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谡辉撇撇嘴角,颇为无奈地说:“皇上对我们下了封口令,谁敢把皇上中毒的消息告诉你,谁就得脑袋搬家。而且
就算我们不说,王爷不也知道了吗?”
伍子昂冷着脸道:“皇上自然是不想我分心,但阎日是我的手下,你是我的好友,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马上告诉我
?这是脸面问题,我一离开京城就成了聋子瞎子,对京中之事毫无所知,说出去我这双王还有什么脸面可在?”
孔谡辉揶揄道:“王爷的脸面是重要,可小的命更重要的啊。再者说,王爷您也好,我也罢,都不过是皇上的手下,
皇上让我往东我哪里敢往西,更何况皇上还拿温桂要挟我,我也只能听命行事了。想必阎日那头的压力更大,他若敢
多说一个字,我估计皇上会直接阉了他。男人的‘兄弟’绝对比王爷的脸面重要。”
“你!”伍子昂被气得脸发青,这叫什么兄弟!
“呵呵……”孔谡辉也不好太过分,安抚道,“你也别太气了。皇上让阎日给何欢安排一个贴身侍卫,何欢把阎涣安
排了过去,皇上并不清楚阎涣的身份,只当他是阎罗殿的人。阎日这么做王爷应该明白他的意思才是。皇上生病的那
半年,阎日几乎是寸步不离。是我不让阎涣给你送消息的,那个时候皇上的情况很不好,也没有查出是谁做的,你在
凤鸣又是最紧张的时候,要怪你就怪我吧。”
孔谡辉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伍子昂也不好再发脾气。道理他都懂,可感情上他无法接受在秦歌最危险的时候他不
在秦歌的身边。想到秦歌独自一人忍受中毒的痛苦,他的心窝就疼得厉害。和秦歌一起这么久了,何时见过他生病生
半年的。
“查出是谁做的没有!”咬牙切齿。
孔谡辉笑不出来了:“没有。皇上中毒之前我和温桂都不在宫里,只有阎日和容太医在。第二天阎日才给我送了信,
让我和温桂赶紧回宫。那阵子幸亏有林甲子坐镇,朝中才没出什么乱子。皇上让他处理一切朝务,还给了他一把尚方
宝剑,我还担心他会趁机要了你的命呢。”
伍子昂道:“林甲子是不喜欢我,但也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不然秦歌也不会把大权全部交给他。”
孔谡辉问:“何愁和何乐抓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皇上很担心你。”
伍子昂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拧紧了眉心。过了好半晌,他才哑着声音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何愁和何乐虽然抓到
了,但凤鸣国内依然混乱,我要等到凤鸣的局势稳定之后才能回京,不然我一走,没有人能镇得住场子,届时凤鸣一
乱,我们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孔谡辉的眼里闪过不赞成,但转念一想,他也理解了,道:“何欢已经表明了不愿意回凤鸣。凤鸣如今是大东的属国
,不能没有人管,你心中有人了吗?”
伍子昂回道:“我打算拥立凤鸣王的侄子何谈为君。凤鸣王在世的时候对他很是照顾,与何欢走得很近,对何愁、何
乐则非常不满。他自幼丧父,凤鸣王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后来凤鸣王把他派到了辽远当郡王,他这才离开了国都。这
人没什么大的能耐,就是憨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而且只听凤鸣王的话。凤鸣王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也更
恨何愁和何乐。我们之所以能抓到那两人,就是因为何谈的帮忙。而且对于何欢下旨凤鸣归顺大东一事,他没有什么
不满,只说何欢的意思一定就是凤鸣王的意思。”
孔谡辉点点头:“这样就好办了。不过我是莽夫,这些事我也帮不到什么。既然你不能跟我回去,那我也要尽快返京
。虽说皇上身边有阎日,但我还是尽快回去的好。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子雾一直没有找到,必须处处小心。”
伍子昂脸色变得异常凝重,道:“把容太医叫来,我要问问他皇上中毒的事。”孔谡辉随即出去名人喊来容丘,不一
会儿,容丘来了。向伍子昂请安后,容丘马上道:“王爷,皇上惦念王爷的伤势,下官离京之前皇上几次叮嘱下官一
定要亲眼看看王爷的伤,要确认王爷已经无碍。”
伍子昂的心窝一角变得格外柔软,不给容丘看过他的伤,哪怕他已经在信上告诉秦歌他无碍了,秦歌也不会放心。
“有劳容太医了。”
伍子昂解开衣服,露出背部,转了过来。背上一条长长的伤疤,虽然已经完全愈合了,但仍能看出当时的凶险。孔谡
辉的面色瞬间冷凝,容丘也变了脸。他上前仔仔细细认真检查了一遍,又拉过伍子昂的手查了查脉,这才松了口气说
:“王爷的伤颇为凶险,索性没有伤了心肺,调养得也适宜,下官可以向皇上交代了。”
穿好衣服,伍子昂微笑着说:“我说什么皇上都不会信,烦请容太医在信上写清楚我是真的没事了,让皇上尽管放心
。”
容丘听着这话心中微微一动,面上不变地说:“王爷放心便是,下官会如实禀报皇上。”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
瓶递了过去:“这是下官自己配的疗伤药。王爷的伤虽说愈合了,但每逢阴天下雨的时候王爷的伤处会不舒服,这药
会让王爷好过些。坚持用也会有去疤之功效。”
“多谢容太医。”伍子昂挺高兴地收下了。他很怕回去后秦歌看到他背上的伤会难过,这药来得可真及时。
容丘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退下了。他一走,孔谡辉低声说:“容太医的医术很高明,皇上的意思本来是要我一定
把你送回京,你现下走不开,就把容太医留在身边吧。他和他爹都是皇上的心腹太医,有他在你身边皇上也安心。”
而伍子昂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他问:“皇上中毒的时候只有他和阎日在场是不是?”
孔谡辉听出来伍子昂的意思了,他点点头,压低声音:“也许王爷可以从容太医那里探听到什么。”说完,他凑到伍
子昂耳边悄声道:“阎泯似乎离开了阎罗殿,你可知此事?”
伍子昂的眼睛瞬间瞪大:“你说阎泯离开阎罗殿了?”
“你不知道?”孔谡辉愣了,他只是怀疑,没想到伍子昂真不知此事。
伍子昂的下颚紧绷:“我不知道。我走时把阎罗殿全权交给了阎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孔谡辉回道:“我离京之前知道他不在阎罗殿的,具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清楚。阎罗殿的阴帅各司其职,任何人
不得过问阎罗王的行踪,所以此事阎涣都不清楚。”
伍子昂搓搓么指,沈声道:“阎罗王不在阎罗殿,阴帅们得不到阎罗王的指令难道就不会怀疑吗?阎日和阎涣都没有
发现异常?”
孔谡辉道:“应该是没有,我走之前见过阎日和阎涣,他们并不知道此事。只说阎罗王在三月的时候给他们二人下过
指令,让阎日照看好皇上,让阎涣照看好何欢,其他事不得过问。十阴帅里我也只认得阎日和阎涣,其他人是否同样
收到指令我也不得而知。”
伍子昂察觉到了异样。阎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曾违背过他,更不会悄然离开却不告知他。难道是
秦歌派他去做什么了?那更不可能。若秦歌派他去做什么,身为阎罗殿的掌管者,阎泯更应该告诉他才是。
想了一会儿,伍子昂道:“你回京后去找阎日和阎涣,让他二人暗中查出阎泯的去处。我给皇上写一封信,你带回去
。”
“嗯。”
“还有一事,我需要你帮我。”
“说吧。”
伍子昂凑到孔谡辉的耳边,就见孔谡辉先是惊愣,接着目露寒光,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一章
“容太医,王爷让您过去。”
正在屋子里配药的容丘心下一突,擦干净双手跟着前来传信的士兵出了屋。低着头进了前凤鸣王的书房,容丘察觉到
屋内没有什么人。
“容太医不必拘谨,请坐。”
容丘微微抬头,一看王爷就坐在书桌后,他不自然地笑笑,走到椅子处坐下。
伍子昂一脸弥陀佛的笑容,指示伍献上了茶后,他摆摆手。伍献退了出去,并关上了书房的门。坐在凤鸣王的龙椅上
,伍子昂显得格外威严,虽然笑着,却掩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子隐隐的贵气。抬手示意容丘喝茶,在容丘放下茶盅后,
伍子昂开门见山地问:“容太医,本王找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关于皇上的事。”
要说容丘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有人问他关于皇上的事,尤其是梁王问他。他假装糊涂地问:“不知王爷想问什么?下
官离京之前曾为皇上诊过脉,皇上一切都好,就是因为忧思战事,胃口不佳。”
伍子昂脸上的笑稍稍凝滞,接着又一笑,说:“容太医就不要与本王装糊涂了。本王要问的是关于皇上中毒一事。”
说完,他的笑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厉。
容丘被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梁王有过这种表情呢,梁王不是出了名的温和有礼吗?强压心跳,容丘冷静地问:“不
知王爷是从何处得知皇上中了毒?此事非同小可,王爷可不能胡言乱语。”
伍子昂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太医就不要瞒着本王了,本王既然敢问,就是得了确切的消息。容太医不必多虑
,本王只是担心皇上,所以才不得不问问容太医,毕竟当时在皇上身边的除了阎公公外就只有容太医了。”
容丘心下很紧张,他猜不透梁王的心思是真的担心皇上还是另有所图。毕竟梁王现在可是手握重权,跺跺脚整个大东
都能抖几抖的人物。这话并不夸大,单看梁王随便一个举动便能引来朝堂的争论便可知一二了。
见荣丘仍然心存顾忌,伍子昂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容太医,皇上的事你但说无妨,皇上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本王纯粹是担心皇上的安危,再加上本王暂时还不能回京,所以只能问你。若荣太医不放心,本王可以叫孔统领来,
让孔统领做个见证,容太医也就无需担心本王有什么不轨之心了。”
“王爷言重,下官不敢。”荣丘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连连作揖,“王爷愿找孔统领前来,下官自是不会再有什么顾虑
。”
“容太医请坐,本王只想知道皇上中毒的事,还请容太医不要有所隐瞒才是。”压着心底的担忧与怒火,伍子昂好言
道。
容丘慢慢坐下,看了伍子昂几眼,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把之前对其他人讲的说辞又说了一遍。不外乎还是那些话,反
正就是一口咬定皇上中了一种奇毒,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救回了一命云云。当他看到伍子昂越挺眉头越拧时,容丘把皇
上那晚的痛苦加了一些说了出来,听得伍子昂拳头上的青筋直冒。
从给皇上配药,到给皇上调理身子,容丘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甘愿让皇上这么做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容丘不
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他看到梁王面色阴沉,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下毒之人碎尸万段的阴狠表情时,他不由自主
地把梁王和那个“男人”联系到了一起。但他终归只敢胡乱猜测,万万不敢去问的。也因此,看着梁王越来越可怖的
脸,他又把皇上那晚的痛苦透露出了一点,那可是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的。
“皇上那晚痛苦极了,可深更半夜的,为了不引起麻烦,皇上不许下官声张,他硬是咬牙挺了下来。衣服都不知道被
冷汗浸湿了多少件。下官在一旁看着是心如刀绞,可下官却一点都无法替皇上承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痛苦。”
那一晚的场景常常在深夜进入容丘的梦中,情到深处,容丘不禁湿了眼眶,声音也哑了。单单挺容丘讲,伍子昂就已
经要心疼死了。想到秦歌那晚独自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自己却不在他身边,若不是还有外人在,伍子昂当即就要
泪涌了。
借着低头的姿势憋回眼里的泪,伍子昂嘶哑地说:“继续。把皇上那晚受的苦都告诉本王。”
看到伍子昂眼角的水光,容丘在这一刻几乎要相信皇上爱着的那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人了。他缓了缓心绪继续讲,这
些事憋在他心里快要憋疯了他,不管梁王是不是皇上爱着的那个人,今晚就当是找个人说说心事好了,反正他是死也
不会道出皇上“中毒”的真相的。
这一晚,伍子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在容丘离开了许久之后,他似乎都能听到秦歌那一声声强忍的痛呼。想到
秦歌疼得数次昏厥,伍子昂就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返回京城。
“秦歌……秦歌……”
双手捂着脸,伍子昂无声地痛哭。他怎么能让他的秦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受那么大的痛苦,他,怎么能!
休整了十天,孔谡辉又带着那三千内廷精兵向京城返回。这十天,伍子昂都没有怎么睡,他给秦歌写了满满两箱的信
,托孔谡辉给秦歌带回去。同时,伍子昂又另外派了五千精兵同孔谡辉一道,押送被抓到的何愁和何乐回京,容丘留
了下来。当孔谡辉带着兵马和两辆马车做成的囚车离开时,伍子昂用尽所有的心力才没有策马追上去。若秦歌不是帝
王,他会丢掉一切带那人离开,让他永远不再受到这世俗的伤害。
秦歌:
离开你整整一年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御花园内的梅花都快开了吧。即使是我在梁州的时候,你我也未曾分开过如
此之久。夜夜梦回深处,床侧空虚,常因此而惊醒。多么想把你拥入怀中闻着你身上淡淡的宁静的味道,我才能酣然
入睡。
秦歌,我的秦歌,每当想起你时,我都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一切皆是因为我,才令你我虚度了那么多的光阴。若我
能早些明白,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哪怕要违背先父的遗命,我也绝不会娶柳双进门。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在伤痛你
之前才醒悟过来,庆幸的是我能拥有你,能得到你的心。
秦歌,我的秦歌,我日日想着便是尽快回到你的身边。你不知孔谡辉走的时候我有多么痛苦,我恨不得抢过他的那匹
千里马,让他取代我的身份留在这里。心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在阻止着我,让我一定要忍住,处理好凤鸣的后事才可以
纵情地飞奔回你的身边。
我的秦歌啊,你叫我如何能放下你,如何能不爱你。无事时,心里满满的只有你,唯有不停地埋首在卷宗之中才能让
我绞痛的心暂时好过些。秦歌,我的秦歌,你可有在想我?可会等的不耐烦了?不要去注意在你身边来来去去的人,
不要去在意那些个时刻想引起你注意的人,你是我的,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软榻上,读着伍子昂亲笔写下的一封封信,手上缠着伍子昂的断发,秦歌的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幸福。当他好不容易
等回了孔谡辉,却被告知伍子昂不能一道回京时,他不是不失望的。他太想子昂的,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可看
到了子昂的信,那些失望立刻就不见了。似乎子昂就在他的身边,正在他耳旁对他悄声说着这些情话。
那人的情话一向令他无法招架,光是这么看着他的心窝就已经甜得如蜜了,若那人直接对他讲的话,他一定会醉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