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前来拜贺,还带了一大堆贺礼呢,盟主也多半不会召见,唉,他压根就没召见过几个人。”
“什么贺礼?难道是送给盟主大婚的贺礼?”
“盟主什么时候要大婚了?你别胡说八道。那小门派僻处南疆,消息传的慢,八成是刚刚才听说盟主即位的消息,送的是即位贺礼。”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咱们盟主年少英俊,行止端方,处世稳重,老一辈的武林前辈个个都赞不绝口的,只要是有姑娘的人家,哪个不想高攀这门亲事?上次召集议事之后,多少人都琢磨着牵线做媒,但凡自家女儿长的能见人的,都带出来要见盟主一面,这你难道不知道?”
“不过我瞧盟主也没有要大婚的意思,一个都不肯见,盟主说了,他爹去世了,要守孝三年,不会成亲。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这我又如何知道,盟主多半是刚刚继任,还不想多谈儿女私情。只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盟主迟早也要过这一道关,不大婚也可以先纳妾,就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能攀上……”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就算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只要盟主喜欢,人家哪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两个人说着,渐行渐远,留下我一个人颓然蜷坐在假山洞里。
我垂下头来,抱着膝盖——小时候也想过师哥若是成了亲我该怎么办,那时总觉得还早的很,总以为自己在师哥面前可以待很久。再说成了亲又算什么?老婆怎么能跟十几年来一起长大的师弟比。
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的幼稚。时间如白驹过隙,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师哥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
我揉了揉鼻子,巡夜的弟子已经走远了,外庭四下无人,只余一片空茫月色。
我从山洞中悄悄钻出,摸到师父的房门前,门已经在外面拴住了。摸一摸,锁还跟以前一样。我驾轻就熟的就地捡了一根小树枝,将尖梢扭弯了往锁眼里顶了顶,捣弄了几下,锁就开了。
小孩子对长辈的房间总有着莫名的好奇心,小时候自己便常常同尹康照此方法溜进师父房间玩耍,虽然师父的房间里其实一点也不好玩,但两个孩童却总是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我走进屋内,挂好锁头,轻轻带上房门。
师父房内的格局还跟以前一样,东西双楹上是草书刻就的楹联:
苍剑在手,风波万里扬正气
浩海于怀,坦荡江湖传佳音
月光洒落进屋内,西首是一排书架,往里则是壁橱木格。东首是雕花书桌和红木靠椅,以往书桌上都摆满了笔墨纸砚,现在桌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师父跟我完全不一样,他文武全才,书法丹青无不通晓。苏澈也同样如此,不像我只是粗人一个。
内室则是卧房,师父生性简朴,卧房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一桌一几,一床一台,墙上本来挂着一柄他平常用的长剑,现在也没有了。
我在屋内小心翼翼的翻找着,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又不敢点蜡烛,只得一件件的摸过,无一不是打小就熟悉的各样器皿用具,书架上的书本则一摞一摞的抱到窗口借着月光翻阅,却也不见任何异处,别说是《绝心录》,就连最简单的练功图谱到找不出来一本,想来多半整理遗物的时候都被拿走了,不禁感到大失所望。
将书本放回架子的时候,突然摸到架子最里层有一块小小的凸起,我抓在手里想拿起来,居然拉不动,仔细一摸,后面还系了一根绳子,缠在书架的木楔上。这个位置甚是隐蔽,若不是夜晚潜入,看不见东西只能靠手摸的话,断然发现不了。我心中一喜,看来是要有什么发现了。
当即小心翼翼的解开绳子,将那一小块东西拉了出来,只觉得握在手里光洁油润,拿到月光下照了一照——
咦!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对着窗户又照了照。
没看错,拿在手里的,是我在血尘山下小镇上当掉的那只玉貘。
象鼻犀目,牛尾虎足,雕工精美,翠绿温润,我怔怔的凝视着,不由得呆住了,月光下的小貘栩栩如生,神态宛然,一双圆圆的眼睛仿佛正看着人一般。
一下子又恍似回到当日,他将玉貘系在我的脖颈上,甜蜜的吻就像没有止境一般,绵密交缠。他用手轻抚我的脖子上的伤疤,在我耳边低声问:“挂上这个,这里会不会疼?”
“不疼。”
“那就好。”他柔声说,声音听上去显得很高兴,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要是疼,我帮你系在手腕上。”
我甩了甩头,努力将这些回忆抹去。我明明已经将玉貘当掉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是被师哥买回来的?那又怎么可能?!
再仔细的翻来转去看着它,想了一阵子,心下渐渐清楚起来:这只玉貘显然在这书架内层藏了许多年了,肯定不是我当掉的那只,而是跟它一模一样的另一只。
只是为什么师父这里也会有这样的玉貘?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看来,师父不仅曾是武林盟主的师弟,而且跟魔教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公告
在说话之前,先对大家说:感谢看文的所有亲,感谢留言的所有亲,感谢打分的所有亲,感谢长评的所有亲……我爱你们,谢谢你们陪我走了这么长的路,某陌无以为报,更况且写文经验尚浅,速度又慢,让大家看文看的急,等文等的苦,真的很惭愧。
某陌诚心诚意的向大家鞠躬致歉:这篇文过一天就会V了。我相信大多数亲都没有看V文的习惯(包括我自己在内),所以我明白,一旦V文,就是到了跟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
心中有万般不舍……陌陌对不住大家。
以前写过长评的大大们,我会送积分给你们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陌陌对不住你们。以后写评的,同样会送。
天涯何处无芳草,看你会找不会找。不V好文多的是,何必非要跟我跑?看文的亲们多多发掘,更好又不V的文文或许就在显眼或角落的位置里等着你们。
这篇公告是我预留的空间,不会V,我将来会把番外和结局都写在这一章里,大家都可以看到。
要是连公告都倒V了,我会把番外和结局补写在倒V的前一章,反正就是能看到的地方,大家可以放心。
V了之后,看文的人自然就少了。只要有一个人看V文,我都会认认真真的把文文写完,对它负责到底。
众位亲们,我爱你们,带着其欣,小澈和容容与大家告别。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短暂的分别之后,希望下篇文我们能再见面,希望那时候我能有更好的、不V的东西奉献给你们。
鞠躬,道歉!!
第四十六章
我顺手便将玉貘揣进怀里,趁着黑夜重新回到自己的客房中。点亮了蜡烛,在灯下细细查看,我当掉的那只玉貘尾端颜色较绿,这一只则是头部颜色较绿,两只确实是有所不同的。
虽然不能算是什么有用的发现,但总算也是多了一条线索。这背后的关联,我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了。干脆熄灯,上床睡觉。
烛火熄灭了,一片黑暗之中,刚才听到的两个弟子说的话却仍然不断萦绕在耳边。
“盟主的年龄也差不多快要大婚啦……”
“只要盟主喜欢,有谁会不愿意?”
每一句话都像细细的小针扎在心里,让我隐隐作痛。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机会。
我是一个男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丧德背伦、下贱无耻的。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在对情爱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了解的年纪,我便爱上了他。
一爱就是那么多年。
直到绝望,直到心如死灰,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可是师哥不会。他比我理智,比我识大体,懂分寸。他能控制得住自己。
他原本就不会离经叛道,不会爱上男人,他一直都规规矩矩,是所有弟子的模范。
他是好儿子,好师哥,将来他也会和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亲,成为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他本就不会像我一样,更不会爱上我。
何况我现在声名狼藉,丑陋不堪。
我抹了抹眼睛,坐起身来,重新点亮了蜡烛,怔怔的发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就这么抱着被子一直坐到天亮。
到得次日便有弟子过来传话:“阁下的拜帖跟贺礼盟主都收下了,盟主向阁下跟贵门派问好。盟主事务繁忙,抽不出身,还请阁下谅解。不过盟主说了,既是武林同道,就须同气连枝,患难与共,阁下的门派虽然地处偏远,交流不便,但若有什么困难,只管跟盟主说,一定会一力支持……”
我连连说道:“在下只是无名小辈,怎么敢浪费盟主的时间,只是表达一下对盟主的敬意罢了,盟主没空见我很正常的……”
那弟子说道:“阁下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盟主说了,叫阁下不妨在浮剑山庄小住几日,在周边城镇好好游玩游玩。”
我明白苏澈向来都是这样温厚体贴,即便是做了盟主,对这种远在南疆,压根没听说过的小门派,他也同样会照顾周到。
我作揖道:“多谢盟主了,我的马一路过来快累趴下了,让它歇上几日我便会回去。”
一边说,一边去后院的马厩里看马。这马儿跟了我那么些日子,竟是没那么瘦了,肌肉匀称,鬃毛油亮,看上去甚是精神。
我多倒了些草料进食槽,拍了拍它的脖子,马儿立刻亲热的靠过来蹭了蹭我的手臂,埋头吃了起来。
我在浮剑山庄内悄悄闲逛了了一圈,白天山庄内弟子甚多,也没什么东西可查的。我只是避开众人,小心翼翼的在庄内散步。
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哪里舍得真那么快就走。
那些熟悉的院落,久违的竹林,处处都承载着年少的美好回忆。
眼前浮现出往昔的场景。
“师哥!师哥!”粉嫩的少年追在另一个少年背后,大声喊道,“师哥,你生我气啦?你就相信我一次啦,那混蛋是自己摔的,我根本没揍他……”
“他自己摔的?自己能摔成那样?鼻子都摔歪了?”前面怒气冲冲的少年回过头来,“其欣,你为什么就老是要这样闯祸还不承认呢?跟庄外的孩子玩的好好的,就又打起架来,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还总是撒谎,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后面的少年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你都不护着我!连你都骂我?呜呜……是他们先欺负我的!他们先骂我,说我是没爹没娘,捡回来的野种,他们嘴这么贱我凭啥就不能教训他们一下?连你都怪我!你是不是也准备不要我了?呜呜……”
前面的少年愣了一下,立刻走了回来。
“其欣,不要哭了,”一边说,一边笨拙的用衣袖为他擦眼泪,“不哭了啊,是师哥不好,师哥没带好你……”
少年见师兄口气软下来,却变本加厉,哭的更厉害了:“我不要你管我!既然你都不帮着我,还怪我打架,那就干脆别理我好了!我被人欺负死了都不要你管,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好了!呜呜呜!”
嘴上说着不要管,却一把扯过他的衣袖,擦了擦一脸的鼻涕。
“其欣,都怪师哥,不要生气了,”这下道歉的人反过来了,他挨着少年坐下,柔声哄着,“其欣别哭了啊,都那么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像什么,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不要你看!走开!”少年凶巴巴的推了他一把,埋下头继续委屈。
“其欣,让师哥看看,疼的厉害吗?”他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便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身体,靠近了过来,将少年抱进怀里,“以后不要打架了,别人说的难听怕什么,别理他们。师哥怎么会不要其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的。”
少年突然止住了哭,脸一下子就红了。
过了半天才揉了揉通红的小鼻子,卷起裤腿:“你看,我的腿都拉破了。”
“疼不疼?”做师哥的低下头来,小心的吹了吹。
“当然疼了,路都走不动了,你刚才还走的那么快不肯等我!”少年赌气道。
“那……回山庄还有好长的路呢,我背你吧!”师哥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其欣,上来。”
少年伏在师兄的背上。师兄勾住他的双腿,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他的肩膀并不宽阔,却很坚实,抱住他的脖颈,便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趴在他的身上,便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我站在竹林中,摸了摸新长出的小竹子。当年,就是在这里吧?
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可惜未来早已注定。
到了晚上,回到客房里,仍然再度尝到了难以入眠的滋味。翻来覆去,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刻骨铭心的两个字,越来越清晰。
苏澈。
我跳下床,披上衣服,窗外月色中天。
庭院里一地月华散落,夜空中一片星辰璀璨。
我背上雾影剑,悄悄来到苏澈的庭院之外。
两个守夜的弟子正站在门外,我躲在远处的树后,一时不敢接近。
第四十七章
我踌躇的望着树荫掩映下的院墙,苏澈便在那里面。
月亮已经渐渐升至中天了。我偷偷瞄着那两个弟子,心里又是犹豫又是慌乱。
我想起苏澈的后院墙上有一个缺口,小时候自己常常从那里翻墙头进去找他。绕过石板路,兜了一个大圈子,我悄悄来到苏澈的后院墙外。果然不出所料,这里倒没有人守夜。
我鼓起勇气,一用力便爬上墙头——虽说没了武功,倒是有幼时翻墙的丰富经验,丝毫不费力气的就进去了。
我轻手轻脚的落在地上,走进熟悉的后院。走过那陈旧的回廊,便来到了苏澈的窗下。
屋里点着蜡烛,薄薄的窗纸透出淡淡微光,里面的人显然还没睡下。
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弄出一星半点的响声——苏澈现在是越睡越晚了,以前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窗纸上朦胧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他支着手肘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像是在默默的想着什么。
光是看着窗纸上的影子,我便忍不住想落泪的感觉。
我凝视着窗影。烛光微微跳跃,影子便也跟着摇颤,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样,伸出手,轻轻抚摸窗纸上映出的脸庞。
“谁?”屋里的人站起身来,沉声问道。
我缩回手,低声说道:“师哥,是我,其欣。”
屋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我有点紧张的看着窗纸上僵立的黑影,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仍是下意识的拉下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其欣……”他低低重复了一句,慢慢走到窗前,“你来做什么?”
“师哥,你还会相信我吗?如果我说,我并没有同魔教勾结,与容止危在一起并非自愿,我还是想回浮剑山庄,你会相信我吗?”
他久久没有回答。
窗内窗外一片静默。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仅隔着一层窗纸的他,紧抿双唇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亲眼看见的,你又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垂下头,手抓窗棂:“我知道,师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是不会相信我的。”
“没错,”他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目的,可是如果你是站在魔教的一边,为了刺探中原武林的消息,为了加害武林中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