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握上他圆润的臀部,与他深吻起来。
逍遥日子总是要到头的,就在泉中赏雪的第二天,雁声被叫去春生殿侍寝。
他既知晏琼关与谢玲官的关系,听到侍寝便是大奇。
心中嘀咕莫不是两人又斗气了?脚下只得急匆匆赶去,只在床上给琅官留了个字条。
字条上也不写是被召去做那事的,只说有事受召,可能今天无法见到了。
进了春生殿,晏琼关却在摆谱,见他来了便说让他三子,两人对局。
雁声苦恼,他实在不喜欢这黑白纵横之道。但晏琼关脸色难得的看不出喜怒哀乐,雁声只得收敛心神与他对执。
结果午膳也是在春生殿用的,雁声只望谢玲官快些破门而入,便可将他验明正身,他清清白白衣服完整,绝对没有欺负他的阿琼……
雁声想到这里莞尔一笑。
像晏琼关和谢玲官这样,算不算是青梅竹马?
“想到什么笑的开心?”
晏琼关好像真的有心事,往日灿如日正当空的一张面容今日异常的淡然。
雁声只说是今日雪停了,想必密云殿可有些雪水做的甜品点心。
晏琼关笑。
“十八了,还长不大。”
看了看日头,便让他回了。
雁声只觉今天这场传召实在莫名其妙。
他想到贺师兄苏师兄这两天韬光养晦闭门不出的样子,深觉自己需引为榜样,当下快步向梧桐院行去。
谁知才出春生殿,就见前面一人,身姿绰约,如雪初融,尤其一双凤目泠泠从他脸上扫过,清清凉凉的,却笑意吟吟。
雁声见他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十分眼熟,不觉楞了下。
那人见他停步,便向他行来,稍近看一张面孔竟清澈异常,眉有点淡,但淡淡的就像画里的远山。
雁声心里打了个突。
那人开口道。
“雁声还未见过我,我是谢玲官。”
04.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雁声心中叫苦,手上执礼犹恭,先称一声“掌门师伯”。
谢玲官示意他随着来,便跨过几个院落进了酷月殿。
南宫与北宫不同,北宫分三殿三院,南宫却是分四天时,四节气,四神兽的十二行乐馆。四天时中,昊日殿为祭殿,供奉历代掌门灵位与神典宝器图谱。密云殿为礼殿,门人相聚之所。寒星殿为藏书阁。酷月殿是唯一的寝殿,为历代掌门招待贵客所用。
谢玲官自己身为掌门,不住掌门居所的东园,却住到这招待客人的寝殿,想来也有点好笑。只是雁声并不敢笑,他每踏入一步便更觉得谢玲官莫不是打算将他杀了灭口……,有什么话不好在园子里说,要进三重内殿……自然这也是掌门的派头,晏琼关野人一个,不能与掌门相比……
雁声心里胡思乱想,等谢玲官在上首坐定,便老老实实的垂手站在一旁。
谢玲官开口便是。
“前日在月微亭,闭息宁气,一声不出,辛苦你了。”
雁声大骇,寒毛根根竖起。
“师伯这话从何说起?”
谢玲官微微一笑。
“雁声不可在我面前作戏。你有多大的胆子,我可全知道。”
“掌门师伯……”
“好了。”
谢玲官抬手止了。
“事情你都听见了。你躲在那里,你师父也知道。”
谢玲官饮了口茶,似是想到晏琼关咬牙切齿的模样十分有趣,支着面颊出了会儿神。
雁声却被吓的汗流如注,暗道自己的深流步果然破绽百出,武功真是都到用时方恨少。
睁眼只见谢玲官已回神,正笑笑的看着他。
“当时呢,你也看到了。
“若我立即叫破,你师尊就是威严扫地,羞怒之余定要给你个惩处。只是他素日疼你,想必是忍了又忍终于不忍心……”
谢玲官忽而一笑。
“其实他也就是要面子。”
他道。
“我们师兄弟多少年的旧事,你也只是无意间撞破,为了这事儿罚你总是尴尬。
“我么,当时没叫破不过是因为不得空,而且你听着就听着了,于我也没什么妨碍。你师尊却是脸皮又薄又舍不得你,又羞又怒左右为难,很是辛苦。”
他笑。
“总算后来他见你闭息宁声毫无动静,又见我装作不知毫不理会,才自暴自弃的想装聋作哑,这才成就了桩掩耳盗铃的故事……,你才能好好站在这里一块皮都没少,这都是托了他脸皮薄的福,你可知道?”
雁声一身冷汗。
谢玲官笑。
“只是你现在虽然乖顺的很,但今后又是如何?”
“若是哪天你们师兄弟间谈笑,比如你那个办事还利索嘴上实在太轻佻的朱师兄……”
雁声跪地。
“请掌门责罚!”
谢玲官笑得清澈好听。
“你说要我责罚,其实是要我饶命。
“我其实也不想管这件事,只是想到你以后哪天露出马脚,他又是生气又是两难,不免心疼……你可知道,他虽两难,我却不难。”
谢玲官瞥他。
“到时我心疼他动气伤身,只得亲自动手来替他了断,你可明白?”
雁声一抖。
“师侄明白!”
谢玲官笑吟吟。
“明白就好。那我们还是现在这样过,你还是他的乖徒弟,他还是你的好师尊。”
事情说到这里雁声已知今日晏琼关召他来原来是要送给谢玲官。
想必是当日晏琼关自己也心绪烦杂,不堪其扰,虽觉有些响动但并不知是何时而来。谢玲官却是心思缜密七窍玲珑,雁声一到山下就被他发觉,只是他对晏琼关的手段正到要紧处,怎能为了驱一个偷听的前功尽弃。何况他素日百无禁忌,这事被一个弟子知道了与他并不觉得要紧,晏琼关却不免惴惴,要提他来审问一番,定个嫌疑。
想必谢玲官这番回去便会报说小雁声只是路过,逆着风什么都没听见,我们便走了云云。只要以后自己小心点不露口风,这事就算了了。
想通关节雁声不免长长的舒了口气,心说果然是掌门,出手就是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05.
他摸摸头上的汗,只待谢玲官挥手便要走,却见谢玲官仍是打量他,脸上似笑非笑,竟伸手将他鬓边头发理了理。
“师侄真是底子虚,这种天气竟出了一身汗……”
雁声僵站着不敢避,脸上红红白白。
谢玲官笑他害怕的样子,反手又往他脸上拧了一把。
“好雁声,怕什么?……要是你师尊怪罪,有我呢……”
他居然调戏他……
雁声感觉嘴角抽搐,莫非今日要服侍的人变成掌门师伯?
谢玲官见他尴尬,笑容反倒有点暖。
“还有件事,也要和你交代一声。”
此言一出,雁声一楞。
“你师尊与我共二十个师兄弟,不知道你师尊向你提过没有。但是你师祖尚有一幼子,从小跟在我身边,随我姓谢,名叫琅官,你必定是还不知道。”
他笑笑的看他。
“你前日是否在如意塔遇见一个叫谢二十一的少年?你与他相处这几天也有在密云殿见过我门下其他弟子,可有怀疑过为何十五十六之后竟是个谢二十一?”
雁声怔住。
这正是他的疑惑。
只是他虽觉得不大对头,但静日宫常例,门人中若有被门规处置的,序位还是留空。晏琼关收了十个弟子,第八和第十都已身死,他入门排的还是第十一。因此他虽觉得从十六到二十一空的也太多,但也当是谢玲官心狠手辣,这当中的师兄弟尽皆死了。万万没想到这个二十一排的是上一代,那小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竟已是他师叔。
雁声楞楞的。
真的是那个小孩子……
他原来有名字,叫做谢琅官……
只听谢玲官继续道。
“琅官虽是你二十一师叔,如今却才十四岁。小孩子心性,既喜欢你,必不愿拿辈分压你,不告诉你身份,也是情有可缘。这个你不要怪他。
“原本你们好好相处,我也方便。……”
雁声一怔,忍不住看他。
谢玲官笑。
“你想的不错,我全知道。
“我知道他对我有情,也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但他由我一手养大,名属师弟,其实就是子侄一般,我对他并无有他意。
“况且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并没有机会接触旁人的缘故。”
他叹口气。
“我北宫之人具沉闷,稍有性格明朗些的比如怀戈和雪生,一个在京城供职,一个在楚江城打理西风楼。
“我倒是想过将他交给傅囹带去京城住一住,见见外面世界,又怕他疑心我赶他,又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小孩子大了,有些事就只顾自己想,白白苦闷,我又不是他亲父,许多事不能明言,又不能完全不理会,真是十分伤脑筋的。”
雁声站在殿中,听这位举世无双的掌门师伯絮絮叨叨的述说心事,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谢玲官,竟是真的为那小孩子想的。
今日他将自己带到内殿,原来竟是与他说那小孩子的事……琅官,他说他叫谢琅官。
“……于是这次来南宫,本来也是想让他多见见年龄相近的孩子,交个朋友,或能帮他排解排解心事。”
谢玲官看着雁声。
“你的事,还是晏琼关对我说的。”
“他说他座下弟子也都是些冷心冷肺的人,只是雁声入门晚,还有些活气,或者琅官会愿意亲近。不妨让你们见见,或能交个朋友。
“只是雁声,我没想到,他一碰到了你,居然就和你行了房事。”
雁声僵硬,谢玲官笑。
“我与他说,寒星殿储书虽全,却不如如意塔典籍齐备。且那里临着湖,是个清静地方,也可顺道赏玩下风景。
“他想必是听到那里清静,又见我们在谈正事,便自行去了。
“结果一去就是到掌灯时分才回来,一回来就换衣洗浴。问他湖边景色如何,也呐呐的说不上来,眼睛转来转去湿润润的,我就知道了。”
谢玲官似笑非笑。
“雁声,你好本事啊……
“虽然我本就是这个念头,但也没想到这样快和容易,当下倒有点想去杀了你了……”
雁声冷汗涔涔。
“晏琼关倒是知道我,见我起了这个心就激我说琅官明明与你有缘分,我却像个舍不得嫁闺女的老爹暴跳如雷。”
谢玲官平平说着,似对晏琼关的形容仍是不满。
“可现在不对了,雁声。
“我刻意不过问他行踪,整天去你师尊那里喝茶下棋,他竟给我一日比一日晚,除了不在你那里过夜,竟是天亮了就去,晚膳才回来,连着五天了。就是晚上回来呆着,也是脸红扑扑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玲官轻叹,看向雁声。
“雁声,我已经不怕他还喜欢我了,我现在怕他喜欢你了。”
06.
殿外的积雪已经融尽,有几棵松柏显出青翠的原貌,在沉沉宫墙内分外精神。
空中流云聚散,静寂无声。
谢玲官对雁声笑着,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
“你呢,你喜不喜欢琅官?
“我今天让晏琼关拖你半日,就是要看看他能在你院子里等多久,结果他现在还没回来。
“雁声,他是真的喜欢你了。那么你喜不喜欢他?”
雁声被他下巴捏的发痛,听他这几句喜欢,心里却更痛。
喜欢……
他不知道,什么叫作喜欢……
他木木的想起自己也曾经想过,自己是喜欢那个小孩子的吗?
他有没有想过他?
如果他要走,再也不回来,自己会不会伤心?
他想到江上的白浪,想到地窖的潮气和最后那四个字。
喜欢……
雁声突然一阵心酸。
谢玲官看着他。
“……看来你还没忘哪……
“你现在这样难过,不是为了琅官,是为了陈西燕。”
雁声心中剧痛。谢玲官,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透了……
谢玲官的声音变的冰冷冷的。
“琅官是好孩子,只是心太直。你教了他这次,让他知事不少,说起来我也该谢你。
“只是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心意,就不要拖泥带水,快快让他死了心。
“然后看在他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以后有什么变故你好好照顾他,那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今天就放过你了。”
谢玲官说完嗤笑一声,突然向殿外道。
“琅官,怎么现在才回来?”
雁声转目看去,树下一个少年白衣如雪,正是谢二十一。
琅官此时却是骇然。
他在梧桐院看见了字条,直等到过午还不见他回来,才想大概真的有正事忙着,这才回转酷月殿来。
没想到远远就看见雁声立在前殿上直直的站着,才走近谢玲官更是说,“那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今天就放过你了”。
雁声出了什么事?
琅官有些惊慌。
他向雁声眼神询问,却见雁声眼中一片木然。
琅官突然知道,雁声知道了。
琅官慌张,雁声是不是因为他骗他的事生气?
他其实是愿意跟他说的。
就像谈天一样与他说,你可是我师侄哪。
他甚至想过雁声会是什么表情。
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木然……雁声,即使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没有骗你……
琅官垂下头。
不通西风决,惧怕房事,以及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我只是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琅官不知道,雁声所以消沉,却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两人各顾各的沉默,直到谢玲官说雁声你可先退下了。
雁声低着头离开,两个人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章四:昊日
01.
回到梧桐院,雁声仍有些不能回神。
刚才谢玲官居高临下的态度还是有点伤到他的。
雁声苦笑。
怪不得晏琼关要逃十三年,谢玲官一句“你有什么事我是不知道的”,当日听着是情话,实在是毛骨悚然的。
那个小孩子的事,他也全知道。
雁声想。
那次把他吓的那么厉害的房事,是不是就是谢玲官知道他在看,才刻意做出来的?
那日童子远在院外琅官已听到动静,谢玲官在碧玉功上早已大成,近处有人伏着又怎可能瞒过他的耳目?何况那小孩子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当时必定更加惊恐,气息间怎么会不被他察觉?
琅官……,那个小孩子原来是叫谢琅官。
雁声回到梧桐院,突然觉得琅官会找来。
他突然不想见他。
他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
他不能问他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
其实他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也许有些不同。
他喜欢他的纯善,喜欢他学习性事的时候那种纯真,喜欢他羞怯的表情叫他的名字。
可是他不会想他……
他在春生殿下棋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想过,他会在梧桐院等他……
其实是掌门师伯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