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无声无死

正在迷茫之际，突然又一人从背后抱住他！他惊的转头，是于川的大笑脸，嘴巴还不住的冒出气泡。于川突然抱着他从水中抽起来，离了海面，他耳边只听得于川的哈哈大笑，还来不及动作，于川又猛的带着他潜入海中，于川的双手紧紧勒住他，这么一上一下着，不知反复了多少次。

终于，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于川才拖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赵启威上了岸。赵启威瘫坐在沙滩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耳边是于川的放声大笑。

“你真没用。”耳边突然没了吃吃的笑声，于川站在他上方沉静的说道。

赵启威猛的转头看他，只见了于川在微笑，就并未放在心上。这是他第一次从于川口中听见这句话，当时的他只是同样朝于川回了笑，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月后，他会再次听见于川对他说这句话，只是那时的他再也笑不出来。

太阳渐渐初升，翻腾着的彩霞倾泻出灼灼的红光将尽头的那边染尽，投射出的光芒撒在大地，火球升腾，鲜红呼唤着万物苏醒。赵启威凝眸看着那一处，他终是看了日出，美好得像他期许的一般。

低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于川，他披着他的外衣已经闭了眼睡熟，赵启威摇了摇他，轻声唤着：“醒醒。天亮了，起来看看吧。”但于川并没有反应，只在他怀中呼呼大睡。赵启威弯起嘴角，伸手紧搂了他，又抬头眺望起远处。虽说他的心愿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日出，尽管他是睡着的，赵启威依然感到满足。

最后是赵启威背着于川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于川趴在他的肩头，他觉得这就是他梦想的情景，然而独自沉浸在幸福中他并没有听到于川迷糊中的一声轻唤。

时间在两人频繁的约会中过的飞快，当孟易盛这么对赵启威说的时候已经是下学期开学。

“赵启威。你还是对那个于川防着点。”当时他正拿着给于川买的仿真玩具手枪在苦恼的组装，所以头也不抬的朝孟易盛恩了一声，赵启威又埋进了说明书中，仔仔细细的辨认哪个环节出了错。

孟易盛看着赵启威皱了皱眉，他知道赵启威是真的拿那于川当了兄弟，自己就算说得再多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说起来其实他也并不讨厌于川，于川这人虽然自尊心很强，但只要不高人一等的看待他，一般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

但就在几天前，他无意间发现于川似乎和高二学生会的人有来往，并且交往甚密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于川绝不只面上那么简单，至少也是有事瞒着他们。但赵启威并不听他的话，孟易盛才想着要对于川多留点心，他就出了事。

于川是不知怎么惹了高二的葛东升那一群人，被打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还插进肺里，幸好抢救及时才没有性命之忧。赵启威听到这消息立后即像疯了一样闯进医院。认识赵启威这么久，孟易盛从没看过他这么失控，临近崩溃的样子。

而病床上的于川也不是往日那副模样，很沉重的闭着眼，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皮都被褪掉了一层。赵启威站在门边，睁着血红的眼睛，好半天才颤着步子，走到他的床前。

不知赵启威就这样望着于川多久，才嘶哑的开口：“于川……我来看你了。”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像是颤了许久。话音刚落，于川听着还没有怎么样，倒是赵启威先落下泪来，一滴一滴的溅在于川的手背上。

他闭着的眼皮抖了抖，但并没有立即睁开眼。四周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半响，赵启威伸手握住他的手，这下泪才是真正的汹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敲击着于川的手背。

“于川。”赵启威似乎吐出一个字都很费力：“我以为我会再也看不到你……我以为世界末日到了……于川，你说说话。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

又过了好半响，于川才闭着眼睛出声，声音里不住的哽咽：“赵启威。你别缠着我了。我以为我死了，但没有，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终是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下，颤抖着苍白双唇：“赵启威。我死以后你帮我买一块墓地，你知道我没钱的。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赵启威紧紧握住于川的手，瞪大了红着的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于川、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

于川费力的睁开双眼，眼中是一片茫然，他微张着干涩的双唇，喃喃自语道：“保护我？”

赵启威又握了握他的手，希望把这冰凉给捂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郑重的一字一顿说道：“是。我会保护你。”

闻言，于川又闭上眼，嘴角滑过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

然而没过两天，还没等赵启威去找葛东升质问，葛东升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只是他找的是于川。等赵启威收到消息匆匆赶到时，眼前就是葛东升双目睁得浑圆怒瞪着于川，双手死死掐在于川白细的颈间的这一幅画面，而于川在他身下则是涨红了一张脸，却并不怎么挣扎。

赵启威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进来，怒气冲天的朝葛东升就是狠狠一脚，葛东升顿时砰的被踢翻在地，于川得了新鲜空气，捂着脖子就大口喘起气来。赵启威上前对着葛东升又是猛的一拳。这次葛东升反应过来，反手就接住他的拳头，也不客气的一脚回击了赵启威的身侧。你一拳我一脚的两人扭打在一起。

尽管赵启威使尽了全身力气，但这场打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分出了胜负，葛东升最终死死将赵启威制在身下。他抬眼看着于川冷笑：“于川。你倒是挺厉害，还给自己找这么个保护伞！不过也只是白费功夫罢了，你迟早会死在我手上！”

赵启威死命的抬起头，但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床单，所以他只知道于川并没有回话，却没有看见此刻的于川正朝着葛东升微笑。

临走前，葛东升又看了赵启威一眼，冷冷说道：“赵启威。你太傻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赵启威又怒不可遏的握紧了拳头。转过头看向了一脸沉默的于川，顿时又红了双眼。心道如果他再来晚一点，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攥着拳头坚定的朝于川说道：“我不会再让他伤你。我会为你报仇！”于川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闭了眼又慢慢躺回睡去。

赵启威从来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了人上门找葛东升。不过连葛东升的面都没见着，一行人就被挡在了门外。赵启威也不和那人废话，二话不说带着人就硬往里闯。

第一次就来了个惨败而归也是意料之中，葛东升家里本就是混黑道的，光是自家手下的人就不止多了赵启威一倍，更别说他在学校的那些势力。所以第二次赵启威就想办法把自己手里的人全都弄了来，不过葛东升这回也有了防备，这次自然也是无功而返。

前两次对葛东升来说算是小打小闹，对他留了情面。但他也公开的向赵启威放了话，如果他敢再来闹事，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这本来就是葛东升正值高二拉人斗狠最盛的时候，马上就要高三学生会换届，赵启威再赶着这时候来闹这么两回，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才高一就敢这么跟他们叫板，再让他往上升还不得骑到自己头上来？所以赵启威当真不怕死的带了大批人马的第三次来闹事，他葛东升也不顾及赵启威身后那些人的势力了，就往死里下了重手。

赵启威最后被打断了条腿，手下的人也伤得七零八落没个整人，自葛东升一上台，接任了学生会主席，第一件事就开了他们那帮人出学生会，就差点没把赵启威横着扔出校去，此时也再没人敢帮他们得罪了葛东升，反而是个个落井下石，多了不少变本加厉欺负打压的人。

可就是这样赵启威也不后悔，他瘸着一条腿的就来到于川床前，还硬挤出个笑容朝于川道：“没事，于川。我们虽然这次输了，可不是还活着。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一定帮你教训了葛东升。”

然而于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的对他一笑：“赵启威，你太天真了。葛东升只要想，你马上就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赵启威愣了愣神，又硬撑着笑容问：“什么意思？你别担心，我还能保护你的。”

于川听了转为哈哈大笑：“赵启威，你可真是傻！你到了这时候还不明白吗？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有多少本事了，本还以为能借着你的手灭了葛东升，哪知道你这么没用。连一根毛都没拔下来，反倒是被他给教训了一通。”

赵启威先是浑身一震，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于川。不停的颤抖着声，随后渐渐变成入骨的愤怒：“于川，你利用我？你利用我。你竟然利用我！”

于川抿了抿唇，轻笑道：“你实在是太傻了。”

赵启威气得发狂，额上暴起青筋，怒瞪着血红的双眼，上前死死掐住于川的脖子：“你骗我！你骗我！”于川依然僵着嘴角，并不反抗。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与葛东升来到医院那天重叠浮现在赵启威眼前，赵启威无知无觉的落下泪来，红着眼朝他哽咽道：“葛东升怎么没掐死你……”

病房外的孟易盛几人见状急忙冲了进来，猛的拉开赵启威，朝他大吼：“赵启威！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再让葛东升抓到把柄，你就真的完了！”

耳边传来孟易盛的嘶吼，想到和于川的种种，赵启威终是松了手，闭上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下汹涌而出。

“于川。你实在是太绝了。”半响，赵启威颤着声音说道。从出生到现在，赵启威第一次觉得心这么痛，愤怒痛苦得无处发泄，生生变做了一把利刀，缓缓的插入胸口，一寸一寸的凌迟着他。比他断了腿，受了伤，还要痛上百倍，痛得他叫不出，只能咬牙默默忍下这痛楚，一呼一吸都费尽气力。

于川朝他轻笑一声，赵启威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走了这里他便与于川恩断义绝，抬起的每一步都用尽全身力气，要踏断和于川的一丝丝情意，于川扒了他的皮，拿着他的心在脚下踩踏，他愚蠢的害了自己，也害了那帮跟随自己的兄弟。等到了医院楼下，他终于是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赵启威的十六岁，终于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让他痛不欲生。

第九章：收心

等赵启威说完，宿舍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重。然而左岚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也不太能体会其中的滋味，只是见赵启威一副痛苦至极的样子，便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启威像是缓缓回过神来，看着左岚，良久才沉吟着开口：“你和我们走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这样，你也要和我们交朋友？”

左岚听了，非常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当然。这不算什么，我左岚是说一不二的。”

赵启威看着他，沉静的脸上蓦地一笑，就把手伸到他的眼前：“那你这个朋友，我们交了。”

左岚凝视着那只结实的麦色手臂，正要放上手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还有我那哥们，戴云。也算他一个。”

赵启威一听，并不当即有所表示，沉默良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再说吧。”

见赵启威的态度，左岚看得出他心中犹豫，又接着劝说：“我那哥们和我是十年的交情了，人是好得没话说！”

赵启威听后点点头，但也不做声，左岚便知道自己再说也无用，就干脆闭了嘴，豪气的把手一搭，拍上他的手背。旁边的孟易盛、莫渊、张怀海也都相继把手搭上来，算是从此认了这个兄弟。

不过听了赵启威的事情，左岚是深感人不可貌相，他瞧着这于川斯斯文文的真是看不出来竟是这样的人，他思索着悠悠躺回床上，转头看向于川空着的床铺，突然疑惑的问：“于川不回来睡觉？”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左岚上方才传来赵启威平静的一声“恩。”

“他怕你们揍他？”

“……不知道。”

听得他兴奋的一拍手，大声嚷嚷着：“我知道了！他觉着不好意思见你们吧！那你到底揍过他没有？”

“……”

“那……”

赵启威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他：“左岚！你能不能闭嘴睡觉？！”

左岚被赵启威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乖乖的住了嘴。阖上眼，脑中浮现出赵启威提起于川时愤恨苦痛的表情，他其实有些纳闷，好奇这背叛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他长这么大并没有特别恨过什么人，也没有因为什么事而特别痛苦过。所以这么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幸福的。

想着狐疑翻了个身，渐渐也有了些困意。但脑中突的又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清醒过来，如果戴云背叛他的话……按照这个想法思索了半天，也实在想像不出个所以然来，左岚觉得自己的这念头实在多余，简直是吃饱了撑的，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着十年来陪伴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戴云，左岚微微的一笑，那是他绝对信任，绝对依赖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像赵启威那样轻易放手。脑中又渐渐迷糊，他安心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左岚就被人给晃醒了，睁开眼就见了戴云放大的脸，还伸手在他两颊上掐了掐，左岚迷糊中条件反射的就把那只骚扰他的手给捉住了。

“快起来，我给你买了早餐。”戴云又伸出另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脸上的肉。左岚揉揉眼，小声嘟囔：“戴云。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戴云起身将他拉坐起来，理了理他乱成一团的头发：“现在可不早了。你快去洗洗，过来吃早饭。”

左岚望向他身后，就看见赵启威孟易盛几人正狼吞虎咽的埋在早餐里，慌忙对他们大喊：“喂、喂、那可是戴云给我买的！”

赵启威从一堆吃食里拔出个脑袋，冲他嘿嘿一笑：“咱们都什么关系了，不就一顿早饭嘛！”

“那你们可得给我留点！”左岚着急忙慌的穿上鞋，拿着脸盆漱口杯就往外奔，生怕慢了点回来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戴云见他去洗漱，转身就替左岚叠起被子来，两三下就叠成了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继而又把床整整齐齐的理了理。

赵启威目瞪口呆的看着戴云，怔了半天才开口打趣道：“戴云，你这样可真像左岚的老妈子。”

戴云不可置否的朝赵启威笑笑，往上瞟了一眼他也乱成一团的床铺，轻轻一笑：“那要不，我也当一回你的老妈子？”

赵启威面上一红，连忙朝他摆摆手：“不用，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赵启威的自理能力比左岚也好不到哪去，平时也就其他几人实在看不过眼才帮他理那么个一两次。

不过他出声得有点晚，只见戴云此时已经抽了他的被子，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好几本饥渴的日本美眉封面的杂志，他笑着伸手拎了一本起来，随意的翻看了两下，勾着唇角不言语。

赵启威连忙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杂志，面色泛红的小声说道：“你别看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戴云这人身上有一股子清高的气息，仿佛不识人间烟火似的，本来都是大老爷们的，要换了其他人，他也就淫荡的一笑大家心中各自明白就过去了，但换了戴云，他就觉得给戴云瞧见了这些就跟玷污了他清白似的，弄得他羞愤难当的生出些罪恶感来。

见赵启威这么紧张，戴云也纳闷，但随即就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而随即抓起他的被子两头一折，也是不一会儿也成了个标准的方块。这时在水池边跟人挤了半天的左岚也终于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了，目不斜视的直冲到最里面，一屁股就把莫渊从凳子上给挤了下去，大手一挥，把桌上剩下的吃食统统扫到自己面前，二话不说就往嘴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