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到了钟翛被雷得焦黑的脸。
我忍住笑意淡定的与莫臻讨论天气:“啊今天天气好好。”
“嗯,冻得人很清醒。”
“……”
苏越从他爸(……)怀里钻出来,搓搓手,哈出白气:“走吧走吧我们进去。”
奶茶店不大,这个时段人很少,木质地板和涂鸦墙壁很有苏越的风格,两侧墙壁上横梗着错落的木格,塞满了各类的书,不过放到苏越身上的话,那叫附庸风雅。
苏越点了一杯奶茶店出的新品,莫臻万年无口的要了苏打水,我还没来得急看菜单就直接被钟翛决定了:“两杯热牛奶。”
“滚,”我怒了,“我要热巧克力奶!”
钟翛好声好气的:“巧克力香精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乖啊。”
我刚要相唇反击,就见苏越在一旁猥琐地上下打量我们两个,抛出半月眼,又猥琐笑道:“杨……你这是气管炎啊……”
“恩恩,”我连连点头,“是啊,妻管严。”
钟翛笑咪咪地:“嗯,好的,杨,在外面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我:……
苏越也不闲着,继续道:“你看起来过得很滋润嘛,胖了好多。”
“你不是总说,吃完后健身,再把体重减下去,都对不起这些年为我们死去的猪么,”我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他,“胖点不是更随了你的心愿。”
“话是这么说,不过,难得看你捂得这么严实,以往都是能少穿就少穿,骚气外漏秀你的骚包身材么……”
“以往?以往都是在新加坡,热带哪里有冬天,”我打断他,“好啦,不说我了,你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欺负莫臻?”
他撇撇嘴,瞟了一眼身边貌似被冻得面部神经坏死的某人:“谁敢惹他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有此等觉悟就好,”我无比欣慰地,“要乖。”
他恶寒的一抖,恰好服务生端上了热饮,他凶残的扑上去咬住吸管猛吸一口:“好烫!”
“废话,”我鄙视地,“都被烫多少回了还不长记性,年纪都长到哪里去了。”
“你也不提醒我!”他眼泪汪汪的控诉道,任由莫臻给他擦嘴。
莫臻丢掉纸巾默默飘来一句:“生活不能自理。”
“……”
“……”
“……”
气氛瞬间被冻住了,我悄悄打个哆嗦,换话题:“对了,莫臻,程启信……”
“哦,”他松口,空气瞬间回温,“他的目的很模糊,一方面抓紧时间和我抢春季服装展的case,一方面和你们搞那个赔钱的买卖……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钟翛喝了一口热牛奶,上嘴唇半圈白白的奶渍,表情却十分严肃:“跟你们抢就好了嘛,干嘛又来跟我们抢……”
莫臻抬眼看了他两秒,又低下头去。
“这件事慢慢商量吧,”我正色,对莫臻道,“你们那边,能绊住他吗?”
“不确定,”他坦白,“我对他不了解。”
我点头:“慢慢来吧,他只要有目的,就不怕拖延时间。”
“可是我们怕呀,”钟翛一声长叹,“他像个苍蝇似的到处飞,扰乱我们计划,时间都已经延后一次了。”
接下去又是沉默。
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我不动声色的摸摸他,他又动了一下,我抿紧嘴唇挪了下坐姿,然后觉得他滚了几下,堵得有些喘不过气,便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
钟翛抓住我的手,温声道:“怎么了?”
“难受,”我坦言,“走吧。”
于是跟他们告辞,苏越自然是极其不满:“就这么不想见我,才几分钟啊,你们的牛奶都没喝完。”
“苏越,这次算我欠你的,下次一定补回来,”我勉强笑笑,喘不上气。
估计是见我脸色不太好,苏越难得听话了一次:“那说好了啊,你怎么了啊,生病的话要去医院,谢见安没在么?”
“在在,”我忙着安抚他,“我没生病,诶,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
他刷的转脸:“钟翛你要节制。”
“……”我无语,“您想多了。”
小家伙又狠狠踢了一脚,我脸都白了:“我们先走了,你们自便。”然后逃也似的出去。
回到车上第一件事是解衣服,手忙脚乱,钟翛要上来帮忙被我拍开,解开裤子,圆滚滚的肚子弹力球似的跳出来,一摸硬硬的。
“没事吧……”钟翛问道。
我摆摆手,缓口气:“没事,可能勒到他了。”
他凑过来帮我揉揉肚子,又亲了亲:“乖宝宝,要听话。”
我失笑:“他就买你的账,一点也不听我的话。”
“哪有,”他嘿嘿一笑,“宝宝也听爸爸的话,是不是?”
我看着他温的出水的眼,忽然不甘心。
可是已经明明知足了啊,一个大老爷们纠结他的心里有别人没我的问题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还是会忍不住贪心。
钟翛啊钟翛,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排在第几位。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如何才能打败叶新爬进他的心坎里去。
……算了吧,我也就是YY下,叶新是女神般的存在,想宗教一样坚不可摧,我还是不要以卵击石的好,否则输得太狼狈,丢不起那人。
他不爱我没关系,他爱小家伙就好。
至少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对象了。
第九十六章
肚子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趁着谢见安和钟翛不在家,偷偷溜出去透口气,谢见安的诊所在别墅区,远离市区,所以来往的人很少,尤其现在上班的时候,整条街道上放远望去只有我一人。
灰秃秃的树枝横七竖八的割裂天空,我揉揉眼睛,打算往回走,屋外呆久了太冷,而且内陆的冬天天气太干,嘴唇经常裂口,露出一道红痕,吃饭的时候碰到盐就针扎的疼 。
溜溜达达边逛边回,闲庭信步看路边积雪枯草,偶尔路过几棵长青的松树,满目的灰白终于有了颜色。
我戳戳肚子,在心底自言自语道:“小家伙,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大脑发育。”
不是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么,他天天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就是用来折腾,肌肉固然重要,大脑也是同样重要的。
小家伙似乎不高兴我的诋毁言论,狠狠地踹了一脚以示威慑,我弯着腰等到那波疼痛过去,细细的隔着厚厚的衣服安抚他,慢声低语道:“乖,是爸爸错了,宝贝儿乖啊……”
站得太久,腰酸背疼,加快了脚步往回走,不忘感慨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
这个时候,后面忽然有清越的男声高声道:“杨夜!”
我回过头去,同时挺直身子,尽量把肚子扯平。
一辆银色敞篷法拉利缓缓随着我的脚步行驶,停在我身边,里面的人把眼睛摘下来,浅笑道:“杨夜,是我。”
我第一个反应是,这人脑袋冻傻了,大冬天开敞篷……
见我没反应,那人也不恼,放慢语速言辞清晰的又说了一遍:“杨夜,是我。”
轮廓成熟深刻了些,不似从前可爱的圆润,眉眼却是没变,左耳上的海蓝色耳钉闪闪发亮,头发染成了深棕色,刘海儿被风吹起来,竟有些不羁。
他穿着米白色的长款风衣,白色衬衫的领子翻了出来,围着咖色的围巾,下着深棕色的休闲裤,同色运动鞋。
很干净清爽的形象,反观之自己,直筒的黑色呢子长大衣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的,像个千里走单骑的逃犯。
很想捂脸调头就走,但既然碰上了也不能落荒而逃让人看笑话,只好尽力的做出从前的风流潇洒状:“启信,好巧。”
程启信笑意更深:“哪里是好巧,找你好久了,谁知大隐隐于市,你居然就在这。”
我撩开鬓角被风吹拂过来的头发:“有什么事么?”
头发很久没有剪,已经长过了耳朵,总是软绵绵的扫过脖子,很痒。
“怎么,老朋友来了这样不情愿,”说着打开车门,“上车。”
我没动:“去哪?”
他轻轻一笑:“又不能把你卖了,多年不见,请你喝一杯都不肯赏脸么?”
我刚想拒绝,转念一想最近他的动态,犹豫再三上了车:“走吧。”
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咖啡店一位顾客也没有,其实这里人烟稀少,便是人多时也没有多少,是因为一杯水比别处贵两三倍,才能一直挺到现在。
我俩很久没有人开口,淡淡的缓慢的英文歌曲弥漫在空气里,直到我的牛奶他的咖啡都上来了,他才拿起勺子在加了奶和糖的液体里转了转,对着升腾的雾气,慢慢道:“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咧开嘴角,“你呢?”
“你都看到了啊,”他放下勺子耸耸肩膀,“老样子呗。”
我笑了起来:“哪里是老样子,更迷人了才是真。”
他抬眼,漫不经心似的:“真的?”
我只是笑,没接口。
他接着道:“你倒是……胖了些。”
“老了啊,”我装模做样叹口气,“发福了。”
小家伙不满的拱了拱。
“倒是比以前更勾人了。”
我一怔,看着他斜斜勾起的坏笑,一股邪火扶摇直上直冲脑门,脱口而出:“嘴巴又痒痒了是不是?”
“是呀~”他笑嘻嘻地摊手,“可惜没东西止痒。”
我抿抿嘴,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的一个小段子,若是十年前,之后的剧情就应该是滚床单,但现在,十年之后,在这个无人的咖啡店里,再重复这样的字句未免太可笑。
我晃晃脑袋抛开若有似无的伤感,开门见山:“你找我,不是为了钟捷么?”
“你还真猜错了,”他夸张的叹气,“我是为了你,才来找你的。”
“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背叛钟捷的事闹得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
“嗯。”我垂下眼睛专心致志的喝牛奶。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他又问。
我心想,过着吃完睡睡完吃虽然营养餐很难吃并且运动时会腰酸背疼但是除此之外一切都很美好的生活,我需要做咩啊?
眨眨眼睛:“……呆着。”
“跟钟捷的太子爷在一起?”
他的目光沈了一下,我也不在意,耸耸肩膀:“在背后指点指点他,难得他不记仇还看的起我。”
“杨夜,”他正色道,“你要不要来程氏工作?直接担任我的助理,比你以前拼死拼活还赚不了几个钱的文字总监强多了。”
“我还是执行总监呀~”
他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话糟理不糟。
我看看他,我这么卖命的干活,为钟捷十年如一日的做牛做马,存的是什么心思,就不信他不知道。
他开口要走了东西,我则留下来赎罪。
“别敷衍,”他打断我,“还是说,你有什么一定要帮他的理由?”眼里的光更沈,咄咄逼人道,“你舍不得他?”
“他?谁?”我装傻,“太子爷?”说着就笑了,“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人家堂堂太子爷,哪里需要我的舍得不舍得。”
“那你呢?”他急急的问出口,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口气,“……我是说,既然你在钟捷呆不下去了,就考虑考虑我吧。”
我被他语气中的卑微吓到了:“喂喂你正常一点啊,怎么说都应该是你们考虑要不要我而不是我考虑选哪家公司吧!”
“我现在就可以正式聘用你——”
“启信,”我起身伸手压住他要打电话的手,头疼道,“我……我暂时不想工作。”
他慢慢放回了手机,敲敲脑袋:“对不起,最近总是太冲动……”
我坐回座位上,喝了口牛奶。我们谁都没再说话,咖啡店的音乐不知唱过了多少首,换了新的一曲。
前奏才出来,程启信没话找话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歌么。”
放的是Crucify My Love,我竟没有注意。
于是笑笑:“现在不喜欢了,现在喜欢的是Snow White。”
“不喜欢了么……”他若有所思地,“不喜欢了……”
我这样看着他,他的侧脸太过好看,比钟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我心里还是与那些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床伴是不一样的,快餐就是快餐的感觉,老火靓汤熬出来的就是老火靓汤的味道,没什么东西能抵消时间的沈淀,也没什么东西能抵得过时间。
互相对着静默了良久,我先开口:“走吧。”
他却没动:“杨夜,你不想来我这也随你,但我提醒你,小心点你的太子爷。”
心头一跳:“怎么了?”
“他最近在查我们合作过的那个case,你出卖钟捷机密的事过去这么久,难免各方面会有松懈。”
我发了会儿呆,忽然笑了。
没关系。他若是想翻旧账,我就陪他翻,我就不信十年前的事他能拿我怎么样。
小家伙轻轻动了动,安分了下去。
我不动声色地摸摸他,抬头对程启信道:“我们走吧。”
第九十七章
“你去哪了?”
门刚开了一个缝,钟翛就一阵风似的刮过来,门刷地被拉开。
他居然在。
“出去走走,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我回来拿东西,”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进屋发现你不在,正要给你打电话。”
“别这么紧张,”边说边往里进,把水桶似的大衣脱掉搭在沙发上,“屋里太闷了,这个时间外面人少,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嗯,”他应一声,把门关上走了过来,拽着我坐进了沙发里,又紧紧抱住了我,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里,像个撒娇的孩子,呼吸喷洒进领口,热热的。
我想推开他,想了想又没舍得,他这样不加防备任性的样子太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够。
我揉乱了他的头发,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撒什么娇。”
天知道我多喜欢他这个样子。或者说,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没有,”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回来发现你不在,我真的很害怕。别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