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倒是个标致的美人,不如……”李桓的淫亵地一笑,正要往下说,冷不丁传来一声猫叫,接着眼前一黑,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
得了手的阿奇轻盈地落到地上,舔舔爪子上的血迹,一双黄玉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凶残而嗜血。
“你……!”
李桓捂着脸,飞起一脚向阿奇踢过去。阿奇也不躲闪,尾巴竖起,浑身的毛都刺起来,咧开的嘴里清楚地露出一排尖牙,在李桓的脚踢来的瞬间跳跃起来,抓住他的裤脚往他的脚脖子上就狠狠一口。
惨叫声再次响起。
“……来人给我捉住它!把它扔到缸里去喂黑蛟!”
“哦?用我的阿奇喂黑蛟?原来这黑蛟不仅被人养在水缸里,连自己猎食的本事都退化了?”
凤时的唇角拉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尖角,语气相当轻蔑。李桓望向水缸,这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了把那条黑蛟关进水缸里没少想办法,好不容易弄来了个又大又沉的盖子,可这会儿盖子开着缝,怎么就不见它出来?
“你,看看缸里怎么回事。”
李桓随手指了个帮众。被点到的人想到那东西的凶残,顿时打了个颤,硬着头皮拿来长棍,小心地敲击了几下水缸。
水缸发出沉闷的声响,仍旧不见黑蛟出现。李桓更加奇怪了,转头用目光质疑道士。道士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李桓望过来,心里直喊冤——这与我无关啊,不是它懒得出来,它、它那根本就是被吓得躲进去的啊!
“呵,架子挺大,不肯出来么?”凤时这会儿也有点不耐烦了,轻哼一声,目光略斜,“栮魑。”
语音一落,只见一道黑影忽然从墙角窜出。与刚才在大门外如出一辙,谁也没看清究竟是何方神圣,只听到“砰”的一声,那口大缸正中裂开了一条缝;没两秒钟,又一声巨响,整口缸碎成了一地碎片,水溅得到处都是。
碎片和水洼之中,受了惊的黑蛟开始逃窜,看到黑蛟游出的帮众们则更加恐慌地纷纷后退寻找躲藏之处。天井中顿时乱成一团,白应昊感到身边卢天益猛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他自己在看清黑蛟庞大的身体后也不禁紧张。但转头去看凤时,那优美身影仍旧镇定悠闲地站着,脚边的黑猫边舔着带血的爪子,黄玉的眸子里全是兴奋。
“兴奋什么,你这副样子还想吃它?”凤时对着阿奇低语,弯腰把它抱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阿奇仰头望了望凤时,随即沮丧地耷拉下头,干脆赖在凤时怀里不动了。
黑蛟在天井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躲藏之处,开始往远离凤时的主屋方向逃窜。坐在地上的道士见黑蛟向自己的方向快速爬来,吓得连呼救的力气都没了。李桓也变了脸色,却又顾忌颜面,连退几步眼角瞄着桌上的水果刀,转身夺来举在身前。
不拿刀还好,一拿更激怒了慌不择路的黑蛟。黑蛟昂起头,张嘴露出骇人的尖牙,闪电般地向李桓攻击过去。李桓侧身躲开,但黑蛟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料,避开了胸口,手臂上却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水果刀掉在地上,李桓抱着流血的手臂扭曲地倒在地上。眼看着黑蛟再次做出攻击姿势,下一刻,有黑影一晃而过,再一眨眼,黑影没了,黑蛟也没了。
李桓瞪大了眼睛眨巴,疼得厉害的伤口表明他没在做梦。他努力用没受伤的手臂支起身体,视线避开了障碍物,他终于看到天井里凤时的面前多了一个人。漆黑的衣物包裹住全身,突然不见的黑蛟正在他手中,那一双手如同老虎钳一般,一手抓着头一手抓着尾,任由黑蛟如何扭动着身体都无济于事。
“公子。”
黑衣人把蛇头向前递一些,凤时垂眼打量了一会儿,道了声,“张嘴。”
黑蛟没有反应,黑衣人的手在它嘴后一捏,逼得它张大了嘴。凤时看了看它的牙,又伸出手在它腹部摸索了几下。收回手时,那黑蛟已经怕得连扭的力气都没了,整个身体微微发颤。
“拿一条腹虺来冒充蛟,这种事也不事先跟我打声招呼,未免太见外了吧。”
凤时嘴边带着笑,接触到凤时的目光的道士猛地一个寒战,抖抖索索地连连点头。
“是……是,凤公子,小人下次不敢了,您大人大量……”
“区区一条腹虺本来我也不想管,我就猜你们会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可惜还真被我猜中了。”凤时小小地往天井中央瞥了一眼。
“凤公子饶命啊,小人不知道他是凤公子您的人,否则饶是小人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动他啊!”
“真的不敢?”凤时冷笑,“连和他同住的人的行踪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就没调查到他来过我店里?”
道士僵着脸,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过,这条腹虺倒是被你养得不错,这次的事我就先记下。”
“是,是,多谢凤公子,多谢凤公子。”
“栮魑,把这条虺带回去。”
“是。”
栮魑一点头,拖着腹虺就要离开,身后突然有阻止的声音传来。
“等、等一下。”竟是卢天益的声音。
“嗯?”凤时扬着眉毛转过头。
“那条……蛇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咬死过人……”卢天益鼓着勇气把话问了出来。
凤时一愣,笑起来,“那又怎样?难道还要交给警察?我又不替他们干活,既然你和那姓狄的小姑娘都安然无恙,剩下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凤时说完给栮魑一个眼神。栮魑心领神会地足尖一蹬,抓着腹虺如同鬼魅一样蹿到了房顶上,再一跃就看不到了。
卢天益陷在三观的猛烈摇晃之中,白应昊见他的模样,叹口气,“小天,这里的事不是我们能管的,回去吧。”
卢天益不好再说什么,愣着点点头,又望了一眼臂上全是血的李桓和腿软得站不起来的道士,跟上凤时和白应昊向大门外走去。
10
白应昊检查了一下车辆无恙,三人坐进车,离开事发现场。
车厢内导航仪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除此以外车厢内一片静默。坐在后排的凤时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而卢天益则还未从惊心动魄中缓过来。
白应昊伸手拍了拍他。
“吓坏了吧。”
卢天益抿着嘴点点头。
“累的话就睡一会儿。樊恺在家里,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卢天益迟了几秒才微微点头,似乎有什么想说。
“怎么?”
“……哥,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那只给他带路的翠鸟已经不知去哪儿了,白应昊从后视镜里瞧了凤时一眼,笑着说:“你凤大哥神通广大,当然有办法。”
“哦……”卢天益应了一声,没有追究到底是什么办法,眼睛愣愣地盯着车内的摆设看了一会儿,回了头过去,“凤……凤大哥,那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被那些人迷晕的?”
凤时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打量了下卢天益忐忑的表情,轻哼了一声,“说你这只小猫单纯,倒也没笨得不可救药。”
卢天益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难道真得是阿恺……”
白应昊听到此话也愕然,“小天,你说是小樊做的?”
“他说新开了家饭店,带我走了条没人的小路,后来我就记得醒来被人带到郊区了。”
“小樊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会要绑架你?”白应昊皱眉,“我刚才在你们家找到他,他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叫都叫不醒,样子有点奇怪……会不会是被人控制了?”
白应昊说着又从后视镜里看凤时,凤时换了个坐姿,凤眼一斜,“不愧是狼,比小猫聪明多了。”
“阿恺真的是被控制了?可是怎么控制?他在学校时很清醒,一点看不出异常。”
“又不是蒙汗药那种低级的东西,当然不会让你看出端倪。”
“不是迷药那是什么?”
凤时不回答,只似笑非笑地朝卢天益看去。卢天益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只觉得脑袋里混混沌沌的,视野里好像只剩下了那双眼睛。白应昊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他回头的幅度越来越大,在他的手移到保险带的插口上就要按下时,赶紧一把抓住。
卢天益这才醒悟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惊异万分。白应昊看看凤时脸上兴致被打断的不满,连连摇头。
“阿时,别在车上做这种危险的事。”
“我怎么……难道是催眠?”
“你要那么理解也可以。”
凤时将头偏向窗外,眼睛却斜向后视镜中的人。白应昊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凤目里的冷意,自知占了嘴上的便宜,而凤时竟没有立刻发作,不由庆幸,笑了笑,继续开车。
卢天益得知樊恺并不是凭着自己的意识要害他,心中的负担全部卸下,这才觉得身体发虚,困意一下子席卷上来,没一会儿就歪着头睡着了。
车开到他们家楼下,白应昊把卢天益叫醒,把他送上楼。
“你先休息,我跟你凤大哥还有点事要说,说完了就来陪你。”
卢天益点点头,白应昊摸摸他的头,下楼回到车上。凤时在后排闭目养神,见他坐进车里,才微微眯开眼睛。
“这么快就把你弟弟摆平了?”
“总得先把你送回去。”
凤时自然不拒绝。白应昊调了头,开出小区。
“小天的事,谢谢你。”
凤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倒不怪我?要不是我改了他的命数,让那假道士以为找到了个看不透命数的异人,他也不会被当做活饵抓去。”
“凤先生改了小天的命数也是为了救他,不然他恐怕是在车祸中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就算凤先生有什么意图,但毕竟是救了他两次。”白应昊在红灯前停下,回过头,“所以我谢凤先生是很认真的。”
凤时哼了一声,满不在乎。
前方的红灯变绿,白应昊驶过路口,“还有一件事我也很认真。”
“嗯?”
白应昊这回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松开保险带,半个身体转向后头,“我真的迷上你了,阿时。”
凤时的眼睛眯起,还未有反应,他怀里的黑猫“咪嗷呜”一声笔直地跃起向白应昊扑去。白应昊回身躲闪,无奈车内空间狭小,两三个回合后,阿奇被他拎到手上,他脖子上也被抓出了三道血痕。
“嘶……小天说得不错,这猫果然凶。”白应昊摸摸脖子,心想是不是干脆把这搅事的猫扔到车窗外去,凤时终于开口了。
“阿奇,过来。”
阿奇挣扎了几下表示不愿罢休,凤时的脸一冷,凶悍的黑猫只好收起爪子。白应昊松开手,它扭头瞪了他一眼,乖乖跳回凤时怀里。
“白应昊,我没兴趣打听你从哪里得知我的事,但既然找上我,就表示你知道我是什么?”凤时连名带姓地叫了白应昊的名字,语气非常不客气。事到如今他没必要再与白应昊拐弯抹角了。
“我知道你不是凡人,凡人若是能看出命数就该被供起来了,哪能有改命数的本事。”白应昊说道,“至于你是仙妖还是鬼怪,我倒不怎么在乎。”
“哦?”凤时的眼睛再次眯起,“你就不怕我是个靠吸人精气维生的狐狸精,明天一早你就只剩下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狐狸精怎么会姓凤又住在梧桐,”白应昊笑着摇摇头,“大概只有小天那样单纯的孩子才会把你当成狐狸精。”
“你既然都猜到了,不觉得不自量力?”
“那么阿时又为什么要让小天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凤时哼声,“我见他单纯逗他玩,你也当真?”
“很多假戏做多了就成真了,这也是一种缘分。我虽然是一介凡人,但喜欢就是喜欢了,感情这事我也没法控制。”
凤时斜着眼不说话,白应昊移下视线,他腿上的阿奇对他龇着牙。
白应昊又摸了摸被抓的脖子,叹口气,转回身,“不做情人,先做朋友也好。加上对小天的救命之恩,要是有什么事用得上我,说一声就好。”
白应昊系好安全带,看了看边上的车辆,正要打方向盘,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话。
“喜欢上我的都没好下场,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白应昊略微一怔,随即轻踩油门,微笑着道:“我这人运气一直不错,若是身败名裂了,也是我咎由自取吧。”
车安静地开了一段,梧桐已经快要进入视线。
“对了,小樊被人控制,现在还在昏睡,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法术伤神,休养一阵便好。”
“那小天呢?他的命数已经不寻常,会不会再被人盯上?”
“这我无法保证。”
白应昊皱皱眉,看看后视镜里的凤时,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梧桐里缺不缺人手?”
“怎么,你想把你弟弟寄放过来?”凤时细眉一扬,“梧桐里倒是少个在店面里照应的,不过你这样护着他能护到几时?”
“小天是卢家的独苗,小时候他大病的时候有个高人给他算过,说二十岁是他大凶之年,只要过了这一年就好了。”
凤时的眉头微微蹙起,卢天益的生日在中秋,现在也就差那一个暑假了。
“既然这样我就好事做到底,不过你就欠我四个人情了。”
白应昊一愣,“怎么是四个?”
“你把小天放到梧桐,不也是为了给你自己个常来梧桐的借口?”
白应昊的心思被戳穿,呵呵赔笑着抬眼看看后视镜中抱着双臂的凤时,“让凤先生平白给了四个人情,看来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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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的深处远比从那小小的店面能想象的要庞大得多,在与店面相连的会客室之后,穿过一个窄小的院子,有一扇绛红的大门。那才是凤时的巢穴——真正的梧桐。
穿着汉服的睦魅站在门口,等着凤时归来。
“公子。”
凤时点头回应,跨进大门,“栮魑呢?”
“大哥已经回来了,带回来的那个在东院里。”睦魅把大门合上,与凤时一起向东院走去。
东院里有个布置精巧的园林,假山池塘一样不缺。栮魑正立于池塘边上,察觉到凤时到来,转过身。
凤时走到池塘边,夜色中隐隐能看到池塘中一个蛇状躯体,一动不动地伏在水底。
“这会儿老实了?”
“刚才还在闹,大哥捏断了它两节骨头,总算太平了。”睦魅微微笑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凤时一双美目准确地往水底那物的头上一扫,“虽然还只是条虺,但总比条蛇强。听话就留着,否则就由你们看着办。”
“明白了。”睦魅点头会意,往水里再看一眼,和栮魑一起一左一右随凤时一同离开。
“狄先生来了电话,狄小姐已经平安到家,明天就会让人把尾款送来。”睦魅边走边汇报,“还有一个自称李垣父亲的人来过电话,说请公子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