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区 下——金铜钱

当他终于来到记忆中老沃克的房前的时候，他敲响了房门。

砰砰砰！他用力敲打着老沃克的房门，心里祈祷着老沃克快点开门，他一点都不希望那位老兽人就这么消失在风暴潮里。

不知道是他心里的祈祷还是老沃克终于听到了敲门声，门被打开，老沃克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沃克疑惑地看着这个站在门口的年轻兽人。

“我是斯查弗。”斯查弗急忙说到，他挤进门里，然后关上房门，只是这一瞬间，不少风沙已经涌入了老沃克的房子。

直到斯查弗摘下脸上的东西，老沃克才想起这个年轻人是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他说，然后坐在一把椅子上。

斯查弗在室内寻找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和之前来时完全不同，空荡荡的只有几把椅子，完全不像居住的地方 ，他看了眼地下，但是既然老沃克没有坦白的意思，他也就自然地坐在了破烂的椅子上，“我们都还在那里。”

“那栋房子？”老沃克眯着眼睛说，这个时候，他的神情像极了困顿的老人。

“地下。”斯查弗意有所指地说。

但是老沃克就像没有看见斯查弗的暗示一样，点点头，“但是风暴一来，你们照样会被淹没。”

“你也是。”斯查弗直白地说，然后抖落了自己身上的沙尘，手肘和裤子已经磨损得有些严重，他很庆幸自己的手枪没有在刚刚前进的途中走火。

“我老了。”老沃克说，他在椅子上动了下身体，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你们还年轻。”

“拉赛特研制了一个东西。”斯查弗说，他蓝色的眼睛盯住了老沃克看似十分浑浊的眼睛，他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老沃克时，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这里不会被掩埋。”

老沃克浑浊的眼睛看着斯查弗的，然后眼皮微耸，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他是个有自信的年轻人。”

“也是个有实力的。”斯查弗说，他稍微晃动了一下身体，椅子立即传来嘎吱声，看上去这几把椅子确实有年头了。

“说说看他的想法。”老沃克没有正面回应斯查弗，“我很好奇那个东西。”

斯查弗把拉赛特的设想告诉老沃克。

老沃克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斯查弗没有催促，窗外的风声十分可怖，似乎在咆哮着准备毁灭这不堪一击的房子，很久之后，老沃克终于说，“这需要记忆之银。”

斯查弗看着老沃克，这个兽人确实知道些什么，因为刚刚，他完全没有提到制造这个需要的东西，因为这些他也不了解。

“你们有记忆之银？”老沃克问。

斯查弗点点头。

“上次我遇到拉赛特，看上去是他刚刚拿到回来。”老沃克自言自语，“他确实是个有实力的年轻人。”

斯查弗一直沉默着。

“这个东西，我也在很久之前见过。”老沃克用一副自语的口气说道，他似乎完全没准备讲给身边的斯查弗听，只是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年轻人。”说到这里，老沃克停顿了一下，“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那东西最早之前的功用完全不是这个，并且那些防护罩，最大可达的半径只有一米，为了保护某些贵重东西来制造的保护罩，当然，确实十分有效，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法儿击穿它，打碎它，但是它最大的半径只有那么大。”老沃克伸长了自己的手臂，“只有这么大而已。”然后他又收起自己的手臂，“虽然这是个有趣并且有用的东西，但是即使在很久以前，记忆之银也是极为珍贵的。”他叹了口气，“所以这东西压根没法儿大规模使用，只能保护一些十分珍贵的东西。”他用手指撑住自己的下颚，“所以很快就消失了，人们不需要这么鸡肋的东西。”他转头，用一种温和又平静的目光看着斯查弗，那种浑浊已经从他的眼睛里消失，“拉赛特确实是个天才。”他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让这个半径扩大到那么恐怖的程度，但是无疑，他是个天才。

“它能防御大部分的事物？”斯查弗注意到了关于这个东西的另外的重点。

“至少以前的那个是可以的。”对于拉赛特的这个，老沃克也不确定在扩大半径的同时，防御的强度是否会降低……除非拉赛特真的把防护罩制作成功，在此之前的一切都是空谈。

如果拉赛特的这个没有降低强度，斯查弗肯定，在面对帝国的时候，他们又多了一张底牌，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关于末日前的世界，和那些变异能量的。

“你想知道什么。”没等斯查弗开口，老沃克就说，他平静地看着斯查弗，又重复了一遍。

被说中想法的斯查弗没有任何不安的神情，他坦然地看着老沃克，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想知道末日前的系统，和变异能量的事情。”

五十九

老沃克抬起眼睛，然后又低下，似乎斯查弗来这儿的目的，一早就在他的计划当中。

面对老沃克的平静，斯查弗却觉得有些紧张，他口干舌燥，直到老沃克递给了他一杯清水，他接过清水，默默喝光，而老沃克就这样注视着他。

“你想知道？”老沃克终于出声，他盯着斯查弗，似乎在细细考量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一切。

斯查弗咽下口中清凉的水，“是的。”他想知道，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一切。

“跟我来。”沉吟了很久，老沃克才说，他拉开椅子，斯查弗才发现椅子下连着的是一块地砖，当把地砖连同椅子移开，一个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徐徐的风从洞口中吹来，味道并没有长期封存的霉味，证明这里并不是被一直封存的……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待在地下？看着消失在洞口的身影，斯查弗忍不住想到，但是他还是快速跟上老沃克，跨进洞口。

洞口并不宽，只能容许一个成年兽人进出，并且这个洞的深度，超过了斯查弗的想象，他攀着洞壁上的扶梯，慢慢向下爬去。

墙壁上只有零星的一点星光，斯查弗认出那是一些发光的矿石，但是这些矿石的亮度还不足以照亮整个通道，索性兽人的视力一向不错，所以这还造成不了阻碍。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衣服摩挲时产生的声音，斯查弗能感觉到老沃克就在他身下不远处，不过这种没有尽头的攀爬却让他的心底产生了一丝不安，直到温暖的灯光渐渐出现在下方，斯查弗才从心底重重地呼了口气。

待老沃克离开隧道后，斯查弗动作轻巧地跳下，落在地上，他向前走了几步，离开了那个洞口，发现一个极为开阔的空间出现在他面前……一些电灯挂在看不清什么材料做成的房顶上，墙壁两边也有许多照明设备，如果不是刚刚的经历，斯查弗估计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出现在地底的空间。

“这里是哪儿？”斯查弗问，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发现虽然一些器具看上去十分崭新，但是却有着使用过的痕迹，看来这里的主人很爱护这里的东西……他转头看着老沃克。

老沃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压根没有搭理斯查弗，而斯查弗也乐意这样，他兴味盎然地在这里进行着“探险”，直到老沃克说话。

“我想托尔应该醒来了。”老沃克说，他坐在暖色调的沙发上，原本有些冷峻的表情，也由此缓和了不少。

斯查弗大大咧咧得在他对面坐下，“没错。”他靠在柔软的沙发啊垫上，歪头看着对面的老兽人说，“只是由于能量或缺，再度睡去了。”

“意料之中。”老沃克哼了一声说，这一点完全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然后他又继续问道，“你对末日前的东西了解多少？”

“一点点而已。”斯查弗耸耸肩，他不太明白老沃克这样询问的目的，但是这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所以他把所有他们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包括他们的猜想，“有猜中一些吗？”他撑住下巴看着老沃克，“我希望我们有猜中一些。”他不明白老沃克为什么用一种敌对的态度在面对着他，或许是因为他不是界外区的人？

把疑惑藏在心底不是斯查弗的风格，所以他坦白地向老沃克提出疑问，“你不太喜欢我，对吗？”

老沃克扬起眉毛看着斯查弗，“你感觉到了？”他以为这个年轻人会一直把这个隐藏在心底，而不是这么直白的挑明。

“我还清醒着。”斯查弗夸张地耸耸肩，“因为我的帝国的人？”他问，如果老沃克对他的身份那么排斥，他不介意现在立刻回去，让瑞克过来，毕竟他们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关于末日前的事情而已，如果能换一个让彼此都开心的对象，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不。”老沃克说，“帝国、联邦、界外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至少区别没那么大，地图你用了吗？”

斯查弗思索了很久，才想起来老沃克提到的地图是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他向老沃克购买的那份地图，“就因为这个？”他问。

“就因为这个。”老沃克原本挺直的椅背有些弯曲，他疲累地倒在身后柔软的靠垫上，“你原本想离开拉赛特。”他能看出那个时候斯查弗的意图，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想着逃离界外区，或许再带点什么走——他的眼睛盯住斯查弗，准备瞧瞧他准备编些什么鬼话。

但是显然，老沃克低估了斯查弗的诚实程度，他压根没有否认自己的想法，“哈哈，我不仅想离开拉赛特，而且还准备带着托尔一起跑路。”他没有隐瞒地说出了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我对托尔可是一见钟情。”说完，他还对老沃克眨眨眼。

斯查弗的诚实从某些角度震慑了老沃克，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够如此理所当然地说着这样的内容，并且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斯查弗一眼看穿了老沃克微变的表情中代表的含义，“我当然不会愧疚。”或许是现在这个姿势让他觉得有些疲累，他又换了一个姿势，“互相利用而已，千万别告诉我，你认为拉赛特是因为爱上了我才留下我的。”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老沃克当然知道，拉赛特留下斯查弗的目的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这种理由简直鬼扯极了，“你现在还想离开吗？”他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当然不。”斯查弗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透露出一丝慎重的意味，“我发誓我会和他一起保护界外区。”

“为什么？”老沃克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

斯查弗露出了一个责怪的眼神，似乎在提醒老沃克问得太多了，老沃克坚持着自己的问题，斯查弗只能妥协地举高双手，“好吧好吧……你可真爱探听别人的隐私。”

老沃克盯住斯查弗，从斯查弗微动的嘴唇中，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是他的父亲吗？”给了老沃克一个满意的答案的斯查弗问道，“我以为只有拉赛特的父亲才会这么执着地让我给他个答案——保证我绝对不是在玩弄他纯情的儿子。”

老沃克决定忽视斯查弗那些不着边际的抱怨，反正这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末日前的系统，你们确实接触到了一点真相。”他引开话题，而斯查弗也十分配合，“例如？”

“末日前的体系分为两个阶段——卢卡森体系和安德森体系。”老沃克起身找来一些纸笔，他示意斯查弗来到他的面前。

“两个时间段。”老沃克说，“前半段的时间是由卢卡森主导的，那些纹路提供人们日常生活的能量，而他的中心思想是，越复杂的纹路才能承载越多的能量。”

听到这里，斯查弗皱起眉头。

老沃克当然注意到了斯查弗表情的变化，“你想到了什么？”

“我见过那些纹路，特别复杂的。”斯查弗说，他想起了那些东西，“那些纹路精细得几乎达到人体的极限，并且看上去是一次完成的。”

“是的，制纹就是这样，如果停顿，带来的就是失败，但是即使一次画完，也没人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这样的效率简直太低了。”斯查弗说，他简直不能想象，在这样的低效率下，多少刻纹师才能勉强满足生活的需要，“那些高级的复杂的纹路，能够维持多久的能量供给？”

老沃克给了斯查弗一个大概的数字，虽然高级纹路的能量供给超出了斯查弗原先的预料，但是超低的成功率又让斯查弗再次震惊——

“所以才出现了安德森体系？”斯查弗提问，这样的解释再自然不过，就因为卢卡森的低效率，所以才出现了改进的安德森体系。

“它和前者有什么不同？”斯查弗边问边回忆那曾经出现过一次的图案，对比卢卡森，它唯一的不同大概在于简洁的图案。

老沃克一直在观察斯查弗的表情，看到他思索后露出的神情，“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老沃克说，“在图案上，安德森的纹路在简化……其实你们之前有个猜想是正确的，能量来自于周围，刻纹师就像那些奇幻小说中的魔法师一样，他们把能量固定在纹路中，卢卡森认为，越多的线条越能够维持这些能量的稳定，而安德森……”老沃克皱起眉头，“他把周围的能量激活，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思维，依附在那些纹路上。”

“按照自己的思维？”斯查弗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那些能量？”

“不能，他只是引导，让那些能量对刻纹产生亲和力。”老沃克思考了很久，因为他也不是刻纹师，所以对于安德森体系，他了解的也只是一些听闻而已。

斯查弗看着老沃克，他知道对于这个，老沃克也不是十分了解，而这些已经是老沃克知道的全部，“那么末日和那些能量……？”

“你觉得激活这些能量会造成什么？”老沃克没有回答斯查弗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新问题。

“暴动？”斯查弗迟疑地说到，他立即就明白了老沃克的意思，“末日是来自于能量的暴动？”

“那些能量被激活后，在慢慢累积，后来……承受不住了，能量的暴动引发了末日。”老沃克撑着脑袋，“那些变异能量只是能量本身，能量中心的动物变得更加强壮，于是变成了那些异兽，人们获得了新的力量，但是身体却发生了改变……当然，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不适用于现在。”

斯查弗从没有想到，所谓的末世是能量的大规模暴动，他站起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老兽人——

老沃克抬起手，制止了斯查弗，“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一切？”

斯查弗点点头。

“是风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