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苦着一张脸啊,快成祥林嫂了我告诉你。这世界没了谁也得转。”
赵昕走了过去,龙语不知道他要干嘛,端着粥碗看着赵昕。赵昕站定,一颗一颗解着龙语线衣的扣子。
“我操……你丫干嘛?发情啊!”
赵昕不理他,手还在一颗颗的对付那一排的扣子。这排对付完,还有里面衬衫那一排等着他。
“嘿嘿嘿,真疯啦!”
“果不其然。”等到龙语坦胸露乳,他除了啧啧,什么也不想说了。
“麻烦您再给我系上行么?冷。”龙语洗澡时候就看见了自己一身的吻痕,任伟是故意的,他知道。
“扣子系到脖子,我就知道……”
“你知道还检查什么?”
“你确定你今天要去袁振那儿么?”
“就是确定才换的衬衫。”龙语喝完了一小碗粥,把碗放到了水池里,自己动手系扣子。
“你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我是想知道,你如何能面对袁振。”
“我强项。”龙语笑,“逢场作戏我最拿手。哈哈。”
“我居然会以为你喜欢袁振……看来我是不大正常了。”赵昕说着,走向水池,开了水洗碗。
“这词儿让我恶心,今天不想再听见了。”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没心没肺。都活成你这样儿,这世界上也没什么可痛苦的了。”
龙语点了烟,出去了。
赵昕会把碗摔了,他一点儿都不吃惊。唯一不理解的是,他又不是今天才绝望,何苦非这么激烈的表达出来?
难道你对我还能有所期望?
我自己都不抱此等幻想了,呵呵。
在浴室从镜子里盯着自己看的时候,龙语就对自己说:你没救儿了。
赵昕好一会儿才从厨房出来,龙语叼着烟看着他,看他拿外套,看他走到玄关去穿鞋。
“我是爱上他了。”龙语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起了身。
赵昕停下了系鞋带的动作。
“可我对自己无能无力。”龙语在赵昕身边蹲了下来,“我今天不想去,可一想到他会失望,我就没法儿不去。”
赵昕的嘴动了动,但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我想跟他断了,我也这么做了。可……我也不是不想就这么跟他在一起,但我没法让自己……我不想伤害他,可我就是在伤害他。而其实,他也在伤害我,伤害那个多年来都我行我素这般的我。”龙语这么说着,忽然想起伍岳曾对他说:你不伤害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伤害你。多精辟啊!
赵昕坐到了地板上。
龙语继续说:“如何是好,我不知道了。我不想改变自己,但不改变,我一定会失去他。其实无论怎样,我都会失去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啊……”
“到时候陪我大醉一场吧。”
“没人逼你改变,如果你是认真的,不知不觉你会改变。当然,变了也不一定就能……呵呵。”
龙语和赵昕出门已经过了两点。赵昕还是搭了龙语的车,就如同他说的,我肯定不可能在他那儿过夜。
车载CD播放着Frank sinatra,这是赵昕喜欢的老唱片。他沉浸在音乐里,脑海里有个问题始终萦绕不去:跟龙语一起欺瞒袁振,是对,还是不对。
这问题很难解。
同样难解的是:袁振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明知道龙语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动感情。
没道理可言。
他有自信能让龙语改变吗?
想到这里,赵昕想起那天翻看相簿,里面插着这样一张照片:龙语背着袁振,身后是模糊的人群、鲜艳的烟火。
赵昕从不奇怪会有那么多人会迷上龙语,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同时,他也是个坏小子。越危险越迷人。
相对于对袁振的担忧,赵昕也为龙语担忧:爱的越美好,失去的时候越痛苦。
“诶,我想起那天黑皮讲的一笑话。听吗?”等变灯的时候,龙语问赵昕。
“讲吧。”
“香蕉先生和女朋友约会,走在街上,天气很热,香蕉先生就把衣服脱掉了,之后,他的女朋友就摔倒了。”
赵昕没笑。
“冷是吧。”
“你觉得呢?”
“再来一个。小明一直央求妈妈让他当艺人,妈妈说‘你年纪还小,以后再说’,小明不死心,还是不断求妈妈,最后妈妈受不了了,发飚道:‘我们生下来就是红豆,不可能成为薏仁,你死心吧!’薏仁就是苞米那个薏仁儿。”
“……太冷了。”赵昕挤出两声干笑。
“这个世界就是由许多不好笑的冷笑话组成的。”
75
“你吓我一跳!”
吻落在后脖颈上,害龙语差一点儿就扔了手里盛汤的木勺。
“好端端的,你紧张什么?”袁振的下巴搭在了龙语的肩上。
“去去,躲开,一会儿赵小0号丧了。赶紧让我把汤送出去。唉,真不是我说闫力,就那点儿酒量,还叫嚣个蛋啊!”
“你不想跟我说话?”袁振说着,从身后环住了龙语,嘴唇几乎是蹭着他的耳垂在说话。
“你也喝多了吧?”龙语皱眉。
“没有。”
“没有就见鬼了!”龙语无奈,放下了汤匙和汤碗。喝汤那位得等一会儿了。
想让他站好,却事与愿违——反倒是越来越歪——龙语被袁振挤在了墙上。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他们鲜少会处于此等对调的立场:龙语没喝多,袁振倒是有些上脸了。
“我给你灌碗儿醋得了……”
“那就能醒了吗?”
会吻在一起,谁也不觉得意外,彼此口中的酒气、烟味,并不令人反感。那种热度与气息,对彼此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赵昕与小闫和小许两人随意的攀谈着,这好歹让时间没那么难捱。下午他和龙语到的时候,小闫和袁振在,他们来了大家就开始打牌。打到傍晚,袁振和赵昕一起准备晚饭,剩下龙语和闫力拉耗子。
由于两人并不交好,于是这牌局多少有些较劲的意味:一开始用贴纸条作为惩罚,后来觉得不过瘾,又改作了脱衣服。
小许到的时候,闫力身上剩下一条牛仔裤,龙语比他多件儿衬衫。
倒是都不怕感冒!
这会儿,闫力显然喝多了,躺在小许腿上,眼睛睁不开,嘴却不闲着。
“浪荡男给我盛汤盛哪儿去了?不会人都到了大兴吧?”
“你不是不想喝嘛,现在又催……”小许轻轻的给闫力捏着头,话语里有些责备的意思。
“喝不喝在我,盛不盛在他。”闫力抬手刮了刮小许的鼻头,“懂吗?”
“等会儿吧,袁振好像过去催他了。”赵昕说着,用酒杯碰了碰闫力手里的酒杯,也跟小许碰了下儿杯。
“你也够能喝的啊。”
闫力说着,靠了起来,亲了小许的手一下儿。
“高兴嘛。”赵昕笑。只是,脸上的笑容与内心的失落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今天一进门,打过招呼,闫力就问:你BF呢?赵昕没说实话,一笑带过:他在忙。闫力并未觉察到谎言,顺着问:忙什么啊,难得碰次面儿,能来就来呗,不行我给他打电话。赵昕慌忙说:不是不方便嘛,在国外呢,他妈妈身体不大好,他特意过去探望。
实际上,赵昕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他不懂他为什么不愿去面对他们分手的现实而是选择去粉饰太平。
龙语的拥抱倒是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令他可以靠在他肩上将这些话说完。
自欺欺人,仿佛,倒是对目前情况的一种挣脱。
他是多么盼望一切都不是真的啊。多么希望自己从没说过那句:分开吧。
“赵昕,你眼睛有点红。”小许说着,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沙眼吗?看起来蛮严重的。”
“啊,不是……”赵昕接过了纸巾,蹭了蹭眼角,“长针眼了吧?”
“好家伙,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闫力说着,眼睛随意扫向厨房。厨房的门半掩着,此刻,毛玻璃上映出了交叠的身影,“哎呦喂,我说我那碗汤怎么回不来了呢!”
“够了吧……你也够能起腻的。”龙语的拇指摩挲着袁振的脸颊,唇若有若无的亲吻着袁振的那双唇。
“你在拿我和谁比?”袁振的手早已顺着龙语衣服的下摆钻进去,此刻正贪婪的覆盖在那细腻的肌肤上。并非说他像孩童般拥有着生命的精华,而是那皮肤保养的在意仍旧可以挣脱在时光之外。龙语从不是那种极度紧张自己的类型,然而,你得承认他对自己的关注。任何的细枝末节,都有种近乎偏执的考究。说白了就是,无论怎样过度挥霍,至少也要看上去很好。
“我头一次发现你酒品这么差。”
“呵呵。有么?”
“一会儿我们早点儿回去,你躺会儿。”
“你要回去?”
“嗯……回去。”龙语环着袁振,在他耳畔低声说。
“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我的礼物留下来陪你,包你做个美梦。”
说起这份礼物,那是龙语一早准备好的:一套自然音效的睡眠伴侣唱片。据说对治疗失眠有着绝佳的效果。且,可以保证睡眠质量。
但愿奏效。
对龙语来说,强迫袁振接受治疗到现在看来是非常不明智之举。
他希望可以尽量去弥补。
“我想你留下。不行吗?”
这问题还真叫人难以回答上来。
“真该出去了,老待厨房里算怎么回事儿啊。”龙语想挣脱袁振。
“留下来。答应我。”
“真不行,我明天有事儿。你看哪次我没事儿不留下来啊!”龙语一个头两个大。是,他没什么不能留的,说什么明天要办事也是扯淡。问题是,怎么留啊?您一个睡觉都不关灯的主儿,我这儿满身的……你要说你躺下就睡倒也不是问题,可你肯定不会躺下就睡!
正不知所措,有人咚咚的敲门:“还行不行啊,你侬我侬你等我们走了能憋死你啊!”
是闫力的声音。
龙语算是遇上了救星,他挣开袁振,一把拉开了厨房门,“你来的正好,丫喝多了。”
闫力本来是一脸坏笑,这会儿瞧见龙语一本正经,袁振在一旁靠着墙,倒是说不上话来了。
“差不多咱就散了吧,让他躺会儿。”
“怎么了?”赵昕也走了过去。
“丫有点儿高了,我说不成咱就到这儿吧。”
“喝难受了吧?”小许端了一杯水过来。
“我没事,一点儿事没有,听他胡说呢。”袁振摆了摆手,“走,接着喝。”
他说喝,别人也不好说散场,但也都不敢让他喝太多。于是小许收拾了桌面,赵昕将蛋糕放好、插上蜡烛,闫力让袁振许愿切蛋糕,大家一起吃蛋糕。
蜡烛吹熄,闫力追着袁振问许了什么愿望。袁振不说,怎么套话也不说。闫力有点儿不爽,拿话挤兑袁振。赵昕打圆场,曰:愿望是不能说的啦,你再追问就要遭天谴了。不料闫力周下一杯酒说:怎样我也会遭天谴,不差这一点儿!
几个人费力经营出的和谐气氛,一度出现要被打破的局面。
这个当口,龙语破釜沉舟:行了,我看都喝得有点儿王八蛋凑性了,散了吧。这人我接管了,你们也都早回去休息。
赵昕瞠目结舌。
闫力被小许扶走了,赵昕却不敢离开。
一直等到袁振睡着,这才放了心。
龙语开车把赵昕送了回去,而后折返回袁振家。赵昕一个劲儿叮嘱:睡觉千万别脱衣服。要不你干脆甭睡了……
屋里一片狼藉,龙语却不在意。躺在袁振身边,听着他略重的呼吸,他选择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出神。
龙语有一种感觉,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更糟的是,还忘记了来时的路。
搁浅了。
酷似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死路一条。
侧脸看着袁振,他睡得还真香!
撒酒疯真好,撒完还能踏实睡觉。早知如此,干脆我也往死了喝,咱俩一起撒算了!
人要不能问心无愧,真是一种折磨。
只是,龙语想不出来,怎样一个情形就让他把问心无愧给丢了。
操蛋!
76
袁振醒过来,是由于胃烧灼的厉害,感觉胃液似乎正拼命的往上涌。
他猛地坐起来,斜了一眼靠在床头闭目的龙语,也顾不上轻就跳下了床。
冲进卫生间,掀开马桶盖子,狂吐。
按下了抽水马桶的按钮,水流卷走了不洁之物。胃里的东西顷刻间倒空了,恶心的感觉却难能平复。腹肌和肩膀的肌肉都由于想吐而紧绷着,可,再没什么能吐出来了,只能干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粘膜都有种刺痛的感觉。
身后传来脚步声,水龙头发出响动,袁振艰难的抬头看,只见龙语正用水杯接水。
“接着,漱口。”龙语弯腰,把漱口杯递到了袁振手上。
袁振也不加推辞,呕吐实在是一股令人难以忍耐的气息。
“好点儿没,搀你起来?”隔了一会儿,龙语接过了袁振递回来的水杯。
“几点了?”袁振从窗户看出去,天已经大亮了。
“八点多。”龙语扶起了袁振。
袁振走出卫生间,脚不似踩在地上倒像是踏在棉花里。被龙语扶着躺下,他并没有躺到底,而是半靠在了床头上。盯着眼前人,袁振有点儿内疚——你看这人,衣服都没脱,线衣连同衬衫都皱巴巴的,显然,一夜没合眼啊!准是陪着伺候了一宿。啧啧,准是,头发也有些乱。哎呀呀,你再看他那裤子,有明显的污渍。就连另一边的床铺都在说明问题:丝毫没有被拉开过的痕迹。
他恍惚记得曾央求他留下……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回去。
唉,喝酒果然生事!失态!仿佛主宰自己大脑的变作了妖魔鬼怪。入驻他脑里的那一只,叫做:苛责。毫无疑问,小闫的那番话,刺棱他了。当然也幸亏他喝大了丧失了行为能力,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只能比现在这失态更糟!
“你跟我折腾了一宿?”袁振轻声问。
龙语点了一颗烟,“你觉着呢?”
“……丢人了。”袁振无地自容。
“你再躺会儿吧,来来回回吐了一宿了。”
“晕。这么靠着还好些。”
“那被子盖好,别再感冒了,那就真恶心了。”
“你就没睡吧?”
“嗯。”龙语吐出一口烟,“抽烟么?”
“不用,谢了。”袁振伸手捏头。
“你躺下吧,我给你捏。”
“我自己来就行。”
“你让我给你捏了快一宿了。高雅不是装的,孙子才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