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可人儿,我叹道。
“李坦人呢,他便是这样照顾你的?”晋王阴沉的几乎可以挤出水的声音响起。
“他,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可人儿低下了头道。
“什么?”晋王怒道:“身为赵王贴身侍卫,居然不知道你的行踪,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饿死,你还算是堂堂一个王
爷么?”
“四哥。”委屈带着沙哑的声音。
“罢了。”晋王无奈抚额,道:“你好生歇着吧。”言罢走出房门。
那双水波潋滟的眼却紧紧盯着赵贺宽肩窄臀的背影。
晋王走出房门,呼了口气。
“你在猜,这晋王和赵王不是宿敌么,为何关系这般好?对不对?”晋王看着山边如火的晚霞淡淡说道。
“王爷的事,在下不敢多问。”这种皇室秘辛多知道了我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赵王名赵瑜,与我是同父异母,我的母妃,只是皇帝身边侍候的一个小小侍女罢了,在一次醉酒中,有了我,而瑜
儿的母妃是当朝太师之女,瑜儿从小是最粘我的,自从我屡立军功后,他庞太师觉得我对瑜儿的皇位有所阻碍,一步
一步的离间我们兄弟俩,可若是得不到那个位子,母亲和我的下场就会和吕雉手下的戚夫人一样,依着他们庞家的手
段,甚至更惨,你说,为何会变成这样。”
一个是母凭子贵,一个是子凭母贵,一边是兄弟情,一边是母子情,两种情感都是血浓于水,也怪道他无法抉择。
良久无语,我不知如何安慰他于是,过了会,我道:“身在皇室,总有许多这样那样无可避免的悲剧。”
“悲剧吗?我倒不觉得。”晋王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一震,此时,晚霞染红了整座山,烧红了半边天,他的脸上映
得滚红滚红,却丝毫不见媚色,反而平添了许多大气和霸气。
他就踩在山顶上,发丝飞扬,在这样的气氛中,他看着我缓缓道:“若是我坐上那个位子,子静你可愿陪我?”
良久,我涩涩道:“王爷说笑了,也不知那时王爷还会不会记得子静。”
他深沉的眸子盯着我半响,我垂头。
“呵呵。”他突然笑出了声,好像又回复到了原先的那个晋王,他道:“子静不必敷衍我,到时,你若是想走我便让
你走。”
我嘿然而笑。
“你们起来吧。”晋王缓缓道。
“晋王爷饶命,我们当上山贼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金世道那么艰难,南有水灾北有旱灾,不但有辽狗滋扰还有沉疴
的税收,听闻当今圣上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我们愿意接受招安。”刀疤脸和他的一众兄弟跪着涕泣道。
“你读过书?”晋王此时却风马牛不相及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啊,读过几年私塾。”刀疤脸道。
“你叫什么名字?”晋王问。
“小的秦泽华。”刀疤脸恭敬道
“秦泽华,你便跟了我如何?”晋王沉沉道。
那刀疤脸似是不可置信般望着赵贺,却听得他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属下愿以王爷马首是瞻,惟命是从。”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泣道。
“那便好。”晋王绕过他走到一直站着默然无语的袁显苍身前,看着他道:“袁先生,在下赵贺,这位是在下的八弟
赵瑜。我们二人皆是为了寻先生而来,我们的目的皆是一样,相比袁先生也清楚,袁先生愿意站在哪边?”
袁显苍看着赵贺的眼睛,二人久久对视,随后袁显苍笑道:“我站在哪边,皆看这位小兄弟的。”他的食指指着站在
不远处的我道。
在场的所有目光皆盯着我,这场面好不诡异。
“这老狐狸。”我心中暗骂,脸上却笑了开来,道:“袁先生难道不知么,我一向是跟着晋王爷办事的。”
他也笑了,道:“那我也跟着晋王爷了。”
呃,你以为你是陈凯歌啊。
我们骑马在官道上奔驰着。
由于赵王身子还未恢复过来,晋王指名点姓的让我坐在马车里照顾他。
两两相对,却是无言,于是我索性看着窗外奔驰而过的古树。
“咳咳咳咳。”沙哑的咳音响起,我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眼前的这位孱弱男子。
“你咳咳……与四哥是咳咳……什么关系?”他边咳边道。
我笑道:“只不过是他的门客罢了。”
“是么?”他轻轻道。
真不愧是美人儿,一举一动皆绕人心弦。
猛然间车子一停,“不好,有刺客,保护王爷。”车外的人喊道。
赵瑜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我对这个病美人安抚道:“没事的。”
说完将头透出帘外,却看到无数的蒙面人正和晋王府的侍卫激斗,正好触到一个蒙面人的眼睛,我暗道不好,一把攥
住赵瑜的手,道:“快跑。”
刚出马车,就见马突然受惊,嘶嚎起来,一纵而上,马车翻了个底朝天。“晋王就在那里,杀了他。”
我看着无数的蒙面人趁势追上,赶紧一把拉起还在喘息的病美人往山顶跑了上去。
前方是断崖,身后是如虎的敌人,而赵贺他们在敌人的几尺之后,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
难道天要亡我么,我怕痛,怕刀刺入心脏的绞痛,前世我便是死在心肌梗塞中,若是我跳崖而亡,我这一生,会不会
就此结束。
“啪塌——”碎石掉入悬崖的声音,我背靠悬崖,看着蒙面人,不断地后退。
就这么结束么?我狠了狠心,罢了,二哥,我终是见不到你了。
正要发狠纵身一跳,却猛然发觉身子被一股压力摁住,怎么也跳不下去,我大惊失色,是谁?
“怎么,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么?”熟悉而温润的声音响起,这个我陌生了百年的声音,曾经我痛苦
的像个无法驯服的小兽般歇斯底里时,就是这般回忆着这个音色,慢慢削平自己内心的痛苦,而今,再次听到,我绝
望的发现,我根本割舍不掉对他的依恋,这个承载了我对他上百度春秋的眷恋男人。
少昊。
29.火云满山凝未开(二)
他手持神剑缓缓走来,他的眼神清澈的望着我,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往事如一场空荡缥缈的梦,却让俩人徒受煎熬,这烈焰般焚烧的残霞夕阳,生生灼痛了我的眼。
他轻启唇,没有声音,我却清晰的看见了他的唇语:“其实我什么都懂。”
青山不语,寒蝉缄默。而我泪水洒下。
这究竟是氤氲而潮湿的梦境,还是疼痛的裂人心扉的现实?
无处可循的被岁月洗刷过尽的往事,忆年依恋。
为谁哭泣为谁狂?为谁倔强为谁遗忘?
破碎的回忆,沉寂的时光。抗拒着红尘的痕迹。
西天的晚霞凄艳地燃烧着,我内心的波涛汹涌的翻滚。
“来者何人?”为首的蒙面人喝道。
“你们不配知道。”他温和的看着我,嘴中却吐出残忍的话语:“知道我名字的人,都不在这世上了。”
弹指一挥,伴哀嚎声顿起,“你,你们等着……”说罢,一个搀着一个的摇晃着离开了。
他依旧看着我道:“跟我走。”
我苦涩的摇头:“不行,我要找我二哥。”
他看着我半响,道:“好,我陪你。”
一切安然无恙,除了几匹马受了惊外。
“不知这位英雄是……”袁显苍上前询问道。
“他是我远房表哥。”我道。
东海龙王曾与天帝有结拜之交,叫他一声表哥不为过。
只是那双眼瞬间黯淡下来。
“子静,你过来。”晋王唤道。
“我不是叫你无论如何也不能下来的么?”他气急道。
“不下来,等着被人砍么?”我语气极差。
“若是你不探头根本不会出这种误差。”他厉色道。
“换了你,遇到那种情况你会不探头?”我反驳道。
“你……”他霎时噎住了。
“他是谁?”语气极差。
“我表哥。”我轻言淡语道。
“是么?”他道。
真不愧是兄弟,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想,反问都是一模一样的词语和语气。
总算回到了京城。
真不容易啊。我在这一路上是冷热夹杂,一半是少昊暖暖的话语,一半是晋王冰冷的眼神。
还没停顿好,却被一道旨令招入皇宫。
皇宫御书房里。
“听说是你救了朕的两个皇子。”威严的声音从主位上发出。
“是两位殿下福大命大,草民不敢居功。”我谦卑躬身道。
“不,你救了朕的两个皇子,于天下有功,你说吧,要什么奖赏?”威严的声音道。
冠冕堂皇。
但我还是不得不躬身道:“草民小时有一失散的哥哥,若是皇上能帮草民找到他,让我们兄弟重逢叙旧,草民感激涕
零!”
“只是这样?”夹杂着疑惑的口气。
我不一缺吃二不缺穿的,我被那老太婆弄下凡间来就为了找我二哥。
“禀皇上,是的。”肯定的不能再质疑的语气。
“你二哥身上可有什么认证的东西?”主位上传来的声音。
听这语气,是答应了。我立马叩首道:“多谢皇上。”
“倒是难得碰到你这么实在的孩子。”他道。
寒暄了几句,随着那公公走至宫门口,那里站着一人,四米五米的距离,白衣黑发,衣袍恣扬。
“少昊,你怎么来了?”我小跑上前,仰着头问道。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一抹暖柔就这么顺着我的脉搏蔓延进我的心,抚平了我内心冻僵的疼痛的伤口,凝固成残缺的
美丽。
这一次的等候是否期冀下一次的温柔。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温柔的笑道道:“走吧。”
走吧,走吧。
若干年后再次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风吹乱了我的发丝,阳光透进我的心,绚烂花开。我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散发出暖阳的气息,看着他澄澈的眸子,
灿烂一笑,道:“好啊。”
一个小厮上前道:“公子,已为公子备好轿。”
“不用了,我走回去吧。”我回道。
那那小厮却像受了惊吓般:“公子,可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先生不要赶走我们。”
我哭笑不得:“我哪有赶走你们,为何这般说?”
“王爷有令,若是公子不愿上轿,我们也不用回王府了。”那小厮哭着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小的佩儿。”
我看着少昊,他抚着我的头道:“好了,你上轿吧,这儿是你百岁生日时我给你的鲛人泣珠,你收下吧。”
眼泪刷的流出,未曾料到这鲛人泣珠还能还到我的手上,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心肠软,这是他一向知道的,
鲛人泣珠有互相感应的功能,他给我便是留下我与他联系的方法。
“天庭还有要事,洛儿,等我。”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嗯。”我微笑道。
零零总总的温柔,充斥了整个暖洋洋的下午。
回到晋王府,晋王召见。
“父皇可曾为难你。”晋王问道。
“皇上很好说话。”我回道。
“是么?他奖了你何物?”晋王边走边道。
“子静幼时有一哥哥,现在失散了,子静恳请皇上帮子静找失回去踪影的兄弟。”我回道。
“子静可从未与我说过有哥哥。”晋王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我说道。
“区区小事,不足劳王爷费心。”我道。
他突然转身,盯着我,眼中水光潋滟,半响,身后佩儿唤道:“王爷,王妃炖了点汤,是不是……”
“汤留下,让她离开吧。”晋王淡淡道。
“是。”佩儿道。
“王爷,我也要回去了。”我请辞道。
“慢着,喝了汤再走吧。”晋王挽留。
无奈之下只好坐下,等着小厮丫鬟们传汤。
晋王舀了一碗,却将汤放到我面前,我道:“王爷,这是王妃为你……”
“子静可还记得那日在虵庸山山脚下我对你说的话?”他问道。
“子静不敢忘。”我垂头道。
“那就喝吧。”晋王笑道。
我只得将勺子舀了几口慢慢喝着。
“子静现在还住客栈?”晋王扣着桌沿问道。
我将碗放下,回答道:“是的。”
“子静觉得我这晋王府如何?”他笑问。
“大气,辉煌。”我想了半久,赞道。
“子静就从客栈搬到王府里来吧。”晋王轻叩桌沿,笑道。
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赵贺,我没听错吧。
“王爷,在下是外男,不便入王府。”我道。
“住在客栈,多有不便,还是住进来吧。”晋王道。
“这个,我……”我还欲要坚持,岂料晋王说了一句:“我已派人将你放在客栈的行囊取来了。”
我无奈的垂头,只好听从他的吩咐作罢。
“不知王爷要将这袁先生如何?”一碗汤喝下,我并未急着走,反正已经将行李拿到这里来了,如此说道。
“子静不必着急,我自有思量。”赵贺笑得高深莫测。
翌日,袁显苍被皇帝叫去,皇帝与其在书房中相谈,直至暮色降临,这才放他出宫。
我问袁显苍,皇帝与你谈了些什么?
他道四字:“经国之事。”
我了然了。
几天之后,宫闱中传出太子巫蛊之事,当朝震惊。
那一天晋王被急诏入宫。
整个王府惶惶不安。
我走至厨房,欲拿早粥,却撞到了佩儿,我见他急急匆匆的,便笑道:“什么事这般慌张?”
佩儿哭道:“许多诰命妇来拜见王妃,王妃说了煮云萝国进贡的全松茶,可我,将这些茶都洒了。”
我看了他一眼,叹道这太子巫蛊事件还真能影响人。
我看着地上洒落的松茶,看来这茶叶是报废了。
佩儿却抓着我的袖子不断的哭道:“公子,你看我这该怎么办才好?”
我看了他一眼,不忍这么花一般年纪的人就此凋落。
突然间心生一计,对着佩儿道:“你去将王总管那里取些干花来,就说我要用。”
我将这些干花用重汤煮好,随后捞出,冷却后,用沙袋裹好,再在火炉上进行烘焙。
“公子你这是在干嘛呢?”佩儿不解问道。
“这是救你命的好药。”我冲他笑道。
回过头却见他痴痴的望着我:“公子,你笑起来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