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鸡鸣的时候,少津死活不起来。撑起持剑的手,怨气横生,“持剑惯了,昨天的鸡翅膀都夹不起来了。我不要学了。”
实践再一次证明,理想很伟大,现实很骨感。
第十八章:踏青
日子如流水,经不住它从冬流到春的大好趋势。桃花,梨花,杏花赶趟儿似地开了,竞相争妍,分外热闹。
自打少津的习武告吹后,没有其他娱乐,整日无所事事,只能被困闺中。老太太看鬃韶工作繁忙,在白天冷落了少津,很是心痛,于是找了一群大娘陪着少津绣花,以打发无聊的时日。
少津抬首看了看窗外惹人的春意,想着去年是跟哪个亲亲爱人厮混。再看看手中蹩脚的针线,更是悲从中来。
小丫鬟看着大夫人老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针刺进手里也浑然不觉得痛。不禁相信起爱情的伟大力量,要知道夫人可是为绣少爷的锦囊而万死不辞的。
白韶知晓了少津在绣花,拉过少津的手,白皙的指腹上斑斑点点,针刺的程度,更是深深浅浅,不可同日而语。白韶矫情地想起一句话,刺在他身,痛在我心,讲得真贴切。
“少津,你受苦了。”
少津最讨厌这句话了,这这明知故说吗。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足矣。干嘛非要把我塑造成苦情戏中的女主。
“不过,少津,这绣功可要再接再厉啊。”白韶话锋一转,打量着锦囊上缺翅膀少腿的鸳鸯,说了句中肯的老实话。
少津笑得妖娆,“要不,你帮我绣个?”
还真把小爷当女人使?床底之事无可奈何,这绝对不可以忍。
白韶自知过于老实,伤了少津不断学习的心。遂软了语气,讨好地,“少津,看春光如斯美好,赶明儿我们踏青去。”
哪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少津心高采烈,“好啊。今晚不准碰我,明儿个小爷要尽兴地玩。”
于是乎,白韶守着漫漫长夜,看着到嘴的肥肉,泛滥着决堤的口水,辗转反侧,瘙痒难耐。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守着心心念念的人儿,被逼着装着柳下慧。
第一声鸡鸣破晓,白韶第一次喜欢上这种动物。猴急地贴近少津,用决堤的口水吻醒少津。少津睁着迷蒙的眼,不明所以,直到下身传来撕裂的疼痛,遂骂骂咧咧开来,“不是说了,不准碰我。”
白韶欲罢不能,挥毫着浃背的汗,气喘吁吁,“现在已是天明了。”
天际渐白,来喊门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兀自脸红心跳去。最后还是白花花怒气冲天,在门口大声嚷嚷,“大哥,误了早朝不好。”大哥倒是从此将军不早朝了,果真是祸害。
最近抓捕少津的风声渐渐淡去。一个月来的寻找无果,使得六王爷心力憔悴,更有传闻说六王爷一夜泣血。老骨头看大哥整日抄了兵器,满城地溜达,也是尽心尽责。当事人都放弃了,老骨头也觉得没必要再坚持了。
六王爷今天又是没来上早朝。满朝的气压低沉,最近没什么大事,倒是把六王爷与伶人的事翻来覆去地炒冷饭。由于至今没找到那神秘伶人,双方都没怎么大动干戈。皇后很是满意现在的安宁,秉撞事宁人的原则,早早地退了朝。
回家的路上,大哥一如既往地快马加鞭,泛着幸福的笑靥,“小弟,今日一同踏青去。”
白韶抱了少津出来,安置在绿蚁上,绿蚁不死心地做些反抗,换来白韶无情的叱喝,“绿蚁,再不听话,我真煮了你。”
少津很想自个儿坐在大马上,扬长而去,游戏人生。奈何下身的疼痛不断地叫嚣着,发指着某人的罪恶。
看着少津愤愤不平的眼睛,白韶呵呵傻笑,上了马圈了少津在怀,关怀备至,“少津,靠近为夫的怀里,少受些颠簸之苦。”
此去的目的地,是上京郊外的一座山,名叫浪荡山。据说得名如此,渊源颇深。春暖花开的时节,游人如织。大多数是来偷情的男女,淤续前缘的,有做最后了断的。此山见多识广,在年轻男女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打马来到了浪荡山下,白韶在怀,心思更是百转千回。
少津极力呼吸着没有胭脂水粉的空气,抬头见青天,低头见黄泥,大有重见天日的感觉,如负重释,一扫女装的憋气。今日为了出行方便,少津终于摆脱了女装,穿了白韶的骑装。
浪荡山的山脚下种得全是柳树,慰藉大家能留且留。风扶着杨柳,柳絮翻飞,浓妆重彩地放着大团的白炮,蒙了绿蚂的眼,绿蚁本就是憋屈的心情,更加不高兴,腾起前蹄不管不顾地乱踏一气。
白韶一手圈着少津,一手拉着棕绳,示意绿蚁安静下来。道上的行人鸡飞狗跳地躲闪着,群情激奋,“官家子弟,就知道压榨百姓。今儿个没得上山了,还放马乱踩人。”
“是呀。老子约小月娘容易吗?”一满身横肉的大汉啐了一口。
绿蚁终于上了道,行人却大多数往回走。三人两骑逆道而行,十分突兀。也没人告诉他们上面有大人物包了场,把一干嫌人等扫地出门。大家看着他们衣冠楚楚,必定是有身份的人物,最好上去了拼个你死我活,那才热闹。
番外:新年腥愿
借此新年机会,某霉携齐人之福一干人等向各位拜年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某霉也是初为父母,矫情地扶了扶白韶,“我知道大家有孝心,但也不用长跪不起。”
一干人等笑得异常开心,纷纷伸了手,“不辛苦,红包拿来。”某霉摸摸口袋,实在是囊中羞涩,遂含糊其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每人都有份啊。好,咱们接纵。三拜……”
白韶灰着个脸,拿了长抵住某霉脆弱的脖颈,“再拜,再拜就送入洞房了。”
某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仰天长笑,“那我们来许愿吧。”
白韶首当其冲,挤眉弄眼地对着六王爷,十足的挑衅,“我要变成苍蝇拍,拍死所有绕在少津身边的苍蝇。”
六王爷哈哈大笑,“可惜还有蚊子,拍不死。”
白花花看六王爷开始咬文嚼字,钻了大哥文字表达上的漏洞,忙罪腔,“别以为自个是什么皇家子弟,就可以天网恢恢,法外。”
六王爷十足的委屈,“我又不是蚊子。”
白花花愤愤地说,“你是小强,打不死,赶不走,比蚊子还麻烦。”
六王爷急了,“什么是小强,长得有东施好看吗?”
一旁的夫子嘴有点抽搐,“小强就是蟑螂。”
六王爷声讨白花花,“白探花,小王姓梁,不姓张。不过要是少津喜欢,那我就变成蟑螂。”
白花花痛哭流涕,“我要消灭半文盲。或者,让神劈了我。千万别让我看见他。”
六王爷笑嘻嘻地对着十三妹,“看,蚊子,被我打跑了。”
十三妹赶忙追了出去,眼泪汪汪,“邵哥哥,你何时娶我走?”
白花花头痛,“春节与情人节合二为一,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古人有言,白善孝为先。感情的事先靠边站吧。”
十三妹不依,“父母陪你二十几年,我能陪你一辈子。邵哥哥,过年带我回家吧。”
白花花背转过身,双手负载背后,慢慢道来苦衷,“一辈子太长,人又来来往往。少了个你,还有千千万万的你来陪我。而我爹娘死了十几年,尸骨畏寒,我要回去守着。”
十三妹双手合十,向神明虔诚地许下了愿望,“神啊,请赐予我力量,让我杀了那千千万万的你。”
白韶想了好久,终于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谁是东施啊,长得有我好看吗?”
六王爷乐了,“这是少津和我不能说的秘密。”
此话一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马上进入了现实状态。白韶持了长,眼瞪着比老虎还凶,六王爷背后的亲卫军个个红了眼,刚刚从年夜饭桌上赶来,喝得都满高的,还有一个按捺不住,打了个饱饱的酒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情敌要打架,这是大势所趋,锐不可当。正当兵戎相见之际,葵花娘娘扭了腰,撒着手绢,娉娉婷婷地来了,“哟,各位小爷为了分赃不均,大起争执,伤了和气,多么不值。我知道那无良作者某霉不会算数,大家也不用来承担它的错。这个时候,你们特别需要一个人。”葵花娘娘故作惊咋地环顾四周,众人纷纷歪了头,切了一下。
葵花娘娘呵呵大笑,自己给自己打着圆场,“那个人就是我。我专做分赃不均的打抱不平的生意,谁找了我谁知道。(以下自动省略五百字的推销广告)”
好不容易摆脱了十三妹的白花花一入门便听到葵花娘娘的胡言乱语,作为受害者,厉声声讨,“你还敢在大家面前乱打广告,谁找了你谁就知道,你最会乱点鸳鸯谱。”
葵花娘娘哭天喊地,“天啊,地啊,有谁比我更冤啊。我真地是在很努力地练习算数,除了王员外家的千金嫁了二夫,杏水酒肆的小二一天娶了三房,城东买豆腐的老王老夫少妻……”
白韶和六王爷同时扶起葵花娘娘,光明出现了,异口同声,“我要娶少津。”
葵花娘娘乐呵乐呵,“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带着家属回家过大年。一切算数的错误都是纸老虎。”
白花花扯着葵花娘娘的裙摆,“我不要娶十三妹。”
葵花娘娘拍拍白花花的头,“要绕到敌人后方去。”
白花花不明所以,“为什么?”
“今年是虎年。俗语有言,老虎屁股摸不得。”
“可十三妹不属虎。”
“你没听小和尚唱过,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
“我没出过家。”
葵花娘娘哈哈大笑,做了总结的发言,“如果你不是武松,就不碰母老虎,如果你是武松,就打死了母老虎。世间的情殇何其多,愿大家多珍惜眼前人。来年有个娃虎头虎脑,再来年有个娃生龙活虎,再来年有个娃龙腾虎跃,再来年……”
白韶和六王爷及时喊停,“别再说了,我是断子绝孙。”
第十九章:思君令人老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六王爷站在浪荡山的山顶,狂风阵阵,白茶花摇曳一地。
六王爷不知道夫子硬拉他来此地散心是存了什么心思。山顶的亭子没拉幔布,四面漏风,夫子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被西北风呛得泪流满面,疯疯癫癫,“纵然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声名显赫,我还是丢了你。”好不心酸。
一旁的大臣慌了,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他鬼哭狼嚎的嘴。让夫子以德高望重的身份来疏导六王爷的心结,没想到他倒是大有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六王爷,一个月来他的耐心渐渐磨灭,越显暴躁,“哭,你就只知道哭。不是叫你绑了她吗?”
夫子大发蛮力,一把甩开大臣的手掌,猛然站立,后又觉得不妥,低了头像小媳妇一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也想啊。可她居然……”
“青梅竹马,我盼了那么多年,郞不骑竹马来,我只好入了狼窝。现如今,你已不是我的郎,我却是别人的青梅。我们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可是你的丈夫已死。”夫子拖着青梅异常坚定的步伐,逶迤了好几步,依旧真心不改。
“你不知道我立了贞洁牌坊吗?你难道喜欢我水杨花了?”青梅回转脸来,满脸狰狞。“亏你还是堂堂的六王爷夫子,一点礼仪廉耻都不讲。”
夫子想今生是再也跨不过贞洁牌坊那道坎了。谁知,今日在浪荡山碰到了那对露水鸳鸯,正打得火热。那一刻,夫子心死如灰。原来贞洁牌坊只是借口,露水鸳鸯才是最终目的。
夫子实在觉得难以启齿,悻悻地独自落泪。
“哭,哭,你就只知道哭?”六王爷郁结在心,最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像娘们一样哭泣。一扬手甩了杯子,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终于承受不住重力的,秒足了劲投入大地的怀抱,来了个玉石俱焚,声音清脆,余音袅袅。
一时间无数个少津围拢上来,有擦拭倾倒的酒水,有拾起破碎的杯子,有殷切地观望着欲语无言,好不热闹。梁啸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大声喝斥,“滚,都给我滚。”
我不要赝品,只要他。
片刻之间,众人作鸟兽散状,走得轻快,只剩下韦安直挺挺地站立着,手中持着酒壶,斟了酒递与梁啸。六王爷狂怒的眼对上他的眸,只觉得清眸流盼,顾盼生辉,像极了少津的,一下子熄灭了怒火。几乎是本能地蒙了他的眼,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这个吻绵长,几乎是用尽了六王爷所有的精力,道不尽的思念。转而想到少津的不告而别,越发暴戾地啃咬着韦安的唇。
韦安只觉得全身发软,没了力气,根本没法招架突如其来的撕咬。鲜血的腥膻味在彼此的嘴里翻滚,六王爷突然一个使劲推开韦安,如梦初醒般,又是哭又是笑。“你根本不是情清,你一直在骗我。”
韦安被甩出了亭子,狼狈地卧在地上,白茶花的花瓣积了一地,越发显得嘴唇的鲜血淋漓。
一个士兵从大道上狂奔而来,一下马就迫不及待地上报,“爷,好消息。”
六王爷的情绪稍稍安稳,依旧是无动于衷,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没劲。
“爷,这回绝对错不了。守南门的二傻子敢用命担保。据说,那位爷以前进京的时候二傻子就见过……”士兵的话还没落,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奔出亭子,上马,狂奔,六王爷的几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
少津一行人等越往上走,越觉得道宽人稀,到了最后几乎是绝了人踪迹。突然一骑从山顶上气势汹汹地冲下来,远远地就看见源源不断腾起的黄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当的气势。
绿蚁以为是上阵了,昂首扩胸地迎了上去,异常兴奋。少津也觉得扬眉吐气,还没打败过土匪哪。如今有了身后这座靠山,还不狐假虎威一下。
双方各自存了心思,朝着各自的目标奋进。错身而过的时候,白韶是狭路相逢,心有余悸,紧紧圈住少津。
梁啸只觉得有心跳加快,热血膨胀,那是他的召唤,这回绝对错不了,喜上眉梢地快马加鞭。至于其他旁的,比如路人甲乙,自是不去理会。
远远地有樵夫的歌声传来,“不游浪荡,想浪荡;游了浪荡,很荡。再游浪荡,是禽兽;不游浪荡,是叫兽。”
第二十章:郎情妾意
自白花花走后,十三妹朝也思,暮也思,一副心思全在他身上。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三月三日三更天的时候,一个小童敲开了柳家的门,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纸提亲书。
十三妹二话不说,着人雇了八抬大轿,迫不及待地上了花轿,即日赶路,不浪费一分一秒。
柳侯爷在府门口站了好久,柳夫人走进,拉起他的手,善解人意,“想哭就哭吧。”
柳侯爷做小鸟依人状,老泪纵横,“哎,岁月催人老啊。可上苍怎么如斯不平,你还是漂亮如昔,而我却是糟老头一个,连十三也嫌弃我了。”
柳夫人豁达,“哎,以后就没我们的戏份了,十三也见不到你了,没事没事的。”
一路风尘仆仆,顾不上吃,顾不上喝,紧赶慢赶,十三妹终于到了上京。刚进南门,就被拦截下来。
二傻子瞧着花轿甚是美丽,就是不知道花轿的美娇娘美不美,娇不娇。反正最近查得严,趁着公务之便利,喝令停下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