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到确切的证据再来我这儿开口。”
见二十九岁的袁明义像个孩子一样点头,袁鸣彦满意道:“那就快去吧。”可……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
问道:“这件事……大哥知道吗?”
袁明义摇头。我又没多嘴,大哥在美国怎么会知道?
“别让他担心,他身体不好,你也小心点。”袁鸣彦嘱咐道。
独留一人的袁氏总裁办公室格外安静,袁鸣彦靠在椅背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说要去法国那是瞎诌出来骗袁明义
好好干活儿的借口,说明天要走那是诓谈笑照顾King的鬼话。可……照着现在这个情况,他指不定还真得去一趟法国
。这也太巧了吧?
坐直了身子,袁鸣彦拨了个电话给他的私人助理宋密,吩咐些事情便拿起外套回家了。不管怎么样,今天……七点,
他可是约了人的……
虽然……现在才十点。
第七章:饭局
袁鸣彦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激动啥,不就是跟一个年轻人见面么?又不是约会。可是……他就是激动,有种心潮澎湃
的感觉,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假设着见着谈笑后的情景。在最后一次否决了自己的设想之后,袁鸣彦扯了扯嘴角,颇
为自嘲道:“你该不会真的对那小子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了吧?”想他也一把年纪了,至于么?
早早收拾好了King的东西,袁鸣彦在六点四十分走出了家门。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不该表现得太热切,也不该表现得
太冷淡,只要稍微早那么三五分钟就行了。他也不会像个傻子似的在家试他一百来套衣服只为了找一套看上去最好的
去见人,因为……男人的衣服不就是那几样么!
然而……他还是算错了。他以为他去按一下门铃谈笑就会打开门,然后他找个机会进去,再坐下聊聊,算是初步建立
感情了。谁知道……谈笑根本不在家。
A区11栋的大门紧闭,袁鸣彦按了很久门铃都没有人出来。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袁鸣彦抬手一看,已经七点二十了
,而谈笑连个影子都没有。紧皱了眉头,袁鸣彦有点不太高兴:他很不喜欢等人。虽然他是中法混血,但是他比较欣
赏德国人的那种严谨与守时。不过……他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他继续等。
谈笑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雕花大门外一只萨摩耶萎靡地趴在地上,旁边是一只小型行李箱,另一
侧,一个穿着白衬衫、深蓝牛仔裤、白球鞋的中年男人倚在大门上。男人的双手插在裤袋里,头微微低垂着,方向朝
着那只狗。明明是一个及其简单的动作,由那个人做来偏偏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宛如旧时上海的画报上所画的
俊秀男明星,自有一种婉约风流。
谈笑就这样止住了步伐,他看着这个穿得十分闲适且随便的男人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一见惊艳的那个场景。谈笑没有想
到这个男人会在这里等——他大可以晚点再过来,可是他没有,他一个人以一种极其漫不经心的姿态站在那里,等得
很悠闲。
谈笑不是故意忘记这事儿的:今天下班的时候九号床的那个老先生突然昏迷,这个时候医院的人该走的都走了,该来
的却不一定都来了。他这个做主任的只好亲自上阵,一忙就忘了时间。谈笑从来都是守时的,但这一次……真的是不
得已。
听到脚步声的袁鸣彦抬起头,细碎额发挡住了视线,他伸出左手状似不经意地拨开。一个三十七岁的老男人不应该使
用这么随意的发型,但袁鸣彦用了,还很适宜。一瞬间,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含着笑意迎着昏黄的路灯看向谈笑,“你
可算来了,我以为你想赖账呢!”
男人华丽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传入耳中,像是在跟很熟悉的人开玩笑一样。谈笑不自在地将头偏开一个小小的角度,
道:“医院有事,临时加班,一忙就给忘了,对不起。”他可以不解释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
袁鸣彦点了点头,身子离开倚着的的大门站直,拎起地上的行李箱,递给谈笑:“King日常用的东西都在这儿了,里
面有两张纸,上面是King的特殊习惯,你到时候注意一下就好。”
谈笑接过箱子,面无表情。他不喜欢狗,更不喜欢照顾狗,但是……这一次逼不得已。
“你还没吃饭吧?”袁鸣彦突然问道。
谈笑一愣,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真是年轻人啊,忙起来就忘了吧?”袁鸣彦道,“我本来想把东西送给你就回去的,谁知道你不在,一等就等到这
时候了,我现在都快饿死了,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老实说袁鸣彦觉得自己现在挺像个流氓的,奈何他笑得太
绅士,所以谈笑没有这种认知。
的确是自己迟到了,而且自己还让人家久等了,谈笑越发地觉得对不住眼前这个男人。他平时待人一直属于那种冷情
冷性的,但是也不见得就是无情无义,只是觉得没有跟人热络的必要。而面对袁鸣彦,他不能说拒绝,因为他打昏了
袁鸣彦的狗在先,现在又让对方等了好几个小时,是该道个歉了,“这样吧,今天这事是我不对,让我请袁先生吃顿
饭赔个不是吧,袁先生不要计较才好。”
“呵呵……”袁鸣彦突然笑起来,道:“也好,你喜欢吃什么?”听谈笑说话他就知道这是个不太习惯与人打交道的
人,连赔个不是都这么生硬。不过……生硬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顿饭算是一个开始,也算是初步建立感情的一
个方式。
“袁先生选地方吧,我对吃是无所谓的。”谈笑扶了扶眼镜,放下手时脸上的歉意已经消失了。
“那去江风阁吧,晚上吃点清淡的好了。”袁鸣彦倒是半点也不客气。只是……江风阁那是他自己开的酒楼,去了又
有戏了。
“好。”谈笑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住得起书卷华庭的主任医师穷也穷不到哪儿去。他打开大门,回首道:“那请袁
先生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King领进去,待会儿就来。”
袁鸣彦点点头,心道:真是谨慎,连个门都不让进。
过了十分钟的样子,谈笑出来了,他换了一件灰色双排扣大衣,整个人显得十分沉稳、挺拔且俊朗。他看了看袁鸣彦
,道:“袁先生就穿一件衬衫吗?秋夜凉。”已经十月份了。
袁鸣彦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习惯了。走吧。”
他那样摆手的时候又让人联想起旧时上海画报上俊秀的男明星,有种近乎流丽的风情,可他本身却是高大修长的体格
。谈笑觉得挺诡异的,闷着头就去取车了。
一路无言,二人就这么沉默着,车里流淌着舒曼的钢琴曲,袁鸣彦听得十分认真。谈笑则一脑子空白:莫名其妙,他
竟然请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吃饭,这事儿可真是够扯淡的。
步入江风阁,接待的正好是领班,这是个穿着牡丹旗袍的中年女子,妆容精致、气质过人,她一见袁鸣彦就愣了愣,
但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就将二人引到了清风厅,“请问二位要点些什么?”
谈笑接过领班递过来的菜单,看也没看,道:“袁先生做主吧。”然后便扭头去看窗外的夜景了。
真是冷漠。袁鸣彦给领班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报了一串菜名,不多,五个。
不多时,菜上来了,个个精致无比。谈笑吃得也很随意,左右是自己花钱,也没必要客气。袁鸣彦就不一样了,悠哉
悠哉地,连舀个汤也是慢吞吞的。谈笑说不出这人吃饭是个什么调调,你说他痞气吧……偏偏又矜贵得很,你说他优
雅吧……他又有点走神,总像是在想些什么似的。
“这一道菜叫旭日东升,一般是不上桌的,谈笑,你今天是有口福了。”袁鸣彦指着中间那盘菜挑眉道,“你仔细尝
尝就知道那中间的蛋黄其实是鹅蛋、鸭蛋、鸡蛋、鹌鹑蛋的蛋黄混在一起的。很不容易做好,多吃点吧。”
谈笑刚才也没注意,只是吃了一点旁边的蛋白,没想到这菜还有猫腻,上筷子夹了一小块蛋黄放进嘴里,果然味道很
是不错。他笑了笑,道:“袁先生点菜点得好,我沾光了。”
袁鸣彦笑而不答,直至一顿饭结束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属于“食不言”的那种人吧。
吃完饭,还是领班进来,谈笑把帐结了,拿起大衣就和袁鸣彦一道回去了。他如果回头的话就可以看到走廊的另一头
,苏定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同进同出,也可以看到领班给袁鸣彦行礼。但他没有回头,所以他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
没有翻菜谱,所以,他也不知道今天吃的这五道菜都是掌勺的老师傅亲自下厨弄出来的秘制菜肴。
这一顿饭吃得虽然沉默,却也不是没有任何的作用,至少袁鸣彦觉得谈笑并不是很排斥跟自己待在一块儿。于是回去
的路上他就多说了两句,有关于舒曼啊、莫扎特啊啥的,反正他对这些所谓艺术也是很熟悉的,随便胡诌也不是难事
。反倒是谈笑觉得挺吃惊:这个男人……真是……挺能扯的。
又回到A区11栋,袁鸣彦依旧是两手插袋,他站在谈笑面前,十分诚恳道:“谈笑,King跟了我五年,这是头一次离
开我这么长时间,你一定要照顾好它,我在这里拜托你了。”又是一副爱狗的主人模样。
谈笑扶了扶眼镜,道:“我尽力。”他只能尽力,至于……究竟照顾成什么样……那就难说了……
袁鸣彦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对了,多谢你今天的款待,等我回来……我自当答谢。告辞了。”他也不等谈笑开
口,径自回身走了,独留给谈笑一个修长风流的背影。
谈笑看不见他的表情——十分玩味,十分戏谑。等我回来。这四个字……还真是挺值得玩味的。
第八章:示警
谈笑进门首先看见的就是King,雪白的一条大狗,在萨摩耶里也算得上是块头大的了,偏偏那狗一看见谈笑就惊得往
旁边挪了挪,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满的哀求,好像在说:“求求你了……别打我……”谈笑觉得这狗挺有意思的,名字
起得如此大气,可胆子怎么就这么小呢?他倒是半点也不记得自己一个手刀把人家劈晕的事儿了。
自己吃饱了,总不能饿着一条狗吧?谈笑找出行李箱里的那两张纸,一看注意事项就乐了:只吃生牛肉和牛奶的狗…
…难道要我把它当主子一样供着?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谈笑径自走到厨房随便弄了点儿火腿就放到了King的面前。
King没吃过熟食,狗鼻子在食盆边嗅了又嗅,隔了好久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这才开始大吃。
谈笑这个人从来不养阿猫阿狗,看着狗吃东西也是第一次,越看越觉得有趣,面瘫一样的脸上竟然难得的带上了点笑
意。
苏定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谈笑的心情算得上很是不错了,语气也堪称愉悦,听得苏公爵心下大凛,“老板,你今天
是不是去江风阁吃饭了?”他也不敢直接上去就是谈袁鸣彦,只好从小处下口。
“跟你有什么关系?”谈笑端起被King舔光了的食盆,转过身的一瞬间脸就冷下来了,“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
除了爵色,我不需要你去多管别的闲事,你是不是最近歇得空了啊?”
“不……不是啊,老板,你旁边那个人是袁鸣彦啊!”苏定赶紧否认。
“我当然知道他是袁鸣彦,他是袁鸣彦也跟你没关系!”谈笑进了厨房,完全无视King充满渴求的双眼,还有快要流
到地上的哈喇子。
“老板,我说句实话成吗?”苏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说。”
“你记不记得十五那天F129的那个伤患?他就是袁鸣彦啊!这个人可不是旁人,那是袁家的家主!”苏定急了,凭什
么他在这儿累死累活,老板一点自觉都没有啊!袁家,那是好惹的么!
谈笑沉默了三秒钟,然后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阿定,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让你接下爵色的吧?”
苏定愣了。他怎么会不记得!苏公爵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跟谈笑打赌,赌的还是自己最擅长的射击。
那天,十八岁的谈笑身穿校服站在道上赫赫有名的苏公爵面前,道:“我不想接爵色,我跟你赌枪,我赢了你就替我
做牛做马看照爵色,怎么样?”
瘦长高挑的少年眉目冷峻,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寒光刺骨。苏定觉得这个人太冷了,口气也太大了。苏定也没说什么,
径直拿起了自己的枪,道:“十枚子弹,看谁快。”高手之间从不需要比试准头,苏定知道:颜如玉的儿子必然不是
吃素的。
可苏定还是太自信了。他以为自己这个杀手出身的肯定会赢,却没有料到……十八岁的谈笑,用那只整日里操着手术
刀的手赢了他——在他才射出第五发子弹的时候。而对面的靶上只有中心一个洞……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就该知道:与其来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比较好。”谈笑说话从不客气。
苏定从记忆中回到现实,一听这话倒也沉默了,拿着手机的五指收拢了些,他颇为自嘲地笑了笑,“那……老板,你
好自为之。”
刚想挂电话,那边谈笑又开口了,“让齐藤把人撤回去,你想让谁都知道我是爵色的主子吗?”
跟得那么小心还是让他给发现了,真怀疑老板是不是也干过杀手。苏定皱了皱眉,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谈笑开始洗碗,厨房的灯是橘黄色的,很温馨,他的影子投在面前的窗户上,有圈暧昧的光晕。他看着玻
璃上的自己,用手背靠了靠镜架:“平光眼镜……戴久了也没什么作用,反而越来越麻烦。”还不如不戴。
谈笑一直是戴眼镜的,从初中就开始戴。颜如玉说他生了一双含情的眼睛,个性却是冷情冷性的。那时候他就觉得要
用什么遮一遮这双漂亮的桃花眼,免得面无表情却配上一对笑眼显得不伦不类。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眼镜也是能掩
盖住人的情绪的,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他根本就没什么情绪。
袁鸣彦回到家心情妙极,洗洗就上床了。躺下的时候,他摸了摸手边,觉得太空了。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谈笑的
一举一动,怎么想怎么不对。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做医生的,怎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也不知道谁能让这么
冷峻的人眼底多几分动容……
袁鸣彦觉得自己疯了,这不是那个波澜不惊的袁家家主,这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袁鸣彦。“不就是个男人吗?”他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