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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他原想跟牧阿苏说昭罗与那神秘男人的事情,可太子在这里他该怎么讲啊?一说太子就听到了,那么……无论昭
罗变成什么样,哪怕她陷害自己被关大牢也未曾想过要做对她有弊的事!
“你……下次还要来看望我哦!”换掉即要说出口的话,牧云池只盼他下次赶快来,自己才好把所撞破的秘密告诉他。
“我会的。”以怜惜的眼神望向浑身伤势的男孩,牧阿苏心很痛。
旭唯冷眼旁观这貌似温馨的情景十分肉刺,衣袖一挥先行往外走;牧阿苏不敢再耽搁,难受的背向牧云池选择离去……
第五十六章:离世
身体状态每况愈下,难得有一日感觉神清气爽全身轻松的文王想趁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多做点事:比方先一大早在御书房
里批阅近期堆垛已久的文奏,然后吃完午饭再叫上皇子皇女们去近郊出游……
中午男人思考到很长段时间没好好和他们亲人相聚,在他尚能支持破败躯体的时侯就认真规划度过吧!
执笔的手指不停挪动,在一本本奏折上勾画重点还加以注释。先前放置在书桌左角的文奏渐渐减少转移到了右边;并非
每本承交的文奏全都是捷报喜讯,即便他看见坏消息也努力维持心情的愉悦,不让外界带来的低落搅乱它!
终于批完最后一本,他放松地呼出气。陡然起身吩咐近侍的宦臣通知内宫那些年纪有十余岁的孩子们出游之事,而他本
人则前往正德前殿,在那等他们到来后一块启程。
前殿里没人,文王很惬意的坐在龙座上歪靠背椅。心忖:一会儿让孩子们亲自动手在田野间烧顿饭来吃感受下平凡生活
吧!不晓得这些天之娇会用何种无奈愤恨的目光去看待锅瓢碗筷,在他们眼里绝对和怪物相差无几。
呵呵……文王不禁笑了起来。
正殿外响起络绎的脚步声,大概是人到了!中年男人很快站起来准备节约时间免去众人的参拜,带上儿女们直接出宫。
岂料,还未来得及迈开步伐,突如其来的眩晕胸闷一下便令他眼前发黑!上身一摇晃腿也跟着瘫软,摔倒后自高台阶滚
下……
“皇上!”
“父王!”
紧随响起子女与下奴的惊呼!刚进入殿内的人们顿时看见皇帝从高阶摔滚下来,每个人的脸色都迅速惨白,慌乱地涌过
来,发现他竟半睁眼迷茫望向殿顶,声音细微断续道——
“把太子和二皇子叫来。”
……
之前通知旭唯的侍卫跟他讲的就是这事。也难怪性情淡漠的旭唯奇异地紧张态度,文王的身体近年越来越弱丝毫谈不上
健康,如今居然从梯台滚下来究竟是怎样的衰弱?
在他心中,父王不仅是皇帝也是位很了不起的将士:早年南征北战为前凉的稳定繁荣有卓越贡献。对于自己这种没有任
何建树的长子百般疼爱,没由于天赋差强人意的原因而讨厌自己;对待所有孩子一视同仁,不管母亲地位显赫的弟妹还
是庶出,大家都一样得到他的怜爱!
除了泰临。
但父王也很爱二皇弟,正如以前父王跟他说的:对他冷淡不代表不爱他,只是害怕感情太深让人难以取舍。
想到这里,旭唯感觉愈发痛苦,因为从出世到今能真正引导自己的只有这个父亲!
牧阿苏静静地跟随太子身旁,没漏掉他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
牧阿苏诧异也疑惑,走这么长时间他亦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唯一明白真切的只有齐肩并走的旭唯第一次流露于表的忧
伤!
比以往都真切。
面对这样的太子,使人忽然不知怎么与他交流,无声地伴其左右大概是最好的安慰。
在旭唯赶到正德前殿看见躺在雅妃怀中气息微弱人如残灯的父王,突然觉得实在超出意料太多!昨天看见人时还很鲜活
,现下却……
牧阿苏不晓得文王患有绝症,所以他所受震撼比旭唯要大上许多!明明是个魁梧高大的威武霸者,为何?
“……旭唯,你来了。”抬起乏力的手指向旭唯,文王耗费着所剩无几的精力。
“是啊!父王,你哪里不适,宣太医来给你诊治!”赶紧蹲在父亲身边执起他伸出的枯黄手掌,眼望他渐渐失掉血色的
皮肤,刹那仿佛有万千根尖针同时刺上太子的心脏:极其难过又无处解脱!“来人啊!赶紧宣太医!”
摇摇头,中年男人制止了旭唯:“……父王我……真的不行了。今天本来感觉很清爽很放松……以为病慢慢好转……没
想到……是回光返照……”
“父王!你让他们来给你看啊!会好的!全部都会好的!”旭唯握住对方的力道越来越重。
文王垂眼看着太子颤抖不已的手,轻轻叹口气,“……天意,万事不可强求……今天该是孤王命殒之时……何苦白忙…
…”
“……皇上。”众妃们哭得梨花带雨,不知是真为自己夫婿不宣太医救治全心赴死伤心,亦或者在为他死后必须陪葬的
本身伤心。不管为什么,前殿终究弥漫着声嘶力竭的抽泣,毁人心智。
“父王!你一定要看太医,能治好的!别尽相信那些命理玄学!”旭唯的眼眶蓄满泪水。
“你还年轻……确实别相信这些……阿苏……”文王最后两个字在呼唤牧阿苏。一旁站着的牧阿苏没有迟疑,立即蹲身
在他身边,“皇上,阿苏在。”
满脸关切注视着自己的人是当初为旭唯选的‘太子妃’。一个男子。男子性格洒脱真诚,心胸广阔,文韬武略种种专精
,可能识人方面差了点。
他是一块宝。
这种完人若永远待在太子身旁,对太子对国祚对江山黎民都可称之福报!那么自己高悬无法落地的担心是否就有了着落
?一定有。
“……阿苏,太子很需要你……你要陪他……”用临终遗言将忠义礼孝的男子困在宫里很卑鄙。中年男人一生做过许多
卑鄙无耻的事,所以这次他也要利用牧阿苏的善良个性。哪怕死后由于恶事作尽下地狱!
“皇上……”牧阿苏胸腔内跳动着一颗坚韧顽强的心,但他却已肯定不了能否一辈子守护旭唯。
“……答应我……”文王看他犹豫即刻逮住他的手使出最大的劲,希望他感受得到自己恳求的坚决。
牧阿苏神色匆慌的躲闪皇帝给予的无形压力中包含的无可奈何的哀求,无处逃避后咬咬唇,终于点下脑袋:“阿苏明白
了。”
“嗯……咳咳咳咳咳……”才刚为牧阿苏的答应欣慰不已一阵剧烈的咳嗽接踵而至冲淡了这短暂的祥和。
雅妃连忙给他拍抚胸口顺气,“皇上!”
“……爱妃,别操劳了……”中年男人说着再度抬起手来,伸往头部,拧动十多下终取得顶于头部的帝冠——
“旭唯……”叫着长子名讳,他强忍腑脏剧烈的痛,勉强露出笑容把头冠比划在对方头顶,可惜刚松手就掉落下来,“
……旭唯,父王不能亲自给你戴上……你要自己戴了……”虚弱的语气里满含浓浓的遗憾。
“父王……”
“呵呵……”苦笑着,中年男人无限哀愁地把脸转朝了正对的远处,那里有……“呵呵……”男人的笑声瞬间扩大——
他看见泰临哭了。
泰临又是因为什么哭呢?父亲要死了?还是将皇位传给平庸无能的皇兄?猜不到啊!但为让心灵慰藉,自己还是一厢情
愿的选择前者好了:泰临为父亲的死而哭泣。
调转说说泰临吧。其实他很早就赶到了,在大家围拢文王身旁全身心投入时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这个原本便薄弱的存在
。
看着中年男人逐渐失去生气,少年不懂胸口某个地方闷痛的感情有何意义,想忽略,可它又好像连接着内心深壑处至死
也抹灭不掉的伤悸!
为什么?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没抱过自己,没跟自己说过贴心关怀的话语也不曾正眼瞧自己……为什么临死却以一副哀伤
疼惜的模样凝望自己?!他真的不明白呀!
‘嘀嗒’一声,水滴坠落,细微的轻音被别的一下盖过。
滑下脸庞的是眼泪吗?泰临扪心自问得到的结论太过模糊。他不知道早在先前自己眼眶里就涌荡着晶莹的水光,而文王
凝望他的那一眼只不过令逼近临界点的泪眼冲破防线……他拒绝擦拭那些水痕,因为他觉得如果不去触碰的话,尚能催
眠自己如今所衍生的一切异常情感皆为蜃楼幻像!
文王瞧着泰临纠结难受的表情,生死跨度间好想嘲笑以往的自己:为了命盘真理,如此疏远冷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中年男人的眼睛已经浑浊,瞳孔在逐渐放大中,最后一丝余气只说出了突兀的三个字。
旭唯离他最近却弄不清他这几个字的含义,正想再跟他说说话时发现他眼睛正在缓慢的阖上……
顷刻间,悲恸的呼声贯彻了整个大殿。
泰临不想融进其中。他正一步步后退着,直到退至大殿门口。迷惘茫然的双眸已看不见被众人包围其中的遗容。
转身迈出,一并带走了脸上布满的泪痕与沉淀在心壑的无限憾伤,让剩下的人们尽兴迸发、挥洒情怀……
第五十七章:望谈
皇帝驾崩,举国同悲。
地域不大不小的前凉在五胡十国乱世中尚能安存与统治者的能耐息息相关:最主要没有让人难以负重的苛捐杂税,百姓
生活虽不富裕却绝对能称安居乐家;朝廷抵御外敌不留余力,完全只为政权平定和国家繁荣。
所以,这个皇帝的逝世对天下人而言是值得哀悼的!难过之后,不免各自猜测起未来的国君又是怎样的人。
贤君?暴君?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向往美好年岁的众生自然而然将理想飘到 ‘贤能的君主’这方,幻想日后生活仍旧白米饭吃饱比以前更上一层楼的安逸
!远古至今定理不变,平凡的老百姓只盼能否好好平安的生活,谁管来夕年号几家天下,陈帝李皇其实根本没啥差别!
文王张骏的遗体已入皇陵,皇城后宫没有旧年王者死后的悲哀哭嚎:原因在于文王早前写好的一封诏书,内容指明无需
任何一位后妃陪葬。想当然尔,众貌美妃嫔哪个愿在青春未褪时被强行赐死沉睡在冰冷阴寒的陵墓中?没有。
雅妃心情很轻松,没有负担压力的惊绊令人越加容光焕发。就算她已三十多龄并生育了个现年十几岁的儿子也丝毫不损
她娇俏的容颜,永远明朗如少女般的粉嫩外表给她增添很多信心;身为宠妃受尽帝王疼惜而在对方死后竟能无须陪葬,
她的开心比其他女人更具价值!真的很幸运啊。
然而与这些后妃的心情迥异,新帝旭唯连续两日都独自待在御书房里,不许人打搅。
坐在父亲平时看文奏的位子上,情绪有些莫名地茫然空白。眼前就是一堆积攒几天的奏折,但他一点都不想去看它们。
人生位置突然由‘太子’提升成‘皇帝’,旭唯短时间很难消化两者间的差距,连古往今来成功者初登帝位那种激动兴
奋也丁点感觉不到!
他把弄着父亲亲手交予自己的耀目王冠,不禁思考它所代表的意义。渐渐想到深处,竟叹息起它包含的沉重。
唉……愁眉深锁间模糊了视野的焦距,就那么无声的坐着,稳如雕像……
“殿下,你这样会着凉的。”
清磁的男性嗓音顿时传进耳朵把神游物外的新届皇帝惊了一跳,旭唯回神后立即板起迷茫的俊容气恼地瞪向声音发出的
方向:“好大胆!本殿已下令不准进……”待看清来者的真面,才燃烧火苗的激怒瞬息急趋平缓!
俊逸脱俗堪于天人相媲美的人在旭唯记忆里搜索得到的唯有一个——帝凛尊者。
不管情绪如何不满,当面对此人时也会奇异的淡定静默。而且他没忘记父王告知他的话:对帝凛尊者必须敬重,因为那
是并非谁能亵渎的对象!
“……帝凛尊者,你几时来的?”问话出口的同时旭唯后悔了。对方乃奇人异士,能住在方违之阵时隐时现的殿堂中,
现在突然来皇宫似乎也没啥好稀奇。
“在下刚来。”来人露出温和笑颜,稍稍带着哀悼的伤悲,“皇上驾崩直至现在在下都忙于别事,未能及时参加入殓大
礼,实在惭愧。”
“尊者言重,父王早前告诉过旭唯:尊者不是凡夫俗子不会为凡尘俗世烦扰。如今你能来已经十分有心了。”旭唯小心
谨慎地过滤措辞,不希望哪里开罪他。
神秘男子依然抿笑注视旭唯,继而启唇:“殿下是否多虑呢?在下一介凡尘俗客当然深陷红尘万丈,殿下……不对!皇
上,你不必太过在意先皇形容我的种种,先皇确实折煞在下了。”
给人看穿心里的想法,旭唯丝毫没惊异,认定对方非常人的他对此人已然有了种设想,对方处于普通人之上的设想:不
是以权力和金钱衡量而是……主宰冥冥中的神力!
“皇上你近日总为先皇的死难过、”没有拆穿旭唯畏惧的东西,神秘男子继续走近他,“然则生老病死属凡世常规铁律
,逝者已矣,皇上依旧心伤痛苦只会让先皇对现世多一份留恋,不能安心往归。”
男子的话令旭唯产生了共鸣,既相信男子有神奇的能力,所以对方讲话或许有一定可取之处。“父王能安然归天确实好
事一桩,身为儿臣万不能让他无法放心离去。我会尽量克制住情绪让自己开心些,谢谢尊者提醒。”
神秘男子温柔的微笑扩大后令人仿佛如沐春风,白皙的手搭上旭唯的肩膀,“皇上,你对家里人始终那么好,跟很久以
前一样。”寓意不明的话使旭唯迷惑,他仰首循望男子,对方俊美无瑕的面庞居然顷刻间在他脑海里衍生出仰望神明的
错觉——
“……尊者的话旭唯不明白。”
“诸多事尽在不言中,皇上何苦非得探清来龙去脉。”搭着旭唯肩膀手移到他的脸颊,轻柔地抚上半侧脸,“皇上登位
几日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挡开神秘男子尽显亲昵的举动,旭唯垂下眼帘回想着他话的内容,隔了一会儿:“其实谈不上大事,只是朝廷中有
几位老臣对我存有偏见,几度质疑我能否当好一国之君,实际就是暗讽我难成大器。哼!可笑!我一直稳坐太子之位,
为什么现在才来质疑?难道父王在世时他们很畏惧吗?”