角斜他,唐忆舟笑得活像只吃了鸡的黄鼠狼。秦绍然眉间隆起一个“川”
字,头转向与唐忆舟相携而来的女人,礼貌道:“贝小姐,好久不见。”
贝素樱身穿藏青色连衣裙,衬得肤白如雪。她是贝叔的二女儿,风度比唯一的哥哥还要好上几分。贝叔的儿子眼看是
扛不起重担了,女儿留学国外多年,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此时秦绍然与自己打招呼,她也礼貌地回一句:“
秦大哥好久不见。”
听见这句“大哥”,秦绍然似乎更加开心,道:“你还记得该叫我大哥?”
贝素樱道:“怎么能不记得。我十岁时候在沿海大道偷学开车,搬石头压住油门,车子停不下来,还是大哥救了我,
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座驾。大哥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忘。”
秦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典故,不过贝素樱十岁的时候,自己也就七八岁,体弱多病,整天被关在家中,不知道也难怪
。两个人回忆起往事,都是会心一笑,秦澜赶忙锦上添花般凑上去,规规矩矩招呼:“贝姐姐。”
贝素樱颔首:“澜澜也长大了,小时候还让我抱,现在呢?”
秦澜脸微微红了,小声说:“现在不让了。”
两个人又是一阵笑,看看自己的位置,似乎堵着大门,便示意边走边说。门童那个愣头青这次可不敢拦了,却见秦绍
然仿佛不经意一个动作,取下披在简言身上的西装外衣,交还给唐忆舟:“忆舟近来可好?”
唐忆舟在西区,顶多算个三号人物,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必定是陪同贝家二小姐。秦绍然对于他刚刚抛给简言西装的
行为很不高兴,因此故意到现在才问起他。没想到他不以为意,与贝素樱相视一笑道:“劳秦老板挂念,我近来吃穿
都有人牵挂,只觉得幸福得有眩晕感。”
秦澜扁扁嘴,心道,酸溜溜的说给谁听呢,一边过去拉简言的手。简言躲开,往唐忆舟那边看了一眼。他总是在要去
秦家的前一夜会接到唐忆舟电话,明明没什么事情可说偏偏抵死不肯挂断,仿佛故意让他晚睡第二天好起不来。秦澜
的手落空,心里更加不爽,索性甩开哥哥,抱住简言一边手臂,全身重量压在简言身上。
简言就用这样的姿势把秦澜拖进属于秦家的位子。
好像怕东西区打起来一般,拍卖行把两拨人的位置分开得极远。走到第一排,秦绍然与贝二小姐礼貌道别,带着秦澜
简言来到自己的位置。
秦绍然坐在右边第一排,贝素樱坐在左边第一排,都是好位置,拍品看得清楚,身边配着古玩专家,负责讲解。
专家没想到今天会是秦家当家亲自到场,受宠若惊,心说这是自己攀上秦家大树的好机会,一脸谄媚,倾尽所能对今
天会展出的展品来了个全面介绍。秦绍然看似听得认真,却在专家换气之际,转头对简言轻飘飘来了一句“贝素樱的
恋人就是唐忆舟。”
简言心里一惊,这么重要的信息,师兄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他下意识看向唐忆舟,秦绍然却微微一侧身子,挡住,展露一个迷人微笑,道:“你跟他是好友,怎么这件事,他没
告诉你?”
27.碧绿杯子
简言收回目光,道:“我跟他不是朋友。”
秦绍然不以为然地一笑,示意专家继续说。专家愣了一下,清清嗓子,刚要开腔,一旁的秦澜却忽然插嘴道:“你认
识唐忆舟?”
简言没回应,仿佛专心看着空无一人的拍卖台。秦澜看着故作高深的两人,自己仿佛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外一般,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