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Q才说,他说,如果那天他不在电话里面挑逗小豆的话,小豆也不会被他爸爸发现还和他来往,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也就不会和小豆争执,也不会被小豆错杀,那么小豆也不会死。
阿Q还说,他知道小豆不在的时候他也不想活了。可是他发现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小豆母亲,一夜间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所以,他要偿还,所以他还不能死。
我和猛子曾经在医院看到过一个卷发女人,很有气质,和阿Q很像,她和阿Q说了些什么,然后怒气冲冲给了阿Q一耳光。阿Q转身发现我和猛子站在后面,只是无力的笑:“我妈妈,她说,不要我了。”
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只说:“如果缺钱,给我说。”
阿Q摇了摇头:“钱确实能解决很多东西。但是小北,我凭什么给我钱?而我又凭什么要你钱?”
他问得我哑然。忙完小豆后事,小豆母亲病情稳定之后,我和猛子决定走了。猛子问我要不要回家,我想了想,决定和他回四合院,我想,我也好,猛子也好,我们都想找个地方冷静一段时间。
阿Q送我们,他抱了抱猛子,又抱了抱我,低声在我耳边说:“小豆一直不想你走这条路,如果不小心走了,就坚持走下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现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他蹲在地上用热水给小豆烫脚。眼神中,满满当当的全是爱。
回到四合院,我和猛子睡了两天,什么都没做,就睡了两天。
第三天我说:“猛子,我们搬家吧。我受不了这儿,总觉得一开门就能看到小豆在笑。”
他同意了。
我们搬离了四合院,在学校门口找了间公寓,一室一厅,带卫生间浴室和厨房,坐北向南,租金是四合院的三倍,环境很不错。从卧室的落地窗看下去就是学校的湖,到了夏天,那湖里满满全是荷花,开得甚是好看。
妖孽们几个知道阿Q和小豆的事之后都特别的难过。但是第二天,依然能够笑成一团。原来一个人的死对很多人而言,什么也不能改变。
这是我除了外婆过世后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可是,不到一个月,我却差不多忘了小豆的模样,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自从我搬到学校之后,小四成了家里面的常客,学校食堂饭菜难吃,他隔三差五就来我这里混吃的。加入社团后,整个人比以前开朗了不少,还学会开玩笑。
自打从小豆家回来后,猛子离开“蓝色妖娆”,他说,没有了阿Q和小豆,那里就没什么意思了。又组了个乐队,在各个酒吧混迹,收入尚可。每天回家,开始帮着我做家务,注意饮食健康,变得积极乐观。
我和他开玩笑,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娘了。
他回嘴说:“我只晓得,好好对还活着的人,包括自己。”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万一你哪天一个不小心死翘翘了,我肯定会后悔没对你好过。”
我笑,夹了一筷子菜在他碗里:“吃菜吃菜,说这些做什么。”
小四鬼神神的在旁边唉声叹气:“你说你俩要是真弄出感情来,我觉得挺合适的。”
我和猛子异口同声:“吃你的饭。”
他朝嘴巴里面塞了口饭,继续说道:“真的,感觉就像阿Q和小豆一样,一点都不觉得做作。可惜啊,走这条路的人都不得善终啊。”
我和猛子再次一口同手:“闭你的嘴。”
我和猛子,谈感情,谈性,唯独不谈爱。
猛子的乐队在接近夏天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公司看中,说是要给他们出唱片,他乐呵呵的整天在家里面拨弄乐谱,写曲。如果我在他专心致志的时候不小心打扰他,他一定会扭头朝我大声吼道:“你知不知道你打扰了一个未来之星的灵感,走开走开。”
于是我闭上嘴,将屋内声音彻底消失,卷缩在一个角落不影响他作曲,也是那段时间,我喜欢上了看书,坐在窗户前面,用铅笔将美丽的句子勾勒下来。小四说我越来越矫情。然后他会在猛子不忙的时候缠着猛子教他乐器。猛子铁定会像赶苍蝇似得:“去去去,学化学的倒腾乐器干什么。”
然后小四铁定涨红张脸大声朝猛子吼道:“物理!物理!给你说过好多次,物理。”
猛子一般不理他,继续拨弄琴弦。小四觉得无聊又会跑回来和我抢书看,我笑他:“我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
小四摇头。我说:“你就像这家里面的宠物。这儿跳跳,哪儿蹦蹦的。”
他生气的骂了一句他妈的,摔门而去。第二天又厚着脸皮笑嘻嘻的来敲门,他那般样子,一点也不像比我们大的人。
猛子在家憋了好多天憋出首曲子来,弹给我听,旋律很美,却很凄凉。问我好不好听,我本来打算打击他的,可是那曲子确实好听,于是给了他赞同,他雀跃得不行,死活要我给他填词。
我有憋了好多天给他填了出来,歌名叫《暗》。他看了之后相当满意,屁颠屁颠拿去给唱片公司人看,人家看了也觉得不错,让他们参加个小型的演艺活动。
一场在大学举办的小型活动,反响却相当不错。
他乐得很,带着我、小四、妖孽和白琳去吃了最贵的韩国料理,兴奋得不得了。说公司人说要大力包装他们,全力打造他们,他信誓旦旦未来的路一定很美好。我们举杯祝贺他。
然后又信誓旦旦的去签合同,再然后,就没了。
他整天坐在屋内发呆,合同签了之后,没有公司同意不得私自演出赚钱,不得随便外出打工。于是,用猛子的话说就是:“我现在彻底沦为小白脸了,你要养我。”
开始想着可能是公司内部忙,还没忙到自家这里来,于是等,可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音讯全无,猛子终于爆发了。
27.青葱岁月(27)
猛子每天起来就是朝那唱片公司跑,赖在人家大厅不走,我数次给他送饭过去,他就捧着个饭盒蹲在大门口吃。我笑他那样十足就是来追讨工资的主。
他包着一大口饭说:“不然咋样,如果不是你还养着我,老子现在都饿死了。”边说边喷饭,弄得一地都是,特恶心。
等了好多天负责人没等着,到等到了白琳。她毕业后很顺利的进入这家公司做策划。我看着她穿着职业装从我面前走过去,立马拽住她,她乐呵呵看着我们,指着边吃完边喷饭的猛子大笑。
猛子指使白琳给他做内监,白琳勉为其难答应了。猛子也就从大门口又回家等着,那段日子,坚强堪比小强。后来白琳带消息说,整个乐队就只签了他一个人,违约金特高,不能参加任何公演和私自打工,而乐队其他人没有这个限制。猛子又跑去问乐队的其他人,回来后骂得不行,情绪特别激动,我和小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他一个想不通直接从楼上飞下去。
后来白琳又带话来说,公司确实是想培养猛子的,可是后面一直有人阻碍着,让公司就那么搁置着猛子,原因不详,后台不详。
猛子听后咬牙切齿道:“他妈的混蛋,居然用这招,让老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我听他那口气像是认识弄他那人。但见他火气正大,也就没问。
第二天猛子起了个大早,他前脚一走,我后脚立马跟了上去。跟踪途中还顺道给小四打了个电话,他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我站在音乐学院一栋奇怪的大楼下面,等到小四之后我俩一同上去。我之前见他进电梯,按了三楼,拉着小四直接上三楼,果然很远就听见猛子的声音。
不远处的门口围了好多人,我和小四挤过去看,里面果然是猛子,正朝着个中年男人大吼,生殖器直接挂嘴上骂,骂得特难听,中年男人脸一阵红一阵黑,一个劲让他小声点。他随手拿个烟灰缸朝中年男人扔去,中年男人躲开,烟灰缸砸在后面书柜的玻璃上,哗的一下,玻璃粉碎。
我和小四赶紧进去捉住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来了?”又开了眼中年男人,甩开我们的手,怒气冲冲的走了。
我正准备追过去,中年男人喊住我。我看了他一眼,让小四先去追猛子,站在中年男人面前。他朝我笑,温柔得很:“你是卓儿的朋友?”
猛子本名陈卓,从中年男人口中喊出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了句:“谁?”
原先围在外面的人散开了。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开始拣玻璃碎片:“陈卓啊。刚才那小子。”
我反应过来:“哦,猛子啊,是啊。你是?”
“我是他父亲。”中年男人伸手指了指放在他桌上的名字牌,陈堃。
我愣了下,喊了声:“叔叔好。”脑海里面不停回忆,我记得猛子好像给我说过他没父亲。
陈堃剑丸碎片后拍了拍我肩膀:“你要是和他是好朋友,你就帮忙劝劝他,让他回家。”
我一向不擅长和老人家打交道,哦了半天找了个借口走了。一出门我立马打电话给猛子,不接。我又打电话给小四,小四气喘吁吁说:“我们在往河这边走,你快点过来。我追不上他,他太快了。”
挂了电话我立马追了过去。想着小四小胳膊小腿的追猛子也困难。跑到一半小四又打电话过来,着急的冲我嚷:“小北你快点,快点快点。猛子要自杀。”
我一听,什么玩意儿?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等赶到河边的时候,看到猛子湿淋淋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小四一脸无辜站在他身边。我冲上去给猛子就是一脚:“他妈的玩自杀啊?”
猛子嗷嗷捂着我踢的地方:“你轻点不行啊。谁说我自杀了?我热,跳下去游了会儿。”
我转眼看了眼小四,小四无辜的朝我摆了摆手。
我又踢了他一脚:“你毛病啊,你不是说你没爹嘛?刚才那是谁?”
猛子听我说这话,一下子坐起来:“他还给你说什么了?”
我皱着眉看他一身湿答答的,拽着他朝家走:“先回去,待会儿感冒了还要爷我伺候你。”
结果,回去让他冲了热水澡有给他熬了一大锅姜汤,还是让他感冒了。整个身子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愁眉苦脸看着我,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试探着问他:“你不是说没爹么?怎么又冒出个爹来?”
他瞅了我一眼:“小北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八卦了?我记得你一向不过问别人事的。”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觉得他父亲很温柔吧。
猛子朝我这边靠过来,脑袋靠在我腿上:“我才没有父亲。你见过有父亲为了逼你出国让你退学,你见过有父亲串通别人将自家儿子逼上绝路的嘛?他就是个变态。”
我摸了摸他的寸头,发质很好,很硬,很扎手:“他怎么个逼你?”
猛子吸了吸鼻子:“小时候,让我拉小提琴,音错了就打我的手,整只手都肿了,不能动了,还要我拉。每次学习成绩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差,铁定一顿黑打,老子被他打得住院就住了好几次,十五岁之前我身上就没一块好肉。后来我考上音乐学院,谈了个女朋友,不是吹,特漂亮,系花。他说影响我成绩,几番扯散未果,尽然动用私权,诬陷人家那个女孩子,把人家开除了。再后来,非要送我去国外学音乐,奶奶的,老子不去,他把老子弄开除了。然后我就不认他,一个人跑了出来。你看看,这次又……他就想我一辈子活在他的世界,一辈子以他为中心,妈的,变态。”
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其实我当时不喜欢那女的,只是觉得挺漂亮的,男人嘛,都巴不得胳膊上挂个美妞。可是他越逼我,我越不舒服,就死活要和她在一起。哎呀,不说他了,反正他就个变态。小北……你怎么了?”
猛子做起来掰着我的脑袋直视着他,我强笑着用手擦干眼泪:“可能困了。”
我笑着躲进被窝里。父亲,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脑袋刚沾在枕头上,眼泪就掉了下来。猛子小心翼翼走到床边,上床,钻进被窝,用手环住我的腰。猛子就那么安静的搂着我,没问我为什么哭,我也没主动说,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真是……奇怪。
28.青葱岁月(28)
我在猛子他爹办公室楼下渡了很久,又绕到后面食堂做了一段时间,最后在樱花道上抽了两支烟折回学校。上了两节课,觉得实在无聊,拿着书回家。
一开门就看见猛子穿着围裙,带着帽子,拿着鸡毛掸子在家里上蹿下跳。一见我来先是露出甜死人的笑容,笑得我浑身鸡皮疙瘩。又跑过来给我换鞋、倒水什么的,像伺候爷似得。我抬头看他,有手掐了掐他的脸,疼得他嗷嗷叫,确定眼前这个是懒得出奇,连擦脚也要我代劳的猛子。
他挣扎开我掐他脸的手,揉了揉,扑在我腿上,像只猫一样不停的摩擦我的膝盖:“小北,亲爱的,宝贝!”
我浑身一阵又一阵发冷,直直坐着,背脊骨一阵冷汗:“有话说话,别来这套。”
他抬头看我一眼,低下头继续用脑袋摩擦我的膝盖:“是这样呢,人家现在不能工作,没钱,你养我啦。”说罢又抬头用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我。
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脑袋,确定没发烧。
他皱眉,不高兴起来,声音也大了个分贝:“算了算了,我不求你了。”说罢特有骨气将围裙从身上拽下来,冲进屋子里。我跟着进去,依在门边看他在房内拖出皮箱,把衣服什么的塞进去。回头看我一眼,见我在笑,扔衣服的力道又大了一倍。等把东西全部收到之后,跳到我面前朝我伸手:“借我一百块。”
我说:“猛子,你折腾够了没?弄得像个小媳妇似得,大男八汉的有意思嘛。”
猛子狠瞪我一眼,一屁股栽在床上,双手环抱:“行,老子不走了。”
我扭身去客厅:“爱走不走,爱留不留。”
他在后面嚷嚷:“易小北,给爷煮碗面来。饿了。”
我回瞪他一眼,朝厨房走去。听见他在后面骂:“易小北,你骨子里就是贱!”
后面连着好多天我一出门就去音乐学院,我也不知道我去干什么。就在学校转悠一两个小时又回去。猛子彻底不出门,整天窝在家里跟个大爷似得,他本来一直都是大爷。
申请了个游戏,没日没夜在网上厮杀。我做好了端他手里,心里特别悔,悔那天他小妇人的样子咋就和他呛,现在还不是我在养他。
我和他谈过好几次他和他父亲关系,每次他总是找借口转移话题,不和我谈。那段时间,他什么乐器都没碰,只重视自己的游戏,练级升级,有点自甘堕落的感觉。
蓝天和我通过几次电话,从他口中得知田益加谈了个女朋友,嬉皮能肉的,模样好看却只是个花瓶,每天只晓得挥霍田益加的钱,田益加却享受着。
我说:“你不懂有点成就男人的心,就算挣钱再这么辛苦和累。胳膊上挂个美妞,美妞花钱似水对他看来那是在给他争面子。”
每次我和蓝天通电话,蓝蒋会在电话那头依依呀呀开始学舌,只要一说上蓝蒋,蓝天就特兴奋,说蓝蒋会走路了,会叫爸爸妈妈了,会和你对话了,幸福得很。
那年,徐家军事业规模又扩大了一倍,蓝天没念什么书,弄他管整个公司车队。他家蒋晓丽本来就好看,顺道徐家军一同收编了。蓝天说道蒋晓丽的时候,和以前不一样,他告诉我说蒋晓丽已经不是一起的蒋晓丽,变得泼辣暴力,十足一泼妇,找不到以前的温柔感觉。还笑着给我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结婚的男人会出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