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贝亚德

皇上没有再问我话，我很规矩的退下了。我心里清楚，这不会是我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接下去的时间我只需要等待。

晚上君武来到我的房间，他什么话也不说，第一次有些粗鲁的吻我。

我也不拒绝他，任凭他发泄。呵呵，就算他现在阻止，也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他说：“我不该将怒气发在你身上，可是，当父皇以那种眼神看着你的时候，我简直快要疯掉了。”

我将脸靠近他，说：“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他看着我，说：“凌庭，你不会离不开我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为了让他放心，我还是说：“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没有信心，因为他这次的对手是他的父亲。

我提议说：“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这么好。”

他沉默点点头。

我们出了东宫，没有带任何侍卫。他第一次和我这么随意地走在大街上，紧紧牵着我，害怕将我弄丢。我们东走走，西逛逛，最后来到了郊外的湖边。四周的树木一片葱郁，阳光洒落在树梢，泛起金色的光芒。夏天，就这么到来了。

我们坐在凉亭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太子，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说：“快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我说，“这么短的时间却像过了很久似的。”

他抬起我的头，说：“是吗？可惜，你还要在我身边呆一辈子。”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他的眼神清澈得刺痛我的眼睛。

我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如果他不是太子那该多好，说不定我真会爱上他……

意识到这点，我变得惊慌，心里砌起的高高围墙似乎在一块一块掉落。

我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心软了？

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才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怎么可能就此收手。为了改变我的命运，我唯有继续下去。

我站起身，说：“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他不清楚我突然怎么了，不过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知道我必须尽快离开他的身边，要是再这样下去，或许我会动摇也说不定。可是，那是我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谁阻碍我的前程，我就踩着谁的尸体走过去。

皇上明显增加了来东宫的次数，每次都是我在旁边作陪，但我依旧表现得不冷不热。开始，君武还会陪在身边，但是后来皇上就趁君武出门办事的时候来了，找些不着边际的借口让我陪他喝酒。呵呵，男人就是这么可笑，明明想要却不轻易说出口。

君武回宫的时间渐渐延长，有时候很晚才回来。他知道皇上来了东宫，就故意不回来，跑去喝酒，常常烂醉如泥。那天送走了皇上，我回到房间，看见他躺在床上。我走过去，叫他：“太子……”

他不理我，可能是醉了。

我将被子拉到他身上。他一把伸手将我拉到他怀里，满是酒的味道。

我说：“你……又去喝酒了？”

他笑了起来，说：“不那样做我还能怎么办？难道在旁边看着你一步一步投入我父亲的怀抱？”

我故作生气地坐起身，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的吗？难道后悔了？”

他说：“我答应你要帮助你成为宫廷最高乐师，不是帮你得到父皇的宠幸！”

我觉得可笑，说：“那你告诉我，不让皇上宠幸我就当上最高乐师的方法。”

他沉默了，无话可说。没错，那是唯一可以让我实现我梦想的路。

过了一会儿，他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说：“凌庭，难道你就不能放弃吗？”

放弃？他居然叫我放弃？！我费了那么多年的心机，抛弃了一切，好不容易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他却要我放弃？他没有这个权利！

我笑着问：“你凭什么让我放弃？”

他愣了，说：“凭我的爱，难道还不够吗？”

“爱？”我笑了起来。

他生气地拉住我的手，将我压在床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太子，请不要生气，我们说好了的，不是吗？”

我伸手摸他的脸。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只要我当上最高乐师，我就永远留在你的身边。”我说。

这句话对他非常有用。他知道我的意思，如果他不继续帮我，那我就会离开他。他当然就妥协下来。

我知道他内心痛苦的挣扎，说实话，我有那么些不忍，但只要一想到我即将梦想成真，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停下来了。

早上，我对他说：“今晚早些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沉默出了门。

晚上，他果然很早回来。我做好一堆小菜等他。在我的劝说下，他吃了很多。吃过饭不一会，他就躺去床上睡了。

而我马上换好衣服，整理一番。没多久，宫里的太监就来了。皇上昨天让我今天进宫服侍他，

为了顺利，我在君武吃的菜里下了蒙汗药。他估计要睡到明天早上才会醒来吧。

我跟着太监进了宫，皇上已经在等着我，他有些不耐烦，说：“这么久？”

我笑，说：“皇上如果嫌久可以不用等我。”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说：“呵呵，我就喜欢你这张嘴。”

然后他开始吻我。看吧，为了自己的欲望，谁还在乎什么亲情，爱情。那一刻，我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厌恶。可是，我还是昧着自己的心，取悦他，征服他。为了目的，我们要付出许多，身体，人格，还有良知。

第二天一早，他问：“今天晚上你还来吗？”

我坐起身，说：“如果还想见到我，就亲自来接我吧。”

我看着他，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笑，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从宫里回到东宫，我疲惫不堪。走进房间，君武已经醒来，他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我说：“你醒了？”

他说：“明知故问。”

他问我：“你去哪了？”

我笑着，回答说：“你也在明知故问。”

他生气地站起来，把我拉到床上，用淡漠的语气问：“他抱了你，是不是？”

我笑，说：“你还是在明知故问。”

仿佛为了确定一般，他撕掉我的衣服，看见上面残留的清晰痕迹，他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

他用失望地看着我，说：“为什么？”

我说：“为了我的愿望。”

“那个愿望就那么重要？成为最高乐师就那么重要？”他问。

我说：“没错。”

他终于冷淡地放开我，走下床，什么也没有再说。

我知道，这一次，我又失去了一个爱我的人。可是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君武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我这里。我听说他每天都去外面借酒浇仇，彻夜不归。对于我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少了他的纠缠。

可是那天夜里，他突然回来了。他喝了酒，说着胡话，一直叫我不要离开他。

可惜第二天，接我的人就来了。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出房间。他拦在了门口。

他拉住我，说：“不要走。”

我本想继续对他撒谎，告诉他，我还会回来。等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但是，我忽然不想再欺骗他。

我很冷静地告诉他：“不要等我了，我不会再回来。”

他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说：“你在说什么？”

我说：“不要再等我，我不会回来了。”

“……”他还是不相信。

我只好继续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一开始，我就是在骗你，在利用你。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的眼神从震惊转变为痛苦，他拉着我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我知道我说出事实很残酷，可是，这是尽快让他脱离悲伤的方法。

“忘记我吧。”

说完，我没有一丝留恋的从他身边离开。

回到宫里的那天上午，我见到了墨衍。他在远处看见我，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谁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世事难料，不是吗？

我没有再住在华乐殿，皇上特地赏给我一座阁楼。我让人在院子里种满鲜花，把阁楼布置得异常豪华，这里，就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

皇上每天晚上都会来我这里，我想尽办法取悦他，说实话，那真的是很累人的事情。在君武身边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担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在皇上的身边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得思量哪些话他爱听，哪些话他不爱听。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满足他的欲望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至于君武，从那天分开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我听宫里的谈论过他，说他多么堕落，不务正业，不上朝，大部分时间都在妓院里度过。

噢，真是可怜的家伙，我值得你那么做吗？

要说我对他没有一点内疚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我把他变成那个样子的。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内疚，在我看到一个个的人谄媚对我笑的时候，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感。那种将别人踩踏在脚下的快感，只有皇上才能给予我。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见到了君华。他或许是来为他的哥哥打抱不平的吧，只是在皇上面前，他什么也没说。从皇上那里出来，他跟在我身后，叫住了我：“老师，好久不见，难道你都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笑，说：“你的琴练得怎么样了？”

他说：“啊？你还记得我练琴啊？”

“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么，”他忽然走到我跟前，依旧笑，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我装作不明白。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说：“你少在我面前装蒜，哥哥那么相信你，你还是辜负了他。”

“辜负？三皇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说。

他惨淡的笑起来，说：“哈哈……我可没有乱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哥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你骗，他一直纵容你，一直给你机会，但是直到最后你还是离他而去。”

“你什么意思？”我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

“呵呵，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上次你派的那些杀手，哥哥早就查到他们的下落，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命都不要了，你知道哥哥有多么心痛吗，他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帮助你，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投入自己父亲的怀抱，哈哈……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啊！”君华的脸变得扭曲，“他希望你最后能清醒，他以为你只是为了实现愿望才会这样，他一直相信你是爱他的。所以，他违背自己的心情，帮助你实现自己的野心。他还真是傻，以为这样你就会回到他身边……”

说到这里，君华哽咽起来，看看我，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他说的……都是真的？

不会的，不会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人……怎么可能……

我感觉到脸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伸手一摸，竟然是……眼泪？！

我竟然哭了？

呵呵，我为什么要哭？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为什么要哭？再悲哀再痛苦我都能忍受，现在，我为什么要哭！

我擦掉那不该流下的泪水，仰起头，望着天空，深呼吸，我的心又恢复平静。

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惟有忘记过去，继续走下去。

5

那天，在我的要求下，皇上终于答应封我为宫廷最高乐师。我等这个时刻足足等了十一年。

墨衍申请隐退出宫，皇上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开心的回到屋里，心情愉快的弹琴。宫女进来，递给我一封信。我很奇怪会是谁写信给我。

将信展开，我呆住了。写信的人，是子衿……

他说他现在京城，他说他明天午时会在郊外湖边的凉亭里等我。

我在做梦吗？这是梦吗？子矜竟然来了京城，并且还说要见我？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梦。如果是梦，神啊，拜托你一定不要让我醒来！

我拿着那封信，简直快要哭出来。

我亲爱的弟弟，我亲爱的弟弟终于要来见我了！他原谅了我吗？他过得好吗？我一刻也忍不住的想要见到他。

我当下乘坐马车出了宫，来到郊外的湖边，但是那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我把信拿出来看了又看，上面写着明天午时，可我太着急了，我太想见到子矜。所以我跑回街上，四处寻找他的身影。我知道这不过是徒劳，那么多年过去，就算见到他，我也认不出来了吧。

我来到湖边的凉亭里，儿时的记忆一波一波向我涌来。我坐在石凳上，回忆着子矜和我在一起的时光，被母亲打骂时他痛哭的表情，买了糖葫芦拿回去给他时的惊喜模样，竟然那么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我以为我全都忘了，原来，我全都记得。

太阳下山，又看着它从天边升上来，我就这么呆坐了一个晚上。还有几个时辰，我就可以见到他了。我的心“咚咚”直跳，见到他，我应该是什么表情呢？应该看着她笑还是哭呢？要说什么呢？当然，我应该向他道歉，告诉他，当初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那么做……这么说，他会原谅我吗？

“哥……哥……”

一个温柔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停住呼吸，转过头，一个清秀的少年，用忧郁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请问，你是……”见我不回答，他以为认错人。

我站起身，问：“你是……夏子矜吗？”

他先愣了愣，再缓缓点头。

我捂住嘴，忍不住痛哭起来。我终于见到他了，十一年过去，老天竟然让我们再次相见，我还能奢求什么呢？原谅吗？不，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那就够了。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抱住我。

他问：“真的是哥哥吗？”

我在他的怀里使劲点头。

然后他抱着我什么也不再说。

没有一句言语，只是一个动作，我就明白，他原谅了我。不，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恨过我。我可爱的弟弟，他竟是这么善良，善良到让人心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包容这样的我呢？

我和他躺在旅店的床上，手牵手，他依偎在我的身边。

我问：“你以后就呆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了，好吗？”

他不回答，转而说：“哥，我听说你在宫里服侍皇上。”

我轻轻点头，说：“对，现在，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我。我就要成为宫廷的最高乐师了，你留在我身边，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

我偏头看他，他正望着床顶发呆。

我说：“让我好好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