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么逞强。”和远舟忽然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甚至叹了口起,这对于一直平平淡淡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很
大的反应了,“偶尔示弱,也不是什么坏事。”
左擎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只是敷衍地略微颔首,然后说了句,“我先离开。如果有什么需要,吩咐门外的人即可
。”便匆匆推开门走远。
和远舟看着那挺拔却已经有些消瘦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眼睛深处闪过一缕复杂。他转过头,看着床上依然了无生气
的人,这个左擎苍未来最大的弱点,唇边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我还真是开始佩服你了,能把他整治得如此服帖。
”
左擎苍在烛龙大殿中召见了总坛的所有殿主以及将领。宏伟而可怖的烛龙神像前,左擎苍坐在宽大的教主宝座上,厚
重的靠背上一颗巨大的红色宝石有些暗柔地反射着辉映着整座大殿的火光。此时教主已经换上了华丽而厚重的锦服,
黑色的锦缎上细致地绣着红色的龙纹,宽大的袖口上缀着散碎的红色碎水晶,头上戴着代表教主权威的九阴冠,高高
的帽子上围了一圈白狐的毛皮,上面嵌满一周的玛瑙石。雍容华贵衬着他一身威严凛然,宛如神祗一般。
宝座建在一座三丈高的圣台上,白虎皮制成的地毯从他的座位下一直延伸到台阶上,拾级而下,曲折蜿蜒地铺展开来
。台下广阔的大殿,九殿殿主分列两侧,后领各殿的将领和布道师。而春夏秋冬四护法站在最前方,天地二明王分列
圣台两侧。
但是现在地明王和夏护法似乎还未回来。只有天明王齐飞宇站在右首,一身雪青色锦服,素雅大方,出尘的气质更是
衬得他多了几分飘逸温雅。
左擎苍环视四周,问道,“地明王还未归来么?”
齐飞宇垂首答道,“禀教主,地明王已于前日传信,夏护法被乾坤楼的人暗算受伤,因此误了些行程,大约再有两日
就会回来了。”
高阳受伤了?左擎苍十分不悦,眉间微皱,“乾坤楼么?很好,烛龙教不会忘记这笔帐!”
冷厉的声音,震得众人耳畔轰响。日均殿主迈向前一步,恭敬道,“教主息怒。乾坤楼此举,实在是自找死路,只要
教主一声令下,属下必定带人踏平乾坤楼!”
左擎苍却抬起手,“不,现在我们第一个要处理的,不是乾坤楼,而是瑶山派。”
天明王抬起头,“教主决定攻下瑶山?”
“此事拖得确实有些久,是时候开始着手了。”左擎苍用戴着硕大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摩挲着下颚,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的笑意,“瑶山此次衬本座与另外四派之主会面,企图将我等一网打尽。此等行径,已经犯了众怒,美人谷七杀道等
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多谢正道的愚蠢,攻打瑶山的时机到了!”
底下的殿主和将领中一些岁数较大的都是当年灭教一劫的幸存者,早就想杀上瑶山一雪当年之耻,现在听教主如此说
,热血澎湃。所有教众同时跪拜,高喝道,“教主英明!!!”
“天明王,本座要你拟出一份攻瑶的计划,三天之后交给本座。”
“遵命!”
此后,左擎苍又听各殿殿主汇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教中的各项事务,之后便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天明王。
齐飞宇是十年前加入烛龙教的,他的父母原本就是烛龙教教徒,后来在他的父亲在灭教之劫时死去,他亚父(丈夫国
中父亲的伴人的称呼)带着他逃了出去,只是由于受了重伤,没过多久也去世了,他由一户村民抚养长大,由于不是
亲生,一直被当成佣人使唤。后来机缘巧合下被他爹的好友,现在的烛龙教冬护法南归燕发现,带了回来。那年他只
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而左擎苍已经二十多岁,刚刚接任教中的天明王之位,看这孩子安静乖巧,偶尔便会指点他一
些武功。
齐飞宇从小就是个安静柔顺的孩子,但是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根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佳。明明已经过了习武的最
佳年龄,他却超过了很多从出生就在教中修习的孩子,甚至后来在一年一度的武赏大会上击败了九殿之一日钧殿的殿
主,震撼了整个烛龙教。
被认为是受到烛龙之神赐福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再过几年,只怕连四护法都要败在他手下。
左擎苍也一直对他青睐有加,登上教主一位后,天明王之位空缺出来,他便破格提拔了才二十出头的齐飞宇为天明王
。而后者也不负他之期望,对他的任何命令毫不犹豫地贯彻执行,行事干脆利落,让人很省心。如果说雪枫是左擎苍
的友人,那么齐飞宇就是他爱徒一般的存在。他甚至已经想过,将来如果不幸发生了什么,便要将教主之位传给齐飞
宇。
此时,殿中数千火烛的光芒悦动在那张明净的面容上,虽然是平淡的眉眼,却自有一片令人放松的清净柔和,宛如寒
冬松针上被风吹下的雪片,轻轻地在手背上融化的感觉。
每次一看到这个青年,就觉得十分放松,仿佛全身的筋骨都松懈下来。
“本座不在这些日子,九殿殿主有没有为难你?”左擎苍问。
齐飞宇微微笑着,垂眸恭敬道,“没有,诸位都很照顾属下。”
左擎苍微微颔首,“本座传给你信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场么?”
“没有,教主密函,属下不敢在人前拆阅。”
“很好。”左擎苍说着,若有所思地托着脸颊,半晌,才摆了下手,“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齐飞宇却有些关心地看向左擎苍,“教主,您气色不太好。这次出行还顺利么?”
“本座无事,只是有些累而已。”左擎苍说着,站起身来。
“属下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问吧。”
“您带回来的那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一个是本座的……恩人,另一个……是毒门的大公子,本座请来做客的。”左擎苍含糊地说道。
心知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但齐飞宇体贴地没有继续询问,只是说道,“属下那里还有点血灵芝,一会儿让人给教主
送过去吧?”
“无妨,你自己留着吧。”左擎苍摆摆手,便从偏门离开了大殿。
疾步赶回自己的房间,却见和远舟正立在他的桌案旁,翻看着他随手摊在桌上的几本书。听见动静,和远舟抬起头来
,一点也没有翻看别人私人物品的歉疚,反而十分坦然。
“你果然是武痴,就连卧房里也竟是这些秘籍宝典。”淡淡的一句评论,听不出褒贬。
左擎苍却径直走向床上的人,“他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恶化,但最好尽快开始传毒。”
“好,现在就开始吧。”左擎苍顿了顿,忽然面上露出些难色。
和远舟便问,“有什么难处么?”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保持昏睡状态?”
和远舟微微侧过头,似乎有些不解。
左擎苍含糊地说,“他已经清醒过一次,难保不会在半途醒来。”
“所以?”
“我不希望他知道解毒的方法。”
和远舟起初有些困惑。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但是转念一想,好像这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说,“好吧,我可以给他加
上一些药。这样他醒过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左擎苍松了口气。
他不想让唐煜觉得欠了自己什么。自己以前伤他良多,等到他好了,他要和他重新开始。
和远舟写了一副方子,让人去煎,然后自己开始为唐煜施针。等到针灸差不多要完成的时候,药正好被端来,左擎苍
小心翼翼地喂唐煜喝了下去。
等到一切完成后,和远舟起身,离开房间,跟着教徒去为他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只留下左擎苍和一个喘息逐渐粗重的
唐煜。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要顺利多了。左擎苍用药膏润滑了自己,尽量放松全身来接纳唐煜。这一次终于不再只是疼
痛,更多的是从身体深处狂涌而出的快乐。与情人最深层次的水乳交融,肌肤之间汗湿滑腻的相互摩挲,十指之间紧
紧相扣在一起,仿佛是三生三世也解不开的结。
伏在唐煜身上,有些精疲力竭的左擎苍温柔了一向冷冽的眼睛,略嫌粗糙的手指轻轻挑开唐煜额前的发丝。
这就是自己爱上的人,因为痴情花爱上的人。他的在他的里面,在他的最深处,他们离得这么近,仿佛已经把互相揉
进了心里。
不管那是不是因为痴情花的作用,他只知道,他的确爱上了这个飞扬潇洒的青年。这一点他曾经打死也不承认,知道
深深伤害了眼前的人。
他爱上他了,现在他终于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即使他知道他们并不相配。自己的岁数比唐煜大,又是个众人口中的魔
头,每天在腥风血雨里出生入死,怎么能给人带来幸福快乐?
可是,在他三十多年冷寂的人生中,第一次他开始害怕失去某样东西。他的人生已经被改写了,在闻过花香后张开眼
帘看到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的霎那,他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左擎苍了。
与其在孤独和悔恨之中度过一生,左擎苍决定,放肆自己一次。
就让自己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愿望,做一些努力。
事后,依然要承受二毒相斗的可怕痛楚。左擎苍很痛,而且连发泄的办法都没有。和远舟怕他自残所以点了他的穴道
堵了他的嘴,在化功散的作用下他也无法挣脱这些枷锁,只能无助地在痛苦的汪洋中沉没,被彻底地湮灭。
但是他很庆幸,是由他而不是唐煜承受这些苦楚。如果是反过来,他会觉得自己比现在痛苦一万倍。
最后他由于极度的疲惫,加上受的内伤一直没有得到完整的治疗,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和远舟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忽然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来。
男人的头歪在一边,黑发黏结在脸颊上,嘴唇由于被塞了布尔大大张开,眉间微微蹙着,强健的身体无力地蜷缩着,
是难得的脆弱。
这副样子,竟然十分诱人。令人有种想要进一步粉碎他的尊严,看着他无助哭泣的冲动。
和远舟微微提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挑开了他胸前的衣襟。蜜色的肌肤上反射着莹润的水汽,是因为痛苦而析出的
汗珠。再微微拉开一些,可以隐约看到那挺立在宽厚胸脯上的红艳茱萸,那样的精致小巧,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真是可惜,这样的人,却已经名草有主。
不过无所谓,就算有主,如果他想要,也未尝不可。更何况自己与他还有婚约。
但是,这个婚约究竟还能持续多久?照左擎苍这个样子,估计再过几天就会与他谈解除婚约的事情了吧?
和远舟沉静无波的眼睛坦坦荡荡地游走在一寸一寸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仔细看才会发现,那双深潭里已经暗流汹涌了
。
如果现在出手,对方不会有任何防备。
不过他还是停了手,把左擎苍的衣服拉回去,站起身,让人打来盆水。自己则坐在一边,慢慢把升上来的邪火压回去
。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成原本那个风轻云淡的和远舟,他拿起手巾,毫无邪念地开始为左擎苍清理身体。
第 15 章
雪枫和高阳回来了,天明王以及三护法亲自前去迎接。而左擎苍便在烛龙大殿里等候着二人觐见。
不多时,雪枫那道妖娆的身影就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幽光中,青丝雪面,颠倒众生。而跟在他身后的夏护法面色有些苍
白,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是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左擎苍没有坐在圣坛上,而是站在坛下等待着他二人。两人走到左擎苍面前下拜,“教主万寿。”
左擎苍道,“免礼,辛苦你们了。”
“呵呵,我是不觉得怎么辛苦,就是苦了小高,被乾坤楼的鼠辈用机关术暗算。”雪枫说着,有点咬牙切齿,尤其是
在讲到乾坤楼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阴冷得想吐着信子的蛇一样。
左擎苍便看向高阳,“伤势如何?”
“多谢教主关心。属下已经痊愈了。”
“好好休养。这笔账,烛龙教自会替你讨回!”
“谢教主。”
“先别说我们了。我怎么觉得教主你伤得比小高还重?”雪枫微微蹙起蛾眉,仔细地打量着左擎苍消瘦苍白的脸色,
“教主你太胡来了,怎么能单枪匹马的去当诱饵?!”
左擎苍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不是什么大伤。现在早就没事了。只不过这两天有点累而已。其他四邪都回去了么?”
“教主你把主力引开后,他们很快便与我会合,杀出重围后便各自上路了。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到达了。”雪枫一边
说着,一边仍然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左擎苍。
左擎苍被他看得全身发毛,直担心难道露出了什么马脚?
不对呀,身上应该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才对。毕竟唐煜一直昏睡着,一切都是他自己主动的。
这两天之间又传了一次毒,着实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雪枫看了半晌,然后才往前走了半步,低声说,“你真的没事儿?我怎么看你跟去了半条命似的……唐煜那小子呢?
我听齐飞宇说你带了两个人回来?”
左擎苍知道瞒不过他,便说道,“唐煜被飘渺宫刺客暗算中了毒,我把他带回来医治。另一个人是和远舟。”
雪枫一下子睁大眼睛,“你带着伴人和情人一起回来了?!”
“……和远舟还不是我伴人……”
“怪不得你这么憔悴了……”雪枫一副“我很理解”的样子,叹息着拍拍左擎苍的肩膀,“曾几何时,我也有过两头
不是人的状况……习惯就好……”
左擎苍一把拍开他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嫌弃,“你乱想什么!和远舟是来给唐煜医治的!”
“我没听错吧?”雪枫妖魅一笑,“你这伴人可真贤惠大度啊……帮自己伴人的情人医治?”
左擎苍不想再跟他胡扯下去了。跟雪枫谈论这种事,那是自掘坟墓。
“你们下去休息吧。明天到议事厅来,本座有事要和你们两明王商量。”左擎苍说完,就转身离开。
身后的高阳看着教主的背影,低声说,“我总觉得教主脚步有些虚浮。”
雪枫也微微敛起玩笑的神色,“我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呢。”
习惯性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却赫然看到坐在床上的人。
唐煜似乎刚刚醒来,靠坐在床头,有些慵懒地转过头来,眼睛半合地看着他,“苍苍?”
左擎苍忙走上前去,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单纯的喜悦,“你终于醒了!”
唐煜没想到也能在左擎苍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眉梢眼角的冰冷全部消融,深沉的双眼折射出跳跃的光点。
他有些惊讶,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问,“我在哪?”
左擎苍在床畔坐下来,侧着身看着他,声音低沉依旧,却多了几分温柔,“在章尾山烛龙教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