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悦挂了电话,还沉浸在喜悦里,回头被韩言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进来了。”
韩言将椅子转个圈,伸手打开主灯,然后转回来。明亮的光芒驱散了暗黄的床头灯营造的温柔暧昧。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韩言笑着嘲讽,“郑少跟你说了什么话,让你开心的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郑越说……”
那句‘开心的忘了自己姓什么’让韩悦蓦地闭嘴。
“哟,不叫郑少,改叫郑越了。你们的关系看来前进了一大步,”韩言促狭的加重音,“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该恭
喜你啊。”
韩悦低头无意识的摩挲着书桌。
“唉,我的傻弟弟,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人家心里只有李彻一个。他找你,除了利用你,让你帮忙,还能让你干什么
。你巴巴的贴上去,他也不过一句谢谢,回头跟李彻继续甜蜜。”
“不是的,你别这么说。郑越对我很好的。”韩悦焦急的辩驳。
“有多好,好到能让你忘了自己姓什么?如果他这次不是为了让你保住他董事的地位,我就让你跟他姓。”
“他,他只是说明天想跟我喝喝茶,说说话。”
“那我们走着瞧。”韩言了然的笑,“不过我问你,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利用你,你还帮不帮他?”
韩悦抿着嘴坐下。
“傻弟弟,像郑越这种倨傲骄妄,宁折不弯的人,就要狠狠的打破他的自尊,毁坏他的依仗,碾碎他的傲慢。等他一
文不值,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跪在地上求你爱他,求你上他,才叫有趣。”
“你想要他,哥哥帮你。”韩言搂着弟弟的背轻拍。
第十四章:对局(一)
约定时间是十一点,韩悦如往常一般提前四十分钟出发,被兄长嘲笑加白眼。
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十一点整,郑越出现在门口。西装,浅灰羊呢风衣,黑色短发,发梢拢在耳后,习惯性的皱眉。
在看到他时,严肃的嘴角提起些微笑意,直直的向他走来。
《大齐风云》的片段这两天出了,据说拍的很不错,不少投资商都有意向。但因为郑越的处境众所周知,所以投资商
们刻意为难,提的要求都很苛刻。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定很不好过吧。韩悦想。
郑越将风衣搭在椅背坐下。
尔后如韩言所料,郑越提出了有关大会的话题。
韩悦突然打断他:“郑越,如果我帮了你,你会喜欢我吗?”
郑越切着牛仔骨的手停顿下来,吃惊的抬眼望他。韩悦容貌稚嫩,一张瓜子脸,皮肤如牛奶般白腻,眉宇间透着青涩
与柔软,惹得邻桌不少女性偷偷打量。
就算一脸豁出去的样子,也只像个刚同小女朋友吵架的小男孩。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韩悦撑着桌子,小声恳切的说:“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郑越向后靠在椅子上看他:“这是交换?抑或是胁迫?”他抿起一分嘲讽的笑,取出一张钱放在桌上,拿起外套就走
。
郑越丝毫不动感情的样子让韩悦心像被钝刀子划了一般疼,郑越走开两步,他推开桌子,磕磕绊绊的拽住郑越的袖子
,埋头着急的说:“郑越,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走。”
郑越停下步子:“韩悦,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彻,如果我答应你,那我之前的作为,岂不全是可笑之极?”他回头
冲韩悦抚慰的笑笑,“我没生气,你之前帮了我不少忙,我应该谢谢你的。你是韩氏的人,这次不帮我也是理所应当
。”
韩悦手中一空,他低着头,眼泪坠下去。早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可真正听到了,还是为自己这些年的犯贱,而无可抑
制的心酸。
郑越不知他哭了,拍拍他的背。
走出大门,韩言已经等待他多时。
“伤完我的弟弟了?”韩言道,“郑少真是受欢迎,把我那傻弟弟迷得像只飞蛾,明知烛火无意,烧尽自己也是白搭
,依旧奋不顾身。”
郑越默然,道:“韩言,你做这些,是急着向韩氏证明你比韩则强?”韩言是韩父的长子,但这一代的嫡长孙却是韩
则。
“我最讨厌他那种因为生得早,所以一出生什么都不必做,只等着掌权的人了。所以我讨厌韩则和郑大少,却很欣赏
你。郑少,要不是李彻的出现,你的继承权应该是稳稳当当的吧?”韩言故意揭他疮疤。
郑越跳过话题:“被你欣赏有好处?”他绕过韩言打算上车,韩言却抢先打开车门挤了进去,示意郑越坐副驾。
郑越盯着他。他丝毫不让。郑越只坐好到他身侧。
“好处是,当你落魄的时候,我会把你从街头领回去,好好养起来。”韩言笑吟吟的提溜过郑越手中的车钥匙,开出
停车场。
“你要做什么?”郑越冷着脸。
“你现在想去找郑大少吧,让他在大会时帮你。我刚好得知他和韩家不学无术的嫡长孙在一起玩游轮party,我带你
去找他啰。”韩言冲郑越露齿一笑,“说起来,自从李彻来了之后,你什么聚会都不参加了,啧啧,干净的就像个高
中生,你知不知道圈子里有多少人嘲笑你。”
郑越系好安全带:“嘲笑我的人多得是。”他拎起一本八卦杂,封面就是他和李彻的照片。甚至金融杂志的社会版都
有他的一席之地。
“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觉得你的付出都值得?”
郑越不理韩言,韩言独自眯着眼睛笑:“郑少,以郑大的智商,我觉得你很难说服他。”
“你别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你和谁的关系,哪里是我挑拨的了的。像李彻那样,件件证据直指是他所为,你一点都不信。而郑大,我什么都不
用说,恐怕你日里夜里都提防着他吧。”
汽车在街道中穿梭。
韩言忍不住去揣度身边的人究竟在想什么。郑越一直对他的动作不置一词,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仿佛依旧是朋友,见面时郑越除了脸色冷点,其余与以前一般无二。他一方面很得意,觉得郑越不过尔尔;一方
面小心翼翼,生怕郑越故意让他自大,其实暗地挖了陷阱。
“没用的,韩言。”郑越静了很久,转头将手臂搭在他肩膀,拇指抚摸他的发鬓,“就算李彻拿枪指着我,我也愿意
相信他那一刻是为了迷惑敌人。”尔后随意的描摹捏弄他莹白的耳垂。
韩言有些气息不平:“如果他杀了你呢?”
“那么他一定是为我考虑,觉得我死了会比活着幸福。”郑越淡淡的说。
郑越乘游艇上了游轮,在乌烟瘴气的休息室找到郑大。
“哥,我有事跟你说。”他示意金发美女们出去。美女们调笑没情趣的青年,在他格格不入的白衬衣上印了几个吻痕
才离开。
“你说。”郑大眼睛发红,明显high了。
“算了,还是下次吧。”郑越觉得郑大不在状态。
“没事,你说。”郑大拽住弟弟的手,喝掉一大杯冰水以示清醒。
郑越点点头:“你知道韩言策划了一场投票,想把我驱逐出董事会。”
郑大拍桌子:“是啊,这韩言太过分了。弟弟别怕,哥哥到时候一定向着你。”
“哥,”这个轻飘飘的承诺丝毫没有让郑越满意,“爸爸在医院,韩言跟你关系再好,毕竟姓韩。如果我出了董事会
,郑氏物业就权利旁落。随后他们借助会这个跳板,一点一点将我挤出郑氏。到时候,郑氏岂会有你的立足之地?郑
氏由我们掌控,总比由外人掌控来得好。我们两兄弟才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总不会害你吧。”
“弟弟,这个道理哥哥怎么会不明白。你放一万个心。”郑大信誓旦旦。接着在郑越离开后拨通韩言电话:“喂韩言
,我搞定那个傻弟弟了。他相信,他绝对相信,你放一万个心。股份承诺记得要兑现哦。”
郑越对郑大只是尽一把力,其实根本没信过他的话。下午有个临时股东会,他换下衬衣,趁中午有空,去医院探望郑
启。郑启大部分时间在医院昏睡,帮不了他什么忙。不过如果郑启不昏睡,别扭的两父子大概连面都不会见。
他陪了郑启两个钟头,没提郑大,只讲了些公司的趣事。
“对了爸爸,”他忽而想起什么,“你知道吗,撞你的那个人,今天被保外就医了。而且医院里,他一直等不到的肝
源也突然到了。很幸运吧。他将在一月做移植,预计四月可以恢复健康。他如果死在刚出院的那一刹,想必会很遗憾
吧。大概要比死于绝症遗憾得多。”他弯下腰贴着郑启的脸,“所以爸爸,不要急。就算处境再艰难,桎梏再多,我
也会竭我所能。”
股东会主要是关注郑氏如何应对危机。几个月内,郑氏三支股的股价贬值率分别比大盘高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二十。物业被韩氏插足,酒店业在竞争对手荣氏面前节节败退,倒闭了两家,还有五家被荣氏收购。
郑氏的两名继承人,郑大不入股东们的眼,郑越太年轻,经验不足,算是不过不失。
到会议要结束的时候,不知怎的,议题变成了郑越投资的电影。
股东们认为此电影引发是郑氏一连串问题的导火索,提出诸多要求对内容进行删改。郑越哭笑不得,说此电影由他私
人投资,是他的私事,股东们无权置啄。
但在股东们看来,郑越代表郑氏,这不能算作私事。
郑越自然不满。郑大指望不了,他单枪匹马与股东们据理力争。期间魏太傅不知怎的被他们说通了,也致电劝说郑越
。
于是郑越节节败退。妥协的结果是电影得改,不伦情节去掉。好处是电影可以算在郑氏投资案里面,但预算嘛,会批
个三万还是五万就不好说了。
回家的路上,郑越在电话里对李彻简直不知如何开口。李彻已经从魏太傅那里提前知道了,轻松的劝他无须在意。
郑越上到公寓二楼,两个保镖向他报告,今天又有人到门前贴标语骂李彻,都被他们赶走了。
他收到的压力不比自己小多少吧。郑越有些自责。
透过窗帘可以看见李彻来去的身影。手风琴声从里面流泻出来。
郑越一直想要李彻搬到自己的私人公寓,可李彻不干。郑越好说歹说才以自己的爱好为借口,为他添置了六台音响。
推开门,微暗的灯光笼罩着深绿的窗帘,鹅黄的墙壁,和半旧不旧的家具。李彻穿着淡绿粉点围裙,背着他在餐桌前
忙活。
郑越关上门,挡住了外面的清冷。
他忽然觉得心中一暖。
小小的房间环绕着满是异域风情的乐声,节奏悠扬而缠绵。
温馨的像家一样。
郑越丢下外套,从背后轻轻搂住李彻的腰。
第十五章:对局(二)
郑太太建议儿子联姻以走出困境。这次郑太太的品味提高了不少,陈娇,刘陵,荣氏和韩氏的几个女儿,都在她的新
妇候选人中。
临近元旦,郑越不愿在家与母亲起争端,干脆搬到了李彻的公寓。
鸿岛冬日的天空灰沉沉的,却不寒冷。圣诞刚过,街道上还尽是彩灯与圣诞树。人们带着喜色,等待迎接另一个节日
。
魏太傅回了内地,剧组休假。郑越放假前最后一天下班到李彻家,发现李彻的个人物品都有被收拾过的迹象。他猜测
李彻也要走了。
这些天李彻对他格外体贴,他随口说一句想吃什么,中午或晚上,餐桌上必有那一道菜。暖饱之余,郑越在沙发上阅
文件,李彻埋头写毕业论文。因为房子小,不用回头,余光总能看到李彻认真的侧脸。郑越觉得这或许就是自己想要
的生活了。却只是最后的温柔。
在一起时,李彻总坚持用自己的钱。华盛为他接了些工作,李彻除了养活他们两个,还能往家里寄钱。
郑越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两人有时在家里吃,有时去街边小店。沿街一家一家的试过后,李彻爱上了辉记面馆的牛腩
面,两人便常驻这家面店。
郑越和李彻大概是先上车再恋爱的典型。郑越在鸿岛即使算不上花花公子,也绝非纯白无暇。但与李彻在一起,虽一
开始就直冲本垒,可两人仿佛自那之后才开始恋爱,纯情的不得了。走在路上,维持着五厘米的距离,手都不牵一个
。
围观的狗仔队大呼上当受骗,等奸情简直等瞎了狗眼,有这时间关注两个小朋友谈恋爱,还不如早早下班吃饭。
郑越倒是满足得很。出了面馆,尔后自超市购物归来。走过一家家店铺,大大小小的招牌横亘在熙熙攘攘的行人头顶
。人声嘈杂,霓虹灯绚烂。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并肩行走。能感受到身侧那人的温暖气息,足够了。他想。
李彻随意买了张报纸,看到内容扑哧一笑。
《郑公子为爱落魄,日日食牛腩面》,配图是郑越和李彻在拥挤的小店里的背影。
李彻笑道:“我还以为二十二块钱一碗的牛腩面很贵了,原来我还是亏待了你啊。”
又翻到另一则《昔日保时捷今何在,一双波鞋走天涯》,旁边是郑越穿运动鞋牛仔搭配大衣的照片。记者将他的处境
大肆嘲笑一番,并声称郑越正在为离开董事会后的贫穷生活做预演。
“我只是换了一辆宝马。”郑越表示无奈。李彻不知两者的价差,点头同意。
股东大会终于在周一召开。略有些分量的股东尽皆到场。有不少媒体播报现场。
韩言上台宣讲了一番郑越的过失。投票时,摄像机对准几个年轻俊杰间的暗流汹涌。
郑越关注的看着郑大上台。郑大投毕了票,回头对郑越笑笑,然后将注意力投向韩言。韩言示意韩悦上台,韩悦略微
愧疚的看了郑越一眼,没得到任何回应,低头咬着唇,心一横走上去。
韩言对郑大点点头,尔后向郑越挑眉。
最后到了统计数据的时候。
记者对观众讲解:郑二少此次成败,全在郑大,郑大到底会不会帮助弟弟呢?那么结果是,郑二少……留任执行董事
!郑越先生,原来郑大少真的很关心你呢。咦,郑大少怎么看起来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更奇怪的是,韩氏兄弟居然临
时退场了。其中究竟有何玄机呢?
韩言将韩悦带到洗手间,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瞪圆眼睛:“韩悦啊韩悦,你这些天做这些表演,就是为了跟郑越合伙骗我?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娶你还是给
你上!”韩言揪着韩悦的衣领,将他勒的脸色发紫。
韩悦脚一软,跪在地上大声咳嗽:“他,什么也没给我。”
“你脑子有病?”韩言踹了韩悦一脚。他觉得弟弟简直不可理喻,“你是情圣还是傻子?”
“人一辈子总要傻一次。”韩悦艰难的站起来,回忆起郑越对他说‘你当时告诉我,你是你,你哥是你哥,还算不算
数’的样子。
他闭眼软软的靠着墙,疲惫地说:“哥,对不起。”
即使冬天,马场依旧碧草青青。郑越陪荣少骑了几圈马,荣少停住回身笑道:“郑少,你这一场赢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