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知道了。”
“糟糕透顶!”
“呵。”
“我说这些……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本来也不想说……到这一步我不是要挽回什么,什么也无可挽回了。只不过是想陈述事实吧,有点不太甘心。本来这不甘心,随着时间慢慢蒸发了,谁也不是没感情的人,我跟他在一起……说实话,并没有什么不快乐,也很稳定,也有感动的时刻……其实一切就这样下去了,也就这样下去了。偏偏……我又遇上了你,我真的是想极力回避的,我知道……我一看到你,肯定会……可,就那么遇见了,而你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再之后,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就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我向你示好,你拒绝我……我越想要接近你,你越是跟我拉开距离,我一想到,你是顾及那个人的感受,我就……包括那天,我心里特别难受,找闫力陪我喝酒……咱们明明离着那么近,却想见不得见……我喝了很多,闫力也被我灌得一塌糊涂……他回不去了,我就拖他回了房间……并排躺在一起,我确实想跟闫力做爱,可……我就是想气你,我就是……明知道你不会在乎了,我……可是我悲哀的发现,我不能。我不能还要硬装出我能……我其实真的不想把闫力卷进这场无聊的风波……他真的帮到我很多,他……”
袁振轻拍着景燃的手臂,认真的倾听着。
“很荒唐,是吧。我自己都知道荒唐。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每次飞来,我就会心情恶劣,一边照顾他父亲,一边想着你。每次飞回去……躺在他怀里,我又一整夜一整夜的内疚。反复的翻身,他就会醒过来,抱着我,问我怎么了,我根本无言以对。明明知道我有了现在的生活,可是好像飞机一落地,我就……我就进入了旧日的时间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接受了你的示好,你要怎么办?”
“最可怕的就在这里,我想过。而且在想象中,它进行的异常顺利——我会辞掉国外的工作,然后收拾行李回国,再然后……可是,每天我醒来,他做好早餐在餐桌上看报纸,我端着咖啡杯在他对面坐下来,眼睛总会红,还要推脱说是没有睡好。他什么都不多问,只是将餐盘放到我面前。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其实我根本不会顺利的跟他分手,我一样会难过……”
“那现在我们知道你说出来的原因了。你要结束一端。而这一端,是已经流逝掉了的我们,你跟我。”
景燃靠在了袁振的怀里,像是赞同一样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你还是幸福的。我真的不是挖苦你。你并非,不爱他。你只是,太恨我了。”
“如果真的是恨,为什么我现在又恨不起来了?”
“不值得吧。不值得为我打破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呵呵。你值得我爱,在一起的那些时候,每一刻,我都知道。我不恨了,是因为,全说出来,我发现,它就是这样了,结束了,没有谁对了、谁错了。后悔或者不甘心,无济于事。”
景燃慢慢平静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说了许多话,直面的、理智平静的。
在此期间,袁振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时间仍在,是我们飞逝了。
98
“干嘛去?”龙妈妈从厨房出来,一边擦护手霜一边看着往玄关去的儿子。
“回家。”龙语走到门口,换鞋。
“九点还不到呢!”龙妈妈快走了两步,立在了儿子面前。
“你跟我爸早点儿休息吧。”
“急着回去干嘛啊?”
“我不回去待着干嘛?”
“你这孩子。”龙妈妈撇嘴,“就跟家里住呗,明天还不是要过来?”
“一码归一码,我认床。”
“你认什么啊你!你哪儿不能睡,真是的!”
“行啦行啦,你歇会儿看电视吧。爸,我走了啊!”
老爷子跟客厅应了一声。
“你开车慢点儿。”
“没喝!”
“喝不喝你也悬。”
龙语开了门。
“诶。”龙妈妈拉住了儿子的袖子,“想着啊,明天带他过来。”
“我没健忘症!来不来不保证,也没提前说。”龙语点了一支烟。
“怎么没提前啊,刚才吃晚饭我不是就说了嘛!”
“那就叫提前啊?你这人也忒霸道了。”
“哎呀我又不跟饭里下药,他干嘛不愿意来?”
“首先,他没说他不愿意来,来不来我还没问;其次,你就是下药他也想不到,来不来看他是不是愿意来!”
“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人家不愿意来!”
“他妈……”龙爸爸看不下去了,“关门吧,风都进来了。”
“你赶紧进去吧,快,赶紧的。”龙语借势催。
“来啊~”龙妈妈探出半个身子喊。
“我跟他说!你进屋儿吧!”
“他吃辣吗?”
“妈你要死啊?”
“小兔崽子!”
龙语按了电梯,龙妈妈不情不愿的关上了门。
“你也是的,他自己不想回来嘛。”龙爸爸喝了一口茶,“这都听不出来。”
“干嘛不愿意回来?之前三十个生日哪个不是我替他庆祝!”龙妈妈老大不乐意的坐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不想想你儿子几岁了啊!难道他六十大寿你也亲自操办?”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还说儿子不愿意来,分明就是你表现的不热情!你就嫌他跟男的在一起!”
“你怎么又来了……”
“我怎么了?”
“他妈……你是文化人……”
“我不跟你说了,说也是白说,他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你又不科学了。没我你自己哪儿来的他?”
“不说了不说了,你也不在意他。”
龙爸爸叹了一口气,续茶去了。
龙语开车往袁振那儿去,路上想给他打个电话,说早脱身了,问问他想去哪儿耍么。奈何,电话没打出去,来电就进来了——剧组。导演冬子谄媚的跟他聊了会儿,龙语烦——准他妈有事儿。有事儿还不直说绝逼是操蛋事儿!这一问,龙语想跳海。冬子说:是这样的,龙语你听我说。
我靠!龙语心里骂。你丫想痛说革命家史是怎么地?我也得有空听你说啊!
果不其然,操蛋事儿来了:剧本得改,而且迫在眉睫。理由是投资方合理的要求——成本太高。什么什么都太高。譬如,人家红笔一圈:飞机起飞。飞机又不按你安排起飞,演员说错一次台词就得等下一班,这来来回回成本不低啊!
龙语肺都炸了,“丫怎么不说轮船租借成本高啊!”
冬子曰:“他嫌了,我还没说到。于是综合考量吧,我觉得同期录音是做不到了。那既然后期制作,很多音效就有些难为人,所以……”
龙语暴骂:“你妈逼啊!丫知道自己投资干嘛呢嘛!”
冬子曰:“你就当他不知道吧。这帮人,口袋里的钱,不好摸,越来越不好摸!人家说了,鞋有几双,钱没有——这是一家新兴的鞋品牌。”
“你瞅你拉的鸡巴赞助吧!”
“还不如鸡巴呢,你快别骂了。于是,你看你最早什么时候能过来?”
“过去哪儿?”龙语接上了耳机,前头有警察。
“还能哪儿,你外景写的哪儿?”
“我操!”
“别操了。有钱的都是大爷。操大爷也不顶用。”
“去不了,下礼拜有个颁奖,不得不去。”
“所以我问你最早什么时候能来啊!”
“圣诞、新年、春节……”
“你别数了,最迟下周末,你看行吗?”
“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告诉你马上就得开机,制片快急了!”
“他们有不急的时候嘛?有嘛!永远都嫌进度慢!你让他们拍一个试试!”
“行啦行啦,你看我都习惯了,你也习惯习惯。不能耍大牌,你看演员还没耍呢。”
“我挂了。”
“等你啊!”
“不去!”
“订了机票提前通知我,我看看让谁接你去,这地儿不好来。”
龙语挂了电话,一脑门子官司。你说1,他说2;你说2,他说2;你说3,他还说2!跟他们这帮人说话,各个全是选择性失聪!
上了二环,眼看就到袁振那儿了,龙语扔开了手机——不打了,还十分钟就到,打什么打啊!
屋里照旧是灯火通明。对于袁振来说,怕是不知道嘛叫熄灯。龙语时常把他想象成某外星人——不见光就得死。
蹬蹬蹬上楼,拍门,没人应。
嘿!老子懒得掏钥匙,你还就这么不配合!
龙语跟兜儿里一通翻,一边翻一边嚷嚷:“你丫嘛呐!招妓啦!”
门内狗声沸腾的呼应他——伴奏。
钥匙捅进锁孔,咔哒一声脆响,龙语进门,差点儿让龙小猛扑一跟头。
“你丫什么时候能不这么2!”龙语拍狗头。
袁振不在。
嘿,人呢?他车在呢啊!
龙语蹬掉了鞋,趿拉上拖鞋往里走——他也不想这么麻烦,可更受不了袁振的数落。让他瞅出来他又穿着鞋进屋儿,准免不了唇枪舌战。
龙小猛跟着龙语,来福跟阿花跟着龙小猛,一人三狗十四只蹄子吧嗒吧嗒。
龙语往沙发上一坐,刚要摸烟打电话,猛然看见了茶几上的白纸。
美爵809,还用框子框着。
“呦嗬~”龙语乐了,翻过纸看看,背面是菜谱。
啧啧,玩儿个浪漫也省纸。给浪漫贬值!
虽然是满含嘲讽的盯着那张纸看,可龙语不禁嘴角上扬。
龙小猛此刻拱着龙语,意思是:来玩儿啊!
龙语点上了一颗烟,摸了摸狗背:“今儿不陪你玩儿了,看家。”
于是乎,龙语进门不到五分钟,又出来了。并特别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倒车进院儿——看看,佳人有约!
其实……龙语之所以脑补这么严重,倒是不能怪他。
就头些日子,两人办完事儿趴在床上,龙语一边抽烟一边说:我觉得特别可怕。如果今后每一天我睁眼,都看见你睡我边儿上,那得多摧残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别插嘴!最可怕的是,我以后只能跟你做爱,在这张床或者我们家那张床,睁眼闭眼都是如此的一成不变……惨绝人寰呐!
袁振反驳了,反驳的简单利落:你怎么不为每天都是同一个人给你做饭感觉悲哀啊?
小样儿的。
龙语开出了胡同,拐上大街准备上二环。
你还是能想点儿点子出来的嘛!譬如为庆贺我大寿,提前订个房间庆祝。孺子可教。
虽然这很俗不可耐,俗到他跟都市剧里都不写,然而,以袁振那个思维,这就是突破了!
有这个心,就行了。
慢慢教。
美爵……西单那个呗。
99
泊好车,龙语下来,步行一会儿进了酒店。
来到电梯处,按了按钮,等电梯下来。进去,他从电梯侧壁打量着自己:没有愁容。又老了一岁,但没有愁容。袁振偶尔为之的浪漫,让刚才冬子那通电话都不显的那么操蛋了;让赵昕的不知有否归途的旅行都不显的那么操蛋了;让他妈的碎碎念都美好了起来——就带他过去呗,难得老太太张罗一回。
你跟他不是差不多定了嘛。
母亲的话浮现于耳畔。
什么定不定,那龙语不知道。差不离就这样了,可能性很高。
电梯门叮一声开启,龙语不自觉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心有些跳。
咚咚叩了两声门,龙语盘算着那位开门,他是不是应该亲吻他一下——这才够配合他恶俗的浪漫嘛!感谢上帝,最好没彩炮什么的东西……
然而……
门是从里面被拉开了,就是开门那人吧……
不认识。
刚要说:对不起敲错门了。龙语话到嘴边儿咽了下去——这人他有印象。谁来着?
见过,虽然印象不深,但绝逼见过。
真巧,敲错门都敲的熟人门儿。
难道我睡过他吗?
那是跟哪儿睡过?
哎呀,不妙。这要是被缠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是装不认识吧。
“抱歉,敲错门了。”
景燃始终盯着龙语看,几十秒之内,他的脸部出现了数个表情。
他怎么来了?来了还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什么路子?
龙语转身想走,不料此时,有声音钻入了他的耳膜——龙语?!
龙语这一回头,惊了。袁振站在房间内,穿着浴衣,手里抓着一个电吹风。
龙语瞠目结舌,但这状态只持续了十秒钟。这十秒钟内他还记起了开门这位是谁——袁振的前任。
“哦,咳!”
这是龙语离开前,唯一说的俩字儿。
“他可能……误会了。”景燃看向袁振。
袁振不想说话,这冲击来的有点儿大——也太背了!
实际上,他早该离开了,如果他没碰翻那只该死的杯子。酒洒了一身,马上擦了,可还是渗透进了衣服里。袁振说不碍事,景燃说别呀,你这样出去又没开车,多不好啊!袁振说,又不会感冒。景燃说,是丢人吧。袁振说,反正黑灯瞎火。景燃说,可这里是西单啊……
于是乎,景燃叫了客房服务,把袁振的衣服送洗了。房间有点冷,景燃便叫他洗洗,然后钻被子里等衣服——反正不会太久。
可谁知到,他刚刚洗完吹头发,结果……
更加悲剧的是,自己显然不能这么追出去……太不成体统了!
打电话吧。可就怕龙语不接。
这简直……无妄之灾!
袁振走到床头柜处拿过了手机,给龙语拨打过去。比不接更让人郁闷的是——不在服务区。
景燃看着袁振皱着眉头挂了电话。
“被拒接了?”这话说得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口气。
“打不通。”
“在电梯里呢吧。”
对啊。袁振一拍脑门,真是急糊涂了。
看着他这副急火火的模样,景燃笑出了声儿,这还真是少见的表情。当然,得承认,这也是袁振没遇到过的场景。他这个人,这辈子学不会偷情。
“对对,有道理。我继续……”
“你很怕他误会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