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无声无死

第五章：朋友

等回到了宿舍，左岚带着无比的困惑在浴室逮住正刷牙的赵启威，手叉腰往门边一戳，大有你不说我就不放你走的势头。

赵启威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正卯足了劲挤牙膏，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是败下阵来，终于是放弃了蹂躏那干瘪的小管条，甩手走到左岚面前。

“你说还是不说？！”左岚凑过来兴奋的盯着赵启威：“快跟我说说，他们为什么要让我离你们远点？”

赵启威看着他无比头痛：“你能不能让开，没看见我要去买牙膏吗？”

左岚大手一挥，把牙膏献宝似地捧到赵启威面前：“快给我说说！说说！”

赵启威接过牙膏又回到水池边，接着对左岚采取无视措施。左岚忿忿地飘到他身后，不停戳着他的脊梁骨：“你这人怎么这样，过了河就拆桥？！就算看在牙膏的情分上，你也该看我一眼啊！”

赵启威闻言，随即朝着镜子里的左岚瞥了一眼，端起漱口杯吸了一口，含在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左岚看着他顿时气结，狠狠地就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倒是快说啊！”

赵启威被左岚冷不防的这一下拍得直接就喷出一口水来，呛着了。

“咳、咳”他痛苦的扯着嗓子，缓过气来对着左岚就是一掌，把给他拍边上了，还恶狠狠地说道：“因为你有狐臭！大家怕你传染给我们，所以让你离我们远点。满意了吗？”

说完，他就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给左岚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翩翩然离去了。

左岚生气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边朝他大吼：“赵启威！你还有没有点常识啊喂、狐臭不传染！你个白痴！”

说完自觉满意的回到水池边，又惊觉起什么，才跑回门边气呼呼的又大声嚷嚷起来：“赵启威你才有狐臭！我他妈香着呢！”

觉得败下阵来的左岚生气的快速乱洗一通，飞奔回寝室，就见一屋子人都在埋在书中，他霎时间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他恍惚的抬起眼，见赵启威正翘个二郎腿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本限制级杂志，就瞬间反应过来的狠狠鄙视地看了一眼那波涛汹涌日本美眉的封面，心想：还以为你有多热爱学习，小样，你也就拿这种杂志过过眼瘾的货色！

似乎是察觉到他鄙夷的视线，赵启威拎着杂志就翻了个身，改拿屁股对着他。左岚哼了一声朝他翻个白眼，直接朝正在看书的另外两位走去，觉着这俩人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比滥竽充数的赵启威强上不少。

“你这什么书？借我看看呗。”他嬉笑的挤到桌边的男生面前。

那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的就把书递给了过来。左岚把书翻过来，一看封面那“奥数”俩大字立即僵了僵嘴角，摸摸鼻子尴尬道：“哈哈。这么深奥，还是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就不耽误你学习了。”

说着他正自觉没趣的准备抬腿就走，桌那头的另一个男生突然伸出个手来拉住了他，就见着一张放大的娃娃脸冲他灿然一笑：“我这本借你吧。”

左岚被吓了一跳，想这人长了个小屁孩儿的脸，但音声还真有那么点磁性的意思。继而心下嘀咕别又是奥数什么的，那种书他可探讨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朝他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本哆啦a梦，顿时就宽了一口气，抬起头朝那娃娃脸甚为满意的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看这个。不错，正好我还没看过。”

那娃娃脸效仿着他的模样笑道：“没想到你竟没看过这个。不错，刚好我看过了。就借你了吧。”

左岚顿时气结，心想这娃娃脸还真有欺骗性，一张童颜下纯真的嘴脸没想到竟是毒舌的本质。随意的翻了翻书，左岚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娃娃脸这回又对他灿然一笑：“我叫莫渊。”接着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埋头奥数的男生，冲左岚指指：“他叫张怀海。”

左岚点点头：“我叫左岚。”

莫渊也点点头：“我知道。”

左岚再次气结。自己郁闷了半天，终于又向莫渊问出了那困扰他已久的问题：“莫渊。有人跟我说要我和你们保持距离，这为什么啊？”

自觉态度还算陈恳，没想到那个莫渊闻言就是一愣，继而露出了个有些难过的神情，朝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而此时赵启威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突然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枕头恶狠狠地就朝他头上甩去：“左岚你从刚才就一直问，你他妈的到底烦不烦！你就这么八婆？！”

左岚被他砸得正着，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立马也抓起枕头就朝赵启威回丢过去委屈的大喊：“那我还不是想和你们交朋友才这么的吗？”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当即愣住，赵启威被枕头砸中了脑袋也是木讷的呆在那儿。见着他们毫无反应，左岚顿时十分替自己不值，气冲冲的迈着大步就出去了。

他憋着一口气就冲出了宿舍楼，一边往前奔脑子里还一边胡思乱想。要说左岚这人，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敏感。其实这个毛病他自己也知道，但每次一多愁善感起来就控制不住。总而言之他就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反正没什么智慧的脑子本来也生不出多少理性来。

继而此时他就十分伤心，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戴云他就没有别的朋友，一来也是他看不上别人，二来是别人介意他的身份根本不屑一顾。所以这算是他很难得的想要和谁亲近，好不容易拉下脸皮来这么一次，还给打击得体无完肤。所以他那充沛的感情顿时无处发泄的难过起来。

他一边难过着一边就越走越快，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就见着前面是一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小洋楼，明显和中午那食堂一个款式。

他纳闷的正想上前仔细瞧一瞧，就听着身后有人唤他：“左岚！”

一回头就见赵启威正急冲冲的朝他走来，左岚当即吓得撒腿就往前跑。

“左岚！你去哪？快回来！”赵启威一惊，也急忙拔腿追上去。

跑了两步，左岚突然就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干嘛见了赵启威就跑？这又不是他的错！这么一想，他刚想停下来，前面的小洋楼里就突然跑出个人来，一边跑还一边慌张的回头看，一个没注意就硬生生的撞在了左岚身上。

左岚哎哟一声的被撞倒在地，听动静那人似乎也摔得不轻，但他立马又精神抖擞的蹦了起来，像是后头有狗撵他似的火烧屁股般的就往前冲。

那人和赵启威擦肩而过，并没有看他，赵启威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过了半响，他才回过头来，上前扶起了左岚。左岚有些纳闷的看着这会就消失得没了影的人嘟囔道：“这于川怎么古古怪怪的。别真是鬼上身了吧？”

刚才那火急火燎往前赶的人正是也和他们同寝的于川，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让左岚颇感疑惑。突然胳膊一痛，赵启威抓着他的手越攥越紧，几乎要嵌进肉里。左岚吃痛的拍了他一下，瞪着眼道：“干什么啊你！”

赵启威回过神，连忙尴尬的松了手。

左岚看着他往后退开一大步，冷嘲道：“你还是离我远点儿，你这种大佛我可招不起。”

赵启威听了，脸上浮现些愧疚之色：“其实、其实我不是那意思……我真是为了你好。”

左岚理解的点点头：“行。我知道你为我好，那我们以后就当彼此是空气，眼不见心不烦的。”说着他就转身离去。

赵启威懊恼的急忙拔腿追上，拉住左岚，面上十分认真的看着他：“左岚。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六章：于川

赵启威和左岚道出了其中的缘由，但并未说得仔细。

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往事，躺在床上缓缓的阖上眼，赵启威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被人们众星捧月般的长到十六岁，第一次就迎来了这么血淋淋的背叛。

他和孟易盛升入这所高中时正值盛夏，顶着头上炙热的红日，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蒸发，像汗渍一般的黏在身上，让人烧得通红。但饶是这样的炎热的日光也没能将这帮初入新生的热情退却。那时候他们都气盛当头，一进校就入了学生会，相邀着要干出一番作为。

他们入住的学生会校舍是个四人间，就在这儿就认识了莫渊和张怀海。都是些义气少年，不肖几日便都称兄道弟起来。几人在这一届新生中也有些头脸，很快的就组建了以赵启威为首的派别。

他就是在这时认识了于川。

不得不说，于川是他看过最娘的人，但这只是单纯从外貌而言。于川长得虽不算标致，充其量也就是个眉清目秀，但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女气。他实实在在的生了个女孩儿身段，骨架比一般瘦小的男生还要细上一圈，看不清喉结，也不长胡子，皮肤白皙细腻，已经完全脱离了中性，是个十足的女孩儿模样。

然而像于川这样家世普通的小孩，一般分为两种，要么就对他们敬而远之，要么就是死命的巴结，但他确实是个异类。

赵启威第一次注意到他就是在班会上。名义上是选班干，但其实就是给班上学生会的学生分配一下职务，根本没有“选”这一说。

但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班会上突然冒出了这么个细细柔柔的声音：“老师。我提名我自己。”

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讶异的看着这个跟他声线一样娇柔的男生。班主任一时有些为难，看了他半响，才踌躇道：“于川同学、这、这……”

“老师，既然他都说了，就给他提名吧。”赵启威打断她，接着饶有兴趣的盯着于川，上下打量起来。

既然班上势力最大的人开了口，老师当即就点了头。见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于川才面无表情的坐下，仿佛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而赵启威则看着这于川皱着眉头暗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而结果于川也是出人意料的当上了班干，但不过其实也就是个劳动委员，他要干的事就是每天负责打扫班上和清洁区。其他学生都暗笑这人不知死活，在班会上干出这种蠢事，自然是枪打出头鸟，不过也因为于川而不用干活而乐得轻松，希望他再接再厉的得罪这帮富家子弟。

而事实上于川也没有辜负这帮人的期望。这天午休赵启威让班干都留下来，意思要开小会。其实这会也就是他们这帮人要互相交流手上的人事资料，讨论一下如何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派别的计划。不过不知是真不知道其中缘由还是装糊涂，于川放学后竟真的坐那就不走了。

“于川。你留在这干什么？难道要我们和你讨论怎样才能把地扫干净吗？”其中一个男生嘲讽道，其他人皆跟着哄笑起来。

于川闻言腾地站起来，捏着拳头就跑出教室，然而没过一会儿就提着水桶拿着拖把的跑了回来。他弓着腰朝着刚才嘲弄他的男生脚下就是一阵猛拖，男生当下就被他杵得退后了好几步。

其他人见此情境皆是一愣，只那男生随即反应过来，上前朝他就是一脚，把于川踢翻在地撞倒了水桶，泼了一身的水泽。而男生身后几人也纷纷上前把于川团团围住。

“于川！给你个地扫就是当耍猴逗乐，你真他妈把自己当回事了还！”说着，几人又在于川身上踹了几脚。于川当下就抓住其中一人的腿狠狠一拉，顿时人便砰的摔在地上，脑袋磕着地板砖，发出好大一声响。

原本看戏的其他人见了这阵势也立马一哄而上，对着于川就是一阵痛殴。然而虽然被团团围住，于川依然不管不顾的奋起反抗。不过毕竟是以一对多，很快他就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

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好了。别打了。赶紧开会干点正事，别忘了我们今天中午留下来的目的。”

赵启威面上随意的开口，慵懒的靠在身后的讲台上看着他们。

一干人回头看向他，皆停了手。几个高大的男生把于川从地上扯起来，往外面狠狠一扔，砰地关上门。

刚才被摔的男生显然颇为不满，揉着脑袋恶狠狠的说道：“今天真是便宜这小子了，看我下次不找人废了他！”

赵启威听后皱了皱眉：“这事就算了。你跟这一小老百姓计较什么。还是多把你那点心思拿来想想怎么把三班陆成昊那帮人压压，这几天冒得很是厉害。”

一行人就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他抬眼朝窗外看去，正见于川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拖着步子离开了，青紫的侧脸上是一片淡然。

下午放学，他找到了清洁区找到了正在打扫的于川。大概是因为中午被痛揍了一顿，所以此时于川拿着扫把很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赵启威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盯着，他像是感觉到了身后热切的注视，突然回过头来。

赵启威与他四目相对，半响，上前开口问： “你是不是间谍？”

他其实以为于川不会回答，或许会一声不响的走开，因为他觉得于川这人有些傲气。但没想到对方只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说：“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太奇怪了。”赵启威狐疑的盯着他，在这个学校，没有背景还这样惹事，实在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于川哦了一声，上下看了看赵启威，理所当然的说：“我那是在争取。”

“争取？争取什么？”赵启威更加疑惑。

“当然是争取机会，我是个有抱负的人。”他说着转了转手中的扫把，露出个自满的笑容来。

“那你有什么抱负？”赵启威有些好笑，但面上依然摆了个认真严肃的探讨模样。

他抓了抓头发，垂着眼仔细的想了想：“不知道。大概是出人头地吧。”

“哦，那你可真要想想。”赵启威内心忍不住的狂笑起来，脸上还是不带表情的朝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这次对话让赵启威对于川的兴趣越来越浓，他大概是没有遇过这种人的。所以便三天两头的来找于川，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正式有了交集。看着这天差地别的两人竟然越走越近，倒是让许多看热闹的人跌破了眼镜。

而也因为和赵启威走在一块，于川的地位立马就提升了不少，至少也不用再亲自扫地了。作为回报，他跟赵启威说要给他展示展示自己珍藏的宝贝。这弄得赵启威既纳闷又疑惑，实在是想不到于川会有什么宝贝，心下又有些隐隐的兴奋感。他也不知道于川要给他看宝贝，他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儿。不过还是兴致勃勃的和于川去了他的宿舍。

普通学生的宿舍赵启威是没来过，相比他住的地方确实寒酸不少。他还来不及参观参观体验一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就让于川给吓住了。只见他从床脚、床垫、被套里、枕头下、柜子、抽屉、衣服口袋里掏出大大小小的玩具，献宝似地摆到床上，插着腰朝他炫耀。

“这些就是你说的宝贝？”赵启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大小小摆满一床的各种玩具。

“那当然！这可都是我从牙缝里剩下来的，也就是你我才拿出来！”于川理所当然的说道，看着他心爱的宝贝眼睛直放绿光。

赵启威又回头震惊的看着床上各种遥控车毛绒玩具洋娃娃什么的，心想这实在不应该是男生的爱好吧？于川要是拿出一堆SM道具他还能接受点儿。

“你怎么这么喜欢玩具？难道……你真是女扮男装？！”好半天，赵启威才迟疑着问道，一边说还一边上下的打量着于川，思索着觉得这一可能性还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