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紧嘴角,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等待接受批评的小学生。他没看我,而是从厨房端来一碗粥:“刚进来的时候你都烧迷糊了,嘀嘀咕咕说梦话,怎么叫都不醒。先喝点粥,然后我陪你去医院。”
我接过碗,听他这样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昨晚吃过药了。”
他无奈似的将视线焦点移至右下眼角:“那些药没有一种是治发烧的你不知道吗。”
我纠结的对上他鄙视的眼神,竖起全身的刺:“老子身体倍儿棒,哪用得着那些药片!”
“……我刚才下楼买了些退烧药,中午喂你吃了一次,一次两片,晚上也要吃不许嫌麻烦偷懒,一天吃三次连续一个星期,知道了吗?”
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我端着碗一口一口喝着,普通的白粥,里面加了些莲子和枸杞,红红的很好看。
“干嘛?”见我把碗举向他,钟翛皱起眉头,“要吃光。”
“没味道,你帮我加点糖。”
“不行,”他拍了下我的爪子,“发烧不能吃糖。”
“那我就不吃了。”我赌气,把碗塞进他手里。
“……你呀,”他摇摇头,“怎么一生病像小孩子似的。”说着妥协地去厨房拿糖罐。
我着迷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格外舒畅。他说以为我没回家就跑到医院去确认。也许事实并非我想的那么凄惨,在他心里我是不是也有着一席之地。
整个下午我仗着病号身份借题发挥,女王一样发号施令让他削水果拿东西,他要我去医院扎吊瓶,我死活不去,没出息地赖在床上不肯动,他无可奈何只好应了我,晚上在我的积极努力下留下来过夜。
我把他赶去客房,怕传染给他。他说怕我夜里反复没人照顾,于是在我的屋子里打了地铺。
一想到他在这间屋子里,就在旁边,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叶新还好吧?”
“恩,没事了。多注意休息就好。”
“……这次把他累病了真是不好意思哈。”
他在黑暗里翻了个身,转向我。借着月光能看到他眼里反射出微弱的光。
“杨,有件事我们应该说清楚,但不知道当不当说。”
我眼皮一跳,转过身背对他:“……那就不要说了。”
他被我噎了回去,半响又说:“还是说了好。”
我腾地坐起,不耐烦地:“不就是说你爱的是叶新嘛,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抗压疼痛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一击即中,疼完了就没事了,像他这样拖拖拉拉优柔寡断的,就像有根针扎着,不疼,但动一动就痛彻心扉。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自己打自己一拳,安他的心,我还能好好养伤。
他还不懂,拖延,是最绝的否认。
第三十章
他怔愣一会儿,然后喃喃道:“对不起。”
我朝天花板翻个白眼,拉过被子睡觉,不理他。
但是白天睡多了,闭上眼睛,头脑异常清醒。
爱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所谓我喜欢你与你无关,都是2货说出来的自我安慰。
我不是2货,但我犯贱,还贱的心甘情愿。我是贱货。
忍着没爆粗口,心情烦躁的摸床头上放着的烟,摸到了烟却没摸到打火机,心中一气,把烟摔到了地上。一扭头看到钟翛没有闭眼睛,一双眼在月光的映衬下亮晶晶的。
喉咙里像哽了块铅,不上不下,卡着难受,我俩就这样对视着,钟翛慢慢的,脸红了。
我心里OOXX把他骂了个透,他是幻觉了吧!是吧是吧是吧!尼玛老子又不是他家叶新,看着看着都能看脸红!
我不爽,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来表达不满。
他犹犹豫豫:“杨。”
“干嘛?”
“你说,你喜欢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脸乍青乍白:“啊,是啊,老子爱你爱的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他没了声音。我脑补了一系列对他拳打脚踢又SM的动作,郁闷的发现不舍得,只好转过身眼不见心为净。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后背一暖,贴上了一个温软的胸膛,我一惊,要转过身来,却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别动,”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我的颈窝,说话间嘴唇若有似无的触感让我欲火重生,“你喜欢我。”
欲火瞬间熄灭,连个火星都不剩:“嗯。”
他自言自语,喃喃不停:“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我一遍又一遍的应着:“嗯,我喜欢你。嗯,我喜欢你……”
他慢慢压上来,我不甘心,想要翻身压他。我们面对面,看到他迷茫脆弱的眼神心就揪着疼。我不再挣扎,任由他褪掉我的衣服。闭上眼叹了口气,伸手撕扯他的睡衣。
我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想我能猜到。但是现在,他主动示好,我又何必在乎动机,那只会找虐。
他的动作越发粗鲁,肆意地啃咬我的胸膛,我吃痛,扳住他的肩膀骂道:“你他妈属狗的啊!”
他不理我,我怒了,努力要爬到他身上。他突然停下动作,看看我,又抱着我埋下头,着魔似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争气的心软了。他这个样子,我怎么舍得。
我叹气,任命的躺下,想了想,翻个身,回头怨念地:“你给老子轻点!”
他舔舐过我的背部,留下一连串不间断的水印。我的呼吸被打乱,随着他的节奏凌乱的用侧脸摩挲枕头。眼睛渐渐湿润,看什么都泛着水波。我吊起眼角扭着脖子看他,他在腰部流连忘返,我受不了地仰头轻喘,扭了扭腰暗示他。扭完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娘炮,不禁黑了脸。
他轻笑一声,眼睛亮的像黑曜石,情欲波动在黑曜石的表层,看得我心跳不稳,勾住他的脖子向他的眼睛吻去。他顺从的闭上眼,用牙齿顶了顶我的下巴。我伸出舌头濡湿他浓长的睫毛,感觉像小刷子一样很有趣,于是多徘徊了两次。他从我的吻中逃离,把我翻过身,和他面对面。他对上我的眼睛。彼此的眼睛就像镜子,映出此刻的我和他。周身热得发慌,呼出的热气打在对方的鼻翼,又被对方吸入。我产生了错觉,仿佛我们就是彼此的制氧机,比相濡以沫还要亲密的存在。
他的热度抵在了我最隐秘的地方,我被惊得一软,磕巴道:“别,保险套……”
他笑意盈盈,我白了他一眼:“这次是让着你,小盆友。”说完抬手拉开床头抽屉,“喏,自己拿。”
他撒娇似的蹭蹭我的鼻子:“你就是个小孩子。”
“……你找死。”
“不信你自己闻闻,一股奶味。”
我气极,欲反攻:“小子你别不知好歹今天不让你尝尝叔叔的技术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哈哈一笑,按住我群魔乱舞的四肢,挑眉:“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就是你的技术?”没等我反驳,他吻住了我的嘴唇,舌头像成精的蛇妖妖娆地打着转探入我的嘴里,我迷蒙地眨眨眼,力气被抽走得一干二净,缺氧到近乎窒息,他抓着我的手向外伸去,我无意识地抓握着,抓到一堆什么东西。他放开我的嘴唇,我俩喘息着一齐向我们交叠的手看去。我青筋暴起,要把手里的东西丢掉,他一把握住,和我十指相扣:“杨,你抓了这么多保险套,看来我要努力呀。”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他向下看去:“你确定?”
“……”
他笑着把保险套袋子硬塞进我嘴里:“咬开。”
“兔崽子你别得寸进尺!”我别过头,他不依不饶。我瞥他一眼,心想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我咬住袋子一角,抬眼看他,他捏住另一角把袋子撕开,我把留在我嘴里的那点塑料报复性地向他吐去,他压下身子,轻咬我的耳根,我一抖,他趴在我耳边呢喃道:“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我刚想说你想多了,就感觉到下身有什么东西侵入,很诡异但并不排斥。它像个探路灯一点一点很折磨人地向里去。我扣住他的手,皱起眉,却听他笑道:“好热……居然湿了,真可爱。”
“……你这些都跟谁学的!”我费力地一边喘气一边问,明明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他还那么青涩,这么快就游刃有余了?
他居然很委屈:“上一次你哭了。”
“……”我磨磨牙,“你当我傻的?”
“……苏越给我讲的。”
“你们才认识几天!”我抓狂。
“他说一看我就是,咳,没技术的,就……”他脸红了。
我无语,心里发誓苏越你死定了。
他把手指抽出来,嘴唇蜻蜓点水地碰触我的面颊,他当着我的面并上两指,又摸索到那里,九浅一深来回运动。我紧紧咬住下唇,在喉咙里翻滚着呻吟,下面胀胀的,摩擦中有滑腻的触感,他分开手指撑开那里,吻住我,戴上套子然后挺身进入。
我身体一颤,僵硬的不敢乱动,他也不急,慢到不能再慢地向里挺进:“放松。”
“……”我瞪起眼睛。他律动起来,很是克制。可他越是克制我越难过,顾不上脸面,断断续续哀求:“快、快点……”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状若疯狂。
天花板在上方摇摇晃晃,我朦朦胧胧看他,他脸上的汗珠晶莹剔透,钻石般闪闪发光。有液体滴在我脸上。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他的眼泪。
第三十一章
再醒来又是下午。我向身边摸去,一片冰凉,显然人已经离开很久。我翻过身子盯着头顶不再摇晃的天花板,心里像吃多了甜酸酱,有开心也有心酸。
他昨夜如此反常,必然是在叶新那里碰了钉子,还碰的不轻。我忘不了他一遍遍的重复“你喜欢我。”的样子。我也想说“你喜欢我”。但感情在没有牢固的基础之前,说这些就跟一盒没煮熟的鸡蛋被人为的摔在地上一样。
可是他碰到钉子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找我,这个举动让我很不要脸的看到了一丝曙光。
我起床,赤条条的去浴室泡澡,看到床头柜子上有一张纸条,是钟翛留下的,说给我请了假,要我好好休息,晚上他会再来。
心情超愉悦,我哼着歌去浴室,又敷了面膜。我再显年轻也是四十岁的人了,生理当然不如二十岁的年轻人。昨晚又纵欲,今天一定要好好保养,不能因为这张脸给钟翛回绝我的理由。
接下去的几天像泡在了蜜罐里,钟翛和我很亲近,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我的家里也渐渐多出了很多他的东西,两个人的洗漱用具,两个套杯,两双一样的绒毛拖鞋。他的衣服也逐步占据了我衣柜的半壁江山,睡衣随便抓一件就穿,内裤也总是搞混。他经常买回许多可爱的装饰品。我每次都鄙视他“你真幼稚”但私下里爱不释手。每天晚上都有固定的运动,家里的润滑剂保险套开支也提上了财政规划的日程表。
唯一让我无地自容的是,好多次想反攻,都被他湿漉漉的眼睛凝视到无力,还好有保险套,否则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蒸屉忽然蒸出个包子,谁知道会给我们基础薄弱的感情带来的是毁灭还是重生。我不敢拿感情冒险。
日子细水长流,除了他没对我说过“我喜欢你”之外,我们就与普通的情侣别无二致。
可这终究是一个心结,不去碰它不代表它不存在。但现在的平静,我又怎么忍心去打破。
4月7日,清明节。
晚上收拾好带回家看的资料,正准备下班,叶新来到了我的办公室。后面跟着钟翛。
我冲叶新打个招呼,又对钟翛说:“你昨晚说的不知道丢在哪的棒球帽找到了,落在车里了。”
钟翛眨眨眼,飞速瞥了眼叶新:“哦。”
我装作没看到,笑咪咪地:“叶先生,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叶新无视我俩眉来眼去,“今日是家父生日,想邀请您赏光。”
“……这样啊,怎么不早说,”我扼腕,“可是我今晚要加班,真是抱歉,日后定然备下重礼登门致歉。”
“家父亲自说邀请杨夜先生去呢……”
“……”
说是寿宴,加一起一共就四个人。寿星叶老爷子、叶新、钟翛和我。落座后叶老爷子在主位,叶新坐在下首,钟翛坐在我旁边,于是我和叶老爷子恰好面对面。
我先举杯致歉:“祝叶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间仓促,没准备礼物,还请您不要怪罪,哈哈。我先干为敬。”说完看看杯中的白酒,深呼吸准备一饮而尽。
“等下。”大Boss开口,又对保姆说,“给他泡杯奶粉。”
我们仨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他,然后两道灼烧的目光又转向了我。
“啊哈哈,”我干笑,硬着头皮,“叶老您太客气了,不用麻烦的。”
“……”大Boss面无表情,抿了一小口白酒,淡淡道,“别逞强。”
这顿饭吃的总体来说其乐融融,叶新汇报了最近公司的进度,钟翛嘴像抹了蜜,加上我偶尔一唱一和,到最后叶老爷子居然石破天惊的弯了弯嘴角。
晚上八点多,叶新扶老爷子回房,被推开了。叶老爷子头也不回:“小夜,你来一下书房。”
“……”我耸耸肩,随他上去。
第三十二章
进了书房,看到一向威慑力十足的Boss站在窗边,逆着光,只有一片单薄的剪影。第一次,我想,他并非旁人想象的那样坚不可摧。
“叶先生。”
他回过神来,坐在书桌后宽大的沙发椅上,和叶新如出一辙的眼睛沉沉的,没有波澜。
“小夜,我63了。”
良久,他砸出这句话,说得像遗言。我一哆嗦,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还年轻不想给您陪葬……
他没理会我,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但没有对不起谁。”
我不再胡思乱想,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他抬眼:“除了你。”
“……叶先生您真会说笑。”
“你不原谅我我也理解。”
我郁闷,为什么人总是自以为是,我没怨过又何谈原谅。说话之前能不能先弄清前提。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理所应当的付出,即使是基于爱。而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只有父母的爱是为了分离。他没有错。只不过是让分离提早进行罢了。
他继续说:“公司那边我要收手了,过几天你来一趟,我让律师写一份股份让渡书。”
……我裂了。不是笑裂的,是吓裂的。
我很想拽住他的衣领喷他一脸氧化钾左氟氧沙星注射液然后仙风道骨的鄙视他那点看不上眼的小小股份(……),好吧,这话说的我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我就是想说,你没必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